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960章

作者:瑞根

  冯紫英也一一和诸将握手打招呼,寒暄了一阵,这才进入居中帅位。

  “好了,在座都算是本官的熟人了,我从京师来,为何,大家都清楚,我既然来了,这一战就只许胜不许败,这句话先撂在这里,若是局面不利,我会主动请缨坐镇辽东,将铁岭卫夺回来为止,但在座诸位,那就要自请责罚,以事论罪!”

  冯紫英之前和蔼可亲的表情迅速消失,面沉如水。

第三百五十章 立威,提气

  所有的武将都是面色凛然,心中一冷。

  赵率教也好,曹文诏也好,都曾经是冯唐的下属,但是对冯紫英的印象都还比较模糊。

  这一位老上司的独子,年轻得过分,但却是兵部右侍郎,而且还是督师身份,身负尚方宝剑而来,上可斩总兵,下可斩平民,可以说整个辽东一兵一卒一草一木都在其统辖之下。

  赵率教和冯紫英打过交道,但是对冯紫英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一个年轻士人模板上,心思灵动,颇有智慧,科举成名,对辽东局面有所了解,但其他的就基本上来自道听途说了。

  曹文诏对冯紫英的印象更复杂一些,毕竟他印象中的冯紫英完全是小时候的模样,在宁夏平叛时接触时间不多,粗粗几面,也就觉得冯紫英长大了,走了文臣路,其他也很粗浅。

  但现在,单单是这一席话就让在座所有人都明白,眼前此人以前的印象都可以抛之脑后了,他就是这个战场上的主宰者,对在座任何一人的性命和权力都可以予取予夺。

  这才没几句话就开始翻脸,杀意森森,显然是对辽东的局面极为不满。

  “我知道之前辽东镇的种种,甚至也不讳言包括家父在辽东担任总兵时也一样存在这种种弊端毛病,派系,乡党,家族,这是以前延续下来的旧弊,但我现在不是要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的任务只有一个,打赢这一仗,把杜松部接应营救回来,那么拦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懿路所和汎河所的建州军,怎么解决他们,就是我和在座的责任。”

  冯紫英语气低沉,但是却蕴藏着力量,“怎么打赢这一仗,我想在座诸位都应该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对着地图沙盘,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还是那句话,言者无罪,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各抒己见,怎么打,需要哪些方面的支持,都可以开诚布公,我愿意认真听取,但如果谁这个时候不说,事后决定怎么打了,又来阴阳怪气动摇军心,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很快舆图就挂了起来,而巨大的沙盘也迅速在大厅中央拼接出来,整个辽东地理地形活灵活现展现在眼前,包括河流山川,森林草原,关隘城池,道路野地,都一一浮现。

  这是冯紫英专门让人从职方司这边准备带过来的,比起辽东镇这边的舆图和沙盘,或许详细程度差不多,但是制作精良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这沙盘可能和当下的战局形势相比有些变化,到时候诸位可以标明指出来,但是依托这副沙盘,大家可以直观了解我们面临的建州军,小绿旗是建州军,小红旗是我军,一个小红旗三千人左右,小一个号的一千人左右,……”吴耀青开始解释。

  所有人都被这一具沙盘所吸引,他们不是没见过沙盘,甚至也经常用,但是描绘制作得如此精良的,却还第一次见到。

  尤其是把各部的军队都以小旗形式标注出来,那就更为直观。

  “正面懿路所的建州军有大概一万一千余人,主将据悉应为额亦都,扈尔汉为副,靠西面亦有一部,据悉主将位费英东,莽古尔泰为副。……”

  吴耀青开始手持木鞭在沙盘上进行指点。

  听得跟随冯紫英来的一个幕僚居然对对面敌军情况如此了解,赵率教、刘綎和祖氏兄弟无不骇然,曹文诏、贺人龙也是面带惊色。

  倒是尤世禄脸色正常一些,早在蓟镇时他就知道冯紫英门路极多,龙禁尉、职方司、行人司不说,东蒙古草原上的叶赫部和内喀尔喀人都有他的眼线,加上辽东镇内部肯定还有其父的人脉,加之他现在又是兵部右侍郎,只要肯下心思,对辽东这边情况的熟悉并不意外。

  “代善目前退守在花包冲,因为在前期他这一部损失比较大,所以算是一个休整,……”

  冯紫英打断吴耀青的介绍:“花包冲和三岔儿堡东面边墙外可还有建州军?”

