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228章

作者:瑞根

  回到家中,翰林院破例给了两日假,但说是给了两日假,但实际上是根本别想休息。

  文渊阁那边等着要听具体的情况汇报,光靠一路上发回来的一些奏折是根本难以掌握具体详情的,无论是叶向高还是方从哲都等候着这一行人要去汇报,而皇上一样是如此,所以今日朝会便要汇报此番情况。

  大周朝的朝议制度延续了宋明以来的模式,但是又有了一些变化。

  大周朝会分为大朝和常朝,大朝为大节和初一十五的朔望朝,京中所有官员皆要参加,主要是礼仪性的朝会,而常朝就是日常的每日朝会。

  常朝又分为早朝和午朝,早朝是每日清晨到上午,京中正四品以上官员参加议事。

  而午朝则时间不定,既可以晚上也可以下午,而且也并非每日,而是内阁认为有重大军政事务需要尽快朝议,启禀皇帝之后召开朝会,一般为内阁阁老和六部尚书以及涉及到事务所需要的特定官员与会。

  大周朝虽然也延续了前明票拟制度,但是情况却有很大不同。

  日常事务可以在内阁形成一致意见之后递进宫中批红下发执行,但是重要事务均需要在朝会上通过方能实施执行。

  而大周皇帝也不像前明皇帝那样怠政,从太祖泰和帝开始就极为勤勉,而广元、天平两帝也是沿袭了其父亲祖父的风格,即便是被很多人诟病的元熙帝在元熙三十年之前,也是十分敬业的。

  只是在元熙三十年中后,元熙帝才逐渐开始不上朝,原本每日朝会渐渐变成三日一朝五日一朝,到元熙三十八年后,基本上已经变成了十日甚至一月一朝。

  于是很多事务都被积压了下来,也使得大周很多问题没得到解决,直接影响到了朝廷的正常运转,一直到永隆帝登基,这才又恢复成为常朝三日一朝,而据说永隆帝已经有意要将常朝改为大周建国初期的每日一朝。

  冯紫英要说自然是没资格参加常朝的,但是作为江南一行考察的重要人物,他肯定跑不掉,而且崔景荣也在昨日就专门提醒了他,要准备好上奏,而且可能还要在大殿上迎接诸位阁老尚书乃至皇上的询问。

  对此冯紫英倒不在意,崔景荣才是主要汇报者,而他不过是拾遗补缺,做一些补充说明罢了,当然这些质问肯定要由他们几位来,照理说吴亮嗣、魏广微和孙居相都该承担起来,但是崔景荣很显然还是倾向于自己来回答这些问题。

  大周的官袍也是没有完全沿袭前明,而是混杂了前宋,比如官袍颜色一品到四品为深紫色,五品到七品为绯色,七品以下为蓝色,而补子图案则是沿袭了前明。

  三三两两的紫袍官员出现在前面,有的在相互小声说着话,有的则是直行,还有的干脆就站在道旁等人。

  冯紫英这一个绯色官袍鹭鸶补子的官员出现在殿外大道上,就显得格外显眼了,立即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

  照理说绯色官袍中除了正七品的六科都给事中可以参加外,其他正四品以下官员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这一位少年郎却是从六品的鹭鸶补子,和都给事中的獬豸补子明显不同。

  此子是谁?这是很多官员心中的问题,从六品,嗯,这少年郎有二十岁么?

第五十八章 大周的早朝

  冯紫英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早朝,还有点儿懵。

  虽然之前他也曾经向崔景荣请教过,但是说得再多也顶不上这种上阵,乍一看,还是有些心虚胆怯。

  准确的说,他这次参加都不能算是正式参加,而是以一种指定参加的方式来参加,并非其官职品轶已经具备了参加朝会的资格。

  不过这样一个机会很难得,可以近距离的观察整个大周朝廷中枢的运作模式,看一看这等朝会平时是怎么样来进行朝务的汇报、计议、决定和执行的。

  平素他从齐永泰和乔应甲也能听闻到一些朝务的计议商定内容,但是真正具体到朝会上如何来进行,还有些不太了解。

  像这等朝会和文渊阁内部的内阁商议,如何与六部进行衔接研究,然后再实现与皇帝之间的协调统一,他都不甚了解。

  而且据他所了解到的,好像是每一件事情可能都没有一个既定模式,而是因事而定。

  既可能是某项工作六部形成了内部意见,上报内阁来议定,最终报经皇帝批准,;有可能是内阁就某方面的事务有了意图,指令六部研讨拿出方案,然后反馈回内阁议定,再报经皇帝;亦有可能是皇帝有了想法,指令内阁或者六部来研究计议,最后拿出对策;还有可能是某件突发事件太过紧急,直接拿到了朝会上进行研究,总而言之很复杂,其中如何分类和处置,并无一个固定的定制。

