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1051章

作者:瑞根

  钧窑茶盏上的水雾袅袅升起,似乎拉开了双方的距离,又模糊了彼此的界限。

  王子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然沉静如故的青年侍郎。

  他记不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但是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一幅米万钟的书法至今还保留在他屋里。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好像这句话现在也很适合自己和他之间的这层关系,或者说未来前进和合作?

  王子腾不清楚这句对仗是冯紫英自己所悟所写,还是旁人所出,但无论如何能那么年轻就悟出这番意境就不简单了。

  “你还没说你将来的想法,难道就是这么按部就班,侍郎到尚书,尚书到阁臣,阁臣到首辅,然后致仕归隐林泉?”

  王子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觉得这不该是你所想要的。”

  “当然。”冯紫英也很坦然,“当什么官职重要不重要,当然重要,但是并非因为这个职位重要,而是在这个职位上可以作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这才最重要,如当今皇上那样,高居殿首,那又如何?”

  王子腾心中一跳,这家伙还真敢说啊,他自己可是文臣。

  “紫英,看样子你想做的事情很多,而且似乎也未必符合朝中诸公的心思啊。”王子腾笑了笑,“那你打算如何来推进自己的想法意愿呢?”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人生经历阅历不一样,对事物和形势的判断看法也不一样很正常,求同存异,先从同开始做起走,这几年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冯紫英的话让王子腾摇头:“那‘异’呢?不会因为你做了‘同’就消失了,也许还会受到影响变得更大更强,……”

  “嗯,王公所言也没错,会出现两种情形,一种是‘异’的一方看到了‘同’带来的好处和变化,改变了立场,趋同,另一种是他们认为会更大的伤害他们的利益,‘异’会更强硬更激烈地反对,……”

  冯紫英要很有耐心,“比如,军中火器的使用,无论是步军还是水师,都肉眼可见地看到了火器给军中战斗力带来的变化,所以拥护者越来越多,支持者越来越众,再比如发展工商,越来越多的农民去了城里,在丝绸作坊、棉布作坊、冶铁作坊里干活儿,佃户劳力越来越少,田主的地有些就租不出去或者租不起一个好价钱了,他们就会仇视工商,认为这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只会越来越反对,那朝廷该怎么办?”

  冯紫英所说后一种情况,在顺天府和永平府都出现了。

  港口码头需要劳动力也越来越多,海贸船队需要的人力也越来越多,甚至在东番这些地方拓殖修路建房伐木需要劳动力也越来越多。

  木材加工厂、造船厂、冶铁厂、制铁厂、军工厂、水泥厂、砖厂、车厂这些工场工坊工厂都在顺天府和永平府大量出现,尤其是像滦州、遵化、榆关、大沽、密云、卢龙、迁安等地更是遍地开花,都急需大量劳动力,甚至也吸引了大量外来流民加入进来。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江南也有出现。

  苏州、湖州、松江、扬州、宁波等地相当明显,只不过相较于江南那边地狭人稠,北地人口这种集中趋势看起来更明显。

  “国以农为本,紫英,你好像不太认同这一点?”

  王子腾也非不学无术之辈,他能在京营节度使和宣大总督这些位置上辗转,除了军务上的精擅,同样对民政也有涉猎,正因为如此他才真的觉得冯紫英不简单,远强于其父冯唐。

  一个能打仗的武将在大周朝如过江之鲫,一个知兵的文臣也不算少,但一个能文能武且精擅经济民生的文臣,那就真的罕见了。

  “国以农为本,这个道理自先秦以来便是成为金科玉律,当下情况下,这个说法也没错,但是我不认为那些士绅因为佃户不肯付出更高地租来租地就伤害了国本,你可以降低田租,一样有人来租地啊,只能说明你田主盘剥太高,让大家觉得在工坊里去更划算,佃户也好,长工也好,你若是肯降地租,工钱开高一些,能没人来替你种田?这天下吃不起饭的人多了去,每年冬季冻死饿死的人难道还少了?”