  吴耀青迟疑了一下,“小股建州女真恐怕免不了,但是天寒地冻,成建制的建州军不会在这一线活动了,因为现在这一线边墙实际上已经毫无价值,所以成建制的建州军基本上已经退守到了花包冲和三岔儿堡一线,毕竟依托原来这些堡寨,他们获得补给的条件好得多。”

  这一番话让赵率教和曹文诏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要知道花包冲和三岔儿堡,包括更北面的抚安堡,都是辽东镇东面重要堡寨,但现在从最南面的会安堡一路向北三岔儿堡、花包冲、抚安堡、柴河堡都已经要么落入建州女真手中,要么就已经被攻陷废弃,可以说整个沈阳东面,从抚顺所往东基本上都是成了建州军自由进出的坦途。

  当然这里边也有冯紫英老爹的责任,抚顺关自李永芳反叛之后就开始不稳,那一战给整个沈阳中卫造成的打击是无比沉重的,甚至一直没有办法恢复元气。

  抚顺关和抚顺所之间的防御体系被彻底摧毁,更为重要的抚顺所这一片的近万汉人被掳走,其中不少匠人和农夫,后来冯唐虽然也努力想要重建恢复,但是损失的人口却再也无法弥补,而没有了人口,这一线的防御体系就显得相当单薄了。

  所以到后期曹文诏也觉得这边成为了沈阳中卫的一个软肋,不得不加派重兵在这一线驻守。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努尔哈赤魄力如此之大,从三个方向向辽东镇乃至叶赫部发起了全面攻击,辽海卫(安乐州)的丧失让这个突出部被削掉了一截,铁岭卫被围危在旦夕,汎河、懿路一线也被建州军控制,整个原来辽东镇突出部将建州女真分隔成两大片的这一优势荡然无存。

  如果说原来建州女真的主力营地要越过安乐州这一片到辽河套这边来,还不得不绕行大创忽而河这一线,现在则可以大摇大摆地直接从广顺关、柴河堡、松山堡西进,因为整个这一突出部都已经控制在他们手里了。

  甚至可以说,无论这一战结果如何,辽东镇遭受重创,地盘损失惨重已成定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文诏被免职也是理所当然,没有哪个总兵可以在这种情形下不承担责任,应该说让其到登莱镇已经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了。

  经此一役,建州女真的重心必定会迅速西移,如果努尔哈赤敢于冒险,野心更大一些,铁岭卫城会成为其新的行政经济中心,如果努尔哈赤保守一些,也会将中心从赫图阿拉移到安乐州(辽海卫)。

  注意到赵率教和曹文诏脸色发红,冯紫英冷笑了一声:“如果大家还有些羞耻感,看着这从最北端的清阳堡、镇北关到威远堡、广顺关、抚顺关都已经落入了建州女真的控制,大家有没有一种刀刃加身的感觉?”

  众将尽皆不做声,但是却都是垂首黯然,这是这样憋屈的一仗打下来委实让人不甘,像刘綎、贺人龙等人都是面带不忿,握紧双拳。

  这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辽东镇遭遇的最大的一次失败,抚顺关那一次还可以说是李永芳出其不意的叛变造成的,但是这一次却真的是面对建州女真的三面围攻辽东镇真的是接不下来了。

  当然这里边有曹文诏、贺人龙与辽东帮武将的不睦带来的恶果,但不容否认的是建州女真真的具备了在正面击破辽东镇的实力,而且是攻破辽东镇防守坚城的实力。

  现在铁岭卫一丢的话,懿路、汎河就成为建州女真和辽东镇的对抗第一线了,而沈阳中卫原本是大后方的格局陡然变为第一线,下一步努尔哈赤要想图谋辽东镇,其攻击点必定是沈阳,而且是志在必得。

  “我感觉好像大家还是有点儿刺痛感,或者说大家还有些不甘心不服气的血性,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如果说哪一位都觉得辽东局面就这样了,我们现在丧失了边墙御敌的优势,又失去了安乐州这一块至关重要的桥头堡,人口,物资,建州女真都得到了大幅度增长,此消彼长,我们现在更弱势,士气更低,那我觉得存着这种心态的人,现在走出去,我不会怪罪他,因为他说的事实,只是他丧失了胆气,却不再适合在辽东镇为将了,……”

