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此回能战胜红夷,也是兵部众卿运筹帷幄,调度有方,至于失察之罪,姑且功过相抵吧。”
“谢陛下,谢、谢陛下!”
“是陛下居中调度有方,前线将士用命,大明方能获胜!”
崔呈秀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在一味的磕头谢恩,这种情况,也令余的三位军机重臣,居安思危。
和皇帝玩脑筋,显然是找死。
皇帝能给他们的,翻手之间,就能尽数夺走!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朕想到江南看看,据说那里比这京师,可繁华得多了……”忽然,朱由校叹息一声,道:
“朕即位以来,江南的繁华,也就只从言语中听过、想过,却从没独自见过,朕想去看看。”
“也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皇帝是谁!”
四人对视一眼,只一瞬间,就都从这话里解读出了好几个意思。
方才天启皇帝这番貌似诉苦的话,无异于在和他们挑明了说,“朕想去江南,给你们几天的时间,找个办法出来。”
这办法么,自然是有!
皇帝出京不容易,上回还是西南亲征,那还能说的过去,这次没啥理由,好像就是单纯的逛街游玩去了。
既然没理由,做心腹大臣的,那就得给皇帝的出行,编一个明着游玩,还能被天下人赞颂的理由来。
可是,这么一个理由,却是不容易。
朱由校对他们的疑虑很是不理解,特么的,这还不容易,学学钱聋老儿不会吗,给朕吹成千古一帝不会吗。
这还用朕手把手的教?
……
今天乾清宫里,朱由校明着表达了两个意思。
第一,借斥责崔呈秀的话,提醒一下几位军机大臣,他们的权利怎么来的,朕就能怎么收回去。
第二,就是想学历史上的乾隆,下一次江南,但却没明说,就是含糊其辞的诉了几句苦。
天启皇帝叫他们去乾清宫,就说了这么点事。
做皇帝的,没必要把话全都说透,点到即止,因为下边的臣子们会去绞尽脑汁的猜测。
现在就是这样。
崔呈秀、张维贤、魏广微、顾秉谦,这四位军机大臣出了乾清宫便就聚拢在一起,商讨该怎么办。
皇帝一共没说几句话,但却是叫乾清宫管事牌子王朝辅一个一个喊他们来的,要是没大事,麻烦这位大裆干什么。
遛他玩儿呢?
这显然不可能……
现在皇帝已经明确表示想“下江南”,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心腹重臣需要做的了。
几人分析了一整夜,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首先下江南这事吧,就不能从天启皇帝的嘴里说出来,必须要大臣提及,然后朝野附和。
其次,下江南总不能说是游山玩水去了,而且皇帝说的虽然轻巧,想去看看,但四个人也不是傻子。
下去了,一路肯定是要整理地方,这位皇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走到哪儿,估计哪儿的势力就要重新洗牌了!
所以,还要找个为国为民的理由。
这也简单,现在《京报》发展不错,先舆论造势,给皇帝下江南编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祭祀先祖,视察地方。”
这八个字,总归是没什么毛病的,自古通用。
第二百五十八章 林丹巴图尔
四位军机重臣熬了个通宵,连夜制定好计划,然后匆匆睡了一小会,听见大内悠远而绵长的钟声,便就赶紧起身。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四位军机重臣,还是准时前来参加朝会了。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昏昏欲睡,在那里站着,真是睁开眼睛都费劲,更别提什么精气神了。
由于三大殿还未竣工,所以这次朝会的选址,定在了懋勤殿,以前日讲的时候,朱由校就整天在这里听课。
日讲罢辍后,这里就变成了皇帝的“书房”。
因为现在的朝会,已经不再是以往那样每天都要举行,什么时候有事,天启皇帝就会派遣司礼监的太监们去各个大臣家里,挨家挨户的通知到位。
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大臣们也就知道最近没有什么大事,除非要求见的,其他人倒也乐得清静,窝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臣,有本奏!”
众大臣刚刚随列入班,殿门的司仪太监喊的声音还未传远,就见有人站了出来。
朱由校斜睨过去,见到是今年刚进位上来的工部侍郎冯铨,眼下在督建三大殿重修工程的门廊甬道片区。
“讲。”
“臣替天下武人,先行谢过陛下!”
