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比如这次的事儿,朱祁钰是万万不敢交给姚夔去做的,不是说姚夔有什么坏心眼,而是姚夔没那么多的坏心眼,对付不了那么多的坏人。
“那臣就把这礼部一应差事都交给他便是,省的误了国事。”胡濙笑着说道:“说回这禁书一事,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咱们如此这般便是。”
胡濙低声说了几句,朱祁钰不住的挑眉,颇为认可。
“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着实是妙,不愧是胡尚书啊。”朱祁钰看着胡濙满脸的笑意,这老狐狸,一肚子的坏水。
胡濙却摇头说道:“陛下这话说的,臣不提,陛下也要这么做,不过是臣说出来,臣来办罢了。”
胡濙太了解陛下了,他的那些招数早就演示完了,还搭上了贺章的一条右臂,陛下不是没想到,只是得找个人办罢了,说陛下没想到,胡濙一万个不信,论孬点子,陛下这里的孬点子,那是老母猪带胸套,一套又一套。
“那就这么办?”朱祁钰并没有否认,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朱祁钰和胡濙的想法,都是不谋而合,老狐狸和小狐狸,都是狐狸,狡猾的很。
胡濙端了端手,脸色有些阴沉的说道:“臣去做,臣不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日后葬在了金山陵园里,见到了文皇帝,怎么跟文皇帝交待?文皇帝问:这帮没心没肺的东西就这么编排咱,你就没做处置?这都到了地下了,总不能再死一次谢罪吧。”
胡濙自始至终只是大明的朝臣,如果他是谁的朝臣,那他便是文皇帝的臣子。
胡濙在永乐朝就巡抚地方多年,而后官至礼部尚书,知遇之恩,是文皇帝的,不是他朱祁钰的。
这么些年,胡濙用尽了全力辅佐朱祁钰,其实也是在朱祁钰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文皇帝的影子,才肯如此费心尽力。
无论这胡濙是谁的臣子,配享皇陵的时候,都是配享他朱祁钰的祭祀,那胡濙便是他朱祁钰的臣子,胡濙不服?那你爬出来反对啊!
胡濙的招数突出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倍之的典范。
皇帝要查这些岁月史书,而胡濙出的主意是,不能直接查这些书,因为这越是封禁,反而越是让人信以为真,反而不如放任自流,胡濙要扩大化,将这些涉及下三路的书通通封禁,理由就是儒生奉若圭宝的公序良俗这四个字入手。
书都是给读书人看的,这等污言秽语的垃圾,在仕林传播,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公序良俗尽丧,谁来负责?
这便是反其道而行之,扛着儒家大义核心主张来做事,扩大打击面。
这儒生们也不好反对,若说封堵言路,难道用下三路的书来上谏?清流那帮翰林们不把你撕了才怪。
而胡濙真正的目的是将民间这些书坊们进行一番梳理,任由其野蛮生长,反而杂乱无章,不成气候。
舆论的高地,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胡濙素来非常反对陛下不在乎名声这种行为,并且身体力行为陛下洒水洗地了十一年,力保陛下英名无损,功业无亏,在他看来,陛下不去占领舆论高地,任由酸儒狺狺狂吠,把陛下和诸多昏君相提并论,并不是良好的处置问题的办法。
陛下不在乎,胡濙很在乎,这是礼法。
“陛下,这文臣胡说八道,该用廷杖的时候就得用,这么些年了,陛下这廷杖就用过两次,君不威则不正。”胡濙这要卸任礼部的差事,还是劝谏了一下陛下。
朱祁钰反问道:“瞧胡老师父这话说的,朕能怎么办?朕难道跟他们一条一条的掰扯不成?朝臣还天天骂胡老师父无德,骂胡老师父谄媚之臣,怎么没见胡老师父跟他们一字一句的掰扯?”
