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斤小鳄梨
李锐笑出声:“有有有,我的老教授。张厂长来问了几次了,中午给准备的蹄髈再不吃都要热到散架了。”
王鸣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蹄髈?走!吃蹄髈!”
老教授健步如飞。
对于这个可爱又有些不知变通的老教授,李锐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挥了挥手:
“留几个人在这看着,其他人先去吃饭。留守的不用担心,我把最好的肉给你们留着啊。”
“谢谢主任!”“还是主任最亲!”“主任万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甜蜜的事业
蒋兵是第一食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
自从那天跑来主动到糖化车间帮忙后,似乎他的工作就被调到了糖化车间工作。
糖化车间的工作相比于其他车间来说其实算是很轻松。
因为在第一天的忙碌后,剩下的时间都挺闲的。因为糖化的工作并不是人在做,而是缸内的那些霉菌们在努力工作。
人需要做的就是控制好车间内的温度和湿度。
不要让温度过高或者过低而把霉菌弄死,或者让某些霉菌过于活跃。只要管好温度和湿度,剩下的一切都交给霉菌们。
所以蒋兵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看暖气,看温度计,看湿度计,然后给加湿器加水。
这种加湿器自然不是后世那种一看就很高档的加湿器。
不过原理差不多,都是蒸馏后将水蒸气雾化。
不过工厂用的这种加湿器不需要考虑好看不好看,也不用管它能不能卖给消费者,只需要考虑效率问题。
所以设计和生产出来都是傻大黑粗的。
好处是,没有各种家用电器的精巧设计,这种工业产品反而更加耐用。
在糖化车间最大的坏处大概就是这里湿度真的挺高的,其他没什么问题。
这种湿度要是放在南方,指不定工人以后老了就会得风湿。不过在东北的话则还好,因为北方相对干燥,这点湿气只要出了车间就很快没了。
就像是后世加湿器都是北方和西北卖得好。
在糖化车间里,除了他们工人外,还有一批来自北平的年轻人。他们都是王铭岐教授的学生。
这批年轻人在这里负责教育这些工人如何管理车间内的温度湿度等等。
这都不是什么很难得活计,大家都学的很快。如果说糖化车间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这里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开人。
一定要有人在车间里看着。
这也是这项生物制糖法在后世最大的弊端之一,那就是人力成本很高。
但是后世的人力成本已经提升到一个比较高的程度了。
而且2022年的糖价,就实际价值来说已经比1950年降低很多了。
后世的糖没有现在的糖值钱。如果不用人力,那就需要使用非常先进的全自动控温控湿设备。
当真是小厂用不起,大厂用不到的一种糖化技术。
不过这种缺点在1950年都不算问题。
这个年代糖价贵,人力成本又低。对糖化车间,大家都很上心,因为厂长开会的时候三令五申的对所有工人讲明白了糖化车间的重要性。
所以大家都是很上心的,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所以在值夜的时候蒋兵听到了缸体内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大缸内发出了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得他以为出什么问题了,急忙找来了做为技术指导的那些年轻学生。
学生听着声音后说道:“没事,是微生物在发酵,这是正常的。证明发酵糖化正在顺利进行。”
“这样吗?”蒋兵喃喃自语,然后从那天开始他就非常注意听每个缸内发出的声音。
他似乎想从其中听出一些不同来。
而他这样的坚持则在后来为他带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本事。
在好几年后,蒋兵成为了哈尔滨糖厂著名的金耳朵。
因为他可以只靠听缸体内发酵产生的声音就推测出糖化发酵的程度。
其精确度简直和一台精密仪器一样。帮助工厂顺利完成生产。为此还被评委劳动标兵,还评上了省劳模。
所以有的时候,人真的能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后来的金耳朵现在只不过是糖化车间的一名普通工人罢了。
当淀粉糖化到第四天的时候,蒋兵感觉缸内的声音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而这个时候王铭岐教授也带人来检查缸体内淀粉的糖化程度。
在检查后,他说道:“已经完成糖化了。进行下一道工序。”
在王铭岐的指导下,整个糖化车间的工人们都忙起来了。
糖化完成的淀粉需要的下一步便是榨汁和提纯去除杂质。
基地选择这门技术,而不是后世大多数糖厂所使用的酶解法制糖,图的就是这门技术在工业上的简便。
没有任何超越这个时代的机械技术要求,不需要离心机,不需要无菌车间。
就连榨糖使用的工具都可以将榨油工具进行改造后拿来使用。
在一切生产都从简的情况下,糖浆的生产成本被压倒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要知道1950年的美国还在使用酸法制糖来生产玉米糖浆。
他们也就是仗着自己国家生产的玉米多,可以拉低原物料成本。但是早期的酸法制糖成本可不低。
首先酸法制糖需要精料,需要精制过的木薯淀粉或者玉米淀粉。
第二因为使用的酸法制糖,那么对容器的需求也很高。所有的设备都需要达到耐酸需求,这些设备的成本就不低。
而且在制作过程中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电。
同时,转化率还低。酸法的糖类转化只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所以在60年代,酶法制糖出现后,快速将酸法制糖给取代了。而生物制糖法成本实在是太低了,唯一和酶解制糖的相比比较差的大概就是效率了。
后世的酶解制糖法,可以做到最高百分之九十九的转化率。
而生物制糖法只能到百分之九十五。但是考虑到它的效费比,这点差距是完全可以容忍的。
所以当第一缸糖化淀粉被榨汁提纯,转化成糖浆后,李锐看着那清亮的糖浆从出料口排到容器里时,他忍不住开始鼓掌。
而在场的所有人工人也都开始激动的鼓掌。
尤其是糖化车间的工人们。在他们的印象里,制糖只能是利用甜菜或者甘蔗,谁见过淀粉还能变成糖的?