  像今日自己可能要亲自参与的这桩汇报,其实就是皇帝有了想法(这个想法是源于某位六部重臣的汇报,而六部重臣的汇报又是在某向特定比如平叛事宜中产生的想法上报给了内阁和皇帝),指令内阁和六部进行计议,最终拿出了定议,然后交由六部进行调查,然后反馈给内阁,最后还要到朝会上来进行议定。

  这项事务程序更为复杂,但是这也是因为事情过于重大庞杂且棘手,必须要由更为慎重严密的机制来进行。

  到了大殿门外,外边闹哄哄的已经站了好几十人,有些正在往里边走,还有的在殿外闲聊,还有的干脆就打望风景,只等时间到了再进去。

  不过明显也分成了几个方阵。

  像内阁几位阁老基本上是一到就直接进入殿内,比如冯紫英便看到了方从哲和李廷机步入,周围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再比如像几位六部尚书便是很闲适的随意站着,自然而然以他们为核心的就形成了几个小圈子,谈笑风生,比如张景秋、李三才和郑继芝。

  还有一些分量不足的官员更多地就以同年或者同乡形成了更小的圈子,各自寻找着话题,好不热闹。

  这样两三个人也算是一个圈子,五六个人也能算是一个圈子,不一而终。

  冯紫英熟悉的人,要么太高,要么太低,高的像齐永泰,早已经进殿去了,低的,像他的同学们,跟没资格,都是一帮庶吉士或者观政进士,便是练国事、杨嗣昌,品轶不够,没资格进殿议事。

  不过他却一眼看到了乔应甲,只不过乔应甲此时却是在和另外一名高瘦老者说这话,却不是那杨嗣昌老爹杨鹤还能是谁?

  好容易看到了熟人,冯紫英也顾不得许多了,这呆在这里,四周都是陌生的眼光和诡异的神色,虽说不怵,但是也不是滋味,赶紧寻个有熟人的所在,也能化解这番尴尬。

  “紫英见过乔师、鹤公。”冯紫英走拢便鞠躬作揖一礼。

  乔应甲脸上浮起笑容,冯紫英回来便来府里递了帖子,只不过尚未上殿汇报公务,所以也不好到府中,所以送个帖子和一份礼物便罢。

  “嗯,回来了,听说你在扬州还遭遇了行刺?这龙禁尉是在做什么?”乔应甲点点头,“修龄也只比你早回来几日,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冯紫英老老实实摇摇头,“学生回来也才两日,昨日里也未曾出门,就在家中休息,黄大人给了两日假,本说今日在家休息,却未曾想到崔大人来人通知说今日朝会学生也要参加,鹤公久别,身体可还康健?柴大人和家父近况如何?”

  杨鹤目光里多了几分夹杂了欣赏和满意有还有一些其他的复杂神色。

  也难怪,自己儿子本来是探花,授了编修,这个家伙不过是个二甲进士馆选庶吉士,没想到这西疆平叛走一遭,加上这开海之略,居然就直接超越了文弱,授了修撰,这份滋味委实让人不舒服。

  文弱回来也是屡屡提及,虽然也承认对方的确有才,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嗯,身体倒还好,你父亲和子舒兄也都好,你父亲在我走之前不久才去了沙州,还见了刘东旸,那卜失兔也专门来甘州拜会了子舒兄和你父亲,……”

  杨鹤感慨了一声,“虎父无犬子啊,紫英你这一趟南下江南,可是收获不小,皇上和诸位阁老今日朝会便是专门商讨你们这一次的调查结果,要结合开海举债,定下方略,日后就要以此行事了。”

  “鹤公过誉了,此番南下调查,全赖崔大人一力主持,我等不过是跟附骥尾做些细碎活计,……”

  “瞧瞧,汝俊兄,你教得好弟子啊,难怪崔自强和明仲都对紫英赞不绝口。”