“臣是臣,陛下是君,那能一样吗?臣怎么申辩,越描越黑,多少人都说贺章当年去云南巡按,是臣在里面作祟,天地良心,贺章自己被考成法外放,和臣何干?”胡濙无奈的说道,这说陛下不爱惜名声,怎么就扯到他头上了。
朱祁钰两手一摊,乐呵呵的说道:“这不就是了吗?胡老师父说的便是越描越黑。”
“朕懒得跟他们说,也不用朕打他们屁股,他们总是在打自己的脸,朕还能瞧个乐,这次要和瓦剌人沟通议和的是他们,被阿剌知院一巴掌打的找不到北,群情激奋要狠狠的打的还是他们,这不就是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之前还说朕北伐是隋炀帝行为,嘿,朕打仗,朕就是穷兵黩武,朕是亡国之君,他们要狠狠的打,岂不是个个都是亡国之臣?”
“这么些年了,咱也看明白了,这些个朝臣只管说,这说的不全对,但也不是全错,但是他们有个缺点,那便是空谈,能不能实现,他们才不管。可咱是皇帝,咱得管,得把他落实了,阿剌知院要杀于少保,朕就把大军塞到他的嘴里,把他逼得他自己去死。”
“他们骂朕亡国之君骂了这些年,嘴巴最后都是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那倒也是。”胡濙没有说服陛下,反而是被说服了一些,但是保证陛下英名无损、功业无亏那是礼部的职责,这不冲突,至少不能让他们把这些下三路的故事,编排在陛下头上。
胡濙靠在椅背上,忽然开口说道:“若是太子有陛下一半的才能,我大明国祚可延百年。”
“胡老师父慎言,这可是太子国本,你私议此事,卷入皇嗣不妥。”朱祁钰敲了敲桌子,提醒胡濙。
“臣这话如果在燕兴楼说,在家里对长祥说,那是私议,可是臣对着陛下说,怎么是私议呢?”胡濙坐直了身子,陛下让他打住,他就是不打住,还是要说。
朱祁钰看着胡濙,思索着胡濙坚持的态度,随后才极为认真的回复道:“太子的才智,的确不如济儿,也不如濡儿,可在朕看来,并无错漏不端之处,守成之人可为人君,开拓的事,交给他的哥哥便是,大明太小,容不下济儿和濡儿的志向。”
“胡老师父教得好啊,济儿和濡儿这心思,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胡老师父建议朕换太子不成?”
朱祁钰疑惑了,这胡濙可是坚定的支持太子,还给朱见澄出了不少的主意。
朱祁钰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志向还不如俩小孩子,很多事,朱祁钰就特别小家子气,他比较狭隘,就是只顾着大明这一亩三分地,关内关外、西域川藏、东北交趾这些四方之地,朱见济和朱见深这俩孩子,则是天高海阔,普天之下,哪怕是天边,也是王土。
“陛下谬赞。”胡濙赶忙谢恩,这也不是他教育的问题,崇王沂王自己争气罢了,沂王眼下人在和林,十三岁还未成丁,就已经在军伍中奔波近万里了。
胡濙还教过稽戾王呢,不也教出了那么个贵物来?
