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748章

作者:瑞根

  冯紫英仍然很泰然,毫无表情而又有条不紊地叙述着事实:“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北地不能乱,否则朝廷可能会面临崩溃,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不能不选择一些非常手段,真的到了危急关头,未尝不能让边军做些出格逾越之事,当然,官府不能出面,……”

  对于自己这个弟子的胆大妄为齐永泰早有领教,但是今日这种无视纲纪律法之事,如此坦诚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齐永泰有些无法接受,这是字在青檀书院里教出来的弟子么?

  这可能还是和其长期生活在边地养成的习俗有关,边镇将士那种暴烈桀骜和弱肉强食的心态影响到了他的心性,以至于即便是在科举入仕之后仍然还残留着,到一些特殊时候就要浮现出来。

  但齐永泰也承认,冯紫英的一些提议还是颇有针对性的,山陕那边的那些地主士绅对小民的盘剥压榨即便是他们这些士人都觉得太过分,真如冯紫英所说到那种地步,选择民变暴乱还是杀鸡吓猴铲除一二劣绅,不言而喻。

  见齐永泰没有在反对自己的观点,只是捋须沉吟,冯紫英知道自己这位师尊还是意动了。

  自己这位师尊虽然方正,但却也非那等迂腐之辈,这一点冯紫英还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有此建议。

第一百五十三章 筹款

  “此事关系重大,既然你确定山陕可能出现变乱,要求朝廷考虑向山陕二省拨付银子,但当下户部艰难,中涵与我商议过,从海通银庄借贷主要是保证军需,但山陕这笔花销看样子也是少不了,你觉得如何寻个出处?”

  齐永泰的话让冯紫英真想翻白眼,这都定了的事情,却要来问自己,难道还要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不成?

  “那齐师是打算动西山窑,还是叛逆乱党一众?”冯紫英索性直接问道:“西山窑这边相对简单,都察院和刑部就能解决,叛逆乱党一众要复杂一些,龙禁尉怕是早有准备,都察院配合即可,……”

  面对冯紫英的坦然,齐永泰也是皱眉,“西山窑牵扯面太宽,朝廷的意思是先清理附逆乱党一众。”

  冯紫英沉默了一下,这才道:“既然朝廷已经决定,那便行动就是,……”

  “紫英,我知道荣宁贾家和你关系匪浅,但是我希望你在此事上要站稳,冯贾二家关系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不少人也都在内阁诸公以及都察院里边有非议,甚至不乏有人想要在此番行动中寻你的茬儿来生事。”

  齐永泰顿了顿,“其他都好说,可以摆在明面上,但钱物上,户部届时会和龙禁尉、都察院配合,此番你们顺天府就不要插手了。”

  冯紫英淡然一笑,“学生知道,这本来也不该是顺天府的事情,附逆叛党,自然是该龙禁尉和都察院为主。”

  “嗯,你明白就好,不过一旦查抄之后,诸多死物需要变现,顺天府在京通二仓大案上的发卖做得很好,届时龙禁尉、都察院和户部还要和顺天府来一道做好发卖,这一点你却不能推辞。”

  齐永泰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怕自己这个弟子看不清形势,掺和进去,荣宁二府家大业大,冯紫英一旦沾染上,难免就要牵扯不清,肯定会遭到许多人的攻讦。

  “齐师,敢情查处弟子不能掺和,但是这发卖弟子却要效劳?这不合适吧?万一有人又觉得弟子在其中损公肥私了呢?”冯紫英撇了撇嘴,说起了酸话。

  “处置发卖依然是他们三家,你顺天府不过是协助帮忙而已,发卖便是价高者得,何来损公肥私一说?”齐永泰没好气地道:“你也莫要不高兴,这也是为你好。”

  “弟子不敢,只是荣宁二家都跑不掉,那这牵扯面恐怕不小吧?牛王二家,还有谁?史家孙家?北静郡王?南安郡王?”冯紫英看了一眼齐永泰。

  齐永泰没有正面回应,“朝廷有方略,不会随意波及太广,但是像那等已经在伪朝为官者,为义忠亲王摇旗呐喊扰乱民心者,其家族肯定必须要查处。”

  要说四王都和义忠亲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都属于太上皇遗留下来的老臣,当年义忠亲王为太子时,这四王都是簇拥在义忠亲王身边风光无限,但是永隆帝为太子后,四王都觉察到了风色不对,除了北静王还依然高调外,其他三王都逐渐开始淡出。

