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陈懋站在地上,用力的跺了跺脚,有些迷茫,这种迷茫,胡濙也有过,上次陛下把御书房从二楼搬到一楼的时候,胡濙也迷茫了很久。
有些不经意的细节,最是让人感慨良多,陈懋老了,人老了就有些多愁善感,人老了,就容易记起旧事,稽戾王当年,但凡是在杨士奇等一众文臣对着英国公张辅穷追猛打的时候,稽戾王哪怕是吱一声,哪怕是说一句何止如此,大明国朝,也不至于败坏如斯。
朱祁钰走进了御书房,看着陈懋老态龙钟的模样,大抵知道陈懋的大限真的要到了,作为一个常年征战奔波的武将,到了这把年纪还不糊涂,属实不易。
陈懋继续着车驾上的话题说道:“陛下,当年事,臣也曾亲历,这将士们别说过年银了,就是俸禄都是七成折钞,还领不全,这就又说到了将领私役军户之事,不干点其他的事儿,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家人了。”
“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还胜多败少,臣从军伍如今已经五十八年,到点发饷,而且是提前一月,臣也就景泰朝见过。”
不是稽戾王在土木堡搞出的打败仗,陈懋就敢说大明军在饿着肚子的时候,百战不殆,百战百胜这种话,可是土木堡天变在前,便只能说胜多败少了。
陈懋说了一个很客观的问题,或者说,大明军队到底是谁的军队这个问题。
保家卫国是军士天职,可给军士们发足饷的是陛下。
军队既不是武清侯石亨的军队,更不是文安侯于谦的军队,而是大明的军队,更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军队。
“然也。”朱祁钰再次点头,陈懋不在朝中,一些事,反而看得非常清楚。
“浚国公,朕有一事,这么多年了,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朱祁钰待陈懋坐定,终于有些不甘心、意难平的说道,这话其实不该问,可是朱祁钰还是好奇。
陈懋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陛下但问无妨,臣知无不言。”
“浚国公对朕当年太庙弑兄,如何看待?”朱祁钰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陈懋当初远在东南,对这件事并未做出过任何的表态,朱祁钰这些年也一直没问过,眼看着陈懋大限将至,再不问,这问题怕是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朱祁钰很想知道,自己太庙弑兄,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陈懋在五军都督府常年为中军都督,还在武清侯右都督之上。
大皇帝不是一直标榜,对忠心二字不看重,只要为大明效力,便可用?
朱祁钰当然计较!
不计较,徐有贞这么些年,能不敢回朝?不计较,袁彬要从东胜卫要回迤北尽忠,朱祁钰能发那么大的火气?连王复在康国逍遥快活不肯回朝卖命,朱祁钰都计较。
朱祁钰的计较,主要是针对有才能的人,他是个俗人,他当然想获得肯定,尤其是陈懋这种一生都在为大明征战的老人。
朱祁钰知道这个问题非常非常非常的幼稚,哪有皇帝当着臣子的面儿,问臣子,你忠心不忠心啊?
臣子能怎么回答,只能说臣的忠心,日月可鉴。
可让朱祁钰忍着不问,那只能让朱祁钰更憋屈,他向来是直来直去,心有疑虑自然要问。
兴安更是眉头拧成了麻花,陛下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奇怪的很。
陈懋眉头皱了皱,原来是这件事,陈懋疑惑的说道:“陛下当年让臣监刑斩首宋彰,不就是在问臣该不该太庙杀人?臣在东南杀了宋彰,陛下在北衙杀了稽戾王,这都是罪人伏诛,天公地道。”
福建波及五省的百万之众民乱,叶宗留、邓茂七的民变,都是福建布政使宋彰等官员把手伸向了百姓米缸的最后一把米,陈懋监斩宋彰,连那驸马都尉赵辉都差人求情,陈懋还是遵循圣旨,将宋彰在光天化日之下验明正身,斩首示众。
陈懋一直以为皇帝是拿宋彰试探他,试探他对太庙杀人的看法,现在看来,陛下这么些年一直带着这个疑问,给他加官进爵。
到这个时候,陈懋也不得不赞叹陛下的心胸宽广,换成了陈懋,陈懋不敢对心有疑虑的人,如此器重。
现在的陈懋可是等王爵待遇的浚国公。
“原来浚国公当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朕才思不敏,让浚国公见笑了。”朱祁钰得到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而且陈懋的回答非常完美,把当年的旧事拿出来为证,无懈可击的回答。
无论这是不是陈懋的真心,这个答案,是朱祁钰很满意的一个答案。
陈懋却连连摆手,言真意切的说道:“不不不,陛下,这不是见笑。”
“陛下,若是两个人有了间隙,那一定要说清楚,否则小人的谗言就会在其中挑拨,这种间隙就会越来越深,最后本来一件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小事,反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到生死相见。”
“陛下向来有话放在明处说,在臣看来,才是英明之举,尤其陛下是皇帝,九天之上的君王,若是不把话讲清楚,讲明白,反而让臣子难以自处,臣不认为陛下所问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陛下问了,臣回答了,这件事就清楚了,若是云里雾里,不清不楚,于君于臣,皆疑皆虑。”
朱祁钰一时间,不知道是陈懋的这般年纪的高情商,还是陈懋的真心实意。
陈懋无法证明自己真心实意,这么些年,陛下振武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陈懋本人,从宁阳侯到浚国公这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却是最难的一步。
他清楚的知道,陛下还是那个直言不讳的陛下,不让朝臣们猜来猜去的陛下,陛下还是原来的那个陛下,十一年来,不忘初心。
“陛下,臣这临到了,有件事,也憋在心里很久了,既然回来了,不打算走了,臣就直说了。”陈懋颇为严肃的说道:“陛下,是时候培养党羽了,陛下喜欢墨翟,但是万万不能学了墨子节丧,不立牌位,若是如此,他们便会欺陛下,后继无人。”
“不仅要竖旗,而且要把旗竖的根深蒂固,竖的深入人心,把旗的根竖到大明的角角落落里去,即便是日后他们得势,也不敢肆意妄为,便不会人亡政息。”
他们是谁?