“臣其实就是看看陛下是否有意换太子。”胡濙也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胡濙比较担心陛下越看太子越不顺眼,这换太子,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朕不能给你许诺,他要是哪天学了刘据、李承乾,朕就是再不想换,也没得办法。”朱祁钰并没有做出承诺,但也相当于做出了承诺,只要他不学了刘据、李承乾,那朱祁钰也没废太子的理由。
皇位的安稳更替,对于大明,对于朝廷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臣谢陛下圣恩。”胡濙临走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要行三拜五叩的大礼,兴安立刻扶住了胡濙,这岁数了,这万万是不能跪了。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朕也谢胡老师父这些年的辅佐。”
“臣,告退。”胡濙不再坚持,景泰十一年,胡濙,无愧于心。
“胡老师父这是彻底把身上的担子卸了?”兴安看这架势,面色复杂的说道。
“他想得美,礼部的事儿卸了,太子少师的差事他还得办,朕让他办差,他还能不办?”朱祁钰却摇了摇头说道:“他老了,可没糊涂,只要不糊涂,就得一直办差。”
兴安面色不忍的说道:“这都致仕了,按照惯例,该歇歇了,都这么大年纪了。”
朱祁钰拿起了奏疏说道:“朕的圣眷哪有那么好消受的?顶多以后少给些差事。”
兴安尽力了,可面前的陛下,奉行的用人第一准则,就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可持续性很重要,竭泽而渔也很重要。
胡濙还以为自己这次卸了任,就彻底轻松了下来,搬离官署,没事到泰安宫点个卯,然后钓钓鱼,颐养天年,可是他搬离官署的陈情书到了司礼监,便是石沉大海,再没了回音,胡濙也就彻底明白了。
不干到死,陛下是不会放过他的。
话分两头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来自皇帝陛下的认可?
“胡老师父。”太子朱见澄伸出了手,等待着戒尺落下,胡濙对着朱见澄的手心用力的打了一下,疼的朱见澄一个激灵,又不敢捂着手。
“揉一揉吧。”胡濙放下了戒尺,让朱见澄揉手,缓解下疼痛。
“三弟也错了,胡老师父不打三弟,偏心。”朱见澄搓着手心,委屈巴巴的说道。
胡濙颇为郑重的说道:“你是太子。”
旁边的朱见浚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的说道:“我听一个宫婢说,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太子少师打太子的,胡老师父是头一个,到时候二哥肯定秋后算账。”
“胡说!”朱见澄猛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盯着朱见浚说道:“父亲跟我说的很明白,若是我登基了,就没人敢打我了,骂我了,老师父打我是为了纠正我的陋习,我的确做错了,错了就是错了!”
朱见澄第一次挨了打,就去找朱祁钰告状,朱祁钰问清缘由之后,将其中的道理说的明白,胡濙冒着大不韪打太子,是希望他成才,一个朝臣犯不着为了太子成不成才,担这个风险,是帝师的担当,如果因为怨恨,不肯好好向学,反而辜负所有人的期许。
泰安宫密不透风,胡濙用戒尺打太子,这天大的事儿,朝臣一点都不知道。
“参见父亲。”朱见澄看到了人影,看到是父亲,赶忙行礼。
朱见浚满不在乎的说道:“父亲这会儿廷议呢,少吓唬人。”
“老三,你这里拱外撅的本事哪里学来的?”朱祁钰一进来,就听到了朱见浚在拱火,拎起朱见浚就对着他的屁股打了一下,朱见浚一点都不老实,不停的挣扎,张牙舞爪的想要挣脱。
“跟父亲学的!”朱见浚挨了打,大声的喊着。
皇嗣里面,唯一不害怕朱祁钰的就是老三朱见浚了,这个孩子随娘亲,三岁就开始爬树掏鸟蛋的主儿,可是把泰安宫内外折腾的鸡飞狗跳,朱见浚挨打,那是家常便饭,而且不知悔改。
朱祁钰也不恼,捏着朱见浚的脸颊说道:“嘿,你这小兔崽子,骂谁呢!”
“父亲你自己骂自己,不是我骂你,我是小兔崽子,父亲就是兔子!”朱见浚见挣脱不了捏脸的手,气急败坏的说道。
朱祁钰乐呵呵的放开了朱见浚,朱见浚鼓着腮帮子赌气,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成功拱火,还被老爹捏了脸,实在是太失败了。
至于挨打,朱见浚并不在意,习惯了。
“胡老师父今天要讲什么道理?”朱祁钰摸了摸朱见浚的脑袋,朱见浚赌气的扭过了头,仍然气呼呼的。
胡濙看着朱见澄极为认真的说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是好听话,就是好意,辨忠奸。”
“那胡少师讲吧,朕也听一听。”朱祁钰如同一个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等待胡濙开课。
胡濙面色复杂的说道:“陛下,臣教孩子们,陛下也要听吗?”
