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白吃
“唉,这外出游历三十载, 我却把老祖六百寿诞这等大事给忘了, 真是不应该!”张尚勤不禁苦笑了一声。
“尚勤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不过千元城与远霄城之间足有三十余万里,我等即便昼夜不停急回,也需要三四个月时间,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赶上世恒真君寿诞之日!”一位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的男子开口说道。
此人乃是玄远宗筑基弟子,不过倒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而是从世俗中所招来的。
通常筑基修士御器,一日一夜之间能飞遁三千余里左右。不过想要在三四个月内,遁行三四十万里的距离,这就需要多人相互配合,轮流催动飞行法器,才不至于法力耗竭。
若是一人独行在外,那保持这般飞遁速度,在短时间内无虞,可一旦时间长了, 法力方面的消耗便会跟不上, 通常是飞遁一两日时间,法力耗损个三四成左右,就要停下来休息个半日,以免突逢急事,惨遭不测!
不过玄远宗弟子一般外出游历的,若不是对自身修为极有自信,从而选择独行之辈,那余下大多数修士,多半会与同族,或是同宗相交之辈一起,很少会与外面那些散修结伴,免得遇到什么宝物机缘,却被人背后暗算,失了性命!
如今与张尚勤在一起的这几人,都是玄远宗弟子,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
而外出游历一事,他们有向宗门报备过,其中家族修士也有与族中金丹长辈说起过。
若是几人外出, 可最后未曾全部回来, 那余下这些修士就得受到宗门方面各般手段的问询。
一旦被查出是同门相残,或是其他人故意见死不救, 那回来的这些修士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子统兄且放心,老祖寿诞并非是举宗相庆,族中长老只是唤族中筑基回去而已。不过从前未曾听过老祖过寿,我也未曾想过此次这般突然。如今时限还不足半月,再如何也是已经赶不回去了!”张尚勤收入手中的紫珠,叹声说道。
因为寿元漫长的缘故,元婴真君寿诞看各人所好,或以甲子为界,或以百年为限,一般不会如凡人一般年年过寿。不过因为张世平自从结丹之后数百年间,就没有庆寿过半次,以致于张尚勤这些家族中后来的筑基修士,一时也没料想到这一点!
“只是族会而已,未能得见真君容颜,着实是一桩憾事!不过尚勤兄,即便现如今时间来不及,我们也应即刻启程回宗。”那中年修士余子统说道。
其他人纷纷应是,毕竟赶不回去是一回事,可当做不知道那可不成!
再者他们已外出二三十年之久,也有归心。
“多谢各位体谅!”张尚勤拱手说道。
而后他看向面容姣好的女修,笑道:“秀清,此次回去我们便去宗门落册将名份定下,迎你进门,不知你可否同意?”
众人一听,脸上皆露出笑意,连声道喜。
那女修颔首轻点了下头,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
……
而就在张家在外筑基纷纷启程回去之时,张国皇城养心殿西侧的一处暖阁内,那张仁澈也将事情交代完,只留下了那位皇帝侄儿独自一人。
暖阁内的近侍早就被遣走,屋中静得只剩下皇帝一人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突然一挥手,将软塌案几上的茶杯瓜果等物扫过,面生愠怒之色,沉声说道:“老祖何其不公,主脉修士是族人,我们这些分脉便不是了吗?”
再得知失去了靠山之后,语气中不免生有怨望之意。
一国之中无修士坐镇,十三州府中的各方势力一旦得知了消息,定然会蠢蠢欲动。
起初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但可预见今后情况!
外面侍从听到里头的动静,一个个站德挺直似木头一般,一副听不到看不见的模样,他们不知里面的那位为何如此生气,担心的是自己受到牵怒,丢了性命。毕竟皇帝圣旨一下,四方莫不俯首,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那皇帝再怒过之后,倚着榻上的软靠,语气有些怅然地问道:“大伴,这世上无灵根,便不得长生吗?”
