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65章

作者:吾谁与归

武装了商舶,拥有了利益同盟,商贾们岂不是要联合起来,横行海上,成为倭寇,侵扰大明海疆了吗?

看似如此,但是现实世界的逻辑是,永乐年间,放眼望去,连西洋都没有多少海盗,大明的海商忠心不二,大食国、倭国的海商们摇尾乞怜,连室町幕府的将军,都要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才能坐得安稳。

武装商舶冲击大明水师的战座舰?

大明水师的战座舰眼中,武装商舶,和印加王国那些不穿衣服的自然之子驾驶的小船,没什么本质区别。

商贾逐的是利,不是为了送命。

唐兴能理解现象,但是让他在秩序的层面去论述此事,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不完整的秩序比没有秩序更可怕,大明之前的海贸事儿,就是典型的管了,但只管了一点点。

大明海贸衰亡的后果是造成倭寇横行,因为海贸的衰弱,会造成了大量从事海外贸易的商人,以及雇佣劳动者失业,而这种广泛的失业,无以为继的,只能落草为寇,成为倭寇的一部分,四处烧杀抢掠,进一步的加剧了海贸的衰亡。

这是一种循环。

秩序、制度设计的不完整,造成大明海上武装力量衰弱,海上力量的衰弱,进一步导致了大明海贸的衰弱,而衰弱造成了更多的海商和无田佃户无以为继落草为寇,进一步扩大了倭寇横行的局面,海上环境进一步恶化,致使海贸进一步的衰亡,造成大明海防体系的进一步瓦解。

当唐兴思考清楚了关于海贸衰亡和海贸衰亡后恶劣后果之后,唐兴思考更进一步,那便是生产关系。

这便是唐兴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思考的又一个重要问题,缺少海洋武装力量,大明在世界的生产体系中,商品优势会一直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将全球比作一个生物链的话,大明将会从食物链的顶端,一步步的向下滑落。

而大明商品经济的蜕变,也会从高附加值的丝绸、茶叶、棉布、笔墨纸砚、铁锅等等,逐渐走向低端。

由高技术、高附加值的产品,向土地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向下蜕变,即便是生产出了高附加值的商品,也无法行销全世界,航路因为武装力量的缺位,被掌控在他人手中,商品的利润大头,会被强行朘剥。

一旦大明从食物链的顶端,向下滑落到了低谷,商品优势不复存在,只能依托土地和劳动密集型产品进行原始积累的那一天,大明上下要承受怎么样的屈辱和苦难?

屈辱和苦难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爬出谷底,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能不能爬上谷底。

宣德九年之后,大明停罢开海事,一直到景泰二年,密州市舶司建立再次开海,大明开海事仅仅停罢了十七年的时间,大明的倭寇就又开始泛滥了起来,大明海贸衰亡的速度,远超唐兴的想象。

好在,景泰二年起,睿哲天成的大明皇帝,不顾一切反对,再次开海,时至今日,十三年时间过去了,随着大明水师的不断恢复,武装力量的不断补位,大明海事,进入了一个新的篇章、新的时代:一个大航海、大发现、大探索、大积累的时代。

唐兴知道,自己回到大明,大明的新时代就会到来。

“起风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哨兵,看着风速仪开始转动,立刻架上了千里镜,看向了天边,面色剧变。

“起风了,三级,十三级!”哨兵大声喊着,从桅杆顶部的哨塔猛地跳下,踩着桅杆向下滑动,哨兵身后的滑索,拽着他平稳的降落来了船上。

唐兴立刻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题本塞到了木桶之中,看向了天边。

乌云密布,这是一场罕见的风暴。

“指挥!”范德行面无血色的冲到了唐兴的身边,惊骇的说道:“前所未有的风暴!”

大东洋别名太平洋,因为这里过于风平浪静,丝毫不像是在海上,不过这平静的背后,就是掀起了的风浪,连见多识广的范德行都吓坏了。

“莫慌,听我指挥!”唐兴紧了紧自己的腰封,走出了船舱,看着远处的风暴,眼神中都是兴奋,只是他看着天边的乌云,稍微退了一步,面色大变,大声的喊道:“全舰听令,左满舵!左满舵!左满舵!”

“这是海龙王发飙啊!”

