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高长恭哈哈笑着,他知道周公瑾这人平时说话并没有这么粗俗,相反,他在朝中一向有着“公子御史”的美称,现在也就是在老熟人面前要故意做出这副当初江湖人的模样。
从前大家聚集在吴地的第一江湖大帮,那时候他们四海为家,快意恩仇,打过恶霸、恋过花魁,只不过周公瑾总是抱怨最多的哪一个,因为每每有高长恭在场,就连那些街上闲逛的小娘子们,都没有一个肯把眼睛放在他身上哪怕一瞬,更不要说建邺各大楼馆的花魁们了。
不过如今,他们各自都有了官职,高长恭单人撑着整个荆吴的军部,而周公瑾则身为御史,监察四方,两人甚至逢年过节也未必能再见上一面了。
周公瑾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头,两人一幅哥俩好的样子并排走着。
“消息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敢造这样的大谣来诓我,结果你竟真的来了……怎么,建邺城容不下你这位荆吴战神了?躲什么呢?非得逃得这么远来放风?”
“我哪里在逃?只不过……现今的建邺城,的确是容不下我了,无论是士族还是宛陵,都容不下我喽……左右也无处可去,干脆就来帮帮你。”高长恭笑着锤了一拳周公瑾的胸口,这一下可是把周公瑾打得差点没把喉咙管给吐出来,不过两人还是相视大笑着。
周公瑾远远地看了一眼港口的船,低着头嘿嘿地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听说木兰将军也随你一路,就算先生拿缰绳捆着你,让你留在建邺城主持大局,你恐怕也得溜号出来,是吧?”
“来,跟我说说,这回你俩有什么进展?我可等着喝你喜酒的,虽说高老大人三番四次托我给你留意着那些大家闺秀,我却反复思量着不妥,这荆吴女子大多温婉如水,而你……则是个受虐狂,若家中婆姨不能举着战刀一天砍你八百回,你怕还不愿意回家了呢……”周公瑾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促狭,连笑容都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高长恭微微叹了一声,苦笑道:“得了吧。你少搀和我的事儿……本来在建邺城我就糟心得很,你要是也站到我老爹那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公瑾立即抬手赌誓道:“这哪里话。我发誓绝没有‘叛变’啊,我怎么可能站在高老大人那边……你爹那是病急乱投医,就想尽快抱上孙子,我比你还小几岁,哪里有认识那么多大家闺秀……况且,我可是知道你心里有人的,说说呗,你和木兰将军,如何了?”
高长恭看了一眼港口,声音变得有些凄苦:“如何?还能如何……”
周公瑾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这么多天,孤男寡……呸,也不算,但好歹也算是双双携手泛舟江上,大半个荆吴都游过来了,你就没趁机做点什么?嘿,以前一起在花楼喝酒的时候我还骂你是个禽兽来着,结果没想到你这回连禽兽都不如啊……”
高长恭抬起一条腿,悄然地搁到周公瑾的身前,周公瑾忙着喋喋不休地说话,冷不丁就要绊上一跤了,只不过他竟然在即将往前倾倒的那一刻立即抓住了高长恭的衣领,随后借着力就站直了身子。
没能看见他摔个狗吃屎的模样,高长恭有些愤愤不平,蔑笑着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见着人家小娘子长得美,就要上去搭讪几句,结果还不都是些口花花,你不是也没成婚?”
周公瑾嘴角抽动了一下,无奈道:“那哪儿能一样……我要是有了仰慕的姑娘,还不得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让人家看到我的诚心?总好过你这根木头,守着一朵铁血木兰花,守到今天都没开花结果……”
“哎?听你这么说……你是有能让你追在屁股后面的人了?”高长恭眯起眼,故意拖长了声音问道:“是哪家的闺秀呀?”