话刚一说完,从暖阁一处角落屏风后,悄然走出了一名鸡皮鹤发的老太监。
“大家,灵根乃是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无灵根不入修行。”那老太监俯首细声说道。
张国皇城中的近侍皆是皇帝一人奴仆,只能以‘大家’相称,而非‘臣’。
“你内外兼修,二者已全然炼至先天境界,也还无法做到炼气入体吗?”皇帝眉头紧皱,他轻捏着眉间,开口问道。
“外功乃是锻体之法,锤炼皮膜,淬炼筋骨,从而滋养内脏,聚意凝神;而内气法门,不过是将其顺序癫乱,以药浴、真气等法滋养内脏,由内而外,二者殊途同归,最后都是先天境界。老奴曾请教过几位仙师,如老奴这等世俗先天之辈,或能力敌炼气修士,可两者却不可同日而语。”老太监解释道。
“我那三叔不是说武至先天,也能修行吗,莫不成是在诓骗朕?”
“先天境界虽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但炼化太慢,老奴二十年前修至先天境界,可至今还未再踏出一步,已然年老力衰,气血衰败。”老太监应道。
……
……
十余日,正月十九,临近时节大寒。
远霄城冲灵山,一艘长四十八丈八尺,宽二十丈的白色巨舟从山中飞起,朝着南海方向碧琥岛而去。
第847章 蛛丝马迹
有一些在冲灵山附近坊市中的修士,朝着那巨舟瞅了一样,有的流露出羡慕至极的眼神,有的则是不动神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一个面相憨厚的大汉收回了目光,沿街而行,来到一见不起眼的店铺中, 和掌柜寒暄了几句,在临走之时留下了一枚玉简。
不久之后,这店铺中的掌柜和徒弟交代了几声,便出门离开了远霄城,出了城门后,他便御器而起, 很快便消失在层云之间。
约莫五六个时辰, 这掌柜飞落在远霄城百余里外, 位于世俗王朝中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中,施展起土行遁法,整个人没入土石之中,潜行到了地底近乎千丈深的地方,来到一方溶洞之中。
“老黄头,今儿可还未到约好的日子,你怎么就过来了。”溶洞中回声传响,一个身穿黑衣的鸠面老者蓦然显现。
“过来当然是有要事了。这十余日来,张家那边陆续有筑基修士从外归来,此外远霄城坊市中的多处白猿楼,里面的筑基修士也不在。今日辰时一刻,冲灵山中更有巨舟飞起,朝南海方向而去,看来应该是张家那老家伙出关了,莫不是有所突破,举族相庆,否则怎会有这般大动静?”掌柜说道。
“应该不会吧, 元婴期哪有那么容易突破的,算一算日子, 张家那位如今也才六百寿数,应该不会那么快。”鸠面老者思索了一下,哑声说道。
“这可不一定,事关元婴大事,还是禀明宗门为好。”黄掌柜看着那鸠面老者说道。
而后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灰布储物袋,仍了过去,接着说道:
“还有这是最近两个月来,宗门探子所收集到各方消息,趁着此次我也一并送来了。你等下再一并送回宗门那边,太上长老可是极为关心此事。”
“知道了。”鸠面老者那干枯如树根的右手,五指成爪,接过储物袋。
“好,那我这边也不多留了。不过还有一事拜托你,我那孙儿炼气后期多年,宗门中有新出的筑基丹,还麻烦你这边出出力。”黄掌柜说道。
“放心,你在远霄城这边多年,功劳苦劳都有。上一次我回去时候,听闻江师叔正开炉炼丹, 其中有你黄家两颗。”鸠面老者说道。
“当真?”黄掌柜喜道。
老者口中的江师叔正是那位江若流, 乃是明心宗毕云泉这位元婴真君,最为看重的一位后辈。此人如今已是金丹后期,在明心宗中三十余位金丹真人中的佼佼者,修的是上古剑修之法,攻伐凌厉,寻常金丹后期修士莫与之匹敌。她在南州中也闯出了一番偌大的名头,曾斩杀过一位金丹后期的散修,还有三头大妖,号称丹剑双绝。
当然这等名头,不过在金丹之间流传而已,最多也就让其他元婴修士多看一眼罢了。
“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老夫就不相信你没接到你那孙儿传信?”鸠面老者哑声笑道。
黄掌柜被那老者当面点破,脸上也没有什么尴尬之色,仍是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黄家除了劭儿颇为潜力,其他人皆无筑基可能,当然要多关心一些。只是我如今常年在远霄城,不在宗门中,那筑基丹有那么多人盯着,实在是不放心。这次要是拿不到,那等下次开炉恐怕又要十几二十年以后,这可拖不得。你我也都是五十来岁筑基的,应该明白这筑基是越早越好。此事还须麻烦你,下次请你喝酒。”
“黄家黄家,老提这个做甚?劭儿也是我外孙,他的事情我可比你上心。我这就立马启程回宗,将此事报上去,不会让其他人抢了劭儿那份的。”鸠面老者说道。