  冯紫英如刺刀般的目光在两边站得笔挺的武将身上逡巡,似乎要寻找出他内心认定的不合格者。

  无论是赵率教这一列主将,还是曹文诏、尤世禄这一列“客将”,都是抬头挺胸目光平视,不再有之前的低头垂首之态。

  “唔,看起来我们辽东镇的诸将们还算是有些男儿血气嘛,但我还是奉劝一句,现在走,我以督师的名义保证,绝不追究,只是不能再在辽东为将,但是如果现在不走,日后我下了军令必须要执行的时候,谁若是推三阻四,扰乱军心,从赵率教和曹文诏开始,无论是谁,定斩不饶!”

  冯紫英声音阴寒,宛如从冰缝中挤出来的,透人骨髓。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下手,定策

  诸将无不心惊战栗。

  历来主帅要立威,尤其是文臣,无不是以斩骄兵悍将来实现的。

  冯紫英虽然名气不小,但是他太年轻,而且名气大也是在京师。

  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也只是一个初来者,远不及其父来辽东时那么风光。

  而且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诸将糅合在一起,打一场危境之下的背水一战,如果不能迅速统一思想做到令行禁止,那失败是可以预料的。

  这越发增加了冯紫英要斩将立威的可能性。

  所以即便是赵率教和曹文诏也都不敢怠慢,纵然冯紫英斩他们的可能性小,但是如刘綎,如祖氏兄弟,如贺人龙这些人,那就不一定了。

  见诸将色变,冯紫英心中稍稳,若是不能镇住这帮悍将,下一步的安排肯定会遭遇阻力。

  尤其是要让自家的部属上阵拼杀,那都是要人命去填,而且可能是见不到收益的情形下,抵触和阳奉阴违都很可能。

  他就是要从一开始就杜绝这种情形。

  目光在大厅中来回逡巡两遍,见众将都已经无不凛然肃立,冯紫英这才又道:“看样子大家伙儿心气还没散,也还有几分血性,那我对这一战又多了几分把握了,耀青,继续介绍,……”

  一直到吴耀青把敌我局势介绍结束,冯紫英这才开始问道:“情况大致就是如此,赵大人,曹大人,还有尤大人,你们三位还有什么补充的,对这个情况还有无疑义?”

  赵率教沉吟了一下,“吴先生介绍得很详细了,甚至比我等斥候细作所掌握更细致,不过末将还是有些要补充一下。”

  “说。”冯紫英颔首,他还不至于连这点儿异议都听不进。

  “正面懿路所的建州军,布置上内重外轻,其两翼地势较为开阔,以吞并的哈达部、辉发部海西女真为主,骑射俱佳,但其战意比不上建州女真本部,也就是居中的步兵,……”

  “偏东的一部,也就是费英东部,筑堡坚守的态势很明显,但是又在其侧翼让莽古尔泰率一部精锐大概在一千五百人左右,作为机动策应和突击部队,可以相互配合,女真人更适应在这种天气下打野战,我们不可不防,……”

  赵率教并没有因为冯紫英声色俱厉就退缩,该说的他还得要说,否则贻误了战机,那才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冯紫英也很认真地听着,赵率教的话还是很中肯,也谈到了一些吴耀青没有介绍明白的地方,在制定计划时可以考虑进去。

