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431章

作者:瑞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利益捆绑,专利雏形

  单单是依靠火铳兵,几乎就是出于被动防御的状态,很难获得主动权,而只要有一营骑兵作为机动,便能极大的改善战略态势,获得一分还手余力。

  但是黄得功和左良玉他们带来的都是火铳兵,现在能迅速完成训练的也只有火铳兵,骑兵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只能从蓟镇这边获得。

  尤世禄有些迟疑,一营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不是尤世禄能决定的,只能是尤世功才能拍板,不过面对冯紫英的目光灼灼逼视,尤世禄也知道蓟镇欠永平府甚多,若是连这点儿条件都不满足,恐怕真的要得罪冯紫英了。

  “好吧,紫英,我便豁出去答应下来,但还得要回去向大哥禀报,最终还得要大哥决定。”尤世禄苦着脸道。

  “放心,我不白用你们的骑兵,若是此战之后,我可以为这一营骑兵更换复合棉甲。”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厚。

  大周骑兵步兵现在基本上都是采用普通棉甲,一方面是轻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复合棉甲在工艺上要求更好,花费更大,若是要讲骑兵全数装备复合棉甲,耗费相当大,所以虽然兵部几度想要启动更换普通棉甲为复合棉甲,但是都还是半途而废。

  “哦?此言当真?”尤世禄精神一振,若是这个条件,自己要去和大哥说就要好说得多了,这笔花费可不小。

  “尤三哥,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过大话?”冯紫英笑了笑,“但这支骑兵要令行禁止,完全听命于我,当然我也不会让他们去送死,只不过在关键时刻必须要发挥作用。”

  尤世禄傲然一笑,“紫英,要么不答应,但答应你了,自然就会拿出像样的一支骑兵,不会丢蓟镇军的颜面,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好,三哥,咱们就一言为定了。”冯紫英点点头,“永平府虽穷,但是几万两银子小弟还是能筹措得出来,前提是咱们能打赢这一仗,打不赢,万事皆休,打赢了,一切皆有。”

  “紫英,你真觉得靠这些民壮就能抵挡得住蒙古人?”尤世禄见冯紫英信心百倍,也忍不住提醒,“蒙古人可不仅仅只有骑兵,别以为他们不能攻坚克城,实际上如果十万大军入侵,真正称得上精锐铁骑的也不过就是两三万人,其余的大多是附从仆兵,这些人许多对攻城并不陌生,甚至不少都是久经战阵能征惯战之辈,……”

  “蚁多咬死象,小弟岂会小觑蒙古人?”冯紫英吁气,“所以小弟才全力加强迁安和卢龙的防御,滦州那边也在做准备,小弟的力量也仅止于此了,能不能实现预期目的,也还要看天数。”

  沿着滦河这一线都会是蒙古人的重点攻略对象,从迁安到卢龙再到滦州,冯紫英唯一希望的就是利用迁安阻击蒙古人,利用卢龙拖住蒙古人,最后让其对进攻滦州失去信心,进而改向顺天府那边。

  至于顺天府那边会如何,就不是他的职责了。

  “你在改建迁安和卢龙城墙,我都看到了,这种近似于马面和瓮城的结构让整个城墙看起来很难看,能不能发挥效果,……”

  尤世禄的话让冯紫英哑然失笑,“三哥,这个时候还要奢谈什么好看不好看,就有些可笑了,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个?我知道迁安和卢龙的士绅意见很大,不过等到八九月间确定蒙古人要来了的时候,他们会连半个屁都不敢放的。”

  送走了将信将疑的尤世禄,冯紫英也顾不得许多,开始马不停蹄的视察迁安和卢龙的两家煤铁复合体。

  消息灵敏的晋商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们在蒙古人那边的渠道甚至不比兵部职方司来得差,在得知蒙古人要大举入侵的时候,整个晋商群体都快要不好了。

  他们在两大铁厂和水泥厂的投入上高达十万两,这还不包括向海通银行借贷的八万两,可以说所有股本加上贷款,整个在永平府开采煤矿、水泥、炼焦、冶铁、铁料加工制作(含火铳制作)以及榆关港建设乃至正在策划中的从榆关到卢龙迁安的水泥道路,晋商、庄家以及冯家薛家已经投入了超过二十五万两银子。

  当然贷款部分尚未用完,但是也远远超过了二十万两。

  但这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而且这也关系到晋商群体的战略转型。

  在面对以海商为主的贸易商和以丝厂、茶场、陶瓷作坊、药行实业商人为主体的江南商人群体不断膨胀崛起带来的巨大压力时,晋商已经意识到了自身处于一个缓慢下行却又无可逆转的局面。

  这从在扬州的盐商群体构成和此消彼长就能看出一二。

  山陕盐商在两淮盐区的势力份额不断萎缩,这其实就是一个征兆,预示着山陕商人为核心主题的北地商人正在没落。

  而北地商人和北地士绅又是一体两面,许多商贾背后就是士绅,这也是为什么冯紫英的开海之略给江南带来好处让北地士绅们非常不满的主要原因,谁说士绅就不言利?

