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瞳
她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那里是城镇的广场。
收获节临近了……镇子里会为节日准备庆典,镇长和富人们应该已经依照惯例请来了吟游诗人和“黑山人”的马戏团,在收获节开始之前,这些吟游诗人和马戏团就会开始在广场上进行零零星星的表演,这十几天时间将是这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
玛丽的脚步犹豫起来,慢慢朝着广场的方向挪移。
可以去听听吟游诗人的故事……或者看看马戏团小丑免费的街头表演。
这些事情都不花钱,她看看表演也不会在身上留下松饼的残渣和气息,导师不会发现的,法师塔的塔灵也不会发现……
她只要看一小会就好,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得很……而且店铺也是在广场附近的,她从这个方向过去也是顺路。
如果这次错过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她一年也只能来镇上那么几次而已……
玛丽的脚步终于彻底朝着广场的方向移动了。
年轻的女学徒飞快穿过了街道,穿过了窄巷,从小路钻进了城镇广场,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吟游诗人和马戏团已经在这里支起台子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就是从那一个个台子传来的。
已经有很多镇民在广场上聚集,但因为只是小规模的表演,人还没有多到走不动路的程度,玛丽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瞪大眼睛在人群中间穿行着,努力想要把视线中的一切都深深印在自己的头脑里。
吟游诗人的诗歌中有一些段落是没听过的,虽然也还是老套的骑士故事,但仍然新奇有趣;小丑的表演只是拙劣的魔术技巧,偶尔掺杂几个戏法级别的魔法便已经是马戏团压箱底的技艺,但还是让玛丽惊奇不已……
玛丽已经拥有正式的施法等级——虽然她还是老法师的学徒,但她的施法等级是达到正式的——可是这种在街头表演的戏法,跟她在法师塔里学的杀人技巧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她这辈子也就看过几次而已。
年轻的女学徒仿佛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她在广场上走来走去,观览着所有能让她关注的东西,直到她来到广场的布告栏前,被布告栏上新张贴的几张纸引起了兴趣。
提丰人的识字率是最近几年才提高起来的,自从皇帝陛下施行各种新政,订立了较为严密、公正的契约规则,所有人都可以以契约的方式从国家手中租用耕地、租借耕牛、支取粮种,人民就有了读书识字的需求,而在这种需求的驱使下,提丰人的识字率才一点点提升起来,城镇中的布告栏也便取代了宣读政令的士兵。
玛丽知道,布告栏上经常会写一些皇帝签署的新政令,或者附近发生的大新闻,这些东西似乎离她在法师塔里的生活很远,但她仍然对其很感兴趣。
她的好奇心是很强的——尽管这份好奇心在十几年前让她溜进了那座法师塔,从此成为一个戴着项圈的囚徒,但这份好奇心还是存在着。
她看到布告栏上果然写着新政令,有些是皇帝陛下签署的,有些是地方官员发布的:
“……依罗塞塔大帝政令,继续推进基础教育,城内将扩大学堂规模……
“……征募志愿兵,每个家庭有一人参军即可免三年赋税,具体事务可向当地治安官询问……
“依罗塞塔大帝新政令,设立‘农学督导员’一职,将由本地最优秀的农夫担任,组织推广种植经验,酬劳及筛选方式可向当地保民官询问……
“建造燃石酸化工坊的命令……招募学徒……
“依罗塞塔大帝新政令,不问出身招募优秀法师,要求符文技艺精湛,擅长魔法阵研究。注:了解古刚铎魔法知识者优先,了解自充能法阵者优先。”