  “曹大人,尤大人,你们二位呢?”冯紫英点将。

  曹文诏本来不想说,他来就是帮忙,打赢了,那也是冯紫英和赵率教的功劳,最后得益也是辽东总兵赵率教,打输了,他却要承担一定责任,所以他是真不太想来。

  但兵部谕令来了,而且严令不允许推诿,他只能来,而且来了还必须要打好,所以也是相当郁闷。

  原本觉得在叶赫部的防御战就算打得漂亮了,但这位小冯督师缺不满意,还要再来一场收复之战,拯救杜松部。

  对于拯救杜松部,曹文诏没太大兴趣。

  在他短暂的辽东总兵任期中,杜松和刘綎是最桀骜不驯的二人。

  赵率教还算顾大局,就算是龃龉,也还算有分寸,但杜松和刘綎二人,一个狂妄,一个跋扈,最是难伺候,他也最恶恨二人。

  在曹文诏看来,杜松落入重围,那是咎由自取。

  现在冯紫英点着自己,曹文诏却不能不答。

  不说自己和其老爹的关系,与他的交情,单单是冯紫英现在身份就不允许他轻慢。

  况且下一步自己转任登莱,少不了还要兵部的大力支持才能重建登莱镇这个空壳子镇,冯紫英在兵部里多说两句好话,都能大有裨益。

  “杜松被困铁岭卫,还能守多久,其部战斗力如何,恐怕也要评估,否则就算是我们拼命往北面打,他有气无力,坐着不动,也是白搭。”话一出口之后,曹文诏知道有些不妥,立即改口风找补:“末将本部现在战斗力和士气高昂,若是督师信重,请将最艰难的攻坚战交与末将便是。”

  冯紫英瞥了一眼曹文诏,知道他对杜松很不满,前面那两句话分明就是轻看杜松,但后面两句话还算中听,否则自己就要发作了。

  “唔,曹大人斗志高昂,可喜可嘉啊。”冯紫英淡淡地来了一句,然后才把话题丢给尤世禄:“尤大人,说说你的想法,怎么来破解当面难题?”

  尤世禄和冯紫英交情不一般,此番北线军团来北援辽东,也是冯紫英一力促成。

  “末将也考虑过,建州军目的就是据守懿路和汎河,逼使我们主动出城野战,本来野战我们与建州女真的披甲精锐就不占上风,尤其是天寒地冻,我军要突破对方设置的重重阻碍,损失肯定巨大,但目前情形,不打这一仗又不行,末将在考虑,正面进攻不可避免,但是否可以考虑从侧翼突进,比如十方寺、丁字泊这一面,另外三岔儿堡和花包冲那边,是代善部在守,也可以出兵袭扰牵制,但我以为可以东面虚晃一枪,西面突进,正面猛攻,这样三箭齐发,或许效果更好。”

  尤世禄的建议算是一个比较靠谱的计划了。

  要接应杜松部,这是政治任务,不得不做。

  哪怕这一仗辽东镇要突破懿路和汎河封锁可能会付出比杜松部本身损失更大的代价,但也得干,否则一旦我军陷入包围就无人问津,或者要让人家自行突围,那日后就再没有人肯大胆冲锋陷阵了。

  赵率教对尤世禄的建议也很感激。

  起码人家姿态摆出来了,必须要打,而且强攻硬打也不可少,哪怕付出代价,总胜过那等有一下没一下的走过场,拖时间,一旦杜松部覆灭,那也就不用再去营救了,这又是赵率教无法接受的。

  “很好,大家意见还是比较统一的,曹大人尤大人都表示有信心打破重围,接应杜松部,赵大人你作为辽东总兵,责无旁贷,那你们可以具体商议一下如何从正面突破,侧翼突袭了,……”

  冯紫英把基调定下来,那就是怎么打的问题了。

  赵率教、曹文诏和尤世禄也都有自己的参谋幕僚,冯紫英这便是吴耀青等人,自然就要汇聚在一起开始具体商议各部的进攻方向和作战设想,倒是不需要诸人来计议。

  “顺带说一句,我已经命令金州卫、复州卫两卫军九千余人正在北上路途中,估计三日内会到,他们会接替沈阳中卫防御,让各部全力以赴作战,还有,毛文龙部我已经命令他潜出抚顺关,沿着萨尔浒和界凡寨北行,从汎河上游西下,……”

  冯紫英最后一句话让在座众人都惊呆了,赵率教急问:“振南率兵出边墙了?”