在天边,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气旋的边缘,但是仅仅这个边缘,唐兴就看到了水混合着乌云在天空卷动翻涌着,一层雾气在海面不停的升腾,在海风下变幻莫测,风速正在快速攀升,从三级到四级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而在这股气旋的北面,有个锐利的锋面,似乎要将天劈开一般。

“吧嗒。”豆大的雨滴滴落在了甲板之上,甚至还有一条海鱼,从空中猛地砸落,那是被水吸龙卷到天上的海鲜。

“快快快!”唐兴大喊着,极其惊恐的看着那天边的气旋。

为了摆脱这个巨大的气旋,大明远洋水师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转向,即便是在边缘地带,海浪依旧有两丈多高,船只被海浪高高抛起,又猛地落下砸在了海面上,几近要沉下去。

三日之后,大明水师才彻底的摆脱了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旋,十三艘船保存完好。

“李宾言保佑!”

唐兴对着李宾言的太师椅颇为郑重的鞠了一躬,香炉还点着三根香,极其郑重。

唐兴是旗舰,是舰群的领头羊,一次抛飞中,掌舵的官校被抛了出去,好巧不巧,太师椅卡在了船舵之上,航向才没有发生偏转,否则那样的风浪下,旗舰一旦撞向了其他舰船,那后果不堪设想。

唐兴心有余悸的上了香,这次真的是李宾言的太师椅帮了一手。

天生的航海家产生了一丝后怕,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还是他架着单桅船冲进了大雾之中,彻底找不到方向那一次。

“咱们现在这是到哪里了?”唐兴上完了香,这三天就跟过了三个月一样的长,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广阔的海域,又发现了消亡地带的典型特征,无数的岛礁。

许多礁体在低潮时才会显露,有的形成沙洲,有的环绕岛屿或镶附大陆岸边,透过清澈的海水,能看到海底洁白的沙滩,随着水流不停的变化着形状,巨蛤、海星、对虾、扇贝、海龟、海豚、鲸鱼,见过的没见过的海洋生物在色彩斑斓的珊瑚中,不停的游弋着。

天空之上,数不清的海鸟在飞翔。

“这就需要唐指挥命名了。”范德行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奇景。

“珊瑚宫海(大堡礁的珊瑚海)。”唐兴稍微斟酌了下,看着水面下的珊瑚,确定了这里的名字,这里的风景极美,而唐兴最迫切的想要知道的是这片消亡地带的背后,有没有新的大陆。

这里显然已经临近了大陆架,这个发现让唐兴颇为兴奋,凝血丹千好万好,但就是不好吃,实在是太酸了,找到新鲜的水果,就不用整天啃药丸了,再啃下去,唐兴怀疑自己牙都要被酸倒了。

“东经45°北纬8°,距离大明京师一万四千二百三十里,距离松江府一万两千一百六十里,此处属于赤道的边缘,有信风,南驰道沧溟流稳定。”范德行计算着自己的位置,这是舟师每日的工作,他将每一天的记录都写在了纸上,而且都会塞入一个密封的桃心木匣之内。

即便是哪天沉了船,只要船舶被打捞起来的那一天,他的航海日志也会保留下来。

范德行将珊瑚宫海的位置标在了地球仪上,笑着说道:“快到家了,按照之前的航行速度而言,我们只需要走四个月就能到吕宋,再走两个月就可以到松江府了。”

唐兴看着范德行颇为疑惑的问道:“我非常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算出距离的,就这么一掐手指头就可以吗?”

范德行眉飞色舞的说道:“唐指挥要学吗?这个非常简单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球面几何的问题,只需要知道经纬度,就可以准确的计算距离,只需要将球面几何展开……”

“打住,打住!你会就行了。”唐兴立刻摆手,算学这玩意儿,他尝试过,真的不会。

唐兴的牵星过洋术极好,他判断方向和测定经纬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还观测洋流,但是让他算信风,算距离,还是太难为他了。

范德行颇为遗憾的说道:“只是一个简单的球面展开,还有勾股弦,顶多再有些开平方,这都很简单的……”

别说倭人了,大明水师的军士们,有时候看范德行这些舟师,就像是看道士一样,能掐会算的,着实厉害。

“范德行,我命你带三条船探索大陆,找到后就回来,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返航了。”唐兴对范德行下了命令,大陆一定是要找到的,而且从消亡地带寻找大陆,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儿。

只要找到就好,找到就立刻返航,这一趟出来,已经四年之久,再不回去,大明还以为天生的航海家唐兴喂鱼了!

别说唐兴想家了,大明水师谁不想家?只有倭人不想家,他们都是足轻,并没有家,那些有家的武士已经被唐兴沉海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天生的航海家完成了环球航行

倭人足轻在倭国根本没有家,所以他们根本不想家。

当年袁彬、唐兴、季铎等人到倭国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朘剥的足够残忍了,吹银是个极其辛苦的事儿,而且银山需要入井,颇为危险。

下井干活,哪有不累的?