  冯紫英也知道南安郡王和义忠亲王依然藕断丝连,在江南颇有生意合作,甄家也和南安郡王家有往来。

  北静王自然不必说,那是公开替义忠亲王摇旗呐喊,但东平郡王和西宁郡王这两家就隐藏得很深了,但从外部是看不出内里有什么的。

  不过这对于龙禁尉来说却不是问题,龙禁尉本来就是针对这些武勋权贵有安插,哪家府里如果没有龙禁尉的密探,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格,冯紫英甚至相信自己家现在多半也是有密探的,只不过重视程度不一罢了。

  话题最后慢慢回到了监国一事上,朝廷内部对左右监国的建议争论很大,主要还是觉得无此先例,另外如果立寿王和禄王为监国,恭王那边还好说一些,毕竟年龄太小,但是福王和礼王那边却是个麻烦。

  其母苏菱瑶不是省油的灯,其兄还在山西镇担任副总兵,另外还有神枢营统领仇士本这层关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争议大归争议大,但是朝廷也提出了如果二位监国表现不佳,亦可随时换人,同时到一定时间,亦可考虑轮换,这样可以安抚住福王、礼王和恭王那边。

  “这么说来,这左右监国是定下来啰?”冯紫英也为自己的这灵机一动颇为得意。

  其实这对朝廷也是好事,两位监国为了在朝中诸公面前表现更好,赢得诸公认可,势必更积极主动配合朝廷政策,这样一些矛盾也能被他们所抵消,若非如此这些人闹起来,也会造成不少麻烦。

  “暂时定下来了吧。”齐永泰也有些伤神的抚了抚额,“肯定不会就这样安静下来,福王礼王和恭王那边恐怕都不会答应,他们背后还有人呢,岂能如此就让出位置,我估摸着进卿、中涵和我以及道甫这段时间都不会清泰,都得要应付这些人的烦扰。”

  冯紫英笑了起来,“齐师,其实没必要这么烦恼,他们不敢太过分,毕竟一天大宝之位未定,一天他们都不敢翻脸,他们现在纠缠,也就是希望朝廷给他们一个机会,说实话,除非皇上醒来立即确定某位储君,否则内阁定谁都难以让人满意,都会起纷争,所以这也是常态,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齐永泰也笑了起来,“你倒是看得很透彻啊。”

  “齐师,利益之下,谁能无视?几位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的这么多人,为了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来一直不遗余力的用尽一切办法来争取人心,提升形象,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谁也接受不了啊,当然要争,而且要争到底,更何况,在皇上尚在的情况下,内阁理论上并无决定谁接任大宝之位的权力,顶多也就是参与权罢了,就算皇上昏迷,但还有宗室,甚至太上皇还在呢,内阁确定的也就是监国这个临时性的职位,准确的说也就是一份工作,随时可能撤销。”

  冯紫英振振有词。

  齐永泰却不置可否。

  内阁有没有权力决定谁继任大宝之位,这见仁见智,只能说大周没有这个先例,甚至前明也没有这个先例,两宋也多是宫中太后决定,但当下永隆帝却没有皇后,许君如也仅仅是皇贵妃。

  但这等事情未必就要有先例,这也是内阁的一致看法,谁更符合内阁的意愿,那么谁就可以当储君,甚至直登大宝之位,当然这话齐永泰不会给冯紫英说,这也是内阁诸公心照不宣的观点。

  在齐永泰这里说完话,从文渊阁出来,冯紫英索性又去了兵部。

  兵部一片忙碌。

  看着冯紫英优哉游哉进来,杨嗣昌、郑崇俭等人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紫英,你顺天府就这么悠闲?”杨嗣昌看着冯紫英进来,一把拉住,便往一边走:“现在大战在即,户部那边空空如也,令尊大军已经东进,要兵部把粮秣物资准备好,山西镇和蓟镇军也在集结,即将过来,现在兵部都急得快冒烟了,你来得正好,都说你心里一想一个主意,所说,怎么解决后勤粮饷?”

  冯紫英翻了一个白眼,“文弱,你是兵部职方司的人,怎么,变成户部的人了?”

  “少说废话,赶紧拿个主意出来,户部说是要从海通银庄借贷,但一次性肯定不可能借太多,另外借贷始终不是个事儿,难道就没有其他门道?”杨嗣昌看着他,“想当年,你提开海之略,不是一下子就把宁夏平叛之后朝廷所需花费给解决了,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便捷途径?”

  冯紫英被气乐了,“文弱,你当我是神仙啊,眼珠子一转就能变出银子来?”

  “哼,连叶相方相都称赞你想法多,路子野,没准儿你还真的能变出银子来呢?”杨嗣昌不依不饶:“说说,有什么门道?”

