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现在她言语不敬,中山王反而不把她怎么样。
说到底不是言语态度的问题,是能不能以及需不需要的问题。
虽然她恨不得杀了萧珣一了百了,但她是来改变命运的,不是来同归于尽的。
杀了萧珣,中山王还有其他的儿子,她总不能一人之力杀光中山王家所有儿子吧。
只要不让萧珣当皇帝就好。
但这个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那将是一场席卷了很多人的风暴,在这场风暴里,她实在是微不足道。
现在的她能做的就是离萧珣远一些,以及,离能制住萧珣的人近一些,比如,邓弈。
她看了眼走在后边的邓弈,邓弈和两个护卫在说什么,但当她看过去时,邓弈立刻察觉,抬眼看过来,那阴鸷的眼神顿时让她想起上一世的记忆。
她挤出一丝笑,忙收回视线。
……
……
事已至此,边郡去不成,楚昭只能先回京城。
楚柯心情很不好,又归心似箭又畏惧路途的辛苦,一腔埋怨要骂楚昭,但每次开口反而被楚昭骂,而且楚昭还想动手,她那个婢女阿乐也摩拳擦掌,气得楚柯只能倒头去睡。
夜色降临的时候,驿站比白日安静了一些,但依旧不时的人来车走。
邓弈吃过饭站在廊下和下属说话,看到几辆马车进来,热情跟驿丞打招呼,向后院马棚去了,驿丞走过来对邓弈笑着施礼:“邓大人,您明日要用的车马都备好了,去过过目?”
邓弈点头,那驿丞忙带路,带着他向后院走去。
他刚离开,躲在墙角的阿乐收回视线,飞快地跑向屋子。
“小姐。”她低声说,“邓大人去看车马了。”
楚昭正对镜梳头,问:“跟什么人去了?”
“当然是跟驿丞了。”阿乐说,“还有他的护卫。”
小姐问得好奇怪。
楚昭转过头给她解释:“有没有别的人,外边的人,比如,中山王府?”
中山王府?阿乐有点明白了:“小姐是担心中山王府的人来报复小姐?”
当然不是,不过,这有点没办法解释,楚昭点点头:“是,所以,我担心他们会不会私下接触。”
阿乐点头:“我懂了。”说罢转身就走。
“阿乐。”楚昭忙又唤住她,“小心点,不要被发现,相比于做事,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阿乐有些好笑又有些开心:“小姐放心吧。”说罢甩手脚步轻快的跑出去了。
小姐现在不仅会骗人,还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呢。
楚昭看着阿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其实她也只是猜测,本来一直认为邓弈和中山王府没有来往,当时选萧珣当太子,是皇帝的决定,邓弈只是个执行者,但这一次突然在这里接连遇到了萧珣邓弈,她总觉得也太巧了。
而且再想到当时邓弈竟然敢打已经是皇帝的萧珣的脸——
他为什么能如此张狂?萧珣又为什么忍受羞辱?
萧珣能当上皇帝,是不是跟邓弈有关?
所以今天当邓弈说要去中山王府时,她立刻也要去,就是想要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而且,当中山王要把她和楚柯支开——嗯,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就认为那是支开他们,要和邓弈单独相处,所以她立刻就拒绝了——
也许是她多想了吧。
但现在的她必须多想。
……
……
驿站的马厩比前院还热闹,伺候马匹的人比马匹还多,毕竟马才是驿站里赶路的主力。
几辆车入了马棚,马匹被牵开。
“邓大人。”驿丞停下脚,对邓弈恭敬的说,“您看看这辆车。”
邓弈走到车前,站在车边的车夫打开了车门,昏暗的马棚里一瞬间似乎变得明亮。
车里堆着几个箱子,此时都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在火把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这是王爷对您的谢意。”驿丞轻声说。
邓弈端详着,审视着,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交汇,然后嘴角微微弯了弯。
“真是好阔绰。”他说,看驿丞,“请转告王爷,我很满意,多谢了。”
第二十六章 启程
听到邓弈这样说,驿丞以及车夫都露出轻松欢悦的神情。
“我们一定转达到。”车夫说,“王爷今日本想与大人畅谈,可惜时机不合适。”
邓弈忽的笑了,又若有所思,莫非那时候楚昭不是不想跟中山王府有来往,而是不想让他跟中山王府有来往?
消息说楚岺派了副将来见楚昭,是楚岺这短短一见给女儿交待的吗?
他有些心不在焉。
“大人。”驿丞忙道,“王爷问,现在是去京城的时机了吧?”
邓弈回过神,伸手拍了拍车门:“这个只是我给王爷送结识楚家女机会的酬劳,其他的,要另算钱的。”
驿丞也不恼,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邓弈沉吟一刻,看向京城的方向:“现在的确是可以去京城了,陛下身体不太好,太子未稳,三皇子长成,可以说热闹得很啊。”
驿丞欢喜地说:“那我们世子就护送楚家小姐进京吧。”
这也是原本说好的安排,但,邓弈戏谑地看他:“你们家世子没能讨到楚小姐欢心,楚小姐是不会同意世子护送的。”
驿丞叹气:“是,大人,王爷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请大人帮帮忙。”
邓弈摇头:“我可说服不了那位楚小姐,不过。”他看驿丞,“如果在我职责内的事,我必然责无旁贷。”
说罢拍了拍驿丞的肩头,示意护卫处理这边的钱财,转身离开了。
驿丞没敢留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邓弈穿过喧闹的后院,刚走出来,一个护卫上前低声说“有人在这边转来转去。”
邓弈哦了声“谁?”