  冯紫英很闲适地用茶盏盖掀了掀茶沫,继续道:“何况工商业的发展真的伤害了国本,或者说农业?冶铁业和制铁业的发展,促成了针、镰刀、铁锅、柴刀、菜刀、铁铲、铁锹、铁铧犁、钢斧、钢锯乃至一切铁料铁器价格的下跌,据我所知,顺天府这三年里,铁铧犁、铁锅、柴刀、菜刀价格几乎每年下降三成,也就是说也许前年还需要一两银子买的东西,今年就只需要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了,这也使得农业中使用铁铧犁、铁锹这些工具更多更广泛,这不是好事么?”

  “同样,钢斧钢锯的价格暴跌,使得在伐木和木材加工中使用更多,成本下跌,也使得原本一直处于上涨趋势的木料价格有所稳定,这样传导到诸如造船、马车这些行业上,一样也稳定了车船这类价格上涨幅度,这对于同样大量需要用车船来运送粮食出去售卖的田主在运输成本上的减少,这不是好事么?”

  冯紫英的侃侃而谈让王子腾也见识到了这个号称大周朝青年士人领袖的小冯督师卓越不凡的口才,把一番经济道理说的通透明白。

  连有心想要在其中找一二漏洞来反驳的王子腾都懒了心。

  “我一直以为工商业的发展对农业的促进是巨大的,从各方面都是,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田主们的收入也会随之而增加,因为很显然随着铁器大量使用,海贸发达,拓殖兴盛,日后像东番、吕宋、旧港、交趾这些地方与大周内陆地区的联系会更为便捷,像五年前,广州、泉州、宁波、乃至扬州的这些港口停泊的船还主要是以几百石到三四千石为主,但是随着西夷船型引入进来,运量超过万石的船比比皆是,甚至可以达到两万石到三万石,这也就意味着,从东番、交织、吕宋这些地方运送粳米到松江、广州甚至莱州和大沽会非常轻松简便,而吕宋、旧港和交趾都是一年三熟,粳米价格便宜,运到京师一样会非常便宜,……”

  王子腾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如果吕宋、东番、交趾这些地方用这种大型运粮船走海运运到大沽和榆关这些地方,成本会很低,漕运会受到冲击,同样湖广和江南粮价也会受到冲击,那么当粮食卖不起价的时候,田主们收入肯定会下降。

  “紫英,海贸发展也并非只会对粮价造成冲击吧,像种桑养蚕,种植棉花,丝绸和棉布可以大量外运,一样可以弥补田主们的损失,……”

  王子腾想了一想才问道。

  但冯紫英随即摇头:“有一定影响,但是肯定不及从南边海外运粮带来冲击更大,但我以为这是一个利弊大小的问题,当北地的粮价稳定下来,对朝廷是好处还是坏处?对北地百姓是好处还是坏处?不言而喻,不能因为你湖广或者江南一些田主收入收到影响就否定这样的成果吧?再说了,这些田主们把地租收入都换成银子藏在地窖里就好么?现在大量的白银从吕宋运入国内,银价对金价肉眼可见地在下跌,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把银子投入到工商业里去呢?再不济你也可以存在银庄赚点儿利息钱吧?”

  工商经济这一块的原理冯紫英自信这大周朝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明白,也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清楚这个时代发展的方向,有了目标再来找依据证据,那就好办的多。

  王子腾也无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冯紫英多纠缠争论,他更想知晓冯紫英未来想做什么,想走到那哪一步。

  冯紫英当然没法回答他自己会走到哪一步,因为他自己现在也不确定他能走到哪一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如王子腾所问及的那样,一个首辅就是自己的终极目标么?