  被这厮缠得不行,冯紫英想了一想,“兵部旗下不少火药厂、铁厂、军工坊,贪墨严重,效率低下,生产出来的各色武器都是质次价高,不是说发卖么?干脆就把这些都拿出来发卖了,确定一个竞买资格,先交一二百万保证金再说,然后价高者得,若是竞买举牌又不要了,那就没收保证金,……”

  冯紫英的这个建议并不新鲜,兵部旗下的产业主要就是火药厂、铁厂和军器工坊,但这么些年来这些工坊表现委实让人难堪,卖掉一是来迅速变现,二来成为日后的甲方,对产品质量和价格都可以提出更高要求,在冯紫英看来,起码在这个时代不是坏事。

  与其让一堆无论是操守、责任心还是管理能力都难以让人相信的大周官员来管理这样的企业,还不如将其卖给起码责任心是无可挑剔的商人们来管理,起码他们为了自身利益肯定会花足心思,在质量上也会更加追求提升水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羽翼渐成

  “紫英,这是你的建议?”杨嗣昌颇感兴趣,一边思考,一边道。

  他是兵部中年轻士人的代表,郑崇俭、王应熊的影响力都远不及他,加之其老爹杨鹤的身份,所以影响力不小。

  “不,是熙寰公的想法,不过熙寰公只是想要卖掉负担太重的遵化铁厂,我则主张可以把几家火药厂和兵工作坊都发卖掉,兵部日后可以通过订货的方式向这几家工坊采购,订货可以罗列条件,并提出报价竞争,这样既能确保质量,又能节俭成本。”

  冯紫英见杨嗣昌兴趣浓浓的样子,便进一步将自己的一些设想细化介绍给对方。

  虽然杨嗣昌和冯紫英不是同学,但是冯紫英觉得在年轻这一代中,杨嗣昌算是头脑较为灵活的了,而且他是湖广士人代表,贺逢圣虽然也是湖广士子,但是影响力远不及杨嗣昌,日后北地士人要和湖广士人互为盟友,还需要将湖广士人牢牢拉在一起。

  冯紫英不得不提早考虑。

  自己这些同学数量有限,而且能力也高低不一,许多春闱大比成绩不差,但是在实际工作中却难尽人意,特别是想要在地方上干出一番实绩来,就更不简单。

  范景文和贺逢圣以及吴甡几人,冯紫英感觉都还不错,但像方有度、宋师襄、陈奇瑜几人,冯紫英就不是太看好,或许在都察院、吏部、礼部这些务虚机构里还行,但真要下到地方上,估计就够呛。

  所以他也是一力游说范景文、贺逢圣几人到顺天府来任职,但是对方有度就没有强求,要说方有度和他关系更亲近才是。

  像杨嗣昌、侯氏兄弟以及沈自征这些,虽然不是青檀书院出身,但是论能力却都不差,冯紫英也还琢磨着如果能将这几人也拉入自己阵营中,将自己的一些观念思想灌输给他们,未尝不能将这批人也纳为己用。

  不过冯紫英也知道这帮人和青檀书院同学还是有些不同。

  书院里同学天生就有亲近感,另外长期以来也已经形成了以自己和练国事为首的核心圈子,自己的威信和影响力也早已经在他们心目中根深蒂固,但对杨嗣昌他们这帮人来说,自己也就是一个表现十分出色的年轻士子罢了,甚至他们也会认为他们不比自己逊色多少。

  要想折服他们,费一朝一夕之功,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方向,毕竟他们年轻,比起要改造老一辈的士人来,更具有可塑造型,也更有共同语言。

  杨嗣昌听得很认真,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冯紫英也耐心解答,并介绍自己的一些设想。

  “这些火药厂和兵工作坊其实不适合卖给一家人,最好的办法是卖给二至三家,让他们可以实现竞争,未来朝廷兵部订货就可以货比三家,同时也要鼓励他们开发和研制新的技术,甚至设定和提出一些标准,如果能做到,可以给予一定奖励,这样可以激励这些工坊提升工艺,提高质量,节省成本。”

  杨嗣昌默默点头,“不过紫英,这些生产国之重器的工坊都掌握在商人手中,合适么?商人重利,朝廷若是没有一个约束力,那岂不是如脱缰野马,难以驾驭了?”