竟然有人窥探他?
护卫说:“是楚小姐的婢女。”
楚小姐啊——邓弈若有所思。
“本想喝问。”护卫低声说,“但她跟杂役说话,还要了一些药草。”
后院人杂,什么人都可以走动。
那婢女来这里合情合理,他们没资格喝问,甚至还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想多了。
邓弈没说话,刚走到自己的住处这边,就见廊下阴影里站着人。
“谁?”他停下脚问。
身后跟着的护卫们立刻要上前。
“邓大人,是我。”楚昭忙说,站出来。
邓弈看着夜色里更加娇小柔弱的女孩儿,问:“楚小姐有什么吩咐?”
楚昭施礼:“不敢,是有事麻烦邓大人,一直等大人归来。”
所以适才那婢女在后院转来转去,的确是在刺探他行踪,邓弈笑了笑:“楚小姐客气了,你请说。”
楚昭说:“回程的路上,我和堂哥想坐车,堂哥奔波这么久身体扛不住,如今我也落网了,回程让他轻松些,要不然有个好歹,我真成了我家的千古罪人了。”
这女孩儿很能打趣自己啊,邓弈微微一笑。
楚昭说罢唤阿乐。
阿乐抱着一箱子上前。
楚昭接着说:“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家事,让邓大人也受累了,我想拿出这些钱,不为别的,只为让大人和差爷们都能行路稍微轻松舒服一些,吃好睡好少受些寒苦。”
邓弈饶有兴趣地看那婢女捧着的箱子,看起来钱财不少啊——当然,比不上中山王,但对于这孩子来说是不小的数目,而对他来说,一分钱也是钱,也从不嫌弃少。
这女孩儿的出手阔绰他先前也有体会了,不错,不错,不管是驿丞,妓女,游医,还是他这个朝廷命官,楚小姐一视同仁。
“楚小姐真是客气了。”他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昏暗里女孩儿脸上绽开笑容。
“多谢邓大人。”楚昭施礼,带着阿乐高高兴兴地走了。
邓弈目送她们消失,才走进自己的房间。
室内灯火明亮,护卫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喊了声大人:“这些钱是先前路上追缴的那些。”
邓弈走过来看了眼,笑了:“还真是。”他伸手拨弄箱子里的钱财珠宝,拿起一根钗子,“这个我记得楚公子当时说是他母亲的陪嫁。”
护卫点头:“是,被楚小姐给了那个妓女。”说到这里看邓弈,眼神古怪,“楚小姐把这些拿来给大人,楚公子知道吗?”
楚公子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楚小姐不会又是偷的吧?!
邓弈忽的哈哈大笑,他很少这样大笑,将珠钗在手中转了转,扔回箱子里:“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收钱,钱从哪里来的,与我无关。”
……
……
第二天到了启程的时候,楚柯原本拉着脸不情不愿,待看到两辆宽敞轮子高大结实的马车,顿时惊喜不已。
“这是给我准备的?”他问。
“给我们。”楚昭纠正,看着阿乐往车上装包袱,“我们坐一辆。”
车里坐两个人就有点不宽敞了,楚柯皱眉:“那还有一辆呢。”
“那是邓大人的。”楚昭说,看他,“你是想和邓大人一起坐车还是想让我和邓大人一起坐?”
楚柯恼怒,我想让你在外边跑着!不再理会楚昭,催着仆从们装车,楚昭也不理会他,带着阿乐爬上去,她没什么包袱,轻装简便,听的外边忙碌一阵,然后就是楚柯的大喊——
紧接着脚步蹬蹬,车帘哗啦被掀开,楚柯扭曲的脸闯进来。
“我的钱呢!我的一箱子钱呢?”他喊,“楚昭,是不是你又偷了?”
楚昭看也不看他:“没有。”又指着身边,“不信你翻啊。”
虽然一眼可见,但楚柯还是气呼呼地将楚昭的两个包袱翻找一遍,当然没有。
“你,肯定是你偷了。”他气得眼都红了,“你藏哪里了?”
楚昭说:“哥,这离家那么远,我藏在这里,有什么用?等着它下崽吗?”
楚柯狠狠瞪了她一眼,跳下车到处找钱,将整个驿站掀起热闹鸡飞狗跳,驿站里来往入住的都是官身,也不会让他随意翻找,差点惹出麻烦。
楚昭喝止了他。
“要不然你报官,让当地的官府来查案,你留在此处等候。”
楚柯觉得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少年人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他一刻也不想在外边,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
“算了。”他声音都有些哽咽,“都是我的错,我丢了,怪不得别人。”
说罢爬上车倒头躺着。
楚昭又安慰他:“这钱本就是被我偷的,也被我花光了,与你无关,你这样想就好些了吧?”
好个屁,楚柯气得差点背过气,扯过毯子盖住自己的头,这次回京后,让梁家处置了楚昭,梁家处置完了,再让爹娘把这个祸害送回边郡。
再留着她在京城,命就被她害死了,前程还有什么用!
车厢里安静了,邓弈看了眼车窗边脸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的楚小姐。
楚小姐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