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14章

作者:吾谁与归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敲了敲桌子说道:“那对于你自己呢?”

“臣本就不求荣,也求不得了。”胡濙很恨贺章,是贺章把胡濙逼得求荣不得的地步。

朱祁钰玩味的看着胡濙说道:“这样吧,胡尚书,朕也和你打个赌,就赌你心里想些什么,会如何做。”

“若是朕猜对了,你就听朕的,如果你猜错了,你就继续如何?”

胡濙看着陛下笃定必胜的模样,就疑惑的说道:“人心隔肚皮,陛下又如何知臣之事呢?”

“臣赌了。”

朱祁钰看着胡濙那依旧精力十足的模样,摇头说道:“这权臣的模样,首先就是阳奉阴违。”

“无论今天朕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无论今天朕说了什么,你都会继续做下去。”

“是与不是?”

胡濙闷声笑了起来。

陛下猜对了,陛下赢了。

可是无论皇帝赢了还是输了,他胡濙都会做下去,权臣的第一条就是阳奉阴违。

所以这个赌,毫无意义。

胡濙这么做,只能换一场让陛下印象深刻的记忆,付出的却是胡濙一生荣辱。

这个代价对胡濙实在是太沉重了。

虽然胡濙时常演示各种奸佞的手段,但是他真的不是什么奸佞,哪怕贺章现在深入虏营,但贺章并不埋怨胡濙。

朱祁钰不答应,但是胡濙还会继续做下去。

“陛下,不好了,陛下。”一个小黄门冲进了御书房,一不留神,脚被门槛扳倒,连滚带爬滚了几圈,滚到的御案之前。

“御前做事,何故如此慌张!”兴安厉声叱责着。

小黄门惊慌失措的说道:“陛下,于少保在京营中主持鞑靼十三万俘虏之事,鞑靼有悖逆者刺于少保,于少保身负重伤,不省人事!”

“什么?”朱祁钰猛地站起来,抓着桌角,大惊失色,面色苍白,然后转为了红润说道:“此事几人知晓?”

“仅夜不收知晓。”小黄门满脸煞白的回答着,额头都是汗。

朱祁钰咬着牙说道:“严密封锁所有消息,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军法论罪!”

“遣太医院院判陆子才,立刻前往北古口大营,救不活于少保的命,拿陆子才脑袋来见朕!”

“快去!”朱祁钰愤怒无比的说道:“一旦于少保不幸薨逝,命令石亨,所有鞑靼俘虏无论男女老幼尽斩!立刻进军!”

“朕要让草原寸草不生,为于少保陪葬!”

“陛下不可,陛下三思,万万使不得啊!”胡濙看陛下已经怒到了极致,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此举有伤天和!于少保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失道。”

“陛下,眼下急怒攻心,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朱祁钰抓着桌角稍微冷静了下说道:“胡尚书,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若是于少保薨逝,朕会让让草原所有生灵为于少保陪葬,无须再议了。”

“先退下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还有这种时候了,胡尚书那求辱得辱的戏,就不要演了。”

胡濙俯首说道:“陛下,臣拎得清楚轻重,臣告退。”

于少保在北古口大营出了事,胡濙这个时候那还有什么演戏的心情?

大明若是失去了于少保,再失去他这个糊裱匠,那大明得乱成什么样?

胡濙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御书房,准备随时挑起大梁,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他还是有些老力。

朱祁钰靠在软篾藤椅上,闭目养神,直到胡濙离开,朱祁钰才睁开了一只眼,开口问道:“朕演的好不好?”

兴安赶忙说道:“那是极好的,可是这么诓骗胡尚书,若是胡尚书知道了……”

“他先演朕的!”朱祁钰立刻说道。

于谦会在北古口出事吗?

别说朱祁钰给于谦点了亲卫的缇骑作为护卫,武清侯京营总兵官石亨,他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让于谦出事。

本就有仇怨和冲突的两个人,一旦于谦出事,石亨首当其冲。

所以,于谦在前线遇刺的消息,是朱祁钰在演胡濙。

朱祁钰说了,严格保密,不与外人道也。

胡濙要赌上自己的一生,为陛下演一出名为大忠似奸的权臣弄权的戏。

胡濙诚无德,他朱祁钰就有德了?