  冯紫英点点头:“估计这会子已经到了萨尔浒了吧,冰天雪地不好走,但是振南表示他有信心完成任务。”

  众将骇然。

  这是要从建州女真的老窝子地盘上走过去了。

  萨尔浒和界凡寨虽然距离边墙不算太远,但是那毕竟是女真人地盘了,以往辽东军从无有过出边墙行军的历史,而且还要走数百里地。

  经汎河西下,那就是深入敌后了。

  一旦遇敌,那就真的可能全军覆没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连振南都敢如此一搏,我想在座诸位如果谁还有二心他意,那就休怪我宝剑无情了。”冯紫英冷冷道。

  再无人敢质疑和反对,这一战必须要奋力一搏,不打出一个结果来,誓不罢休。

  既然确定了原则,而且明确了目标,心气统一,其实这一战反而好打起来了。

  辽东镇和北线军主攻正面,同时分出两部侧面进攻代善部,吸引代善部的注意力,为毛文龙从侧后方插入作掩护。

  曹文诏和贺人龙部则从西面侧翼发起进攻,这一任务最重。

  因为要给建州女真制造的假象就是赵率教和尤世禄两部主力进攻都是吸引注意力的,曹文诏和贺人龙部侧翼突袭关键,曹文诏和贺人龙可能就要承受建州军的猛烈反扑,那么曹文诏和贺人龙就必须要打得猛打得狠冲得快,才能吸引更多的建州军,为东面毛文龙的突袭创造条件。

  当然赵率教和尤世禄也不轻松,他们要负责强攻,拖住建州军主力。

  “文诏兄,人龙兄,是不是心情很不爽?”冯紫英专门找曹文诏和贺人龙二人谈一谈心,要消解二人的心结,让他们放下积怨,好好打这一仗,不把思想工作做通不行。

  “紫英,心里能舒服么?”曹文诏声如洪钟,语气壮烈,“一帮子尸居余气之辈,只想着如何保着自己官帽,要不就知道抱团排外,成日里就惦记着那点儿坛坛罐罐,斤斤计较,不思如何打破建州女真的包围网,这样与等死何异?”

第三百五十二章 训斥,激扬

  冯紫英也认同曹文诏的观点,但是曹文诏作风太刚硬,加之他又没有自己老爹那份资历和威信,所以便压不住赵率教这帮人。

  一来二去嫌隙越来越大,矛盾越来越深,这双方就势同水火了。

  但现在却必须要勠力同心才能打开这一局面,如果曹文诏依然心结深重,不肯在西面发力猛攻,就会影响到毛文龙的突袭效果,进而导致整个局面的僵持。

  “文诏兄,我知道这两年你心里有很多委屈,但咱们武人吃亏受气不受人待见的眼光中过来的么?没错,我是文臣,但是我也是武人出身,跟着家父在大同也尝够了那种滋味,每每老爹受尽憋屈却不能发作时的模样我都记忆犹新,……”

  冯紫英的话被曹文诏摇手制止,“以文驭武是本朝惯例,这就不说了,可赵率教、杜松这帮人却狗眼看人低,都是武人,照理说就该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共谋国事,可他们呢?小鸡肚肠,些许利益斤斤计较,人龙打得好,他们视而不见,祖氏兄弟一点功劳,便吹上天,大人,毛文龙那里你也该听到一些吧,这不是我曹文诏偏心吧?”

  冯紫英叹了一口气,这里边恩怨情仇要一一数落下来,那就没个尽头了。

  “行了,文诏兄,人龙兄,你们二人也是武人俊杰,心胸开阔一些,拿出一些气度来,此番杜松被围,正是赵率教他们惶恐不安的时候,但对于辽东镇来说,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杜松必须要救回来,这不仅仅是一万多儿郎的性命问题,同时也关乎我们辽东镇乃至我们大周朝廷的信誉威严形象,如果说我们的儿郎在前面奋勇杀敌,但一旦落入敌人重围,我们却囿于条件,怯于困难,而不敢奋力一试,那只会在所有儿郎们心目中留下一个这个朝廷不值得卖命的印象,那日后一旦遇到需要苦力死战,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大家谁还愿意断后,谁还愿意掩护,谁还愿意增援?”

  冯紫英的话沉重中夹杂着坚定决绝,“只要我还在,我就决不允许这种情形发生,如果有谁敢提议这种决定,那我首先就要取他人头一用,以慰军心!”

  曹文诏和贺人龙都知道这番话虽然看似是冯紫英在自剖心迹,但实际上也是给他们一个提醒和暗示,这件事情上没有条件可讲,只有不折不扣按照他的意图来行动,谁要是敢犯规越矩,那他也不会记念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