  肯定不是,不够。

  “王公,你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冯紫英笑了笑,“我说了我想做什么,让朝廷强大,百姓富庶,你说太虚太假,要问我自己最终想得到什么,名垂青史,嗯,或许我现在都做到了,当然可能还不够,还想有更浓墨重彩对我的推崇嘉誉,所以我要继续,但那是后世的事儿,我说了我要实现自己的目标,肯定需要更大的权力,朝廷的,军队的,商人的,各方面,……,谁要挡我的路,我不会答应,我会尽力说服他和我一起走,或者推开他让他不能干扰我,无论是谁,但这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我有耐心,但更有决心和手腕,……”

第五百五十二章 绑定,押注

  说到这个份儿上,王子腾还不明白,还指望人家说得更通透,那就是自己的狂妄和贪婪了。

  人家凭什么和自己说这些,在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和忠诚之前,双方都会有所保留,能说到这个份儿上,足够了。

  但即便如此,冯紫英表现出来的勃勃野心,或者说是雄心,还是让王子腾感到震撼莫名。

  如果说此时的冯紫英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官员,甚至是三十五岁的壮年官员,他可能会真的立即支持对方。

  但冯紫英太年轻了,他所表露出的一切固然让人心动,可是这里边变数太多。

  也许在此过程中,一个稍不留意的疏漏错误,就会葬送一切。

  王子腾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矛盾的心态中。

  他明白这样一个机会,值得去押注,押对了,也许王家将重回几十年前从龙之功之后那样的辉煌,但押错了,也许就真的是再无复有翻身机会。

  可问题是现在的王家已经没落如此了,还有什么不敢押注呢?

  这一点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也许能够寻到一个说服自己的充分理由。

  在王家用完晚膳后,冯紫英就和王熙凤乘坐一辆马车一起返回王熙凤在昭回靖恭坊的宅邸中了。

  天气不太好,夹杂着小雨雪刮打在马车车厢外,滴答作响。

  偶尔有冷风钻进来,让斜靠在车厢里的这对男女从欲望迷醉中时不时惊醒过来,免得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王子腾的宅邸在南面的大时雍坊,而昭回靖恭坊则在北面,马车需要绕行整个紫禁城。

  马车需要纵贯南熏坊和保大坊,起码需要大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也幸亏下人们早就在马车车厢里放好了暖炉和熏笼,银霜炭烧得火红,用布帘一盖,放在两边厢角,暖意四溢,让整个车厢温暖如春。

  掀起的襦裙和褪下的里衣,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肆无忌惮在自己胸前肆虐的魔掌,一步一步把王熙凤推向情欲的深渊。

  饶是王熙凤情欲似火,胆大包天,但是像今日这种在车上的恣意妄为,还是让她紧张无比之余又有一种莫名的偷情刺激。

  外边相隔不到六尺就是车夫,仍然在冷风中不是呵斥着马匹,偶尔还有鞭响,同样在布帘遮住的厢窗,偶尔荡开,还能看见和听到两侧其在健马上冯紫英的护卫头部模糊的影像。

  冯紫英同样迷醉在这种特定环境下的欢好场景中,半壶米酒让他此时正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临界点状态下,也让他内心狂野的情欲亟待释放。

  伴随着狠狠勒紧王熙凤丰腴的腰肢,两个人都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良久,冯紫英的手仍然在王熙凤柔软细腻而又温暖的小腹上摩挲,时而游弋而上,攀援登顶,时而沿着光洁细腻的脊背滑落到那浑圆硕大的臀瓣上,……

  “我有感觉,没准儿你还得替我生一个,……”

  惊了一跳,王熙凤差一点儿一下子就蹦起来,还会冯紫英勒住她的腰肢才让她没能起身。

  算了算日子,转过头来,王熙凤在黑暗中的目光格外晶亮,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在俯瞰冯紫英:“铿哥儿,你这是玩真的?还嫌折腾我不够?你不知道我面对我二叔的时候连头都抬不起来?我兄长骂我说替商人怀孕生子,坏了王家声誉?”