第0470章 玛丽和丹尼尔
布告栏上的内容很多,但并不全是新的,一些旧日的纸张被新贴上去的东西覆盖着,还有一些旧纸因为风吹日晒而褪了色,上面的内容变得模糊不清,看起来颇为费劲。
罗塞塔大帝推行的平民识字教育以及城镇布告制度确实是好东西,但问题也同样不少,因为发布消息的渠道只有这么一个,所以不管是最上层的新政还是镇子里的杂务都会被贴在这里,而且也没人考虑过时效性的问题,经常可以看到皇帝的政令下面紧跟着就是清理淤泥的通知,收购新粮的消息则和几个月前分发粮种的内容放在一起,要将其分辨清楚殊为不易。
事实上,要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中找到有用的内容也确实是一门技艺,而且据玛丽所知,识字教育的推广效果其实也没那么好,大部分平民并没有足够的余力去读书认字,即便去读书认字了,他们在那些漫不经心的、每天就为了几个铜板才来上一会课的教师手下也学不到多少东西,因此能够阅读布告的人在整个镇子上也没有多少。
布告栏内容混乱,再加上平民识字率仍然不够高,这两种因素甚至催生出了一个职业,那就是“宣读员”。
如果有人想要从那乱七八糟的告示里找到有用的东西——比如一个农民想要知道某种作物最新的收购价格以及收购时间——那就要给士兵一个铜板,士兵会把有用的东西找出来念给你听。
当然,有些信息传播出去之后也就不值钱了,而且识字较多的农民很可能自己把有用的信息找出来并告诉旁人,所以一方面士兵们只把这种“宣读收入”当成外快,另一方面他们则会在张贴布告的时候故意把那些可能引起最多人询问的内容给弄湿、弄脏,让想要知道商品价格或者雇佣信息的平民不得不花一个铜板来询问……
但这些对玛丽而言都没什么影响,作为一个法师,她有能力轻松阅读布告栏上所有的东西并将其分辨清楚,而且她也不甚在意这些信息的时效性——这上面所有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很有意思的。
山脚那个村子里可没有布告栏这种东西。
“招募法师么……”年轻的女学徒饶有兴致地把那些张贴出来的公告都看了一个遍,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那份招募法师的告示上,她能看出来这似乎是在为某个研究项目招揽人手,但这种信息本身就是不寻常的。
招募法师的公告都贴到镇子里了……罗塞塔大帝似乎是要从全帝国的法师中遴选出一批人才,而且他的招募范围也真是大的可以,在这种乡下镇子,能看到告示的法师最多也就是个三两级的野法师吧?
不过紧接着玛丽就想到了自己的导师……那位可怕的老魔法师大概算个例外,隐居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里,实力却深不可测……据说导师当年也是在王都生活的,不知道他对皇帝陛下的招募会不会感兴趣。
年轻的女学徒脑海里转着这样的念头,随后离开了布告栏,在热闹的城镇广场上继续游荡着。
吟游诗人的诗篇听起来令人心潮澎湃。
马戏团小丑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
哪怕是几个蹩脚的手艺人,他们在广场上现场制作几个草编、木刻的小饰品也让玛丽看的分外着迷。
因此当她终于从这些事物中惊醒过来的时候,金红色的夕阳光辉已经洒在广场最边缘的一圈屋顶上了。
看着那金红色的夕阳,看着正在零零落落离开广场的镇民和表演者,这个可怜的年轻姑娘终于惊恐起来:她完全把导师吩咐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玛丽拔腿便跑,冲向广场旁边的店铺,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一直好好地抱着怀里的包裹,如果她之前太过沉迷广场上的娱乐,把导师特意叮嘱采购的这些魔药原料也给弄丢的话……导师一定会把她的某条筋腱抽出来,喂给法师塔里的那些嗜血魔兽的!