“还闺……呸,不算闺秀,就是一野丫头,脾气还臭的很。”周公瑾翻了个白眼,不过眼神却闪过些许温柔,赶忙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这趟来,肯定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
高长恭笑道:“咳,我能帮上什么忙,那还得问问你这个监察使大人啊……我不管政事,练兵的那些本事怕是在这里也用不上,倒是后面还有百名青州鬼骑,过几日应该能到了,听你的安排吧。”
周公瑾点了点头,说到公事,他的表情平静而严肃,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身上正泛起一股威严,他道:“跟我来吧。”
两人缓缓走过闹腾的人群,烤乳猪散发出来的香味已经让灾民们发了狂,就连小吏连连地用刀鞘阻挡,可还是有一大批灾民冲到了安仁的面前。
安仁和那些名厨们哪里见识过这般阵势?眼前这些灾民,眼睛发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简直就像是狼群一般,没等安仁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被灾民们围在了中间,烤猪已经被灾民们抢了下来,即使还没有烤熟,可灾民们仍然不管不顾地去用嘴撕咬流油烤猪的部分,就算嘴唇烫伤,他们也不肯慢人哪怕一口。
安仁被灾民的洪流席卷着,只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就算他还有那么点气血修为,可这洪流的力量实在强大,用不了多久他,就摔倒在地上,无数的脚丫子踩了上来。
高长恭面无表情,与周公瑾双双进入灾民群中,伸手抓住了两人,然后发力一扔,那两个嘴里还含着生肉的灾民便感觉自己升入了云端,瞬间又呜啦啦叫着往下摔去。
等到他们坠落到柔软的草垛之上,两颗高悬的心才算落了地,一边还赶忙把嘴里的肉食往肚子里咽了咽,生怕吐出来被人抢了去。
随着上了天的身影越来越多,许多人的面上都失了颜色,连滚带爬地往空地上逃去,结果不断地有哎哟声传来,又有数位灾民落到了草垛之上,表情与之前的那位如出一辙。
高长恭和周公瑾游走在灾民组成的洪流之中,却有如无人之境,没用多久,这群哄抢烤猪的灾民就被他们一个个地扔到了草垛之上,因为一时人数太多,不少灾民相互碰撞到一起,发出好几声惨呼。
场面终于安定下来,高长恭看了一眼吃了一嘴土趴在地上哭叫的安仁,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这会儿这位安家独苗大少爷已经被踩得浑身青紫,鼻涕眼泪糊在了一起,嘴里还不断重复喊着“娘啊,救我,爹啊……”
第一百四十章 瘟疫
高长恭伸手把安仁拉了起来,对着那匆忙赶来的家丁道:“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
家丁们哪里敢怠慢,先不说面前这位可是传说中那人,而且这个浑身是伤哭天喊娘的人正是他们的大少爷,老爷若是看见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罚他们呢。
安仁被带走之后,周公瑾对着身旁的小吏道:“带人把剩下的猪肉收起来,切成碎块,熬进米粥里。”
小吏领命而去,高长恭则是对着在粥铺里看傻了的秦轲和阿布,扬声道:“走吧,这里的事情都会安排别人去做,你们等会儿有其他事情要办。”
秦轲和阿布点了点头,走出粥棚,跟到了高长恭的身后。
高长恭与周公瑾走在前头,两人轻声细语地交谈,谈的每一句话都能点到这场大灾之后的重心。
秦轲与阿布缓缓地走着,在他们的身后,从下船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张芙低着头亦步亦趋,不论是眼前的灾情还是刚才乱成一团的哄抢,似乎都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冲击。
“现在邬县的情况基本控制得当,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前几天灾民里已经开始有人发病,症状差不多都是发热,呕吐,到了后来就是浑身乏力,口水泛黄,眼睛发红,甚至七窍流血而死。”
周公瑾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拿出几条白色方巾,递给四人,看着高长恭道:“虽然我知道你的身体确实很强,不过瘟疫这东西往往像鬼神一般难测,多做点预防未必是坏事。”
“鬼神一般难测吗……”高长恭点了点头,正好他也不必再借着斗笠来掩盖面目,厚薄恰到好处的方巾在蒙住口鼻之后,他整个人的容貌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不多时,既然看见了前方正由无数蒙面士卒守护着的营寨,此刻天色暗淡,火把在营地里熊熊地燃烧着,映亮了那些简易搭建的帐篷。