“宗门与远霄城两地相隔十余万里,我们这些筑基修士往来一趟也需月许时日。若是宗门在这边有传送法阵,那就好了,也不用如此麻烦。若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这边也可立马把消息传回去。”黄掌柜说道。
“这等事情就莫要多想了,听闻百余年前妖族攻进远霄城时,毁去了几座上古传送大阵,如今恐怕连五宗那等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大宗都无法再布下新的传送法阵了。”鸠面老者说道。传送法阵涉及空间之道,即便有阵法大师知晓布阵之法,但修为不到,那也只能是干看着而已。
“我也不过是想一想而已,自从上一次交战,玄远宗与蛟龙一族各陨落了几位真君之后,这些年来我们人族修士与妖族可是起了不少纷争。每隔几年,城中拍卖大会中,大妖尸身材料可都不少。”黄掌柜说道,他在远霄城数十年,又因为是筑基中期修士,打听到的消息可不少。
“那你就没有搞到一些大妖灵材,或是筑基丹?不是说玄远宗、碧霄宫、红月楼三方每隔个十年左右,就会炼制一批筑基丹,会有三十四颗流到外面去,以供应散修嘛,你就没去买上几颗?”鸠面老者说道。
黄掌柜一听,不禁眯起眼来,看着鸠面老者这位亲家翁,没好气地说道:
“这种事情我哪敢去争,是怕死的不够快?那些凡是有资格拍买的散修,哪一个不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没点关系的掺和进去,买到筑基丹的散修里头,十个少说死上七八个,你当真那些大宗都是良善人家。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好让劭儿改姓?老夫早就看透你这人了,端是阴险,也难怪长成这模样!我那儿媳妇没有半点相似,该不会不是你亲生的吧?”
“你那儿子也没你这般痴胖,合着也不知是从哪里抱来捡来的!”鸠面老者怫然不悦地说道。
一说完也不管黄掌柜,晃身投入不远处的暗河之中,施展起水行遁法,瞬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除了明心宗之外,其他各方势力在远霄城或多或少都有探子存在。这些探子虽然无法走到太高的位置,或者取得那些元婴老怪的信任,他们做的主要是将一些重要的消息传回各自的宗门。
而从这些蛛丝马迹,或许能了解那些远霄城中那些元婴老怪、金丹修士的一些情况,例如修为是否有所精进,又或者有无修行了什么新的秘法。
虽然这种消息很难探得,但是万一有所收获,那便是大功一件。
而他们背后的元婴修士,也许就能靠着这一点点信息,在与之交手的时候,略占得一缕先机。
这种手段玄远宗自然也不少。
昔日西漠怖苦宫那次,玄远宗与燕家两方甚至都将暗子安插到了金丹高层,以致于张世平他们几人群轻而易举地杀进了对方秘境之中,夺取了对方偌大的基业。
……
……
另一头,张家巨舟在南海海域上空飞遁了数千里,早在数个时辰前,降落在了碧琥岛上。
在岛上修行的徐苏早已在候着,巨舟上郑亨运、张添武、张必行、张天明四人率先下来,见了面后双方打了声招呼。
后面依次跟着八十位筑基修士,男女老少皆有,最后的是两百余位,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炼气后期修士。
这些年轻人第一次来到碧琥岛,举止虽然还算稳重,但是从各人眼中仍可看出欣喜之意。
第848章 训诫
毕竟就算是元婴修行世家之人,也不是都能亲眼见过自家老祖的。
在世俗凡人眼中,修行者皆是仙师。可踏上了这条路的人,对于修行艰难才是最有体会的。炼气到筑基是一个槛,纵然张家如今已有三千四百余位族人,可这些年下来死去的,又或者新晋的, 增增减减下来筑基修士也才八十七个,至于金丹修士就更不用说了。
而往上的元婴修士,可谓是所有修行者毕生的追求。
寿享两三千载之久,冷眼坐观世间众生万象,又或者冯虚御风,朝起暮至日行数万里, 郁郁乎如仙人。
不过到了他们那般境界,早已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心中除却修行一事, 心中已无其他的杂念。
至于低阶修士认为的元婴修士有着移山填海的手段,其实这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他们对于自身的法力把控已然入微,即便是为了某种珍奇至极的灵物,出手相争搏杀,那也极为简练,而非是一出手便惊天动地,法力灵光四溢的场景。
毕竟一些声势浩大的秘法,施展之时并非那么迅捷,而元婴修士遁法又急速无比。
一旦察觉到对方所施展的手段,对自身有生死威胁,那定是先避其锋芒,又或者是逃之夭夭。宝物再贵重,哪比得上自身来得重要,况且来日方长,岂会逞一时意气,争半刻长短?