陈懋没明说,朱祁钰和陈懋都知道,这个他们是谁,妄图窃国为私的蠹虫。
“朕知道,朕把浚国公府,放在交趾,就是竖旗,浚国公以为呢?”朱祁钰选择了正面回答问题。
“然也。”陈懋一愣,随后一乐笑着说道:“臣还说于少保身在局中,不知庐山真面目,臣亦在局中,陛下既然知晓,那臣便安心了,安心了。”
墨翟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践行者,朱祁钰从来不是,他很现实。
陈懋到了这岁数,到了这个关口,其实很担心人亡政息,人老了,就容易想这个问题,陛下很喜欢墨翟,平日里也喜欢做铁匠,捣鼓那些奇物,陈懋是担心陛下学了墨翟,节丧不立牌位,没有牌位便没有教众,那可不是任由他人泼脏水?
好在,陛下清楚。
朱祁钰并没有和陈懋太过深入讨论这个问题,让大明变成自己的形状,这是朱祁钰这十一年来一直在做的事儿。他笑着说道:“十日后,大军回营,浚国公代朕前往德胜门迎归大军如何?朕本打算去北土城迎大军凯旋,奈何礼部那群吊书袋,说什么都不肯。”
“臣领旨。”陈懋俯首领命,作为中军都督府大都督,于情于理陈懋都要去,而且他老了,中军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还是要交给年轻人。
石亨、于谦就是年轻人。
朱祁钰把陈懋送到了御书房门前,陈懋再次俯首告退,在小黄门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了聚贤阁。
兴安有些迷茫的问道:“陛下,臣不明,为何要跟浚国公说当年太庙的事儿。”
朱祁钰看着陈懋的背影回答道:“朕得问,要不浚国公没法说,他老了,朕还年轻,朕不问,浚国公他心里不安稳,他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朝廷对浚国公府的态度,看看朕对浚国公府的态度,以便决定浚国公府是否回迁,这问题就是个定心丸。”
“朕问了,他答了,这便是朕的态度,你,明白了吗?”
兴安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臣愚钝,陛下英明。”
第九百一十五章 大军凯旋,进国公授奇功牌
朱祁钰一直没问过陈懋这个话题,也没法开口问,登基之初,万象更新,朱祁钰忙的脚打后脑勺,哪里想过当年经过廷议决议要杀宋彰,不仅仅是要平息东南民愤,更有要试探陈懋之意,朱祁钰压根就没细想,这么多年,朱祁钰知道陈懋是忠臣,不过是忠于大明。
而后陈懋这十多年来,从宁阳侯到中军都督再到眼下的浚国公,再到永镇交趾,都是皇帝在心有疑虑的情况下,一路升迁至此。
这是朱祁钰的一贯做法,团结大多数人,求同存异,你可以不赞同我的做法,但只要不危害大明的利益,那就能一个锅里吃饭。只是见陈懋老了,皇帝憋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么一问,而这个答案,陈懋早在景泰初年,就已经正面做了回答。
在所有朝臣看来,陈懋就是铁杆的皇党,在皇帝初登基稳定东南,在南衙僭朝作乱,陈懋更是坚定的站在了朝廷,站在了皇帝的这一侧。
陈懋回京之后,并没有住到皇帝恩赏的宅院之中,而是又住回了小时雍坊的官邸之内,既然回京了,无论在交趾怎么做山大王、土皇帝,回了大明那就是臣子,倚老卖老,只会落人口实,只会给那蠢蠢欲动的兴文匽武的风力,添砖加瓦。
规矩就是规矩。
十日后,天朗气清,大军终于从宣府,回转了大明京师,大军凯旋一切有条不紊,北土城和西土城这两个军寨,全都是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而石亨带着一众将领,来到了北土城之外的时候,见到了早已等候的陈懋。
这是一整套非常繁琐的凯旋流程,而在北土城外的宣旨,主要是犒赏三军的若干奖励,除了旨意之外,各军犒赏都会有明细张贴,谁领多少,一清二楚,一目了然,这算是大明京营重组之后的一个显著变化,物理意义上的赏罚分明。
西路军回转本来要晚几天,石亨、于谦、杨俊带着东路军和中路军在宣府训练了十五日之后,正好赶上了西路军,合兵一处回京。
西路军的恩赏是最为单薄的,可是即便是最为单薄,仍然是让孙镗等人眉开眼笑,因为这份单薄是对比中路军和东路军的,就陛下那性子,怎么会亏待长途跋涉的军士?