袁彬、唐兴、季铎、陈福寅等人一商量,倭人矿工,每个月给六斗米,一斤肉,半斤白酒,每月只给休息两到三天,然后倭人矿工们,见到贵人就下跪磕头,恨不得把头磕破,袁彬从山野银山出去讨伐的时候,倭人冲的比袁彬要快得多,当别的令制国前来讨伐的时候,倭人的抵抗意志,比袁彬还要高!

唐兴和今参局了解之后,才清楚,这六斗米给的不算少,而是太多了。

下窑开矿是个体力活中的体力活,给六斗米在唐兴看来格外吝啬。

但米是什么?米是细粮!

倭人奴役开矿,压根一口吃的都不给,全靠倭人矿工自己想办法,是奴役。

甚至那会儿倭人矿工吃着白米,总是犯嘀咕,袁指挥和唐指挥啥时候带着他们闯到神宫杀了天皇,夺了天皇鸟位,要不然这白米饭,吃的心里不踏实。

到了船上也是如此,倭人的武士们极力朘剥,朘剥到了唐兴都看不下去,砍了他们才算了结。

范德行带着船队去探索珊瑚宫海这个消亡地带背后的大陆去了,而唐兴寻找到了海岛,开始补给船上水食。

快要回家了,这是唐兴的感觉,因为他们已经回到了南洋地区。

在唐兴停泊之时,大明皇帝在看到了也先的脑袋挂在了德胜门,计划南巡之事,因为大军在征伐康国的缘故,皇帝只能在京师坐镇,而太子朱见澄作为皇帝的代表,正式开始了南下。

景泰十五年春,太子朱见澄至济南府,见了山东布政等地方官员,景泰十五年夏,太子朱见澄抵达了大明经济中心,松江府。

太子朱见澄在这里见到了刚刚回到大明的刘永诚,作为大明官船官贸的提督太监,刘永诚向太子简要汇报了南下西洋的概况后,向着京师疾驰而去,太子是太子,皇帝是皇帝。

景泰十五年七月初三,大明松江府新港驿站,一只鸽子落在了鸽笼之中,负责鸽路的驿卒,打着哈欠,抓住了鸽子,从鸽子的背上取下了信件,打开之后,面色大变,立刻摇动了鸽笼上的铜铃,铜铃开始顺着铜线,传遍了整个新港!

除非是十万火急之事,否则铜铃不会敲响,上一次敲响铜铃,还是景泰七年,大明皇帝莅临松江府,大明海宁号和庐江号下海之时,而这一次,驿卒疯狂的摇动着铜铃。

大明环球世界的远洋水师已经抵达万国海梁,琉球那霸港,距离回到松江府母港,不过两天的路程,琉球市舶司,放了信鸽提前通传了消息!

大事!

整个新港全都行动了起来,哨箭不停的升空,大明驻松江京营和水师开始登船,为大明远洋水师归明,开辟航路。

巡检司将校让所有的商舶停止入港,专门为大明远洋水师留出泊位。

大明新港是大明最繁华的港湾,这停港一日,是多大的损失?税银最少损失在万银以上,影响的生意,更是遍布大明大江南北,即便是影响极大,但是太子朱见澄听闻三皇子外公唐兴归来的消息,让人把从京师带来的礼炮,架在了新港的栈桥两侧。

朱见澄亲自下令,令整个新港张灯结彩,披红戴绿,四处都是喜气洋洋,在短短两日,太子就在松江府新港安排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仗。

钱是男人胆!大明皇帝为何说一不二?还不是从海上征收到了税银,不用为了银子跟外廷的臣子们磨牙吗?

七月五日,天空万里无云,海天一色,海鸥在空中翱翔,当唐兴十三艘战船出现在天边只露出一个桅杆的时候,京营的号角声开始吹响,号角声、军鼓声,在新港的蔓延炸裂开来!

太子朱见澄独自一人,站在栈桥旁边,而太子旁边竖着一杆龙旗大纛,那代表着皇帝陛下。

朱见澄扶着龙旗大纛,龙旗大纛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在阵阵军乐声中,太子半抬着头,看着十三艘大船在驳船的接引下慢慢入港。

奏乐是《郕王入阵曲》。

当十三艘大船入港那一刻,朱见澄举起了龙旗大纛,用力的挥舞了一下。

“轰轰轰!”