秦轲的眼力在奇术的帮助下,能在夜间看到很远的位置,自然也就看见了营寨里有人正抬着用草席覆盖着的担架,然后将上面的尸体一具一具整齐地堆到了营地的一个角落里。
他当年是见过瘟疫病人的,当初他父母带他逃荒到中途,路上就有不少人呕出黄水,好像是什么东西附身在他们身上一般,有的人还会七窍流血,发着狂像是条疯狗一般嚎叫,他的父母说这是瘟神作祟,甚至不敢有片刻停留,连夜就带着他和他妹妹逃离了那处村庄,这才幸免于难。
等到跟师父读书之后,他自然也明白了瘟疫并非是什么瘟神作祟,然而这种可怕的东西,他仍然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他感觉到自己的臂弯有一股热气贴了上来,微微侧头,原来是张芙身体有些发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害怕了?”秦轲轻声道,也对,毕竟张芙只是一位女子,而且养尊处优的她估计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这般的惨烈的情形,于是他道:“你要是怕,就别跟着我们进去了,你去驿馆吧。”
张芙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但声音还是有几分颤抖:“我没事,你扶着我点就行,我……我只是有些累了。”
秦轲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心想你明明都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了,还强撑着做什么?等会儿要是近了营寨,只怕见到的情形要比现在更加可怕,别到时候真哭出来才好。
但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伸手搀扶住了张芙,他能感觉到张芙那柔软的手在紧紧地握住他的臂弯,仿佛这样能缓解他的一些紧张情绪。
“这些天没怎么死人了,得多亏一位来自群芳国的姑娘,自称名为乔飞扇,如果不是她提出赶紧先将发病者隔离起来,只怕情况要更麻烦一些。”周公瑾提到这位乔飞扇,眼里流露出几分欣慰与柔和。
高长恭则是看了一眼张芙,他分明感觉到这柔弱女子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突然闪动了一下,只不过她的嘴唇仍然紧闭着,没有说出什么。
高长恭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群芳国的姑娘?倒是有些意外……”
“原先打仗的事情,都是唐国和荆吴上层的事儿,群芳不过弹丸之地,这么多年唐国没顺手灭了它想来完全是看在那位杨太真的面子上吧?”
世人皆知,如今唐国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贵妃杨太真,就是出身于群芳国,传闻她的美貌出尘如仙,舞姿翩若惊鸿,出嫁之时,还有百鸟朝觐,堪称凤仪万千。
不过,显然这个百鸟朝觐是那些文人为了讨好唐国国主李求凰而编造出来的异闻,但至少对于杨太真美貌的描述还算是比较中肯的。
或许也正因如此,她只用了数年时间便独占了李求凰的后宫,甚至以女子之身掌握了唐国近半个朝堂,多少忠心耿耿的老臣们背地里都称她作“红颜祸水”,但一边又不得不去佩服这个女人操纵人心的手腕。
早些年荆吴与唐国的大战,就是由杨太真一派主导,如果不是当时的荆吴有高长恭和诸葛宛陵,只怕这偌大一个荆吴,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最短命的国家也说不定。
“你是怕我对她有什么看法吧?”高长恭笑了笑,挑眉道:“我还不至于……会因战事迁怒群芳国……”
周公瑾有些尴尬地笑着,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高长恭,继续道:“这些时日,我已经把周边郡县的药材都调了过来,按照乔姑娘开的药方,许多发病比较轻的灾民已经逐渐好转,可那些严重的……状况还是很不乐观,药物对他们基本起不到作用了,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让他们少一些痛苦……”
“已经做得很好了……”高长恭看得出形势的严峻,安慰道:“换做其他人来此,只怕这场瘟疫还会继续扩大,到时一旦成势,整个荆吴甚至都有可能因此大乱,到时唐国万一趁势入侵,真不知那时该如何收场……”
周公瑾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营寨之中却突然有一位身穿铁铠的统领狂奔而来,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睛里满是焦急,还没站稳脚跟,他就喊道:“报……报大人!出事了!”