  杨鹤不无艳羡,有这样一个弟子,也弥补了乔应甲两个不太成器的儿子之憾,也难怪乔应甲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弟子身上。

  乔应甲老怀大慰,但表面上还得要装出一副淡然模样,“修龄,莫要夸奖过甚,这些年轻人还差得远,需要打磨沉淀几年才行,而且我看文弱这半年来也是在《内参》上屡有精妙点评,兵部张大人很是看好啊。”

  按照惯例,《内参》不得刊载在职官员的署名文章,但是可以匿名发文,也可以署名点评。

  每一期《内参》都会有专门板块对前一期的《内参》文章的点评中筛选出来的精辟短评刊载,也算是对上一期文章的一个回应。

  杨嗣昌本身就颇有文采,加之受到冯紫英西征平叛大受嘉誉的刺激,哪怕是在翰林院中也是对军务这一块极为关注,而《内参》中《军情观察》那个栏目杨嗣昌更是每篇必读,而且是读后必写评论,其中颇有经典之语,也得到了张景秋的好评。

  听到乔应甲夸奖自己儿子,杨鹤又免不了捋须微笑了。

  这等夸赞儿子比夸赞他自己更让他心情舒畅,乔应甲只有一个好弟子,而自己却是一个好儿子,那还是不一样的。

  见这二人相互“吹捧”对方的晚辈,而且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这也让冯紫英也是颇为无语,一个正四品,一个正三品官员,居然就在奉天殿外这般,也不怕旁边人笑话。

  只是他作为晚辈,也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耐着性子候着。

  好容易又看到了几个穿绯袍的“异端”出现,冯紫英还以为是吴亮嗣、魏广微等几人,结果再一看,不认识,再一看是獬豸的补子,显然是来自六科的都给事中们。

  他们虽然品轶只有正七品,比自己还低一等,但是却是一个特殊存在,依然要参加朝会。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阵,总算是看到了吴亮嗣出现,冯紫英这才向乔应甲和杨鹤告罪,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只有和同属穿绯袍的下里巴人们走到一起,这份心态才会稍微平衡一些。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们已经大略知晓了冯紫英是何许人了。

  这其实不难猜到,能上殿的四品官以下特许人员就是今次下江南的几个人,魏广微和吴亮嗣认识的人都不少,唯独冯紫英是个陌生面孔。

  以前冯紫英虽然名气很大,但是却没有资格上朝,而且他平素里要么就是龟缩在翰林院,要么就是直接到文渊阁见阁老们,或者就是到六部,那也是直接去见大佬们,像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太仆寺、鸿胪寺、光禄寺、詹事府、五军都督府这些部门都少有一见,基本上都不认识。

  不过都知道冯紫英的举主是乔应甲,而老师则是齐永泰,这么厚实的关系,寻常人都要侧目而视,更别说此子不但在殿试中受到皇上青睐,又来了一出西征平叛立下大功,便是这开海之略也是和此人有很大关系,有传言便说这开海之略并非柴恪首倡,而是来自冯紫英的提议。

  冯紫英能够感受到周围那些并不认识的官员开始把目光投向自己,而且窃窃私语的目标肯定都是自己,好在有吴亮嗣和魏广微两人作掩护,倒也不至于太难受。

  伴随着查验牙牌开始,官员们都陆续开始进殿,而冯紫英他们三人也都是悄悄的落到了最后,这殿上谁站那里都是有章可循的,像自己这等不够上殿的特许入殿的,基本上都是站在最尾端,并不以自家所属部门站队。

  伴随着一阵珠帘脆响和脚步声,便听到内侍带着金属般颤音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第五十九章 焦点问题

  相隔实在太远,冯紫英甚至看不清楚永隆帝的面目,只能缩回脑袋学着其他人,老老实实的作静听沉思状。

  朝会由内阁首辅主持,这也是继承了前明然后又经历了大周数十年发展逐渐形成的模式。

  叶向高最初有着浓郁闽地口音的官话已经改了不少,而廷臣们也日渐熟悉了,包括方从哲、李廷机两位的官话其实都有着较为明显的南方口音,这也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南方士人在大周朝廷中枢占据优势地位的显著特征。