  “不必担心。”见王绍全不是一人来,而且还有其他几人,靳家、梁家、田家都来有代表,冯紫英也不在意,摆摆手示意众人入座。

  “大人,我们获得的消息绝对准确,林丹巴图尔正在积极拉拢外喀尔喀诸部,据说已经有几部大为动心了。”王绍全有些着急。

  “我知道,所以也在做万全准备。”冯紫英坦然道:“高炉毁了可以重建,工坊毁了可以重修,但是工匠们却丝毫不能有失,所以在八月底,所有匠人匠户全数转入迁安和卢龙城中,以防止蒙古人来得太快,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冯紫英的话让一干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准备就好,投入这么大,要真的被洗劫一空,那就大伤元气了。

  “大人,小的听说辽东军也过来支援永平府了?”说话的粱由孟,是晋商梁家家主梁由孔的弟弟。

  “嗯,蓟镇这边兵力捉襟见肘,还要保卫京畿,我可不敢把所以希望放在蓟镇身上,所以请了家父亲军来支援,此事诸位就不必多提,我自有安排,……”

  冯紫英的故作神秘让一干商人们都自行脑补,心领神会。

  在一干商人们放下心来离去之后,冯紫英只留下了王绍全。

  “榆关港那边建设进度还在继续,泊位还会比现在扩大三倍,到那时候,榆关港可以同时容纳百余艘大小船只进港停泊,……”

  “他们对大人取得这个‘水泥’名字不太喜欢,认为不能体现出其真实价值,他们觉得叫‘铁灰’或者‘铁浆’更为合适,这样也能表示这种新型的泥灰能够让房屋、城墙坚若钢铁,……”

  对于这帮晋商的要求,冯紫英不置可否,铁灰也好,铁浆也好,不就是一个代名词,商人们想要彰显特质,也是取个好彩头,为日后水泥能大规模推广使用打好基础,他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忌讳。

  “鉴于‘铁灰’有非常好的销路,我们打算再在榆关港建一家之后,考虑到大同、太原、登州和临清各建一家,……”

  冯紫英瞟了一眼王绍全,王绍全的目光也瞟了过来,见冯紫英看过来,又赶紧垂下眼睑。

  “当然,除了在榆关港这家外,其他几家要等到年末去了,……”

  这是要开连锁店啊,冯紫英心里嘀咕,“都在北方,就没考虑过南方?南方的需求恐怕比我们北方更大吧?”

  “主要还是担心这”铁灰“的配方难以保密,我们现在虽然能掌握住,但是万一哪个关键匠人逃走或者泄露了秘密,在北方我们还能想些办法,但是到了南边儿,恐怕就力有未逮了。”

  王绍全何尝不知道这“铁灰”有多么赚钱,其实配料这些都相对简单,原料也都不难找到,工艺难处就在于炉子煅烧温度要达到超过现在一般所能达到的温度,这才是关键。

  “绍全,这种秘密,能保住一时,也保不住一世,在我看来最多三年,这个秘密就再难保住,甚至包括我们冶铁高炉,顶多十年,也会引来别人效仿,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冯紫英的话让王绍全心一紧的同时又是一喜,“如何先下手为强?”

  “我可以让人在《内参》和《今日新闻》这内外两大杂志报刊上造势,你们也动用你们的人在朝里向工部和中书科建议,鉴于新航路的探索,新制造工艺比如缫丝、织布、制瓷、制茶和冶铁等上的研制探索都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资金,如果探索出来的新航路却被船员或者船长卖给外人,使得探索出资者损失,又或者新工艺研制出来却被人窃取去用于自己的工坊中,那么这是不能接受的,所以朝廷应该出台律例,对此进行明确规范,以保护……”

  冯紫英所说这个也就是他构想的《大周专利条例》雏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运作

  “朝廷出台律例予以规范和保护?”王绍全的意识显然还未达到这一步,有些疑惑地道:“这个如何来规范保护?”