小狐狸和老狐狸对飚演技,就看谁能演过谁了。

胡濙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确实怀疑了一下,但还是积极准备去了。

胡濙的道德底线还是比朱祁钰高了那么一些,胡濙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居然会用于少保的安危作为杀招,而且他看陛下震怒,要让草原所有人为于少保陪葬的模样,实在是真情流露,不似作伪。

不是假的,若是于谦真的在北古口大营出了事,朱祁钰真的会让草原寸草不生。

第五百六十五章 立皇嫡子为太子

“朕知道胡尚书的心思,无外乎这朝中安稳了这些个年,一些人就生出了乱七八糟的心思,胡尚书想要把他们一个个的都钓出来。”朱祁钰闭着眼吐了口浊气。

大明天下,虽然大案频发,可极少涉及到了这庙堂之高,这就导致了京师的这池水,又开始了泛起了许多的波澜。

胡濙看自己还有点老力,就想着提前折腾出些风浪来,把这些暗流涌动,都提前引出来。

朱祁钰对兴安继续说道:“胡尚书为大明卖命了五十五年了,当年说是寻找那建庶人,不过是借个由头巡抚天下。”

朱祁钰现在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他却越发理解当年太宗文皇帝受的那些个委屈了。

天下人皆言这太宗文皇帝对建庶人忌惮颇深。

比如派出胡濙等一十四位巡抚,出京巡抚天下,文皇帝到底是要看着天下的沉疴烂疾,还是要找这建庶人?

比如南下西洋,凭耗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郑和带着几万人,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到底是为了富硕大明,广贸四海之物,还是要找建庶人?

若是文皇帝对建文帝真的忌惮颇深,那朱文圭至今为何还活着呢?

一个坐在皇位上,因为自己太蠢失道天下的家伙,真的值得忌惮吗?

且不言太宗文皇帝的英武,就是朱祁钰,都对稽王府上下还有宫里那个孙太后,一点忌惮没有了。

太宗文皇帝受了不少的委屈,天下人皆言他薄凉寡恩,皆言他夺了侄子的皇位,惊恐不安。

但是朱祁钰却是知道,只是文皇帝不想管而已。

“朕也去过南京,车马劳顿,岂是儿戏?朕还是大驾玉辂出行,尚且疲惫不堪,胡尚书不为那建庶人殉葬,当了多少年的官儿,就被骂了多少年。”

“朕不能让他临到头,变成一个祸国殃民的权臣,即便是他自己要做,朕也不准。”

“朕劝不住,也管不住,就只能骗了。”

胡濙被骂,也不是投献了他朱祁钰之后,才被骂,自从胡濙不曾为建文帝殉节,并且在永乐朝为官之后,胡濙的命运就注定了被骂。

兴安听完了陛下的絮叨,俯首说道:“世人皆言陛下薄凉,臣以为陛下至仁。”

朱祁钰将手中的红罗炭,扔进了火盆之中,低声说道:“朕想薄凉吗?朕不想你好我好,和和美美吗?”

“胡尚书老了,人老了疑心病就重了些,就会出现蟑螂恐惧症,前些日子里,张凤这只大蟑螂,自曝其短,把胡尚书给刺激到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兴安愣了愣神,呆滞的问道:“什么是蟑螂恐惧症?”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胡尚书是江西人,南方的家里一旦发现了一只蟑螂,就觉得什么边边角角都有蟑螂了。”

“你挑两个教坊的良人,给胡尚书的那个儿子胡长祥送去,胡长祥丧妻之后,这都快五十了,受累于他父亲的名声,一直没有续弦。”

“家里就三个人冷冷清清的,送俩美侍,添几个人丁,给胡尚书找点事儿做。”

兴安想起了那个解刳院当值的医倌,点头说道:“臣领旨。”

“襄王走到哪了?算算时间,该到河南府地界了吧?”朱祁钰掐着指头算了算,按时间算,这会儿襄王已经已经过了湖南地界,快进河南了。

三年之期已到,襄王安定贵州有功,带着自己的长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陛下,今日驿站飞鸽传书,大约已经走到了开封府,再有十多日,就能回京了,能赶得上过年。”兴安回答了一声,他往前凑了一步,给陛下披上了大氅,低声说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朱祁钰看着兴安有些担忧的神情,就知道兴安到底想说什么,止住了兴安的话头。

兴安走了两步,他低声说道:“陛下,臣还是得说。”

“说吧,不说能把你憋死。”朱祁钰看着兴安的模样,就知道兴安这话无论如何都会讲。

兴安跪在了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陛下,臣僭越。”

“襄王有三让至贤的德誉,这如今从贵州回来,德誉更盛,当初本就有陛下与襄王夺龙之事,这宫里的孙太后,在稽王府还有条万贞儿的暗线。”

“这万一陛下有个风寒之类的病痛,孙太后下一道襄王监国、稽王为太子的圣旨来,襄王再让人把泰安宫一围,臣怕他们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朱祁钰看着兴安点头说道:“起来回话。”

兴安是朱祁钰的大珰,这番话,自然是兴安的担忧,又何尝不是朝中某些人的希望呢?

