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可是,内宅里的很多管事肥缺,都由曹荃的一大家子把持着,让他有苦说不出。
现代的红学家们,大多认为,曹寅是贾政的原型。然而,曹寅这个继长子的身上,又何尝没有贾赦的尴尬呢?
孙老太君自问,她只要活着,就压制得住曹寅,便合盘托出了结亲的想法。
曹寅听了,仔细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此议甚好。
“额涅,儿子琢磨着,最合适的就是咱们家的二姑娘了。等玉柱明年中了进士,考上庶吉士,三年散馆后,二姑娘恰好就十六岁了。”
曹寅很有些担心,孙老太君会胳膊肘往外拐,偏心于亲侄儿孙文成。他赶忙提前做个铺垫,免得肥水流入外人田中。
这么多年的母子了,孙老太君岂能不知道曹寅的小心思?
杭州织造孙文成,确实是孙老太君的嫡亲侄儿。毫不夸张的说,孙文成能爬上杭州织造的宝座,完全仰仗了孙老太君的大力提携。
不过,曹寅的次女曹春,毕竟是曹家女。
曹家和佟家联姻,曹荃这个正经的曹家人,或多或少也要跟着沾光。
若是孙湘云嫁给了玉柱,虽然也是姻亲,一表三千里的道理,孙老太君不可能不明白。
孙老太君似笑非笑的望着曹寅,问他:“你就这么笃定,玉柱必能考中进士?”
曹寅陪着笑脸,解释说:“额涅,就在方才,四阿哥亲自考较过玉柱的学问。四阿哥临时出了三道题,又是当场做卷,玉柱即使是想抄都没地方抄。谁料,玉柱不仅熟悉河工事务,八股文章也是通达凝炼,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曹寅的文学造诣,在江南的士林之中,那可是有口皆碑的高。他做出的评价,孙老太君信的过。
“唉,可惜了。”孙老太君其实是在替亲儿子曹荃感到惋惜。
曹荃有四个儿子,却无一女。不然的话,让嫡亲的孙女嫁给玉柱,曹荃那个不成气的东西,就有了依靠。
孙老太君心里明白,她活着一日,曹寅就不敢不照顾曹荃。
然而,她若是死了,曹荃和曹寅迟早会反目成仇。
曹家,看上去是曹寅当家做主。实际上,曹家的钱,以及内宅的肥缺大多被曹荃把持着。
因孙老太君镇得住曹寅,曹寅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就孙老太君的本心而言,她还是偏向于亲侄子孙文成的嫡女,孙湘云。
第53章 吃定了曹寅
曹寅的长女曹颐,已经指婚给了平郡王讷尔苏。平郡王,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地位在本朝异常之尊崇。
长得更漂亮的次女曹春,若是成了隆科多的儿媳妇,曹寅就有了两个实力异常强横的亲家。
将来,曹荃在曹家,还有可能站得住脚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孙老太君必然要多多的替亲儿子曹荃做打算的。
“既然是打算结亲,光送银子可不成。”孙老太君有意识的提醒曹寅,还要送美婢给玉柱。
孙老太君自己的发家史,就已经充分证明了,哪怕是低贱的包衣阿哈,只要运气好,成了皇帝的保姆,也可以是钦封的一品太夫人。
主子身边人的重要性,孙老太君明白,曹寅这个既得利益者,也很清楚。
曹寅知道,孙老太君这是惦记着给玉柱塞几个美婢过去了。曹家送过去的丫头,若是伺候好了玉柱,得了宠,帮着吹吹枕边风,总会对曹家有所帮助的。
“额涅,那送谁过去呢?”曹寅对后宅的事情,并不是特别的熟悉,曹颙又没在身边,只得硬着头皮问孙老太君了。
“我听说,玉柱对宝哥儿身边的晴雯很感兴趣。那丫头不仅长得俊俏,还能说会道,就她了吧?”孙老太君的一番话,让曹寅的心里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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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别的丫头,曹寅还真不太清楚。他的事务繁多,交游甚广,哪有工夫关心家下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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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太君一提晴雯,曹寅便猜到了她的小心思。
晴雯是赖大家的带进府里来的婢女,叫孙老太君一眼看中了,又赏给了曹睢�
赖大家的,那可是孙家的家生子奴婢,打小就伺候在孙老太君的跟前,极得主子的信任。
唉,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孙老太君依旧是为了替曹荃那个败家子铺路。
曹寅一时间,心灰意冷,意兴阑珊,也懒得多做思量了,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所谓的晴雯,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丫头罢了,曹寅并不打算和继母争辩什么。
但是,涉及到次女曹春的婚姻大事,曹寅并不准备让步。
孙老太君纵容着曹荃那一大家子,生活奢靡无度,花钱如流水,落下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巨大亏空。
今上活着时候,乐意维护曹家,实在是万幸。但是,山陵崩后,曹家又该怎么办?