  四位阁老中除了齐永泰外,其他三人均为福建和南直人。

  两位有望进入阁臣的六部尚书,工部尚书李三才是北人,但素来和江南士人亲善,甚至被一些心胸狭隘的北方士人视为叛徒。

  张景秋则是来自四川,属于一个比较少见的另类,算是一个独立于南北双方的个人,不过由于他和皇帝关系过于亲密,反而让南北两边士人都对其有些疏远。

  文左武右,内阁居于首,而总掌军政事务的总督则要以其身份来判定,比如像登莱总督王子腾、宣大总督牛继宗均在京中,便要出席朝会,但他们会以武将身份居右,而若是兵部右侍郎兼三边总督柴恪在京的话,则要以文臣身份居于左。

  总而言之,右面来自五军都督府、几位总督以及京营中的几位四品以上武将看上去有些零零星星,人数不多,比起对面的文臣要少不少。

  虚衔武将不上殿议事,甚至连朔望的朝会都不参加,只有每年元旦大朝才会参加,不过那个时候上千名臣子走一走形势而已,恐怕你连皇帝面目都未必能看得到。

  这是春假之后的第三次朝会,正月廿九。

  “启奏圣上,户部右侍郎崔景荣一行奉旨出京对山东、南直、浙江、福建一线巡视调查已经结束回京,就开海举债之略从去年十一月始,朝中已就此事商议日久,但鉴于崔侍郎一行巡视调查事务较为繁琐细致,涉及到相关经济产业营生颇为庞杂,臣以为可由崔侍郎就此在朝会上向皇上和朝中诸位臣工作一报告,……”

  叶向高的话语抑扬顿挫,颇有些古韵,这本来是常态,但对于第一次参加朝会的冯紫英来说,却很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嗯,如同在《大明1566》又或者《大明风华》这等或历史正剧或戏说剧中静听这历史的回响。

  随着永隆帝毫无表情的面颊微微颔首,内侍那金属颤鸣般的悠扬声再度响起:“准奏,户部右侍郎崔景荣上奏!”

  终于看到了气度儒雅的崔景荣泰然出列,手中拿厚实的折子也很是在沿途船上花费了冯紫英、吴亮嗣、魏广微以及范景文、贺逢圣的心思,倒腾了好几日才算是拿出初稿,而具体修饰整理,自然有户部和工部的那些个专门负责文字工作的吏员来进行。

  倒是孙居相作为御史,反而在这个时候不会插言了,按照规矩,他有他自己的奏报渠道,也有他属于都察院御史的观察角度来拿出自己的报告。

  崔景荣并没有按照此番南下巡视调查的路线来进行汇报,而是将开海之略所涉及到几大问题按照重要性或者紧迫性来进行分析报告。

  毫无疑问这样是最合适的,这不是一次例行巡视调查,而是有针对性的专题巡视调查,按照这样一种方式来,更能迅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引起大家的重视。

  “……,以工部治下的造船业已经萎缩和糜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清江船厂为例,在籍工匠、工人不到三成,即便是严加整饬整编,估计能达到编制在籍的一半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船厂中簿册混乱,残缺遗失甚多,臣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意如此,还是其他原因,光是臣所见,造船大木腐烂甚多,如胶、漆、索等物仓储毫无章法,登记混乱,……”

  崔景荣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看了清江船厂和龙江船厂,再去看宁波的私人船厂,那对比差距太大,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客气。

  “龙江船厂情况略好,但是一样不堪入目,在籍工匠大多流失在外为一些私人船厂干活儿,许多在籍工匠已经故去却仍然登记在籍,而原本该由其子孙增补进来的,却根本没有增补进来,完全一片混乱,……”

  崔景荣的话语在大殿内引起一片哗然,都知道崔景荣此人性子朴实,不喜虚华,说话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说的话基本上不会掺太多水分,他说到这个程度,只怕真的就是情况很糟糕了。

  永隆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实际上在崔景荣他们回京之前,已经递回来一些汇报情况的折子,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如此糟糕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而内阁诸公和六部乃至都察院诸位重臣也都是眉头深锁,他们也是早就听闻了一些情况,但烂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臣不太清楚南京工部是如何在管理清江和龙江船厂,也不知道南京工科给事中与南京都察院是如何在监督南京工部和两家船厂,但是臣听闻清江提举司大案叠出,但南京都察院却隐瞒不报,南京工科给事中有如无此机构,对此情形视若无睹,具体情况,想必都察院孙大人已经有单独奏折上报都察院了,就无须臣来饶舌了,臣相信孙大人的奏折中肯定有更为详细的阐释,……”

