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320章

作者:江南南丶

这并不让蔡琰意外,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亲眼见证了秦轲在知晓诸葛宛陵就是诸葛卧龙之后的心境变化,一开始是惊讶,然后又是失落,再接下来是冷漠,中间夹着一些欢喜,可随后又湮灭在一股被欺骗的愤怒之下。

从诸葛卧龙离开村子的那天开始,秦轲已经把这个亲人埋在了心底,堆成了一座孤坟,偏偏又让他突然有天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而编造这样一个巨大谎言的人正是那个本该最值得他信任的人。

换谁恐怕都会有些失控。

“你师父是个挺神秘的人。”蔡琰对于如今依旧能端坐在朝堂上的诸葛宛陵也充满好奇,所以拍拍秦轲的肩膀,“或许他确实是为你好,不想你卷入这些事情里来。”

秦轲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那个人心里的想法,但有件事情要比这些更重要:“我想过了,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派人送你出城吧?回唐国也好,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北上去沧海……你知道的,我认了个义兄,就是沧海国主的儿子,只要你带着我的信,他一定会好好招待……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从蔡琰开始修行之后,因为气血境界进展过快,导致她的出手也有些没轻没重,在秦轲才刚刚吐出一个“你……”,她又是两下直接拍了下去,直接拍得秦轲抱住脑袋,可怜兮兮的神情像是一只刚刚偷吃了腊肠的小狗。

但蔡琰此时显然有些生气,竖着眉头瞪着他道:“上次你就说要我走,这次你又要我走!每次遇上事情你想的都是先要我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秦轲看见蔡琰的手又高高举了起来,才放下一些的手又紧紧抱住脑袋,弱弱地道,“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而已,如果这次事情了了,我会动身去北边找你,反正你前些日子常说着要去北边,早些去也是……”

“我是说过要去北边,但我说的是要你一起去!不然就算那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满地的牛羊,我自己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蔡琰哼声道,“认了个国主的儿子就了不起了?我十三岁的时候还揍过国主的侄子咧,还不是一样只会哇哇的哭。”

“这哪儿跟哪儿的事儿……”秦轲哭笑不得地看着蔡琰,心想自己也从来没这意思。

他和曹沛结交,跟他是不是沧海国主的儿子没有半点关系,哪怕曹沛只是个普通牧民的儿子,只要两人意气相投,也一样能称兄道弟。

蔡琰站立着,眼睛居高临下俯视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种洛凤雏般的威严:“总之。我不要听你说这样的话。除非你做好了准备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秦轲避开蔡琰的眼睛,坐在石墩上苦笑起来,但其实心里也有几分温暖,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有多好,甚至因为太好,反而让人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树下,双影。

第七百五十八章 情思

蔡琰已经扔掉了手中的铁剑,那块用来擦汗的巾帕也被她甩到一边,她把全身的力量都给压了下来,使得秦轲微微一晃,随后稳住身形,下意识抬起手揽住她的腰肢。

耳畔是温热的吐息,汗水的味道中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令人精神一振的同时,又陷入了一种幻觉般的美好里。

“蔡琰……”秦轲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再次相交,无声之中像是流淌着话语,不必言说,却已经传达到对方的心扉。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秦轲把唇凑到她的脸颊,宛若火焰的两团气息开始不断地翻涌、追逐,最终化作璀璨的花朵,绽放在一片浪潮之中。

良久,两人的影子才缓缓分开,但这一次的蔡琰并没有急促喘息,反倒是红着脸小声笑了起来:“感觉还还不错,修行之后,我再不怕你一口气憋死我了。”

秦轲扁扁嘴,无奈地道:“我哪里憋死你了?”

蔡琰吐着舌头做鬼脸,“反正你别想让我走,不就是一点点危险嘛?我们经历的危险还少了么?”