太子胤礽先后从曹家拿走了七、八十万两银子,答应的事情却一件都没办成,曹寅实在是信不过太子啊。
将来,就算是太子登基后,也绝无可能再像今上这样的爱护曹家了。
迫于形势的需要,曹家必须在京里找到有实力帮着说话的亲家。
孙老太君和曹寅,算是在明面上达成了一致,打算想方设法的招玉柱为婿。
至于,最终选哪家的姑娘出来联姻,母子二人各怀着心思,各有算盘,那就说不准了。
曹家的寿宴上,男女分席而坐。两江总督阿山走了后,脱开身的曹颙也凑过来,陪着玉柱喝酒闲聊。
曹颙始终没提曹荃的事儿,玉柱揣着明白装糊涂,更不可能主动提了。
玉柱心如明镜,在他告辞离开之前,曹家的主事人,迟早会揭开谜底,给他一个扎实的交代。
果然,等玉柱吃饱喝足,提出告辞的时候,曹颙拉着他去见了曹寅。
“学生玉柱,拜见曹公。”玉柱很客气的长揖到地,并没有摆出上三旗大贵族的谱。
曹寅暗暗松了口气,侧身避过了玉柱的行礼,抱拳拱手道:“玉二爷太客气了,曹某实不敢当。”
宾主双方落座后,曹寅迟疑着说:“舍弟曹荃确有不对之处,为今之计,还望玉二爷指点一条活路。”
说罢,曹寅起身冲玉柱长揖到地,姿态摆得极低。
玉柱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庆泰把曹荃逼死汉军旗人的事,捅上去了。
曹寅有康熙护着,顶多受一些斥责罢了,不可能有啥大事。
但是,曹荃本是上三旗的包衣阿哈,居然逼死了旗人,这个性质就很严重了,砍脑袋都是轻的。
江南三织造,吃香的,喝辣的,捞得钵满盆满。内务府里,眼红巨大利益的人,可谓是大有人在。
一旦,庆泰掀开了丑陋的盖子,曹家的敌人们肯定会疯狂的撕咬上来,那个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闹大之后,不仅曹荃的前途尽毁,性命堪忧。还牵连到他那四个儿子的前途,也跟着彻底的黯淡了。
玉柱料定,孙老太君不敢拿亲儿子和亲孙子的前途和性命来赌博,她根本就输不起。
明日早上,玉柱就要登船去句容县求学,他也没闲工夫陪着曹寅磨牙,玩心理拉距战。
“曹公,不瞒您说,苦主的未亡人已经准备上京告御状了。”玉柱此话一出口,曹寅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玉柱只当没有看见一般,接着说:“曹公您可能有所不知,苦主有个远房的表侄女,是内务府总管灵普的宠妾。只是,苦主的未亡人尚不知情罢了。”
“啊!”曹寅彻底的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有料到,曹荃竟然惹下了此等泼天大祸。
曹家在京城里的主要敌人,就是总管内务府大臣灵普。
内务府总管,又称包衣按班或包衣大,顾名思义,就是管理上三旗包衣及阿哈的总管。
本朝的内务府总管,一般情况下,都有两到三名。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了五名。
但是,灵普担任内务府总管后,已经连任了十余年,可见今上对其信任之专?
