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12章

作者:吾谁与归

陛下的剑到底要指向哪里,是文臣武将宦官们都在犯嘀咕的事儿。

一个宦官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文武两列,缇骑、宦官,心惊胆战,这是要干嘛?

这里集中了朝堂上所有实权人物和武官!

宦官俯首说道:“陛下,太后要召见会昌伯。”

“准。”朱祁钰点头说道。

孙太后要见父亲,这是天伦,朱祁钰作为皇帝,的确可以限制,但是那么做,只会消耗自己的名望罢了。

他的名望是要用去北伐、要用去开海的,是要去抑制土地兼并的,是要干大事的,用在这种事上,太浪费了。

“朕是不愿意党争的。”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自古党争稍起,就是朝堂乌烟瘴气,朝令夕改,民不知法,法不束民。”

“往前数一数,历朝历代,党争二字,都是让朝堂礼乐崩坏,进而国家陷入危亡之中。”

“北宋的时候,围绕着宋太祖皇帝的革故鼎新,围绕着宋太宗皇帝的祖宗之法,北宋的党争,从头到尾,都没停过。”

北宋的朝政是怎么彻底败坏的?

赵大说要革故鼎新,无万世之法。

赵二说要遵祖宗之法,朝廷礼制,不可擅动。

每一个北宋皇帝亲政就会革故鼎新,每个太后临朝称制,就会尊祖宗之法,全面消除新法。

最后北宋的朝廷,搞的乌烟瘴气。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朕只想北伐。”

“给大明亿兆百姓一个交待,给大明臣工一个交待,给大明列祖列宗一个交待。”

“朕给太后送礼,还把于少保一起拉上,就是不想党争,就是想着把瓦剌人给灭了。”

朱祁钰是非常认真的说这件事。

他是皇帝,他要是带着头搞党争,京营大权在握,缇骑在手,就是费点劲儿而已。

印把子、枪杆子、钱袋子都在朱祁钰手里握着。

只不过现在是一锅夹生饭,饭还没熟透呢。

朱祁镇还活着呢!

于谦当然知道朱祁钰的决心有多大。

皇帝除了上朝,就在讲武堂待着,明明对兵事没什么天赋,还天天兵棋推演找虐,陛下要领兵指挥打仗吗?

陛下只是不想被蒙蔽。

的确是有点像穷兵黩武的亡国之君。

陛下做的一切,是为了北伐大业,朝堂安稳点,所有人力往一处使。

这宣府之战搞得就很好,大明通力合作,瓦剌人送了七千伤亡,狼狈逃窜。

大明只要万夫一力,自然是天下无敌!

朱祁钰十分认真的说道:“诸公,朕施政以来,全仰诸公通力合作,守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守住了大明的颜面,希望诸公与朕,同心同德!”

朱祁钰没有辩解稽王府投毒一事,虽然朝臣们多多少少都会有猜测,甚至他们有的人还在等着陛下的剑指过去。

但他是皇帝,他为何要辩解呢?

他就是再辩出花儿来,信的人,还是会信!

在场所有的人,能坐在这儿的,都是自己来的,朱祁钰并没有叫他们过来。

他们或被迫或自愿,上的他这条船,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罢,都是船上的人。

忠诚皇帝的有,忠诚大明的也有,为了自己身家性命的也有,但是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废朱祁镇为正统帝!立朱祁钰为景泰帝!削太上皇帝号!废朱见深太子位!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

朱祁钰作为掌舵人,要保证这艘船不会翻船。

“七尺终当以死报君!臣等领旨!”于谦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

自古危亡之事,莫过于:君出、虏入、播迁、党祸,四者旦夕之势,而存亡之判也。

“陛下,会昌伯似乎是和太后吵了起来。”一个宦官又匆匆的跑了进来。

朱祁钰和朝臣们愣住了。

这是什么拳法?

打的朱祁钰有点懵……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明正典刑,再斩一遍

朱祁钰自登基以来,主要大敌就是瓦剌,虽然也先有点急功近利,但是做法还说得过去,算不上蠢笨之人。

但是内斗这件事,朱祁钰一直在避免,既然避无可避,朱祁钰打算应战了,对方主帅和对方头号悍将,却是吵了起来。

天底下还有这等事儿?

“兴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朱祁钰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还是探明情况再说。

而此时的慈宁宫里,孙太后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父亲!”

孙太后厉声说道:“稽王府的诸多孩童是我的孙子,那不是你的曾外孙吗!你居然对他们下此毒手!”

“若非皇帝派了奢员,查出了毒来,你是打算毒死稽王府上上下下吗!”

孙忠嘴角不断的抽搐着,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在他的估计下,只要稽王府出了事,那必然是朝野震动,太后这里必然识破皇帝那副伪善的面孔!

只要开始了党祸,即便是查明了真相,也无济于事了。党争这东西一开个头,哪还有结束的时候吗?

但是稽王府只死了个宦官奢员。

孙太后传孙忠入宫的时候,他还在想,如何劝说孙太后下定决心,应该如何分化朝堂上朱祁钰手下的文臣、武将。

于谦、王文爱名,石亨贪权,这都是可以攻讦的点儿,只要摆开阵势,玩阴谋诡计,孙忠相信,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入了宫,就是被申斥,这件事居然暴露了。

“臣愚钝,不懂太后在说什么。”孙忠却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这等事。

这要是承认了,那会昌伯府即便是不落个满门抄斩,那也是全家流放了。

奴儿干都司黑龙江尽头的那座永宁寺,就是他们的归宿。

孙太后猛地站了起来,用力的将茶杯摔到了地上,愤怒的说道:“还愚钝!”