  “有利就有弊,不过你的担心也是合理的,那也不妨变通,比如兵部留一部分股子,保留足够的监督权和否决权,但是在分红上按照既有股份分红,这样也可以实现一个相对平衡,同时也不让商人们吃亏,否则他们可能就不愿意接受了。”

  冯紫英的折中意见让杨嗣昌颇为意动,“紫英,这个想法好,既能制约商人,同时也能让商人保持积极性,还能通过出售股子收回一笔资金,皆大欢喜,此事我要去向尚书大人建议,看看能否实现,紫英,我知道你和尚书大人颇熟,不妨也建言一番。”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等事情我就免开尊口了,文弱,你完全可以去和尚书大人说一说嘛,阐明利弊,我相信尚书大人应该从善如流,而且熙寰公不也有这方面的念想么?正好一拍即合。”

  冯紫英有意把这个主意的光环让给杨嗣昌,对他来说,这样一个建议未必能得到多少东西,因为之前自己在内阁诸公面前都说得太多了,但是对杨嗣昌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机会了。

  杨嗣昌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紫英,你这是怎么了?现在还畏手畏脚起来,连建言都犹疑不决了?这是好主意,没问题,……”

  冯紫英笑着摇头:“行了,文弱,你我之间还计较这些么?你我意气相投,好歹我也是和令尊有过共患难之谊,君庸(沈自征)也是我小舅子,我都说了,我现在心思都在如何把顺天府这档子事儿给办好,兵部如何筹集军费,那不该我插言,不过这桩事儿我建议你可以先和熙寰公商议一番,然后拿出一个细化详尽的条陈出来,这样才具有说服力,我可没那么多精力来琢磨这些。”

  确定冯紫英是真心不愿意掺和,而且言语中也颇多鼓励和提点,杨嗣昌终于意动。

  这的确不是几句话就能让兵部和内阁诸公认可的,涉及到兵部旗下的这么多工坊,现状如何,弊病有哪些,采取发卖方式,好处有哪些,日后兵部订货和监督的模式,这都相当繁琐复杂,的确不是一件简单事儿,要坐下来很要花一些心思。

  冯紫英只是简单这么一说,真正要具体落实下来,拿出一套完整的方案出来,杨嗣昌觉得自己一个人都做不下来,还得要找几个人帮忙,才能拿出一个大略方略来。

  终于打发走了杨嗣昌,冯紫英这才和郑崇俭说了一阵子话。

  郑崇俭的关注度始终在北边,蒙古人和女真人。

  他也留在了职方司,但和杨嗣昌交游广泛不一样,郑崇俭算是沉得下心来琢磨事情的。

  他和王应熊一北一南,一个关注九边,一个专注西南湖广,冯紫英也很喜欢二人做事的认真,兵部还是要这样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当然,像杨嗣昌这种人脉资源和手腕都足够的人,有更高的追求也正常。

  “蒙古人问题不大,察哈尔人乃至外喀尔喀人并未做好大规模南下的准备,另外林丹巴图尔对建州女真势力的迅速膨胀还是颇为警惕的,当然宰赛率领的内喀尔喀人现在干得有声有色,也让林丹巴图尔颇为疑虑,所以这种情形下,察哈尔人顶多也就是小股出动,打打秋风,不可能再像去年那样了。”

  郑崇俭语气里很肯定,“倒是土默特人这边,令尊和土默特人关系处得不错,卜失兔和素囊之间的矛盾未消,两相牵制,也搅不起太大风浪来,但丰州白莲那边异动频频,边镇那边我们有线报,近期频频有草原上的汉人进出大同关隘,你知道这个草原汉人的意思,就是丰州白莲,……”

  “嗯,我这边也有一些觉察,应该是草原上来的汉人,也就是这些丰州白莲和顺天府乃至整个京畿这边的白莲教搭上线了,但意图还不明。”冯紫英点点头,“君豫那边说永平府的白莲教现在蛰伏起来了,还有一部分人应该是潜入了顺天府、真定、保定乃至河间这些府县,我这边压力也很大,……”

  郑崇俭抹了一把脸,脸色有些难看,“山陕旱情很严重,这正是这些白莲教的好时机啊,他们也是瞅准了这一点,这流民若是和白莲教掺和在一起,那就麻烦大了。”

  “家父把祁炳忠留在了庆阳,也就是怕陕西有事,山西这边,杨大人应该还算得力吧?”冯紫英也不确定,“不过大同镇被孙绍祖这么一折腾,的确够呛,山西镇这边又抽调了不少精锐出来,准备南征,所以今冬明春难过啊。”

  “难过也得过。”郑崇俭咬着牙道:“非熊去了湖广,熊大人倒是挺看得起他,他也打算跟着熊大人好生学一学,我打算等孙大人回来,便跟着孙大人去,总得要实际操练一番,才明白这仗该怎么打。”