说话时,朱由校也在注意着眼前这名臣子,这个名字很熟悉,熟知明末历史的人,根本不会不知道。
冯铨,字伯衡,又字振鹭,号鹿庵,涿州人,进士出身,初授检讨,天启二年,谄事魏忠贤,以工部侍郎督建三大殿廊厩甬道,入京为官。
时岁二十七的冯铨,今年刚入京为官,正是有一展胸中抱负之意。
他的目光中透着精光,躬身行礼,郎朗道:
“辽地作战,进展迟缓,澎湖一带虽有海战告捷,然红毛番夷据堡不出,却也不是仓促之间就能取胜,这一拖耗下去,军费又是个开支。”
“就眼下大明国情而言,武牟备受轻视,向仰息于文臣,不外奴隶。今岁杭州兵变,便是文武失和之真实写照,!”
“臣以为,陛下当务之急,乃广招天下勇士,宣布朝廷重用武臣之意,重组可媲美嘉靖一朝,川浙辽师的强军!”
听见这话,朱由校来了精神,目光熠熠,以掌击案,皇帝忽然来了这一下子,倒是将几名昏昏欲睡的军机大臣都吓得不轻。
“准奏!”
朱由校没有多余的考量,直接准了工部侍郎的奏议,坐下去道:
“看看,这才是于国有利的谏言!”
“满朝文武,若都是这般肺腑之言,朕日日朝,夜夜朝尚还来不及,又何至于罢辍日朝?”
随即,朱由校又望向冯铨,道:
“卿说的是,即去张榜行文,将朕之意愿,通告天下。”
“即日起,在京择一址,设讲武堂,广招天下武人为官。便是山林之间,草泽之地,只要是素怀忠义,猿臂善射的豪杰猛士,尽可来报名。”
“凡有真材实料者,朕必重用!”
朱由校这一番话说完,冯铨都愣住了。
其实他确实是见到了当今各地,文武失和的弊病,所以才会硬着头皮来提醒、奏议。
却没想到,天启皇帝如此真性情,与自己想到了一起,直接在京设立了一个讲武堂,这比朝廷所谓的一纸空文,说什么从此重用武牟,要强的太多了。
“陛下圣明!”
冯铨着实有些佩服这位皇帝的魄力和果断了。
朱由校想了半晌,冷笑一声,又道:
“熊廷弼守辽,未有一地之失,后来辽阳议战,贺世贤出城,也是听了沈阳城内的文官所言。”
“换了那王化贞去守广宁,不及半载,一败涂地!”
“广宁之战,在朕心中,从未忘记哪怕一日,这等屈辱,早晚要叫那些关外的蛮夷,血债血偿!”
说于此处,朱由校左手握拳,锤于案上。
满朝文武尽皆哗然,纷纷跪倒,山呼“皇上保重龙体”、“陛下息怒”,云云此类,使朱由校更加不胜其烦。
待冯铨入班,再有出列者,提及的一般就是各地琐事。
这地闹了水灾,那地已连年干旱,或是某处卫所军队哗变,漠南蒙古各部又与察哈尔联合,入寇抢掠,大同城下打草谷。
别的事,都没有引起朱由校重视,做皇帝两年多,听见遇见的天灾人祸太多了。
现在的朱由校,早就从最开始的无所适从,变成稀松平常。
这才天启二年,因为小冰河期造成的影响日益加深,未来二十年内,大明的这种灾难,只会越来越多。
让朱由校多留了一个心眼的,是察哈尔部联合蒙古诸部入寇大同的事儿,这货,得及早处置才行。
眼下察哈尔部的汗,蒙古帝国大汗,是一个叫林丹巴图尔的小伙子,年纪和冯铨相当,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这个人,便是后世人称的“林丹汗”。
当然,人家现在可不叫这个名儿,蒙古诸部给的尊号,是“圣汗”、“圣人”、“圣者”,搁在后世,这个被音译成了“呼图克图汗”。
眼下的大明,则将其译为虎墩兔汗。
原因么,自然是察哈尔目前驻牧的一带,在大明这的称呼叫做虎墩兔,作为虎墩兔的大汗,林丹巴图尔,自然要被叫做虎墩兔汗。
这个虎墩兔汗虽然听着呆萌,可是作为现任的蒙古帝国大汗,林丹巴图尔本人可是一点儿也不呆萌。
相反,身为成吉思汗嫡系后裔,达延汗的7世孙,血统纯正的黄金家族之子,林丹巴图尔在二十八岁时的成就,却是前几任大汗那几辈子加起来都望尘莫及的。