朱祁钰可是亡国之君名声在外,和襄王那个谦恭和顺的美名,差的极远。

朱祁钰摇头说道:“于少保曾经跟朕说,人心经不起猜度,更经不起考量,朕也不会去考验襄王的人心,他若是真的想坐这龙椅,那就争抢一番好了,看到底谁才是天命所归。”

就跟太宗文皇帝看不上建文帝一样,朱祁钰作为皇帝,还能让他一个襄王在京师翻出了浪花来?

兴安还是跪在地上,越发恭顺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若是鞑靼和议成了,就让襄王殿下去大宁卫吧。”

“主意不错。”朱祁钰觉得襄王去大宁卫治理鞑靼,是个不错的主意。

襄王只要在京师,就会有些人生出一些歪心思来,把襄王送去大宁卫治理鞑靼,也不是个坏事。

兴安这才起来,他是司礼监提督太监,本身就有参政议政的权力,而且作为陛下的大珰,兴安自然先顾着陛下。

“陛下,今晚唐贵妃差人来说,做了点新鲜的糕点,陛下要去唐贵妃的花萼楼吗?”兴安低声询问着陛下的去处。

这宫里的妃子多了起来,唐云燕生下了三皇子朱见浚之后,就一直没有身子,眼瞅着宫里的汪皇后、李贤妃膝下有儿有女,颇为羡慕。

陛下也极为喜欢这唐云燕,兴安也就时常行个方便。

朱祁钰摇头说道:“去皇后院里。”

兴安无奈,这宫里妃子争宠,争来争去,就是争陛下这颗心,可是陛下后宫的妃子多了许多,陛下还是在皇后院里的时间最多。

朱祁钰抓住了给自己宽衣解带的手,汪皇后这双手,还是有点凉。

“皇后还在怨恨朕,否了母亲的懿旨?”朱祁钰还是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

吴太后的嫡庶有别,尊卑有序,让庶子和嫡子分开就学,就是为了杜绝以后,这庶子们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来。

尤其是皇长子朱见济,这年龄见长,这才情越发显露,人人称其贤,为人端正。

吴太后是郕王府的生母,在朱祁钰登基之前,先尊了太后,补了道手续,朱祁钰这便算是嫡子登基,也不太算逾越礼制。

礼法即便是不在胡尚书手中,那也是不是不便之物。

汪皇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臣妾哪敢生什么怨恨之心,陛下日理万机,这天下大事、小事,多少都得陛下亲自定夺。”

“今年夏天,就是陕甘宁靖四省的旱灾欠收,就把陛下给累了好几个月,才算是安抚了灾民,这还仅仅这一件事。”

“陛下在臣妾这儿的过夜的日子最多,臣妾受到如此恩宠,怎么会生怨怼之心。”

“真没有?”朱祁钰看着汪皇后的眼睛问道。

汪皇后点头说道:“真没有,孩子们还小,也不急这几年。”

“臣妾知道陛下心意,陛下希望他们兄弟几个,能够兄友弟恭,和和睦睦,臣妾也是如此希望。”

朱祁钰一想到为了这皇位,历朝历代,发生的那么多的腥风血雨,就知道他这个想法,完全是妄想。

“皇后不急,已经有人急了。”朱祁钰抱住了汪皇后,低声说道:“朝中已经有人在上奏请定太子之位了。”

皇后诞下了嫡子朱见澄之后,朝臣们并没有立刻上表言立太子事,主要就是怕孩子会夭折,这立太子非同小可,一旦夭折再立,就是反复折腾来折腾去。

所以朝臣们就等了几年,才上奏请定。

朱祁钰低声说道:“朕有意给……朱见济。”

“叮叮当当。”汪皇后摘发簪的时候,发簪挂着一串珠子,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汪皇后愣愣的看着朱祁钰,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陛下,莫不是真的要立济儿?”

庶子在古代就是庶孽,孙太后谩骂的时候,没有避着旁人,朱祁钰早就听到过这个词了。

庶子什么地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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