“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秦轲拗不过她,只能是把双手抱紧了一些,让她可以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姐姐呢?”蔡琰随口转移了话题。

“去照顾那些孩子们了。”说起宁馨,秦轲也微笑起来,“姐姐其实挺喜欢虎收养的孩子们,现在她连做蒸糕都不忘要多做一些,早晨她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正午回来不回来。”

“唔……那我们正午出去吃鱼吧,上次你答应我的鱼我都没吃到。骗子。”

“这……”秦轲有些汗颜道,“那天本来我是信心满满的,结果谁知那条大鱼直接把鱼线给咬断了……”

其实鱼本身早已不重要,两人间的绵绵情意宛如被风拂过的水面,泛起阵阵波澜。

但秦轲的眼神一凝,和蔡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放她下来,又对着门口方向道:“谁在那里?”

有人在监视自己?

秦轲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寺庙的那场大火,如今校事府依旧还在城中暗中搜查,想必那些人也不会真的就此沉寂下去。

大约是过了几息时间,门口的人终于显出身形,秦轲脸色突然有些尴尬,迎了上去道:“张芙?你怎么来了。”

“我……”张芙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的目光从秦轲身上扫过,落到蔡琰的身上。

她已经来了很久。

刚刚秦轲和蔡琰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自然注意不到在门口早已经有一双落寞的目光注视了许久,但即便是他们注意到了,又能如何呢?

分别不过两年,却好似隔了一世。

想到这里,张芙突然感觉到一阵凄凉。

“我……有事想对你说。”张芙低声道,“能换一个地方么?”

“这……”秦轲也有些难以回答,于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蔡琰,似乎想得到一些意见。

“我再练会剑,一会儿帮我带点吃的回来吧。”蔡琰洒然一笑,转过身捡起那把剑,像是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般,自顾自地挥起剑来。

“那走吧。”秦轲也不知道张芙到底想说什么,但眼见张芙落寞的样子,又只能软下心来,领着张芙走出大门,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对有些耀眼的阳光眯起眼睛。

两人都没有急于说话,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拉长的影子在地上就像是一前一后相互追逐的两人,明明很近,却始终都保持着距离。

“你……”一直到一整条街道都走到了尽头,人群变得稀疏,就连秦轲都已经越发尴尬的时候,张芙终于开口道,“过几日,是不是要跟阿布一样去军中领兵?”

“可能吧,还不好说。”秦轲虽然有这样的预感,但没影的事情也只能如此回答,“周大人跟我说过,应该明天就会有任命了,接下来事情可能会很多。”

军报中的消息,高长恭的人马已经直奔建邺城而来,但朝堂为了避免人心浮动,依旧没有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只是暗中调动城北大营的军队分批次入城,积极备战。

周公瑾身为校事府令,庙堂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耳目之中,自然也知道这一次军队调动一些细节,也私下里告诉了秦轲,让他做好领兵作战的心理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种安排的背后,是否有诸葛宛陵的意志?秦轲无法判断。

虽然他早前就给周公瑾递过辞呈,但在如今的危局中,他自然是无法甩手离开荆吴的。

毕竟,即使他心中对“诸葛宛陵”有诸多不满,可若是诸葛宛陵真出了什么事情而他却在逃避,那么他这一生都很难原谅自己。

“嗯。你一定要小心。”张芙并不太清楚诸葛宛陵和秦轲之间发生的事情,但也知道战场上的凶险,自然十分担忧。

“我会的,你不用太担心。”

亲身参与墨家那场堪称惨烈的战争之后,秦轲对于这些事情的承受能力要高了太多,所以也没有过分畏惧。

对答完这一段,张芙没有再说话,于是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路上秦轲正巧看见那个熟悉的小贩,十分自然地买下一串糖葫芦,但直到真正把糖葫芦攥到手中的时候才感觉有些不妥。

张芙并不十分钟爱这些甜食,但因为是秦轲买的,所以也接了过来,握在手中尝了一颗。

“很好吃。”张芙露出一些笑颜。

“唔,你喜欢就好。”秦轲的心境也有些乱,面对张芙显然是曲意逢迎笑容,只能含糊地应和了几声。

再没有比这更难熬的路程了。

尽管这一路上秦轲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打破两人之间几乎凝固的空气,却始终找不出合适的说辞,或许是因为从那天确定了张芙的心意之后,他就开始有了胆怯之心?