  王应熊被熊廷弼看上了,带走了,去了湖广,孙承宗即将回来,准备接手从西北过来的第二拨西北军,郑崇俭看样子也觉得这是一个锻炼机会。

  冯紫英很支持,重重地一拍郑崇俭的肩膀,“孙大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你跟着他去也能好好学点儿东西,我倒是觉得玉铉(陈奇瑜)、伯雅(孙传庭)都可以跟着去,反正就是观政,哪里不是观政?实际上阵亲身经历,比在兵部呆着强多了。”

  “那你得去尚书大人那里帮着说说,你面子大嘛,玉铉和伯雅肯定会感激不尽的。”郑崇俭也笑了起来,“他们俩也早就不耐烦了,还有傅宗龙,他也想去湖广,看着非熊去了湖广眼红着呢。”

  “那就都去,我找机会和尚书大人说说。”冯紫英一拍胸脯。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事要一件一件的做

  在兵部溜达了一圈儿,冯紫英回到顺天府衙。

  吴道南已经放飞自我,根本不管顺天府衙的事儿了,估计很快朝廷会任命其为礼部右侍郎。

  原礼部右侍郎曹于汴转任刑部右侍郎,而原来的刑部右侍郎陈于廷已经辞官回了江南,出任南京伪朝的吏部左侍郎。

  这个情况也是齐永泰告知冯紫英的。

  吴道南毕竟是江南有名士人,现在能维系大义,保持节操,没有附逆,那么肯定要给与鼓励,所以专门把礼部右侍郎腾出来让其担任,并让其兼主持翰林院事,这也是吴道南最看重的。

  吴道南梦寐以求的就是能执掌翰林院事,修史问学,乃是他最大的愿望,现在能去这里,自然是喜出望外,所以顺天府的事儿更是一件也不想问,一天也不想呆了。

  齐永泰也和冯紫英说了,近期吴道南走后,朝廷暂时不会任命顺天府尹,实际上就是让他已府丞身份代行府尹事,也算是朝廷对他的一个考验,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朝廷就是希望用一些能做事,能做成事的人。

  这也是齐永泰破费心思替冯紫英争取来的,当然也离不开叶方二人对冯紫英近期表现的认可。

  对于冯紫英来说,这也是一个考验。

  冯紫英感觉,自己今日被齐永泰叫去说事儿,更重要的还是传递这个消息,顺天府交给自己了,关键时刻就得要顶上去,就得要把朝廷交给自己的事情和任务办好办漂亮,让那些盯着自己看的人无话可说。

  现在顺天府紧迫事儿有哪些?

  在冯紫英看来,白莲教的问题是最棘手的,不是三五两下就能解决掉的,得徐徐图之。

  协助龙禁尉和都察院要将马上启动查抄的附逆武勋家族的资产变现,为朝廷筹集军费,这是最紧迫的。

  虽然主责不在自己,但是冯紫英知道叶方二人加上兵部户部以及许多人都在看着,毕竟这件事儿关系重大,能不能继京通二仓大案之后再来一回丰收,真不好说,毕竟上一回还有许多江南商贾的支持,但这一次呢?

  冯紫英自己心里都没数,但是他清楚自己得把这事儿给办好才行,这关乎不少人对自己的看法,同时也关系到齐永泰的信誉。

  冯紫英知晓能争取到这样一个主持全府事务的机会,朝廷暂时不派府尹,而是让自己主持整个顺天府事务,这很不容易。

  齐永泰只怕是压上了他的信誉,如果自己事情办得差了,只怕齐永泰的威信都会受到损害。

  这也就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得把当下几件事情都要办漂亮了,特别是替朝廷筹集军费的事儿。

  海通银庄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要把这些查抄所得变现,特别是在没有江南商人支持下,怎么来变现?要知道前面一回的发卖已经消耗掉了京师城内很大一笔购买力了,现在要继续再来一回,就没那么轻巧了。

  另外还有其他几件事情相比之下虽然也很重要,但都要放在其次了,比如和内喀尔喀人的联络,比如准备迎接流民入京的赈济和治安压力。

  琢磨着这些事儿,冯紫英回到了府衙里坐定,也就要考虑如何来处理应对了。

  吴道南要去礼部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实际上这种事情是真瞒不住,京师城里藏龙卧虎,个个都有自己的消息门道,吴道南两天没见人影,就已经有人传看到吴道南在东江米巷头上,也就是大周门边儿上溜达了,那里是礼部公廨所在。

  但这显然是谣言,吴道南还没有那么急不可耐,连这点儿矜持都没有,那也真的是侮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