  “哦?王仁还有这脾气来你面前耀武扬威?”冯紫英笑了起来,“信不信我带个口信,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就能把他拿进去打个半死?他在天钩赌坊和银碧楼欠下的赌债和嫖资人家早就想要收拾他了,还和人家争风吃醋打破人家头,……”

  王熙凤一愣,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

  “傅试前日来我府上提及王仁,他回任顺天府治中了,接替梅之烨,梅之烨到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担任参议去了。”冯紫英淡淡地道:“天钩赌坊是倪二的产业,他欠了银子,倪二看在我的面子上没和他计较,他还在倪二手底下放贷的那里借了五百两银子,输完了还要借,人家不借了,他还在那里耍横撒泼,……”

  王熙凤脸一阵发烧,下意识地问道:“倪二也知道我和你……”

  “这种事情能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倪二这种地头蛇?”冯紫英倒不在意。

  可王熙凤却很在意,倪二和贾家那边关系不浅,贾芸贾蔷和倪二都很熟悉,那会不会传到贾家那些人耳朵里,自己姑姑她们会知道么?

  宝钗黛玉她们呢?

  “虎子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王熙凤声音都有些发颤,暴露了她内心的担心和紧张。

  “没问过。”冯紫英把王熙凤娇腴的身子搂得更紧一些,“你何必在乎这个?你不是说你二叔也早就知道了么?他都不在意这一点,不一样和我谈笑风生,你还怕什么?”

  王熙凤气极反笑,“你倒是说得轻巧,我怎么面对宝钗黛玉她们?我姑姑她们又如何看我?还有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她们又如何看我?”

  恐怕还有大丫头——元春,只是元春恐怕都同样在考虑这些人该如何看待她呢,还有几日她就要回贾府,到时候冯紫英都有些惧怕担心会不会被人看穿什么。

  “或许她们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吧。”冯紫英悠悠地道:“你二叔都能对此安之若素,那你姑姑她们知道又能如何呢?恐怕装作不知道更合适一些吧?看破不说破,大家都能维持一个颜面,何必去撕破脸弄得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呢?”

  王熙凤不言语,冯紫英进一步安慰道:“放心吧,或许大家都早就知道了,但是只是你不知道她们已经知晓了罢了。”

  王熙凤被这话更是惊得转过身来,声音发颤:“真的?”

  “我猜的。”冯紫英耸耸肩,“这种事情很难隐藏太久,都不傻,你做这么大的水泥营生,红玉又经常回来,眼睛亮一点儿都能看出来她早就破了身子,鸳鸯和金钏儿乃至司棋她们都能揣摸出来,平儿跟了我,红玉跟着你却又破了身子,仔细琢磨琢磨,就能往你身上想,自然也就能怀疑你这一个和离了女人孤身在外,怎么熬过来?”

  冯紫英这么一说,王熙凤就觉得可能性更大了,心中一阵放松却又感觉难堪。

  放松是因为在心中悬了这么两年,一直担心,现在大石落地,反正都成事实了,也没法改变,破罐子破摔也好,还是无所谓也好,就这么回事儿了。

  难堪是自己还见过姑姑和宝钗、黛玉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当时内心怎么想的。

  “那紫英你和二叔谈得怎么样?我感觉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郑重其事了,你究竟是有什么打算?”王熙凤回避开自己和冯紫英私情以及孩子的问题,转到了冯紫英和王子腾对话的问题上。

  他们俩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让王熙凤很是好奇他们究竟谈了一些什么。

  而王子腾之前若有所思的提点,也让王熙凤对眼前这个仍然在自己身上游移着双手的男人有一种无法想象的陌生感,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已经是自己儿子父亲的男人了。

  “谈得太多,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冯紫英看着前方,双手仍然忙碌,王熙凤生产后的身材更加丰腴妖娆,饱满结实而又肌肤滑嫩,看得出这个女人平素很是注重保养。

  “二叔对于日后的想法很感兴趣,他好像觉得你不会满足于现状,嗯,觉得你应该有更大的雄心宏图,大概是觉得你想要当首辅吧?”王熙凤试探性地道。

  “哦?这也算新鲜?我不该当首辅,不能当首辅么?”冯紫英哑然失笑,“我才是二十四,三品重臣了,十年之内当尚书易如反掌吧?四十岁之前入阁不在话下吧?就算是我六十岁致仕,二十年我都不能混到一个首辅当?你就这么小瞧你男人?”