他喊得太着急了一些,以至于一口气呛到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公瑾皱眉看着他,脚下步伐已经往前走去,边走边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忙?慢慢说。”
“慢慢说不了,总之……乔姑娘请您过去,赶快!有病人的状况出了问题……”统领急声道。
周公瑾不再多问,加快了脚步奔向前方的一间帐篷,他们的身后,秦轲和阿布紧紧地跟着,大概是因为张芙穿着女裙,身体又柔弱,实在不可能跑起来,于是秦轲便背起了她。
伏在秦轲背上上下颠簸的张芙红着一张脸,突然感觉心里那点畏惧在此刻消散得干干净净,她低下头,把下巴枕到了秦轲的肩膀上。
“什么情况?”周公瑾刚掀开帐篷,就看见三名病人躺在帐篷正中央的担架上,双眼赤红,嘴角流出腥黄的脓水,三人都被布条绑住了手脚,但他们拼命挣扎着,双眼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目光显得空洞又惊惧,像是面前有什么恶鬼梦魇一般,可是自身却又无力逃离。
乔飞扇蒙着面,一双眸子宛如湖水般清澈,她低着头,也不顾这些发病者的癫狂,紧紧握着一人的手腕,切着脉搏,眼神满是凝重。
切脉许久,她摇了摇头,站起身道:“还不清楚,明明这几位病人吃药之后有所好转的,但今天,不知为何病情突然加重,甚至比那些先前的重病人状况还要猛烈。”
周公瑾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外面几个下属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这几名病人抬去重病区域,其实这就等同于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可瘟疫至此,人力实难回天,他需要考虑的,是更多人的安危。
周公瑾问道:“其他的病人呢?有没有跟着一起反复?”
“也不太好……”乔飞扇的身高并不高,甚至只到周公瑾的胸口,可她仰着脸,说出的话却仿佛有千斤重,让众人心中一沉。
她道:“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听风之术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打算?在场的众人其实都很清楚,无非是就是一个“死”字而已,可这一个“死”字又何其沉重!
得了瘟疫的灾民如今已达六千余人,其中病重者就有两千多,本来周公瑾心中挣扎了无数次,才下定了决心会在必要的时候放弃那两千重病之人。
可如今的这个噩耗是在告诉他,这剩下的几千病者也有很大可能保不住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悲凉来,不经意与高长恭对视一眼,他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同样流露出沉重,他们彼此都想得要比在场的众人更多,他们深知,若灾民们开始成批死去,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就会变成绝望,甚至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那些暂时还活着的人们,必然不会甘心在这营中等死,只怕要闹出一场动乱来。
在此之前,周公瑾已经专门调集了一万地方驻备军前来,可不是真的为了防止那些泼皮无赖在粥棚插队闹事,而是为了以防这些病患自知无救之后可能做出的不理智之举。
要知道,这瘟疫传染犹如幽灵一般看不见摸不着,只要侥幸跑出去一个,这场瘟疫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不仅仅只是邬县的大灾,更是整个荆吴的灭顶之难。
自然,真到了那时候……这些守卫百姓的军人,恐怕得要亲手挥下屠刀,去杀死这些重病者了。
周公瑾闭上双眼扪心自问——若是这营寨中的六千灾民闹起来,自己真能下得了那个狠心下那个命令吗?
