作者:想喝胡辣汤
呼吸阻滞。
身体都抖若筛糠。
赵辞叹了口气,沉声问道:“所以,公输家的巧匠,暗中联系了龙渊四国在瀚海关的守军,帮他们打造了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你们。
面对龙渊的援军,袖手旁观对么?”
“你知道瀚海关的城墙?”
祝疆面色微变,当年公输衡带着公输家的巧匠,建造城墙的时候,向龙渊国提出了条件,就是等项天歌全军覆灭之后,就立马把这部分城墙拆掉。
龙渊守军言而有信。
的确这么做了。
为什么会有人知道瀚海关城墙的事情?
赵辞叹了一声:“知道一点。刚才您说,大部分人都同意了这件事情,那小部分呢?”
“小部分……”
祝疆面色愈发痛苦:“你应该知道,祝璃还有一个哥哥。”
赵辞也感觉有些窒息:“听说过,二十年前,他战死了。”
祝疆的十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深陷进了桌子里,微微颤抖之下,抖落出一簇又一簇的木屑。
他吁了一口气:“他带着一批人,强行拦截龙渊的援军,战死了……”
赵辞神色有些复杂:“您觉得,这样对么?”
祝疆沉默,久久不语。
赵辞也没有追问,这已经不是对错的问题了。
他经历过杨珩的梦境,能够体会到那种绝望。
杨珩,是带着主力撤退的视角。
而祝疆那波人,却是看得项天歌断后的视角,场景只会更加惨烈和绝望。
站在那批人的角度上。
战,大概率会导致国破家亡。
这不是战不战的问题。
而是理智不理智的问题。
只是那一天。
一批最为悍勇的战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被敌人折断。
一腔腔最为滚烫热血,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冰寒刺骨。
一个个最为强大的勇士,强者之心顷刻间土崩瓦解。
眼前这位侠客。
也变成了政客。
祝疆迷茫地吁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对与错,只知道我十分后悔。
祝璃的哥哥小时候,我总是教他,生命诚可贵,家国价更高,若连家国都保不住,那便舍掉性命,留下气节。
他做到了。
我没做到。”
说到这里。
他已经是浊泪洗面。
赵辞心情无比复杂,酝酿了好久,只说出了一句:“在当时的那个境况,无论什么选择,都不算错。”
“也许吧!”
祝疆苦涩一笑:“从那以后,所有人都变了,几大家族数百年的抗争,忽然变成了笑话,大家都不想打了。
正巧,龙渊四国也死了不少人。
也恰好,公输溪小产,公输衡去临歌看望妹妹,然后四皇子便一路崛起。
祝家知道他这是要争储了,祝家高层十分不满,恰好冯疾过来拜访,决定联合下注太子。
那时,我沉溺于丧子之痛中,祝璃又刚刚出生,对这件事情极度抗拒。
然后。
祝恭那一脉便崛起了。
我这个弟弟,也变了。
从此,整个大虞都变得乌烟瘴气。”
赵辞:“……”
黑化。
全都黑化了。
第一个黑化的是公输衡,因为其他人只是袖手旁观,公输衡却是实打实出手切断了项天歌的后路。
祝恭和冯疾差不多一起黑化的。
祝疆……
若是祝疆没有丧子,可能祝家内部就不会分裂。
祝恭还是他的好二弟。
祝璃也会成为祝家众心捧月的大小姐,不会拥有郁心焰,也不会在临歌受尽同族白眼。
负心事做的越多。
黑化得就越彻底。
我说……命运啊。
“辞儿!”
“您说!”
“当年的真相,绝对不是我们了解的这样。”
“嗯!”
赵辞点头,光是从老登嘴里,就讲出了两个版本的答案。
单拿出来,每个都挺合理,甚至很有可能,在今夜之前,冯祝公输三家,都没有对第一个版本提出太多异议。
但现在看来。
不管哪个版本,都不能跟老登的所做作为完全自洽。
祝疆死死地盯着赵辞:“我老了,看不清!你还年轻,务必帮我!”
赵辞神色复杂,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小婿定不负所托!”
“呼……”
祝疆就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揉了揉太阳穴,闭目休息了许久。
忽然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冯苦茶的身世,你想不想听?”
赵辞咧了咧嘴:“您说说!”
现在老冯头正在跟冯苦茶父子洽谈。
也不知道正在谈什么。
记得冯苦茶说过,他的母亲认识冯疾,就是在当年那场大战中,这货比自己大几个月,算算日子应该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祝疆吁了一口气:“说起来,我还见过他娘。那女子虽然在山里长大,却也读了不少诗书医术,是个颇有灵气的女娃。
她原本跟着她的师父,在山野间行医,后来仗打起来了,他们师徒两个就一起当了军医。
后来冯疾受了重伤,一直是她贴身照顾,这世上哪个女子不爱英雄,一来二去两人就看对眼了。”
“等等!”
赵辞忍不住问道:“老冯头是真心的么?”
祝疆给出的答案并不是特别明确:“那时候,我那位老朋友,应该还不算人渣。”
赵辞:“……”
祝疆继续讲:“后来,陛下带我们出发了,出发前的那一晚上,这俩人一直呆在一起。
出发的时候,那女子送了好几个山头,手里一直攥着冯家玉佩。
我那位老朋友,也是一步三回头。
最后看不到了,我问他就这么把人带回家,也不怕后院起火。
他说,他是这世上罕有的大英雄,多娶一房媳妇,没人敢烧火。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只听说过了好几年,他的私生子才冒出来。”
赵辞:“……”
老冯头失信了。
不过,不太像是当了负心人。
可能……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大英雄了。
赵辞望了望冯苦茶屋的方向。
忍不住挠了挠头。
……
另一处。
冯疾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儿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
冯苦茶两眼之中血丝遍布,呼吸粗重得跟怒兽一样:“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自称大英雄?我娘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
刚才的他,听冯疾讲述了二十年前所有的事情。
然后。
世界观崩塌了。
他的娘亲虽然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但他到现在都记得,她临死的时候,笑着对自己说,虽然她恨透了那个负心人,但他的父亲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英雄。
一个大英雄,配当他的父亲。
可现在。
冯苦茶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可笑。
就这苟吉巴的老东西。
也配称作大英雄?
冯疾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嘲讽之意更浓:“你娘不过是一个山野丫头,一听到我是英雄,就像母狗一样贴过来,甘当我泄欲的工具。
她看不看得上我,你觉得……我在乎么?”
一席话。
让冯苦茶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老畜生,我艹尼玛!”
肺金神纹陡然亮起,火龙从缚妖索的洞口里面钻了出来,瞬息间便完成了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