“朕彼时只是郕王,赶鸭子上架做了皇帝,补补课,补补课。”朱祁钰颇为认真的说道,他来补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了,只要不忙,他都会来,总不能朝臣引经据典的时候,朱祁钰一个字听不懂,那就太尴尬了。
朱祁钰的那些狡猾,多数都是从胡濙这里现学现卖。
朱祁钰和胡濙这对儿君臣也是奇怪,一个敢说,一个敢学。
第九百零八章 以粮草为饵,贪功冒进
帝王教育,朱祁钰真的没有,他真的是来补课的。
而胡濙人已经将近九十岁,可是这说话的条理,依旧是顺畅无比,他在讲经典史集的时候,那是引经据典,连书都不用看一眼,可是在讲道理的时候,那是一句文绉绉的话都没有。
胡濙端着手说道:“这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若是履任一方为父母官,比如那殷谦,对左右说这女子唱的音正,而后这女子被自愿送到了殷谦的住处,殷谦拿了好处,到时候旁人求他办事,他就得办,到了春秋两税,他就得报灾逋蠲免,这藁税便不能足数,朝廷就得催缴,而后就是一笔烂账,一笔又一笔。”
“想当个清官要比做个奸臣难得多,需要个七窍玲珑心,这类的笼络,将会伴随殷谦的一生,他若是持节守正,有恭顺之心,那便能够踏踏实实的走下去,若是在任意一个地方,没有守住,就是和萧晅一样,从中流砥柱流芳千古,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
“可这人都有私欲,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这也是之前杨善在认罪伏法之前和陛下所言的人心五毒。”
朱祁钰面色稍微有些无奈的说道:“杨善也为大明鞍前马后这么些年,临行前,朕去看了他一眼,朕记得他的叫嚣,他说,这天下最终成不了于少保口中的大同世界,因为人性使然,人心五毒;他说,朕肯与天下妥协,朕就是如何穷凶极奢,天下仍称颂赞礼。”
“杨善是个有才能的人,他并不顽固,甚至还知道沧溟流和沧溟海,朕一直以为他这种老学究对朕捣鼓的那些东西,不屑一顾,可就是这么个人,最终还是走上了歧路,可惜了。”
当皇帝近十二年来,朱祁钰感觉最棘手的事儿,就是人才,人才哪里有够的时候?有不凑手的时候,朱祁钰就会念叨在康国的王复和王越,俩人在西域逍遥快活,丝毫不考虑朝堂人才紧张,毫无恭顺之心。
殷谦是个人才,朱祁钰对他有些期许。
殷谦上奏言那女子的事儿,非常详细,甚至殷谦觉得有负皇恩,才如此周详。
那女子是自愿的,给青天大老爷做个小而已,总比在楼子里卖唱强上了万分,而且这官面上的人物,总是最要脸面的,即便是丢弃,也会安排个去处。
殷谦事无巨细的讲解了作为一个县令,他的权力,在他的地界,只要想就可以为所欲为,李宾言为何讨人嫌?李宾言仗着圣眷在隆,伸手伸到了别人的地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殷谦用了三个字精准的描述了作为县令的权力,那便是县太爷,只要做了县令,就是这个县里所有人的太爷,是所有人,那些遮奢豪户,也要看你的脸色。
这种权力让新科进士殷谦,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在长乐县当差,殷谦做的事非常非常多,修桥补路,惩戒贪腐、稽查县库、兴办乡学等等,数不胜数。
让朱祁钰印象最深的便是,殷谦杀了三个县里的恶霸头子,其中一个危害已久,甚至手伸到了衙门,管着所有的衙役,长乐县地地道道的土皇帝。
殷谦为了办这个土皇帝,还专门请了驻在月港市舶司的京军,防止生变,而办了这三个恶霸之后,长乐县三年向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朱祁钰非常乐意为这种臣子站台,就像他非常乐意给李宾言站台一样,他这个皇帝不就是这点用处吗?