  冯紫英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封建商人意识的局限性。

  他们还没有认识到这种新技术新工艺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没有觉察到这些新生事物会给整个社会发展带来的巨大变革作用,他们只看到了保守秘密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和好处,但就目前来说,他们能意识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了。

  “朝廷现在还没有这种新的律法,但是并不意味着就不能出台新的律法,沿袭千年的三省六部制,一直到大周变成了只有内阁和六部,但现在朝廷又要新设立商部,将中书科变更过来,变成七部,这不也是变革创新么?既然连朝廷制度都能革新,新设律法又有何不可?”

  冯紫英的话让王绍全深以为然,“大人,您的意思是还要和江南那边……”

  “我们现在还只是在冶铁和水泥上有一些新的技术工艺,可能日后会在铸炮、制铳上学习西夷技艺加以创新,但是对于江南士绅来说,他们在丝织、制瓷、制茶、制药、纺纱织布这些行业一样也有许多不传的秘密,如何能让这些秘密的首创者利益得到保护,但是又能让这些秘密推广开来,福泽民众,这个矛盾如何来解决?”

  冯紫英沉吟着道:“就像人家探索出了到虾夷、苦兀的航路,甚至联系好了当地的特产资源,你却从一个船员那里得到了海图,自行去商贸了,这如何能行?以后谁还愿意去探索新的商道航路?”

  王绍全连连点头。

  “那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我以为朝廷就应该以律法形式明确下来,新技术新工艺可以得到推广,但是你应该给首创者以利益奖励,比如制作水泥,你要用我的新工艺技术,没问题,那你建一个厂,按照生产规模,每年就应该支付一定银子来弥补我前期的尝试摸索所花代价,这个价格可以商量,这样可以加快这种新工艺技术的推广,让水泥更普遍使用,同样我们也可以以这种新技术新工艺作价入股,和江南士绅合办新的水泥厂,……”

  王绍全忍不住站起身来,眼睛发亮,“大人此言甚佳,若是可以,我们山陕商会也不是那等狭隘之辈,也愿意和江南商贾合力办这等工坊,共谋发财,……”

  “嗯,所以一方面我们要力推朝廷尽快出台这类律法,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考虑如何将我们的冶铁、水泥制作技术推广到南方,不妨可以与庄记合作,先行在两广那边干起来,至于江南,可以考虑下一步。”

  冯紫英的意见让王绍全很赞同,两广和江南虽然同属南方,但是江南核心区素来是以南直、浙江、福建、江西四省直为尊,两广虽然地位比西南高,但是在江南士人心目中只能算是外围。

  也就是说,现在的士绅群体中,北地士人和湖广士人有结盟趋势,而江南士人则是与两广士人关系密切,西南士人因为分量的确太小,只能左右摇摆,也难以发挥出多大作用。

  “大人,此法甚佳,广佛之地历来商贾繁荣,当是一大利好,庄记在那边亦有地利之优,江南士绅手脚海伸不到两广那边去,的确可以先行一步。”

  “绍全,这一且都要等到咱们在永平府这一关过了才行,咱们最宝贵的不是高炉窑炉,不是铁矿煤矿,而是这帮已经逐渐熟练的匠人技师,有这批人的带领,我们可以不断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熟练匠人出来,这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有他们,我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探矿、建炉、烧窑、冶铁一直到出料,而换了一帮人,即便是他们知晓我们的工艺流程,他没有两三年根本就不可能达到我们现在的水准,烧制出来的钢料铁料和水泥,能达到我们摸索了这么久的质量么?不可能。”

  冯紫英对这批匠人技师的看重程度远胜于其他,这也让王绍全颇为触动。

  相较于自己那些同伴们,冯大人显然看得更深远,对这帮匠师的作用也认知更深刻,甚至还刻意淡化了他自己在从冶铁到制作水泥这些新工艺的提点指导作用,这越发坚定了要牢牢抱住这根粗腿的决心。

  冯紫英心中一直在酝酿一句话,只是无法出口,“十七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是科学人才!”