终于,幸运少有地眷顾了这个姑娘,她在店铺关门之前买到了最后一份施法材料,而等到她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看着仅剩下最后一线余晖的天光,玛丽忍不住紧了紧身上陈旧的黑色短袍,在入夜之后赶路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尤其是镇子和导师的法师塔之间还有一段需要走上两个小时的山路,尽管她是个有正式施法等级的法师,那黑暗中的山路也是危险重重的。
但老魔法师的怒火比湿滑的山道和蛰伏在黑暗里的魔物更可怕。
玛丽暗自懊悔着今天的松懈之举,一边把怀里的包裹再检查了一遍,最终迈起脚步向着镇子外面走去。
她脑海中还转着在布告栏里看到的那些消息,但在踏上山道之后,她就把所有胡思乱想都扔到了一旁。
召唤出照明用的闪光法球,准备好护身的防护法术,空闲的右手握紧护身用的短剑,女学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黑漆漆的山道上,入夜之后的山道有冷风不断从山间吹来,但玛丽并不敢分心去多维持一层微风屏障:在野外行动,尽可能节省法力是法师们的常识,只要外部环境没有恶劣到影响思维判断力的程度,就不能过分讲求舒适。
终于,在午夜降临之前,那座黑沉沉的阴森尖塔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玛丽又冷又饿,但她终于是在颈部的项圈变成一块烧红的铁环之前赶回了法师塔。
法师塔的大门自动打开了,里面的守门人沉默地把女学徒放进塔内,伴随着沉重大门闭合时的一声闷响,外面的山风和星光被一并隔绝在外。
法师塔里仍然阴森死寂,像个牢笼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玛丽还是在进门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她蹑手蹑脚地走向通往上层的楼梯,准备在导师发现之前把买来的东西放进仓库,然后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但她刚迈出两步,便浑身僵硬地停了下来。
那个阴鸷、孤僻的老法师站在楼梯上,像一尊雕塑般静静地融合在黑暗里,人造神经索在布料中蠕动以及扫过地面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就像无数毒蛇纠缠爬行的声音般令人毛骨悚然。
玛丽仿佛一下子忘了该怎么说话,她结结巴巴:“导师……我……”
一道明亮的闪电在她话音落下之前便劈在她肩膀上,与剧痛一同传来的还有老法师阴沉的话:“为什么这么晚?”
闪电击穿了几乎毫无防护效果的简陋法袍,烧焦了一片血肉,但早已习惯应对这种责罚的玛丽还是第一时间强忍着身体和声音的颤抖,低下头:“我在镇子上耽搁了……”
她没有用“山路不好走”之类的理由来解释,在这点上她也有经验:导师在神经学和脑波操控领域的造诣极深,那些蜿蜒蠕动的神经索不但可以用来连接某个神秘的思维网络,更可以侦测谎言,上一个在导师面前说谎的学徒险些死在实验台上,她可不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测试老法师此刻的心情。
老法师丹尼尔用阴鸷的眼神盯着玛丽,他挥了一下手,玛丽怀里的包裹便飞到他面前,在检查了包裹里面的东西之后,他再度抬起眼皮:“记住,如果耽误了主人交待的实验,我就用你当实验材料!”
玛丽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模样:“是……是的!”
老法师有一个神秘的主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那位神秘而强大的主人给老法师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研究新的神经连接技术和脑波放大技术就是命令的一部分——也正是因为这些任务,老法师最近才会频繁安排自己的学徒出去搜集材料。
玛丽不敢询问那些研究背后的秘密,更不敢询问那个神秘“主人”的名字,她在这方面很清楚:一个能够让可怕的导师都如此敬畏的存在,绝不是她能轻易接触的,说不定仅仅是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就足以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了。
看着畏畏缩缩的女学徒,丹尼尔皱起眉来,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后突然开口了:“你在镇上都看见什么了?”
玛丽不敢把自己闲逛的细节都讲出来,而是说出了可能让导师不那么生气的内容:“……我在看镇子上的布告……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丹尼尔哼了一声:“哼,那你看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皇帝陛下在扩大学堂……在招募志愿兵……”玛丽立刻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并且把那条她认为最重要的信息放在了最后,“对了,陛下还在招募法师,可能是皇家法师学会在扩充人手,导师您……”
她还没说完便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她看到导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那阴沉的表情里几乎满溢着毫不掩饰的愤恨,然而导师却在她停下之后开口了:“继续说——皇帝招募法师干什么。”
“可能……可能是研究项目……”玛丽结结巴巴地说道,“具体内容没有写,但要求……要求数理知识和魔法阵知识,而且要格外了解自充能……自充能魔法阵……”