有些人得了权力,就像殷谦这样如履薄冰,有些人得了权力,则是忘乎所以,在权力带来的享乐中迷失,全然忘记了科举时的雄心壮志,忘记了初心,忘记了为何要做这个官儿。
“这边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臣子一样,作为皇帝亦是如此。”胡濙的话多少有些不恭顺了。
作为皇帝还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做皇帝那不应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
朱祁钰清楚的知道并非如此。
胡濙继续说道:“这就说到了王振,王振可是好听话变着花样说,整天投其所好哄着稽戾王,有些事,稽戾王知道王振办得不对,比如正统十年,王振要折腾于少保,弄的朝野内外沸反盈天,最终不得成行。”
“可是大多数时候,稽戾王都说帮亲不帮理,不过是拿着王振索贿的银钱,拿了好处,便不能站理,稽戾王就是想处置王振,也无法处置。”
“王振并无恭顺之心,不过是扯着稽戾王的大旗谋私利罢了,可是兴安大珰则不会,都是皇帝近臣,陛下不拿兴安大珰的好处,兴安大珰便不敢胡作非为,反而处处小心,分寸火候恰到好处。”
“这也是御下之道。”
兴安直接给干破防了,争辩的说道:“胡老师父,陛下一心为公,咱家追随陛下左右青史留芳,还是弄些银两义子这些表面文章,孰轻孰重,咱家还是分得清楚的!”
朱祁钰也不管,任由兴安为自己申辩,这也就是他这个皇帝,胡濙敢这么直言不讳,要不胡濙只会牵强附会的引经据典,说一堆自己的都不明白的话糊弄了。
胡濙则满是笑意的说道:“兴安大珰,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容我慢慢道来,陛下,据臣所知,太白楼和燕兴楼这两桩都是皇庄,兴安大珰管着。”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北衙最大的两座酒楼背景硬的很,但几乎没人知道,这两个酒楼的背后,是东厂番子。
朱祁钰一愣,疑惑的说道:“是,不过胡老师父如何知晓?此事机密。”
“这京师里的事儿,臣还是知道一二辛密的,比如襄王殿下的世子养了个外室。”胡濙对着兴安说道:“这燕兴楼和太白楼就是个口子,敢请问兴安大珰,若不是内帑太监查的严,陛下要过这账目,这口子,是不是能来银子?”
“是。”兴安眉头紧锁,但还是不得不点头说道。
“陛下过这账目,这内帑太监就不敢糊弄,不敢糊弄,这个口子没开,若是开了,小的们孝敬老祖宗是不是理所当然?”胡濙继续追问。
“是。”兴安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还是得承认,这胡濙人老成精,看的通透,若不是看的严,这两桩买卖,就是他不拿,小太监也要拿,拿了孝敬老祖宗,顺理成章。
这就是开始。
胡濙这才继续说道:“所以了,你拿了银子,这小黄门犯了点小事,你是不是得担待一二,说些好话?这一来二去,这犯小事,犯着犯着就成了僭越神器,王振就是这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奸宦的位置,你让他自己说,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兴安大珰贤德,是因为陛下勤勉,明察秋毫。”
“是。”兴安感觉这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上一个跟胡濙掰扯的是贺章、陈循,兴安真的有些怕,作为大珰,若是被文臣给弹劾倒了,也就罢了,若是因为陛下不让贪腐,却贪腐被主子砍了,那他和王振之流,有何区别?
朱祁钰越琢磨越不对劲,眉头紧蹙的说道:“胡老师父想说朕抠唆,连两个酒楼的账都要看,锱铢必较,分毫必究,拐弯抹角一大堆,胡老师父不就这个意思吗?要说就明说,咱又不是不让人说。”
侃侃而谈的一副万事尽在掌控的太子少师胡濙胡老师父,直接给陛下一句话给干哑火了,他愣在原地愣了好久,表情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