  这句话恐怕王绍全他们连十七世纪是什么意思都难以明白,所以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

  冯紫英在永平府的轰轰烈烈动作自然也瞒不过很多关注他的人,无论是在永平府内,还是在京师城里,甚至在辽东、蓟镇和登莱,都能引来很多人瞩目。

  乔应甲脸色阴沉地看着下边自己亲信张慎言递过来的消息,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组建民壮不是问题,地方官府有这个权力,但是永平府组建民壮规模太大了,五千人,其中三千来自军户抽丁,据说是以折抵这么多年,这些军户以民户身份逃避的赋役,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另外两千来自永平府下边州县的民壮,这一部分人的反应最为强烈,包括各州县的官员和士绅大户,都一致反对,但是在冯紫英的强势和朱志仁的支持下,这种声音也只能停留于纸面,难以撼动。

  当一地知府和同知在这方面工作态度一致时,几乎没有谁可以推翻或者抗衡,无论是各县官员还是地方士绅,敢于抗衡的结果就是只会遭到无情的打压处理。

  当然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只能来自于更高层面,放在北直地区,那就只能是朝廷了,这方面的事务,要么是兵部,要么是都察院。

  “兵部那边什么态度?”乔应甲放下纸签,淡淡地问道。

  “汝俊公不必担心,兵部那边态度很明确,永平府地处要害,蒙古人入侵在即,蓟镇兵力不足,理当大力加强民壮组建,以保地方平安。”

  张慎言是乔应甲在元熙二十七年担任考官时中的三甲进士,加之张慎言又是陕西泽州阳城人,都属于北地士人,关系一直密切,算是乔应甲在都察院中几个重要亲信,现在是都察院河南道御史。

  “那这帮人是什么意图?”乔应甲还是不太放心。

  “无外乎就是有人走了门路,所以才会帮忙摇旗呐喊一番了。”张慎言笑了笑,“汝俊公,咱们这些御史们可不是都能像您这样谨言慎行,自清自省的,有些人明知道有些事情行不通,但是帮忙喊几声,吆喝一下,提醒提醒,也算是尽了人事吧。”

  “不对,金铭,臣木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和你是都是陕西乡人,你应该清楚他的为人。”乔应甲对此很不满意,“臣木好歹也是咱们北地士人一员,紫英在永平府所作所为固然有些苛厉,但是他难道看不到这背后的意义?”

  乔应甲所说的臣木也是陕西士人,同为都察院山东道御史的郝土膏,字臣木。

  如果说在六部中江南士人占据着主导地位,那么在都察院中,北地士人的力量却要更胜一筹了。

  都察院几大主官中,除了右都御史刘一燝是江南士人外,左都御史张怀昌是辽东人,左副都御史乔应甲是山西人,其余三名副都御史、佥都御史除了杨鹤是湖广士人外,另外两人一人是北地士人,一名是西南士人,再无江南士人。

  张慎言见乔应甲有些生气,只能陪着笑脸,“臣木的姻亲在永平,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臣木就更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得失!”乔应甲没好气地道:“金铭,你去和臣木好好谈一谈,这件事情就此打住,而且臣木还要去和他姻亲告诫一番,告诉他一切自有朝廷法度,切莫自误!”

  张慎言心中也是暗自叫苦,但是却又不得不接受下来。

  他就知道此事肯定会引来汝俊公的不满,得意门生被放逐出去到地方上,现在一力在永平做事,本身永平那些士绅就做事不地道,现在还要来帮忙叫苦喊冤,这不是存心触怒汝俊公么?

  若是落到左都御史张公耳朵中,只怕郝土膏这家伙还更要吃不了兜着走,这组建民壮明显就是要对抗蒙古人,从某种程度也减轻了辽东和蓟镇的压力,真以为张公看不见?

  “金铭,臣木短视,你切莫要和他一样。”乔应甲对自己这个亲信还是很信任的,“长芦巡盐御史空缺已久,我已经和张大人商议过,另外也和乘风兄谈过,准备近日与张大人一道向首辅大人建言,由你出任长芦巡盐御史。”

  张慎言心中砰砰狂跳,这可是长芦巡盐御史啊,掌管北地盐务,可谓权倾北地。

  这个职位空缺经年,一直未能达成平衡,而汝俊公此番能告知自己,那就也就几乎是有绝对把握才会如此表态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牵动万人心

  见张慎言有些紧张激动,乔应甲摆摆手,“金铭,不要以为这是一个肥缺,长芦巡盐御史空缺经年,自然是有其原因,你恐怕也知晓一二。”

  张慎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兴奋情绪,点点头:“汝俊公,我也知晓一二,北地私盐泛滥,而本地供盐却不足,尤其是永平府惠民盐场被倭人屡次毁坏,造成了很大影响,……”