他终究不是高易水,做不到在许多女子中间游刃有余地徘徊,而在面对蔡琰之外的女子给出的一片痴心,他反倒是诚惶诚恐,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

“我……”就在秦轲有些尴尬地开口时候,张芙也突然转过视线对着他张开了嘴唇,对视中都是微微一怔,这种局面使得原本就还没有准备好措辞的他更加窘迫。

张芙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先说吧。”

“我好像……”秦轲挠着头,道,“我也没什么说的,要不然你先说吧,你不是说有事想对我说么?”

“嗯……”张芙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其实,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你要离开建邺?”

张芙咬了咬嘴唇,“还记得那些时日我一直在帮着招待使节么?”

秦轲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道:“知道,鱼儿姑娘嘛,阿布给我介绍过,挺英气的姑娘,一手箭术也很不错。她就是你招待的人?”

“是。我和她都是被先国主收养的孩子,我年纪长她一些,所以她一直都叫我甄姐姐。”说到这里,张芙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秦轲道,“其实……我不叫张芙,张氏是我母亲,而我父亲姓甄,之所以一直瞒着你,只是因为这个姓氏是唐国大姓,在荆吴并不多。我担心被人猜出身份,荆吴和唐国一直交恶,而群芳又是唐国的属国……”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就在张芙声音变弱的时候,秦轲微笑着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何况是甄还是张,不过一个姓氏而已,你也不是故意骗我,不是么?”

甄芙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到秦轲的谅解之后也露出一些笑颜,但随后又被阴郁所覆盖:“国主让她来,一是有一件我不知道的要紧事,另外一件,则是看看我过得如何,如果有什么变故,就带我回国……”

这大概是对于甄芙来说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当初她就是为了避开联姻而来的荆吴,虽然联姻的事情已经被搁置,可此时的荆吴正在风雨飘摇之中,秦轲更是要披甲持矛走上战场,难道自己又要做一个胆小鬼一般逃走?

如果是那样,她又凭什么跟蔡琰争?又如何敢说自己能比那个姑娘做得更好?

可鱼儿说得没错,即便是她私心上想留下来,却也不能不考虑国主的心情。

其他的妹妹们,都已经发挥出自己的长处,在一点点为国主分忧,相反的,她这个当姐姐的,却自始至终都在添麻烦,情何以堪?

“挺好的。”秦轲自然不知道甄芙心里的想法,所以只是略微一想就笑道,“现在的建邺,的确不是安居之所。如果你能回国,倒是一件好事,群芳地处唐国,就现在而言,总要更安全一些。”

甄芙怔怔地看着秦轲。

应该说,她对于这样的回答也有所预料,可当真正听见秦轲说出口,却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难道他真就这样不在乎自己?

自己即将离去,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愿说?

不……反而说,以他的性情,会挽留才是怪事,他便是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危难时刻,他都只会撺掇着让人赶紧离开,自己留下来面对危险。

可甄芙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说起两人的缘分,起于那座山匪的营寨,浓于南下赈灾的日夜,即便是没有朝夕相伴,也早已经渗入心中,甄芙早已把他的身影埋在心底,只是不曾付诸于口罢了。

当此之时,哪怕秦轲只是说出一句挽留的话,玩笑一些也好,只要有这样一句话,甄芙都足以坚定自己的那颗决心,抛开一切,奋不顾身地留在这里,陪他面对一切危险。

可他始终没有说。

“甄芙?你怎么了?”秦轲望着那双眸子,从前里面仿若有星光,他到哪里,那星光就映到哪里,追逐着他的身影,从不知疲倦。

现在,它们正在失去光泽变得暗淡起来。

“没事。”甄芙幽幽地回答,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秦轲的错。

大概是天意。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强撑着让自己的眼中不要涌出泪水来。

第七百五十九章 重伤

“让人去准备浴桶,烧些热水,记得加些一些姜片!”随着大门轰然打开,一股尘封许久的味道扑面而来,周公瑾皱了皱眉,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校事府地下里有一间暗室,本来是这座衙门初立的时候用来关押极其重要的犯人亦或者保护极其重要的证人所用。