一阵阵巨响声在新港炸响,这是大明黑龙炮改装的礼炮,一共十八响,一共放了整整八十一轮,震的整个新港都颤抖不已。

唐兴被这种架势给震住了,不就是个环球航行吗?那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手拿把掐吗?至于搞这么大的排场?

知道那是礼炮,不知道还以为大明火炮对准了自己,要把自己的击沉呢!

那些个倭人都吓得趴到了地上,不敢作声。

唐兴扛着一把北斗七星旗,下了船,走上了栈桥,一步步的走向了太子。

“臣番都指挥、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唐兴,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当面,臣唐兴不负君命,环球航行,今日从海外归来!”

“陛下威武!”唐兴将手中的北斗七星旗举过了头顶,大声的喊道。

朱见澄抓起了七星旗,高高举起,对着所有人声嘶力竭的喊道:“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在这一刻,三万京营,数万水师的齐声怒吼直冲云霄,而万国城的万国番夷都听到了这种震天的吼声。

朱见澄将七星旗还给了唐兴,难掩面色的激动说道:“还请唐国丈扛旗回京复命,一应收获由陛下点检为宜,还有,陛下让孤给国丈带句话。”

唐兴接过了七星旗,面露不解的看向了朱见澄。

“陛下说,国丈辛苦,大明军士辛苦!”朱见澄将这句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他其实不理解,陛下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为何没有下一道冗长的圣旨颂讴大明水师的功绩,只是带了这么简短的一句。

哪知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唐兴和唐兴身后的大明军士们,立刻红了眼。

面对大洋之上的狂风骤雨,他们没哭,面对那些凶狠的土著,他们没哭,面对枯燥到让人发疯的赤道无风带,他们没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远洋水师的众多狠人红了眼眶。

他们辛苦,陛下知道。

倭人有些迷茫,他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回来了,他们的任务结束了,该去哪儿?能去哪儿?

唐兴看了一眼大船,对着身边的亲卫耳语了两声,亲卫站到了船上,大声的喊道:“还赖着干嘛!赶紧下船,跟着唐指挥回京领赏去!”

“啊?领……”欢呼声传来,倭人足轻们开始有序的下船,站在了属于自己的方阵之中。

大家一条船上蚂蚱,一起出生入死了五年,唐兴是个大丈夫,养条狗他还不会轻易丢弃,更何况这是给大明卖过命,极为好用的鹰犬?

朱见澄领着唐兴来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之前,笑着说道:“这是陛下立的巨碑,正面是父皇御笔《环球航行志》,三面雕刻着这次环球航行的水师名录,碑文之上,是当年李巡抚送别唐指挥、送别大明水师的画面。”

“这是大明水师群像雕刻,虽然不能表达水师万分之一的英勇,但是咱大明石匠们已经尽力了,这是李宾言李巡抚命人刻画,用时五年才刻成。”

唐兴看了一圈,颇为确信的说道:“应该再立一个庙,李太师庙,这次不是李宾言保佑,怕是回不来了。”

“哦?”朱见澄一愣,满是疑惑。

“李宾言的太师椅卡在了舵轮之上,否则,在珊瑚宫海,就回不来了。”唐兴满是感慨的说道,那场毁天灭地的风暴,被太师椅卡住,唐兴由衷的感谢那把椅子。

“夫君……”一个颇为憔悴的女子轻声唤了一声。

妖妇今参局,赤着脚站在硬化过的路面上,轻声喊着唐兴,她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男孩。

妖妇之所以是妖妇,自然是极美的,但此时今参局的脸上除了憔悴,只有瘦弱,眼眶深陷,两腮内凹,颧骨都露出了颧弓,不像个人,更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枯骨一样,她认出了自己的夫君,灰暗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些许的生机。

她将孩子递给了旁边的侍女,连脚被地面的砂石划破了都顾不得,猛地冲向了唐兴,一把抱住,没有哭声,只是偶尔抽动一下,情绪积累到了极致,就发不出哭声来,只是抽泣不断,闷闷的哭着,这便是泣不成声。

唐兴抱住了今参局笑着说道:“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瞧你,这么多人呢,快下来。”

“我不,我……不,我就是……妖妇,我就是不知……廉耻,我就是要抱着你。”今参局的话断断续续,但能够说完整了。

今参局是皇亲国戚,从锡兰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松江府新港住下,最开始的时候,今参局有些神志不清,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今参局才会吃饱饭,她浑浑噩噩的生下了孩子,便没了奶,李宾言给唐兴的娃找了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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