至于什么脸面, 那也得人活能着才去讲!
在此等候的徐苏与张家四位金丹修士,使唤了族中的筑基,将这两百余位炼气修士带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中暂且住下,等候明早去拜见张世平这位元婴老祖。
他们则是结伴而行,叙说近来所发生的一些趣事。
很快暮至夜起,五人于星空之下,临海听潮。
待到天边微亮,海上红日初生,光波粼粼之时,他们这才起身反行,领着众人入了张世平所在的洞府法阵,驻足静候。
不过一行人尚未见到张世平的时候,只见天边蓦然卷来一阵黄朦朦的怪风,从中有一道听起来颇为沉稳的话语传出。
“本君些许年未曾去过冲灵山,族中的小家伙倒是多了不少。”
风散之后,姜似显化而出,来到众人面前。
只见它随手一挥,竟从天上凭空落下了一头通体淡白,浑身晶莹剔透的海兽。
此妖兽十余丈大小,身躯修长, 浑身被无数的五彩灵光所捆住。虽然仍龇牙咧嘴, 满面凶相,但实则连半点法力都运转不动,没有半点危险。
“自今年以来,海上多有商队巨舟无端倾覆,想必应是这只琉璃兽所为了。”郑亨运说道。
“正是,也不知是从在南海哪块无人海域中侥幸晋阶的大妖。这琉璃兽既已结丹,却不安分守己,又不远遁沧古洋,出来兴风作浪,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主人唤我去将其擒来,免得此獠再生事端,这也正好作为贺礼。”姜似笑道。
这些天来,姜似潜伏在宗门中一艘商船上,多在这头琉璃兽出没的海域中往来行驶,耐心地等了许久,这才将其诱来。
这时众人面前的洞府石门轰然中开,张世平身穿青衫,缓步走了出来。他看了地上的妖兽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原是你这头琉璃兽在作怪,可愿降服于本君座下?”
姜似朝着琉璃兽轻轻一指,松去了它身上头部些许的禁制,以便能开口回话。
但奈何这妖兽仿佛听不懂人话,只嘶声咆哮不止。
张世平催动神念,感知到琉璃兽神魂极为紊乱,便摇了摇头,朝着姜似轻道:
“这头妖物应是渡劫时,神魂受损。不过也好,神智未开,自然也不会太过刚烈,自寻死路。琉璃兽精血能强壮低阶修士体魄,徐苏你们几个等下将其带回去,暂且养在幽波湖中,每隔三月左右,便取其部分灵血,供族中后辈所用。今后那幽波湖,便作为你修行洞府。”
“是。”徐苏拱手,欣然应道。他修行的是水灵之法,只不过远霄城也好,南海诸多海域中也罢,三阶水府虽然不少,可主修水行功法的金丹真人居多,这合适的三阶水府哪够用?
幽波湖是位于翠竹谷数十里外的一处三阶水府。当时张世平在翠竹谷修行时候,这水府原本是一位名为幽波真人的金丹散修所有。
不过这位散修在张世平结婴不久之后,因寿元枯竭坐化于水府之中。
而后不久,便有一位宗门金丹真人入主其中。
只是如今,恍然已过又是三百年,这一位金丹修士亦是寿终。
前些日子,这位金丹修士的族人收拾了下洞府中的财物以后,移居到另一处二阶灵山中,这处三阶水府便空了出来。
玄远宗中负责远霄城中洞府租赁事宜的管事,立马将这消息禀报给了宗门中的几位元婴老祖。
张世平得知之后,便开口将那水府要来了。
吩咐完这些事情,他这才开始打量着面前三百余个筑基炼气的族中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