老法师脸上阴沉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皱起眉,似乎陷入了深思,在玛丽战战兢兢的等待中,他低声自言自语着:“……难道帝国在研究……主人或许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玛丽大气不敢喘地低头听着,她对老法师的主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现在又饿又困而且紧张的要死,只想能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老法师终于从自言自语和思索中醒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仍然等在台阶下面的学徒,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后恢复了清明。
他挥了挥手:“回你的房间去。”
玛丽如获大赦,赶紧深鞠一躬,而在她就要离开的时候,她听到导师的声音又从阶梯上传来:“……你桌子上有一盘松饼,是给你的。”
玛丽惊愕地抬起头,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然而老法师却只是挥了一下手,他的人造神经索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他的语气中则满是不耐:“今天是你生日。”
第0471章 丹尼尔的联络
玛丽带着一脸的困惑和一丝丝被小心隐藏起来的期待离开了,丹尼尔则在昏暗的楼梯上静静伫立了很久,他那曾经魁梧的身躯如今已经佝偻,并被包裹在一袭黑色的长袍下,从颈椎后方延伸出来的人造神经索在黑袍中颤动着,发出非常轻微的细响,他就像一幅融入了这黑暗背景中的褪色油画,干瘪阴鸷的面孔上全是岁月留下的裂痕。
但在伫立很久之后,这幅褪色的油画又重新被注入了一丝活力,丹尼尔眨了眨眼,向着玛丽离开的方向微微点头,随后转过身,一点一点地走向法师塔的高处。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十几年前,浮现出了他还没有彻底变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因为神经改造手术而情绪失控的那段时光,他那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也还保留着对学徒的最后一丝和颜悦色。
然后,在探究魔法真理时的挫折便击垮了他,永眠者的神经外科手术和脑波技术则将他的精神改造成了一个怪物,他失去了维持清醒和控制情绪的能力,以换取那些邪教徒禁忌的知识……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的理智和自控能力又回来了——虽然没有完全回来,但确实是回来了一部分。
丹尼尔走过长长的旋转阶梯,来到法师塔上层属于自己的房间,他打开那扇黑沉沉的木门,迈步走入其中。
房间里陈设着各种各样符合他这种老年法师喜好的家具:坚固的木质桌椅,雕花的书架和置物台,铁质的烛台和炼金平台,以及位于房间中央、可以操控整个法师塔运作的魔法火盆。而在这些陈设之外,房间里所有暴露出来的墙壁、地板和屋顶上,到处都画满了诡异神秘的符号和纹路。
那并非永眠者的梦境法阵,也不是任何一种世人所知的符文体系,哪怕是帝都里那些自命不凡的皇家法师们,也不可能有殊荣接触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些符号和纹路是“主人”赏赐给自己的,它们的力量远超人类的心智所能理解。
丹尼尔也不知道这些符号和纹路背后的原理,他只知道这些东西对自己有着莫大的益处。
关闭房门之后,老法师来到房间中央的火盆前,随手向里面撒入一把香料,随后便在令人安心凝神的熏香中放松精神,以欣赏艺术品般的方式细细观赏着房间里的那些符号纹路。
那些复杂诡异的符号纹路看似繁复无比,给人的感觉哪怕多看一眼都会令人发狂,但实际上它们的作用恰恰相反,在这些符号纹路的环绕下,丹尼尔只感觉自己心中迅速充满了积极昂扬的力量,一种仿佛轻柔海浪般的声音在头脑中回响着,他感觉自己沉入了温柔的海水中,无数愉快的念头和思绪涌现出来,一点点治愈着他那严重撕裂畸形的灵魂,甚至从肉体上治愈着他的神经组织。
他原以为那些位于自己神经系统深处的损伤是永远无法治愈的——那是他在多年以前受到永眠者蛊惑时得到的“礼物”,由于技术过时以及当时自己的操作失误,神经索接驳的过程中留下了巨大的隐患,令人发狂的噪声和隐隐约约的刺痛折磨了他十几年,并直接导致了他的偏执狂躁,可是这些损伤竟然就这样被一些复杂诡异的“画面”给治愈了……这不得不说是只有主人能创造的奇迹。
丹尼尔在这样令人愉快的氛围里慢慢享受着,但他还记得主人的警示,在脑海中突然冒出“要不要去挖大鱿鱼”这样诡异的念头时,他立刻掐断了这种沉迷状态,一瞬间清醒过来。
这也是他在获得这些“馈赠”之后将其封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让自己的学徒接触的原因之一:虽然主人没有下达这方面的命令,但他觉得那些心志不坚的学徒一旦接触了这些符号和花纹,可不一定能像自己一样自主挣脱出来,说不定他们就直接被脑海里的思绪给引导,跳进海里淹死了。
恢复清醒之后,丹尼尔把注意力从那些花纹上转移开——在适应之后,要抗拒这些花纹的力量其实并不困难——他脑海中想起了学徒玛丽告诉自己的事情,以及主人交待给自己的命令,便走向房间角落的一处魔法阵。
他把自己的神经索和魔法阵上的节点连接起来,开始呼叫那位不可名状的“主人”……
……
安苏南境,塞西尔主城的领主府邸内,高文刚刚批阅完了一份来自康德地区的报告文件,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伸手拿过另一份文件,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送文件而站在书桌前的赫蒂注意到了,立刻关心地问道:“先祖,您没事吧?”