陈懋看着面前三人,石亨、于谦、杨俊,眼下大明戎事扛鼎之人,陈懋要和石亨、于谦、杨俊三人同乘车驾,而后大明军的诸多将领,要至奉天殿接旨,恩封国公的圣旨,还没宣读。
车驾上,陈懋打量着石亨,又看了看于谦,再看看杨俊,那是越看越满意,只是陈懋犹豫了下说道:“石亨,我有几句话,当着大家的面说,是教训你的话,大都督,让说不让说?不让说,我就不说了。”
“瞧浚国公说的哪里话,您教训,我感激还来不及呢。”石亨赶忙说道。
这带兵北伐,荡清草原,凯旋受赏之前,突然有个老前辈,要对你指指点点,石亨自然是有些不乐意,但一看又是浚国公,那自然不想听也得受着,谁让现在石亨还只是武清侯,不是国公。
“石亨啊,你有野心。”陈懋仍然是直呼其名,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当初我回京后,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了,你以前的野心,没有心胸,就是四个字,加官进爵,不阔气更不敞亮。”
小了,格局小了,石亨以前的野心,格局有点小。
“教训的是。”石亨虽然心里窝着不乐意,可也没表现出来。
陈懋活到这岁数,当然知道石亨心里窝火,刚打了胜仗,被如此教训,任谁都有怨气。
陈懋继续说道:“你也在变,这么些年了,这眼瞅着你都要封国公了,你这个野心,也从加官进爵变成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我不知道你因何改变,但这个改变是好事,我老了,倚老卖老的说句话,你不要忘了这个改变。”
“日后,但凡是有人挑唆你做任何事,你要记得这句话,成与不成,都是犯上作乱,你能明白吗?”
石亨本来要发飙,可是这火气刚烧到喉咙石亨一个激灵,便知道陈懋到底在说什么,石亨这背后惊了一身的冷汗,低声问道:“浚国公的意思是,这朝廷里还有人想掀起这兴文匽武的风力,而且会拿我做文章?”
于谦看向石亨,当年从牢里出来桀骜不驯的石亨,现在终于有了耐心,如此凯旋之际,还能耐心的把教训的话听明白,听清楚,不易。
陈懋也非常意外,还以为石亨少说要嚷嚷几声,他点头说道:“没错,有人一定会拿你做文章,而且你的性情易怒冲动,你若是入了局,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
“但只要你不听人挑唆,不酿下大错,便没人动得了你,你是国公,是咱大明的柱石,若是酿成大错,陛下就是想宽宥一二,也不能,不要让陛下为难,便是恭顺之心。”
石亨面色数变,骂骂咧咧的说道:“一群吃饱了撑的措大,闲的没事干,整天盯着我们这些武夫的脑袋作甚?这京师待得不甚爽利,哪哪都是坑,比草原上的坑还多,还不如在大宁卫四处剿匪快活。”
“他们盯得不是咱们的脑袋,盯得是我们守着的钱袋子,国帑,内帑。”于谦解释了一番其中的缘故,兴文匽武,还不是为了利?
于谦,是即将封公的大明国公,虽然是个读书人,可是有世券的武勋。
陈懋对着于谦说道:“于少保,让武清侯打仗,武清侯不怕谁,可是论朝堂内的阴谋诡计,武清侯怕是一不小心就着了那些妖魔鬼怪的道儿,还请于少保也多少看顾些。”
陈懋在和陛下奏对中,说过有陛下在,有于少保在,那这兴文匽武的风力,便无从谈起。
而于谦的作用就在这里,不让军将们犯错,让那群妄图窃国为私的蠹虫们抓到把柄,要靠于谦从中主持。
“浚国公安心。”于谦应下了此事,只要他应下的,便不会有错。
陈懋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石亨的性格不是无懈可击的,他是有些缺陷的,这些缺陷真的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进而掀起这兴文匽武的风力来,可现在石亨早已非吴下阿蒙,自然不会轻易中计,况且还有于谦在旁边盯着。
众将领回到了奉天殿,三拜五叩行大礼:“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兴安甩了甩拂尘,阴阳顿挫的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家国之干城也;瓦剌作乱,贼逞凶和林,领兵犯禁,卿等将帅师旅,远万里之遥,措置方略审料敌情,分布要害,临敌益勇,风驰电扫,遂使贼虏宵遁,同恶自戮。观草木以成兵,委沟壑而不顾,荡清草原,至边方靖安。”
“昔周瑜赤壁之举谈笑而成;谢安淝水之师指挥而定;得贤之效,与古何殊!”