  崔景荣的话言简意赅,条理清晰,既能让殿上所有人明白南京工部治下糟糕情形,也能不动声色的把问题本质说透。

  “……,基于此,登莱方面的船厂设立和水师舰队的建造,臣以为当下清江和龙江船厂皆不具备此能力,相比之下,臣在宁波察看了两家私人船厂——晨兴船厂和泰能船行,其规模虽然远不及清江和龙江船厂,但是其调度严密,工艺规范,而且工匠制作态度和能力也远胜于工部船厂,远非清江龙江船厂所能比拟,……”

  “……,所以臣以为,若是要按期在登莱达到之前预期的目的效果,恐怕原来预想的以清江龙江船厂为依托的想法是不可行的,如果要达到目的,势必要吸引江南民间船行船厂商贾前往登莱和辽东兴办船厂,而这一目的要想实现,需要朝廷综合考虑如何来让这些商贾们自愿前去,……”

  崔景荣的这番话立即在殿内引起了震动,不但是武将们脸色难看,尤其是登莱总督王子腾已经是按捺不住怒火了。

  先前让他去登莱担任总督,他就不是很愿意,但是他也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朝廷是不会让一个武将长期在一地担任总督执掌军政大权的,而牛继宗又必须要离开京营,所以宣大总督这个位置必须要腾出来,他就只能去登莱担任这个新设的总督。

  好在朝廷和皇上都谈及了登莱和辽南的重要性,就是要把登莱打造成为未来辽东的后盾基地,而组建水师舰队就是必然,一方面要打通辽南和登莱之间的后勤线,另一方面登莱未来要垄断对朝鲜和日本的贸易,也正是看到这一点,王子腾才愿意让出宣大总督去登莱,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却成了镜花水月。

  船厂都建不起来,何谈打造水师舰队控制整个去辽南、朝鲜和日本的海域?没有水师舰队,这登莱总督几乎就和一个总兵官没什么区别了,他这个登莱总督有何意义?

  同样,登莱与辽南之间的水道不能畅通,那么后勤补给尤其是粮草的运输就不能不通过陆路,就像现在一样。

  面临建州女真吞并了乌拉辉发等部之后,其兵锋已经直指辽西,而辽西那边的蒙古诸部如科尔沁等已经和建州女真眉来眼去,陆路运输将面临极大威胁不说,光是其运输成本就折腾得大周户部苦不堪言,所以开通登莱到辽南的水道运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这也是兵部、户部和军队武将们极力要确保的,同样这也是当初提出开海之略的一个最重要条件,否则军队和北方士人都不会答应。

  殿内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了来自西面武将们的不满情绪,同样像齐永泰、乔应甲、郑继芝、王永光等北方士人的领袖们也都面带怒意,即便是素来和江南士人关系密切的李三才也都是皱眉不语。

  这当初达成妥协的第一条现在就出了问题,做不到这一点,怎么让朝中这些北方士人和军队武将们满意,便是兵部和户部也要不答应。

  “崔卿,既是如此,那如何能让这些江南商贾们去登莱设立船厂?工部船厂又该如何?”

  永隆帝也知道这个问题怕是又要激起一番争论,朝廷免不了又要做一些让步和妥协,还得要有一些动作,但是却又不得不挑开摊牌,否则后续的很多事情就没法推进了。

  “启禀皇上,翰林院修撰冯铿曾向臣有一个建议,但是争论颇大,臣也不敢作主,……”

第六十章 通通闪开,我要搞事情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大殿最尾端望去,又是这个冯铿?!

  怎么这家伙就没有一天安稳的?哪桩事儿都要掺和一手,可他若是户部、兵部或者工部某个司的官员也就罢了,真的就是吃家饭屙野屎管闲事了,但这家伙却是翰林院的修撰。

  翰林院这里边一帮子人,要说轻呢,可以说啥事儿都轮不到他们插话,或者说什么事儿说了都不算,但是要说重呢,啥事儿他们都能发言插嘴,很特殊。

  因为作为翰林院中人,他们都有一个以备顾问的职责,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作为皇帝的顾问身份出现,皇帝有什么需要咨询了解的,就可以问他们,而他们也可以就此发表观点意见,如果皇帝还认可赞同的话,这就几乎是代表皇帝的意思了,那就不一样了。

  永隆帝也有些好奇又有些兴趣,又是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