布延彻辰汗(卜言台周)去世后,其子莽骨速早逝,蒙古帝国的汗位,便就落到了长孙林丹巴图尔的身上。
万历三十二年,林丹巴图尔继承汗位的时候,才十三岁。
自从明太祖朱元璋驱逐元廷以来,蒙古帝国分崩离析,汗权不振已近三百年,所谓的大汗,不过是个象征罢了。
林丹巴图尔继位时,漠南的科尔沁部、内喀尔喀部、土默特部,还有鄂尔多斯诸部,均是各自为政,名义上尊奉大汗。
身为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实际上只能支配辽河套的察哈尔本部,以及一些归附于察哈尔的小部,仅是被漠南诸部奉为名义上的共主。
相比于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这些至少还尊奉大汗的漠南蒙古诸部,统治漠北的外喀尔喀五部做的更绝。
林丹巴图尔继位时,外喀尔喀五部的汗,公开宣称蒙古帝国衰落已久,蒙古大汗早不是蒙古诸部的共主,拒不尊奉。
相反,这外喀尔喀五部,有四家都与新兴的建州女真,还有同建州和亲的科尔沁部来往密切。
漠西方向,卫拉特部也是一样,公开宣称黄金家族实力不再,察哈尔部虽然还是大部,但其实力却不足以统治整个蒙古。
林丹巴图尔继位之初,号称强权的大明帝国,还没有在萨尔浒之战中失败,依然足以威慑整个蒙古。
那个时候的建州女真,已经开始尝试与科尔沁、外喀尔喀等部和亲,漠南蒙古起初对建州十分鄙视。
但是自从萨尔浒之战,大明惨败以后,漠南第二个大部科尔沁部的意见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去向努尔哈赤请罪,请求他赦免他们曾随同大明、叶赫等攻击建州的错误决定。
为了诚意,科尔沁部提出愿意同建州永世盟好,主动缔结姻亲。
从那个时候起,林丹汗的处境就很艰难了,因为他发现,不仅外喀尔喀五部,即便是奉自己为共主的漠南诸部,也开始倒向建州。
林丹巴图尔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甚至还曾在萨尔浒之战前夕,接受万历皇帝的建议,以蒙古帝国大汗的身份,给努尔哈赤最后通牒。
他警告建州,不得侵犯大明的疆域,否则,察哈尔部将联合蒙古诸部,讨伐建州。
然而,林丹巴图尔的确没想到。
不仅他失败了,就连当时聚集重兵出关,刚刚打完抗倭援朝战争的大明,也遭到了惨败。
当然,在林丹汗看来,这无异于被努尔哈赤“啪啪”打脸。
身为骄傲的黄金家族后裔,一代天骄的直系子孙,林丹巴图尔无法容忍努尔哈赤,这个曾经的李成梁手下贱奴,爬到自己堂堂蒙古大汗的头上拉屎。
自那时候起,林丹巴图尔与努尔哈赤,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联蒙抗金
林丹巴图尔以“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自居,称努尔哈赤为“水滨三万女真之主”,警告后金军不得进犯广宁。
当时,努尔哈赤正以铁岭之战中所俘的“奇货”宰赛为人质,要挟内喀尔喀与后金结盟,无暇处理与林丹巴图尔的外交问题。
萨尔浒之战后,内喀尔喀与科尔沁部一样,转变态度,开始向后金方面靠拢,努尔哈赤亦于翌年正式与两大部会盟,主动释放辛赛,以示诚意。
用结盟和联姻得到内喀尔喀、科尔沁两大部支持的努尔哈赤,觉得自己行了,于是在汉奸范文程的撺掇下,正式回敬林丹巴图尔一份“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