“特进武清侯石亨,宣力武臣、荣禄大夫、右柱国、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忠国公,获奇功牌。”
“特进文安侯于谦,宣力武臣、荣禄大夫、右柱国、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晋国公,获奇功牌。”
“特进昌平侯杨俊,宣力武臣、荣禄大夫,获奇功牌。”
“特进怀宁伯孙镗,宣威武臣,资善大夫,加授资德大夫,左军都督府右都督,怀宁侯,获奇功牌。”
……
“传播天下,咸使知闻,钦此。”
荣禄大夫、资善大夫、资德大夫都是文散官,一品至五品为宣授,以制任命,这个恩封的奏疏很长很长,武清侯进忠国公,于谦进晋国公,杨俊加官获奇功牌。
“臣等谢陛下皇恩浩荡。”石亨和于谦领着众将领领受恩赏。
朱祁钰一步步的走下了月台,而一众小黄门都捧着一枚枚的奇功牌。
“武清侯,现在是忠国公了,朕当年许诺给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朕没食言,这一趟,辛苦了。”朱祁钰道了一声辛苦,将奇功牌挂在了五大三粗的石亨的身上,还拍了拍石亨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又壮实了几分。”
“为陛下尽忠!陛下威武!”石亨奇功牌并不少,可这东西谁会嫌多?他站直了身子,声嘶力竭的喊着。
“文安侯,晋国公,跑了这么远,只为国事,辛苦了。”朱祁钰来到了于谦的面前,看着于谦低声问道:“这一路上,痰疾犯过没?”
“回禀陛下,已经十多年没犯过了。”于谦赶忙答道,一路上太医院的太医跟看孩子一样,早中晚三日诊脉,痰疾十多年未曾复发了。
“好好。”朱祁钰将奇功牌挂在了于谦的胸前,越看越顺眼。
“为陛下尽忠!陛下威武!”于谦的答话,和石亨一模一样,这一刻,于谦可不是什么百官之首,是大明的晋国公在答话。
朱祁钰又给杨俊带上了奇功牌,笑着说道:“商辂担心因为他耽误了你的恩赏,还专门上奏陈情,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他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下月启程返京,你无需过多记挂。”
“谢陛下恩赏,陛下威武!”杨俊这才松了口气,回京途中,过应昌,杨俊还专门去看了一趟商辂的伤势,当时商辂已经能下了床自己走动,可还是不能随大军返京。
“怀宁伯,现在怀宁侯了。”朱祁钰给孙镗带上了奇功牌。
孙镗看着那奇功牌,低声说道:“陛下,臣怎么也有?”
“不想要,不想要,就还给朕。”朱祁钰听闻也是一乐,笑着说道。
“当然想要。”孙镗挺直了腰板,大声的喊道,孙镗从最开始就是干脏活的那个,从炸稽戾王皇陵开始,孙镗就一直是干的是脏活累活,这一趟孙镗跑的不比石亨、杨俊路途短,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孙镗还以为自己没有恩赏,即便是有,意思意思得了,没想到自己有宣授,还有奇功牌,他觉得受之有愧。
可是朱祁钰不那么看,朱祁钰颇为郑重的说道:“阿剌知院狗急跳墙,也能西进,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挑个弱点的不是?大明和康国孰强孰弱,连草原上的三岁小孩都知道,阿剌知院之所以不西进,不是不想,是不敢。”
“因为怀宁侯在,阿剌知院就是再急,也跳不了墙,怀宁侯得此恩赏,当之无愧。”
孙镗手有些颤抖,大声的喊道:“为陛下尽忠!陛下威武!”
“好,好。”朱祁钰笑意盎然的说道。
“今日大军凯旋,朕心甚慰,今日昏定,大宴赐席,不醉不归!”朱祁钰将奇功牌授完,走回了月台之上,大声的说道。
不醉不归,不是朱祁钰,他还是不饮酒,大宴赐席在奉王殿,十一年了,朱祁钰仍然不服泰安宫外的任何水食。
朱祁钰也没给所有人添堵,九爵之礼后,他和石亨、于谦说了两句话,便站起来离席了,把热闹留给的群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