但随着这些年校事府的实力越发强盛,高手如林,也就很少再使用。

于是在数年的时间里,这座暗室逐渐被人遗忘,随后沉寂在一片静谧之中,好似完全离开了人世,明亮的天光可以照亮整座建邺,但却照不进校事府的暗室。

此时此刻,这座已经冷清许久的暗室又再一次迎来了人味儿,不过这一次倒是并非是囚犯被押送进来,而是周公瑾让人把守在外,亲自抱着一个女子直接冲了进来。

火光照亮了周公瑾冷峻的申请,同样也照亮了他怀里的那个女子,正是失踪多日的公孙离。

不过这位姑娘早已经失却了本来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眼睛紧紧地闭着,就像一只即将溺死的猫儿,完全陷入了昏迷。

通风口在机括转动声中逐渐敞开,吸走暗室里的尘土,使得封闭的气味淡了不少,加上校事府的几名探子手脚极其迅速,已经打扫出一片空间,就连那张床板都擦得发亮。

周公瑾小心翼翼地把公孙离放了下来,开始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子身上的伤势。

在她的身上,纵横着许多细小的伤痕,鲜血和那些肮脏的淤泥混合在一起,早已经难以分辨。

再向着右边看去,那只纤细的右臂更是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显然内里的骨骼已经断裂,只需要拉开袖子,必然是一片青肿。

但最严重的,还是那穿过她娇弱身躯的长箭,它从后背处射入,斜斜地从胸前而出,在周公瑾估计之中,已经伤及了肺部,把眼前这具肉体直接送到了死亡的交界处。

“一个女子,居然顶着这样的严重的伤,穿过复杂的暗渠……”周公瑾低低地感叹了一声,不得不不佩服公孙离的意志,尽管她没能撑到最后,但幸运的是校事府的密探还是发现了她。

如果说,她能从这场劫难中活下来,是否就能帮自己解开建邺城中那最大的谜团?

想到这里,周公瑾左右看了一眼道:“乔姑娘呢,去请了没有?”

“已经派人去了,想来很快就会到。”在他身旁的密探微微低头,声音浑厚稳重,“只不过为了掩盖行踪,会多费一些时间。”

周公瑾点了点头。

很快,浴盆被人搬弄了进来,大桶大桶的热水和一篮子切好的姜片开始在暗室中蒸腾出浓浓的水雾,周公瑾走上前,伸手开始解开公孙离的衣领。

“转过头去。”他对着密探们道。

他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此刻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是亲自动手。

不过在他的眼中,并没有任何尴尬或者情欲,只是专注得就好像在编织一件衣服或者堆砌一座堡垒,褴褛的衣衫被缓缓地解开,女子姣好的身段与酥胸也裸露出来。

一旁的密探们沉默着,一个个都把视线转向别处,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只有对上级完全的服从。

衣服被全部解开之后,周公瑾抱着公孙离放入水中,看着她的身躯一点点被热水所淹没,热水浸透她的皮肤,贯通她的血脉,使得她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但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苍白的面色也渐渐有了一些红润。

周公瑾微微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毯子,直接盖在了浴盆上。

似乎之前是在酣睡,匆匆赶来的乔飞扇发髻有些凌乱,衣衫也皱巴巴的,不过当她看见伤者之后就立刻遗忘了这些细枝末节,一心一意地为公孙离医治起来。

只是略微查看了一会儿,她就有些忧虑地道:“她中箭时间不短了,伤及肺腑,又是在暗渠那种肮脏的地方呆了许久,再好的大夫都很难救。”

“我找你来,就是知道你比我认识的所有大夫都好。”周公瑾盯着乔飞扇,神情凝重地道,“无论你需要什么,哪怕是宫里的药材,我去偷也给你偷来。”

眼见平日里不怎么正经的周公瑾变成这般模样,乔飞扇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颔首道:“去帮我把药箱甲字第三格的蓝色瓷瓶拿来。”

周公瑾答应了一声,甚至都没有让下属去做,而是自己亲自出了暗室,向着门外那辆马车走去。

马车里的药箱很大,很重,其中存放的器具、药材加在一起至少有百余斤,这也是为什么乔飞扇没有把药箱拿下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