“要不要让缇骑现在就去你家里!尽数缉拿!他们扛得住北镇抚司的五毒之刑吗!一个水刑几个呼吸之间,就撂的一干二净!”

“你还愚钝!”

孙太后在看到孙忠的第一眼之时,就知道了,就事儿,就是自己这个父亲做的。

不是钱氏不孝,是她爹对她的孙子们下的手!

因为孙忠满脸都是得逞后,狡黠的笑容。

知父莫如子。

这么些年了,孙太后太了解孙忠的德行了。

孙太后站起来,愤怒到了极点的说道:“父亲,无论如何,本宫问你,你斗的过皇帝吗?!”

“皇帝连皇宫都不住,在防着什么?”

“皇帝住的那泰安宫,固若金汤,滴水不漏,你安排的人,进去过吗?施政以来,皇帝的哪个手段,是借着阴谋诡计去做的?!”

“你斗不过的!”

孙太后将话讲的明明白白,瓦剌人已经退了,她在朱祁钰削太上皇帝号的时候,没想过吗?斗倒朱祁钰,扶持朱见深当皇帝吗?

毕竟那庶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想过,但是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根本斗不过!

皇帝登基之后,所有的都是阳谋,桩桩件件,都是阳谋,走的是大道,阴谋诡计在皇帝面前,根本没用。

除非能把皇帝给杀了,可是瓦剌人几万大军,都杀不掉皇帝。

“你以为你那些个交通手段,就能笼络朝臣武勋了吗?你没看皇帝一直在等宣府大捷,不到宫里送寿礼!”

“陛下不动,谁敢进宫看我这个老太婆!是信国公府那个曾孙吗?你那个孙女婿吗?”

孙太后又将手中的拂尘给扔在了地上,她歇斯里地的咆哮道:“你疯了吗?你是要带着我们孙家!带着本宫!带着稽王府!带着那四个孩子!一起去死吗?!”

皇帝什么实力?孙家又什么实力?

凭借着孙家跟皇帝斗,脑袋长了几颗?

这庶孽皇帝现在愿意维持这表面的平和,不把事情做绝,是为了北伐大计,是为了给大明洗刷耻辱!

“臣惶恐!”孙忠颤颤巍巍的跪下,俯首帖耳,颤抖不已。

“你跟那个瓦剌奴酋也先一样,掂量不出自己几斤几两来,非要到宣府碰一碰,愿意试,就试试吧。”孙太后终于生完了气,她只觉得阵阵血气翻涌,眼前一片雪白。

她喘了好久的气,才坐直了身子,依旧是愤怒不已的说道:“蠢!愚不可及。”

这事儿真的蠢吗?

若非那个王亮被钱氏发现了,太后肯定会把矛头指向庶孽皇帝,因为庶孽皇帝斩草除根的动机,再明显不过了。

到时候太后将旗子拉起来,未必,不可以斗一斗。

孙忠总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太过于软弱了。

现在的庶孽皇帝实力没那么强,对于京营的掌控也没有悉数掌管,京营也是可以分而化之。

孙忠还是以为事情可成,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儿,不知怎么被发现了。

孙太后看着孙忠的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相比较而言,孙太后是清醒的。

现在皇帝不把事情做绝,是为了让朝中那些正统朝的勋臣、外戚、官员们,都有个体面。

毕竟大家都是做了十四年正统年间的官儿,天下的官员,都是正统年间出仕升迁。

有个孙太后和稽王府的这俩牌坊,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不是大家不忠诚,是稽王在迤北,臣等无法效忠。

目的,是万夫一力,共灭瓦剌。

孙太后已经无力生气了,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父亲,你以为分化京营那么容易的吗?”

“现在皇帝每日去京营,几乎所有的军士们都认识皇帝,讲武堂里,皇帝每日待在那里,武勋谁不知道他们效忠的是谁?”

“父亲,你不要那么糊涂,我们在朝堂哪有什么根基?那都是大明的臣工,那都是大明的勋臣,皇帝就是大明,大明就是皇帝啊,父亲!”

孙忠忽然抬起头,眼中露出了骇人的目光,非常平静的说道:“那要是上皇回京呢!”

“休得胡说!”孙太后面色剧变,低声训斥。

孙忠长长的松了口气,俯首说道:“臣知道了。”

“事情办得可会留下把柄,被人追查到会昌伯府?”孙太后再次问道。

孙忠再次俯首说道:“还请太后放心。”

“前几日听到续宗提到了一嘴,臣回去问问,就扭送北镇抚司吧。”

孙太后深吸了口气,闭目良久才睁开眼说道:“以后莫要做这等事儿了,还有让……续宗写封遗书自杀吧,你带着遗书和尸体,去讲武堂向皇帝请罪。”

“太后!”

孙忠再次抬起了头,目光惊骇,孙续宗是家中幼子,才不到十八,虽然是庶出,但那也是孩子啊。

到底是侄子亲,还是儿子、孙子亲呢?

那当然是儿子、孙子亲了!

现在的局势是,这件事不给陛下一个交待,她稽王府那四个孙子,一个都保不住了。

孙太后厉声说道:“你不要心存侥幸,卢忠是皇帝的一把金刀!”

“上次查办刘玉、韩陵之事,你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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