  王熙凤有些不满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弄得冯紫英又有些心火上涌。

  “我不就是问一问么?那我二叔会怎么考虑?”王熙凤咬着嘴唇:“你当首辅又如何,我又沾不到你什么光,虎子难道还能姓冯……”

  “你想要让他姓冯也不是不可以,交给尤二姐和尤三姐就行,保证把他当成亲生的,……”冯紫英笑着道:“反正尤二尤三都还没有生养,正好,……”

  “休想!”王熙凤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就打的这个主意?虎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也别想抢走他!他不会跟着你家,我会把他养大,日后我就让他姓王!”

  “随你,随你!姓王也改变不了他是我的种,没准儿今日你肚子里就会再有一个我的种呢。”冯紫英拍了拍王熙凤的平坦如玉的小腹,“我有感觉。”

  王熙凤“呸”了一声,却不再言语,马车缓缓在街道上奔行,渐渐地驶入了黑暗中,“今夜要回去?”

  “能不回去么?那宝钗宝琴还不得真要起疑了,你不怕……”

第五百五十三章 首开记录,羽翼渐丰

  “恭喜雨村兄了。”冯紫英对登门而来的贾雨村满脸笑容,延手示意客人请进。

  “全赖贤弟你的支持了,愚兄明白,能得此机遇,贤弟可是帮了大忙。”

  贾雨村还有些疲倦之色,大概是因为连春假在路上奔波的缘故,但精神却是格外振奋。

  虽说是走运河水路,但是连日跋涉,到京之后就要拜会内阁阁老们,加上七部尚书和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一个都不能少,一天都得要跑几处,自然没个清闲的时候。

  朝廷最终调整了安排,李邦华出任通政司通政使,而贾雨村则升任顺天府尹。

  皆大欢喜,李邦华终于能脱离顺天府尹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重担,而贾雨村也是欣然受命。

  在他看来顺天府尹要比只负责上传下达润色修饰公文的通政使强得多,而他本人也更喜欢处理地方上这些具体的政务,这样让他感觉有成就感得多。

  而且顺天府可不比金陵府,就在朝廷眼皮子下边儿,样样事务都牵动朝廷神经,他初来乍到,还得要好生打理。

  而冯紫英这个前任顺天府丞,或者说就是“代理府尹”,当初在顺天府干得极为出色,颇受朝廷诸公的好评,自然就是最好的“导师”。

  “雨村兄太客气了,小弟不过就是在方相和齐师以及高大人征求我的意见时如实说明了此番南征能够迅速解决战事以及战事之后的局面稳定问题,金陵府首当其冲,居功至伟,拣了雨村兄几个细节说了说罢了,准确的说,都是实话实说,也没有添油加醋,……”

  冯紫英和贾雨村把臂同行而入。

  没有选择花厅,而是直接到了原来贾政的书房。

  这里是冯紫英现在的外书房,与怡红院也就是现在静气书斋的内书房遥遥相对,也是冯紫英经常见客的地方。

  贾雨村也有些感慨。

  贾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黯然落地,如果不是冯紫英的庇护,贾家的情况还要更糟糕。

  无数人都欲置贾家于死地,昔日有过仇怨的人都在背后使劲儿,但冯紫英纳了贾家女以及贾家姻亲之女为妾,实际上也就是绑定在了一起,算是帮了贾家承担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现在听说冯紫英还替贾家在明时坊寻了一处大宅安顿贾家人,还收了贾家子弟为学生,提携扶持他们读书,帮他们寻觅出路。

  从这一点来看,冯紫英做人还是非常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