可是……他身为监察使或许不得不面临这种道德抉择,哪怕他的所作所为必然会遭到史官们的口诛笔伐,可为了荆吴,为了苍生……
他别无选择。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高长恭盯着乔飞扇,语重心长道:“乔姑娘,那两千的重病患若是真的救不回来也不强求,可剩下那四千余人若也活不下来,周大人怕是对朝中难以交待啊。”
乔飞扇同时也感觉到了周公瑾投过来的灼灼目光,她下意识地避了避。
其实她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作为医者,看着病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却无能为力,这等于就是给她脸上一记接着一记地在扇耳光。
“我再查一查发病的原因。”乔飞扇模棱两可地喃喃自语,“只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就麻烦姑娘了。”周公瑾拱手道:“如果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必定满足你。”
帐中气氛凝重如一团粘稠的浓雾,覆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秦轲却闭着眼睛,好像在感知什么。
随着气流柔和地在他耳畔拍打穿梭,他的风视之术逐渐展开,周围无数病人的呻吟声、军士巡逻的脚步声、伙房炉灶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都像是放大了数倍一般,钻进了他的耳中。
他想更多地知道营寨中的状况,所以下意识开启了风视之术,而当他真正开启风视并将其扩大范围之后,声音的洪流顿时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几乎无暇思考。
在这样密集的声音交织之下,换做别人,只怕根本抓不到主次,只会觉得头脑繁杂,但秦轲却能感觉自己逐渐掌握那根线头,然后轻轻地一扯,这些声音各自归位了,在他的脑海中,一张图像在他脑海中呈现而出,尽管这张图像十分模糊,但他却足以分得清楚各种声音的来源,距离。
“今天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白菜粥呗,难不成你还想吃肉……”
换做高长恭,或许他的听力因为身体的敏锐也十分强大,但他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这是那些修行精神的修行者才有的异能,只不过这世上有天赋成为精神修为者的并不算多,但如果是精神修行者,在同样修为之下,多半会比气血修为更强大也更玄妙一些。
秦轲并不修行精神,但自从那天从叶王陵出来之后,他却生出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精神修为也在日渐增长,前些日子他尝试了好几次如此展开风视,才确定了自己已经能稳定地掌握这项异能,换做以前,他断然承受不起这样的力量。
但现在……
张芙靠在秦轲的肩膀,比其他人更快地感受到秦轲此时的异状,她细细看着秦轲,顿时捂住了嘴,她看见秦轲的胸口有一道微光一张一翕地闪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冲破他的胸膛一般,可是很快又慢慢沉寂了下去。
秦轲皱了皱眉,有些认真地听起刚才那两人的谈话。
“又熬药?咳咳……呸,这药怎么跟一锅狗屎似的,太臭了……让我天天呆在这种地方,只怕一天得吐三回。”
这好像是刚刚那名统领的声音。
然后是另外一个低沉一些的声音道:“那也得熬着,死了这么多人,我现在睡觉都觉得有人在我耳朵边上说话,半夜去个茅房心里都瘆得慌。也就周大人……还敢单人巡查营房,每次看他举着火把从我帐前过,我的心里就安定一些。”
统领苦笑一声:“可别,你这么一说我今晚上茅房也要多燃一根火把了……”
随后他叹气,有气无力道:“昨天死了八个,今天多了三个,这日子……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哎,你别说,这几天的药里好像没了锦鲤花……少了这味药还真是不行,你闻闻这药都臭了不少,也不知道那些病人到底喝不喝得下去……”
“应该没什么的吧,命都快没了,现如今就算告诉他们喝尿能活命,他们估计也得争着抢着去喝,管不到那么多喽。不过,还真是臭,你辛苦熬着吧……我去那头看看。”
秦轲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念道:“锦鲤花?锦鲤花是什么?”
张芙愣了愣,疑惑问道:“什么?”
然而秦轲朝她一摆手,一边却大步走向了乔飞扇,声音低沉道:“乔姑娘,会不会是药上出了问题?比如说熬制的时候?”
对于医术,他并未有过多涉猎,即便人们都说修武三分医,他却只是在经脉奇穴和跌打损伤上尚有几分概念。
至于药理、草药学问,他从他师父那里可是半点皮毛都没学到。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乔飞扇则是皱着眉头,转了几个念头,语气有些不确定道:“按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些草药只需煎煮时间足够便可,不过……”她看向周公瑾,一双弯眉拧到了一起,“也未必不可能……周大人,我能去看看熬药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周公瑾把目光从秦轲身上收回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勉强着笑了一笑道:“叫我大哥就好,乔姑娘,你本不是我下属,这次的事情我还得重重谢你才是。”
乔飞扇看着周公瑾的脸,感觉当前并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时候,却依旧淡淡地说道:“好吧,周大叔。”
这个称呼……
还不如周大人吧。
周公瑾变了好几个脸色,喉咙里像是噎住了一块石头,少顷,他摇头叹道:“走……走吧。”
若是放在平时,估计高长恭会笑得喷出来,可这回情势紧迫,他只是跟着摇头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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