  “嗯,惠民盐场,关系到整个北直地区供盐局面,但是屡屡被毁,这里边有什么原委?倭人在其中有多大利益值得他们这般卖命?我一直很怀疑。”乔应甲冷哼了一声,“刘一燝去山东回来之后闭口不言,没去永平却屡屡批评永平府治安不靖,惠民盐场问题就是他的理由,你若是去了长芦,惠民盐场问题首当其冲,紫英已给我来信,说这其中背后利益牵缠瓜葛甚多,多有涉及到永平府的官员和地方豪绅,……”

  张慎言也早就听闻惠民盐场的问题了,知道这事儿恐怕会是自己走马上任之后的首要任务。

  盐务一直是都察院和户部之间争夺焦点,论理都转运盐使才是都转运盐使司的一把手,品轶甚至是从四品,但是沿袭前明规制,巡盐御史才是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真正的一号人物,都转运盐使只能沦为具体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都转运盐使由户部提名,吏部报经内阁批准任命,但是巡盐御史则是都察院提名,吏部审核,内阁报经皇上任命,明显要高一筹。

  巡盐御史品轶不定,可以是正六品,也可以是从三品,根据巡盐御史资历而定。

  像张慎言不过是一个正六品的御史,此番担任巡盐御史可以晋升一级,也不过是从五品,而长芦都转运盐使乃是从四品的官员,比起张慎言晋升之后依然要高两级。

  但是这只是职务品轶,从职权上来说,巡盐御史中的御字就大不一样,代表着皇上,其权力自然凌驾于都转运盐使之上。

  “户部郑大人对惠民盐场的情形一直颇为不满,但他的不满和刘一燝不一样,他是认为应当早日确定巡盐御史,尽早恢复惠民盐场生产,避免国家财税被地方禄蠹和豪绅所吞没,金铭,此事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你去了之后定要谨慎行事,先摸清楚情况,然后和永平府方面合作,争取在这个事情上干出一番业绩来,也好让郑继芝心服口服,也能堵上刘一燝的嘴巴。”

  张慎言赶紧起身拱手一礼,“学生明白了,定当不负汝俊公的重托,力求有所成绩。”

  “嗯,永平府在朱志仁的治下几年,劣绅狂悖,刁民日多,早就需要整饬,紫英在那里大刀阔斧难免会遭遇阻力,但他虽然年轻,但魄力手腕却都不差,我看好他能在永平取得成功,你去长芦,正好可以借他之力将惠民盐场之事处理好,也算是你们二人勠力同心,给朝廷一个交代。”

  乔应甲很看重张慎言这个学生,和冯紫英不一样,张慎言虽然没有冯紫英那么绝才惊艳,但是做事踏实稳重,细致周全。

  惠民盐场的问题已经拖了许久,户部、内阁乃至都察院这边都有怨言,但事关长芦巡盐御史这个重要位置,谁都不肯轻言退让。

  他也是很花了一番心思才说通了张怀昌和齐永泰,而且还需要去打通叶向高的关节。

  如果张慎言去了之后不能迅速解决惠民盐场的问题,肯定会遭到分管户部的次辅方从哲的攻讦诟病,日后他乔应甲再想要推出合适人选时,话语权就会大打折扣了。

  等到张慎言离开之后,乔应甲又才考虑如何给冯紫英写信。

  乔应甲也清楚冯紫英要腾出手来解决惠民盐场的事情,恐怕要等到年末蒙古人入侵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去了,不过早些去一封信提醒一下对方,让对方早准备更好。

  没想到冯紫英在永平动作这么大,民壮五千,这也罢了,但是居然全数装备火铳,这就有些让人侧目了。

  火铳军在整个边军中的比例不到一成,而且多是以原来的老式的三眼火铳、鲁密铳等为主,质量不佳,所以不受将士欢迎。

  但是冯唐担任蓟辽总督之后,借助朝廷拨款,开始在辽东镇大规模成立火铳新军,在逐步淘汰老式火铳军的前提下已经成立了三个营的火铳新军,而且预计到今年年底要讲火铳新军扩充到五个营,未来三年内要将整个火铳军的比例扩充到占据整个辽东军的四成以上。

  这意味着十二万辽东军中火铳军要达到接近五万人,这个换装比例相当吓人,而所需银两也是天文数字,初步预计光是换装火铳就要花费百万两银子,这也引起了内阁和户部的极大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