当第一个容器装满后,王铭岐取来了一个勺子,往一个水桶里打了好几勺糖浆。
然后让工人们取来热水倒进去,一桶糖水就调好了。
他先给李锐送了一杯过去,李锐尝了一口,忍不住开口大声赞叹了一句:“甜!”
然后张冠林等领导,还有工厂的工人们,每人都分了一杯糖水。
“好甜啊!”张冠林忍不住赞叹到。
工人蒋兵小心翼翼的接过水杯,他害怕糖水洒出来一点。因为就算是撒出来一点点,在他看来也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他眯着眼睛喝了一口,一种沁人心脾的甜味从口腔划入胸腹。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一种幻觉,他和的不是糖水,而是一壶烈酒。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胸腹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他看着手中这杯糖水,他忍不住对分糖水的年轻学生说道:“这糖浆我们普通人能买到吗?”
年轻学生想了想说道:“以后肯定能买到。满足一部分外贸订单和军工订单,当然还有一部分留给民用。”
“真好啊,真甜。这是我这辈子吃过嘴甜的东西了。”蒋兵看着手中的水杯,他喃喃自语:“我能带回去给我孩子喝吗?”
年轻学生是最近几天在车间里和蒋兵搭档,蒋兵是一个非常踏实肯干的人,任何不懂得技术问题都会请教。
哪怕他已经快四十了,但是对着只有二十岁,小的都能当他孩子的年轻学生还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
这让很多学生都不好意思,也更加倍的将技术传授给他。
年轻学生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个配发他的水壶,将自己水杯里的糖水都装了进去。
“来,蒋师傅,带回去给孩子和嫂子喝。”“这……使不得,使不得!”蒋兵想也没想的就要推辞。
因为在他看来糖是很宝贵的东西。
黑龙江年人均供糖量只有一百克左右。
如此甜蜜的东西,是大家都没有尝过的。
蒋兵怎么好意思收呢?
但是年轻学生强行将自己的水壶塞进蒋兵手中:“拿着,蒋师傅。一壶糖水而已。带回去,让家里人都尝尝。”
“你在做一个全中国最甜蜜的事业啊。你收下我一壶糖水以后是要还的。”
蒋兵看着年轻学生:“还多少?”
年轻学生笑着说:“蒋师傅,你和你的同事们一定要建成全亚洲最大的一个糖厂啊。以后你就还我一个亚洲第一的糖厂吧!全中国人吃糖的问题,就拜托给您和您的同事们了。”
蒋兵的推辞松了,他紧紧握着水壶,然后重重的点头道:“好!”
不知道为什么,蒋兵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一种责任感。
一种要对全国人民吃糖负责的责任感。
年轻学生说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很多人都听见了。包括李锐和张冠林厂长。
张冠林默默握拳,亚洲第一糖厂。亚洲第一,全国人民都有糖吃。
以到了知天命之年的他忽然感觉自己迸发出了一团新的火焰。
当蒋兵带着水壶回家的时候,刚好他的儿子蒋弘也放学回家了。蒋弘是他的骄傲,这个孩子很聪明,从小会读书。
家里再穷,砸锅卖铁蒋兵也没断过给蒋弘的学费。
如今的他已经高中最后一年了,老师说他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考进哈工大读书。
蒋兵将带回家的糖水分给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喝的时候,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好甜啊!老蒋,你从哪弄来的糖水啊?”媳妇盯着蒋兵。
儿子蒋弘业看着蒋兵说:“老爸,你不是把钱都拿去买糖了吧。”
蒋兵呵呵一笑:“当然不是,是我们工厂新建的糖化车间今天出产了第一批糖浆。今天算是发福利,每人领到了一杯糖水。”
听到老爸这么说,蒋弘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可是我看很多书,感觉我们国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多发展农业。很多人还吃不起饭呢,包括很多农民。”
“制糖要很多甘蔗、甜菜吧。要很多化肥吧,我觉得还是用来种粮食比较好。”
蒋兵摸摸儿子的脑袋:“长大了啊,现在还知道关心农业和农民。”
“这是自然,我们国家有三亿多农民,我们是个农民国家。我自然要关心农民。”
蒋弘昂着头,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我以后要考上哈工大,我就要学和农业相关的知识,制造农用机械,化肥设备。”
蒋兵欣慰的点点头:“好。儿子有出息,有志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厂制糖的问题。这些糖是从土豆淀粉里面制作出来的。”
“土豆淀粉?!”“对,土豆淀粉。而且是从苏联进口的。”
“哦,用来出口吧。糖还是太贵了,我们还是吃不起啊。”
“不,儿子。这次不一样了,这些糖浆的生产会很便宜。只要我们能扩大产能,以后我们黑龙江,我们全中国的人都能吃得起糖了。”
蒋弘不可置信:“要四点五亿人吃得起糖,那要多久啊!”
“也许只需要十几年。”蒋兵的眼中充满了希翼。
“爸爸要努力工作,和其他同事一起。建造一个中国最大,亚洲第一的糖厂。到时候要让全中国人每个人都能吃得起糖。”
“好,老爸,你说的。那我们做个约定。”蒋兵笑呵呵的看着蒋弘:“什么约定?”
“老爸,你建设最大的糖厂,我考上哈工大,然后去建设中国最大的化肥厂!”蒋弘骄傲而充满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