这位“塞西尔大管家”颇有些担心,毕竟老祖宗年纪实在太大了,虽然外表看着还龙精虎猛的样子,但说不定伸懒腰的时候就会扭了筋……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随便说出来——那是瑞贝卡才会干的事儿。
作为成熟稳重的大管家,赫蒂只会在心里默默地担心一下,然后偷偷在老祖宗的晚饭里多加一道骨头汤。
高文永远想不到平日里沉稳优雅办事得体的赫蒂脑子里隐藏着多少奇怪念头,他只是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突然要冥想一下……你去把琥珀找来,让她守着就行了。”
“琥珀应该正在军情局脱不开身,我在这里守着吧,”赫蒂说道,并微微皱了皱眉,“我也听琥珀提起过,您偶尔会突然进行冥想……是健康方面的问题么?”
“健康方面?哦,当然不是,”高文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地摆手,“将来会让你们知道的。你替琥珀守着也行,别让人打扰,如果真有紧急事项,你就用力拍一下我的肩膀。”
“是。”赫蒂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答道,并在心中默默决定过会去吩咐厨房再给老祖宗的晚餐里加个鸡蛋。
而高文则已经开始放空精神,片刻之后,他便已然进入了那个位于心灵网络夹缝区域的、被自己“偷”出来的隐藏空间里。
老法师丹尼尔已经在空间中等候,看到高文出现,他立刻上前深深鞠躬:“吾主,很抱歉突然惊扰您。”
“无妨,”高文随手一挥,在空间中制造出桌椅,第一个坐了下去,“坐吧——发生什么事?”
这段时间以来,高文虽然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整合并治理南境上,但却并未把南境之外的事情忘在脑后,尤其是永眠者网络,更是他始终关注的对象。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永眠者比较安分,网络中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所以他在这方面基本上只是按部就班地上线检查一下新闻,然后给丹尼尔吩咐一些学习、研究、窃取技术的任务。
他没想到这个老法师会主动联系自己。
丹尼尔小心翼翼地在高文对面坐下,斟酌着词汇说道:“是这样,吾主,我的一个学徒偶然间打听到消息,提丰帝国的统治者……有可能在研究魔网,或者研究与魔网有关的技术。”
高文控制住了心中的惊讶情绪,貌似不在意地回应道:“哦?”
“罗塞塔·奥古斯都发布了招募法师的命令,招募令甚至都贴到了较为靠近边境的偏僻城镇上,他所招募的人才也很少见——是要求对古刚铎魔法技术有一定了解,同时又熟悉自充能法阵的人,由此我联想到了您的‘魔网’。”
高文对外宣传魔网的时候为了推广方便,曾经把魔网称作“源自古刚铎帝国的失落技术”,这一点他也曾对丹尼尔提起过。
“了解古刚铎魔法技术,同时又熟悉自充能法阵……确实是不常见。”高文摸着下巴,略略沉吟着说道。
古刚铎魔法技术是魔法师眼中的“高端领域”,基本上只有天赋、出身、实力都有一定资本的法师才有资格钻研并掌握些许皮毛,而自充能法阵则是魔法阵技术里的低端鸡肋领域,在无名野法师创造出魔网之前,自充能法阵这种“廉价低效”造物一向是被大魔法师们所不屑的,而能够同时钻研这两个领域的人才……
差不多相当于在中科院里找两个擅长说相声的。
哪怕在北方的魔法王国紫罗兰,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般非主流的法师来。
这也就难怪那个罗塞塔·奥古斯都大帝会在手头掌握着皇家法师学会的情况下还要对外发布招募命令,甚至把招募命令都贴到穷乡僻壤了——在那些脾气古怪离群索居的隐居法师里,说不定反而能找到几个这方面的人才。
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宣传魔网而随意编造出来的“广告词”会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误导提丰的统治者,高文心中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而至于丹尼尔所说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