曹家再有圣宠,也架不住众人推,所以,曹寅真的急眼了。
“请玉二爷救我曹家。”曹寅也顾不得什么了,深揖到地,一直不敢起身,赖上了玉柱。
这个由头,乃是画龙点睛之笔,其实是玉柱故意编的瞎话。
《鹿鼎记》里的韦公小宝,擅长九句真话,一句假话,骗死人不赔命。
《骗了康熙》里的佟公玉柱,就更牛逼了,九十九句真话,只掺了一句假话,就吃定了曹寅。
第54章 五阿哥党
玉柱也没有卖关子,他淡淡的说:“事到如今,以学生之见,曹公唯有多下点本钱,堵住了苦主之妻的嘴,方能消弥祸事。”
曹寅摇头苦笑道:“不瞒玉二爷您说,曹某情愿赔偿三万两银子给那苦主之妻,奈何,她曾当面告诉我府上的管家赖大,不要钱,只要我二弟偿命。”
玉柱冷冷一笑,赖大压根就没把苦主之妻放在眼里,态度异常之骄横。苦主之妻死了丈夫,还要活受气,岂能善罢甘休?
“不瞒曹公您说,家叔为了安抚苦主,已经收了苦主的幼子为义子,不仅养他到十八岁,扶持他娶妻生子,还要供他读书参加科举。”
这其实是玉柱的主意,被庆泰采纳了。
曹寅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意味着,这么大的把柄将一直捏在佟家的手心里了。
“现在,苦主之妻提了三个要求,一是令二弟,必须披麻戴孝,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以告慰苦主的在天之灵。”
“理应如此。”曹寅就怕苦主之妻不提要求,赶忙点头答应了。
“二是,抚养幼子格外的艰难,除了旧帐一笔勾消之外,十万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玉柱不想曹寅误会了,补充说,“这笔银子由贵府直接给苦主之妻,与家叔并无任何相干。”
“好吧。”曹寅把牙一咬,硬着头皮答应了巨额的赔偿款。
“三是,由曹公出保,决不会报复苦主的一大家子。”
玉柱见曹寅面露难色,迟疑不决,便淡淡的说:“曹家势大,苦主的家里人,谁不怕呢?”
“好吧,我写。”曹寅心里很清楚,此事继续闹下去,搞不好就会惹来灭顶之灾。
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
曹寅爽快的答应了三个条件,并亲笔写下了保书之后,玉柱便起身告辞,“玉二爷,请留步,家母尚有几句体己话,想和您说,请务必赏脸。”曹寅赶紧抬手,拦住了玉柱的去路,恳切的请他去见一见孙老太君。
玉柱笑了笑,说:“不瞒曹公,学生不过是恭逢其事罢了,明日便要启程去求学了。”
言外之意,错开今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曹寅哪里肯信,这世界上,岂有白白帮忙,却不拿半点好处的八旗权贵么?
玉柱明白曹寅的顾虑,不过,他是真心没有打算收曹家的钱。
曹家闹出这么大的亏空,还肆无忌惮的挥霍无度,就算不是遇上了喜欢抄家的胤禛,也迟早会败家的。
说白了,曹家的钱,拿着都烫手。
更重要的是,曹家人都被猪油蒙了心,先后两次站错了队。
现在,太子胤礽尚未倒台,曹家选择的是支持太子。
等康熙第一次废了太子之后,曹家又错误的选择了支持八阿哥。苏州织造李煦甚至还花重金收购江南的美人儿,暗中献给一直没儿子的老八。
这事叫八福晋郭络罗氏知道后,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在这个完全没有人权的时代,屡屡站错了队,比单纯的贪污腐败,后果可怕的多!
历史上的曹家,如果不是常务副皇帝允祥,暗中帮着周全,肯定和苏州织造李煦一样的惨不忍睹了。
红楼梦里,贾家倒塌之后,贾府的男女老少,被官府公开拍卖的场景,就是李煦倒霉后的真实写照。
玉柱对红楼梦的原著,其实感触并不深,他尤其喜爱脂砚斋的脂批。
托了脂砚斋的福气,让玉柱对曹家存了怜悯之心,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饶了曹家这一遭。
不然的话,以玉柱的高明整人手段,捏着这么大的把柄,曹家不死也要脱好几层皮。
“曹公毋须多虑,我对曹家并无恶意。”玉柱说罢,不顾曹寅的呼唤,迈开脚步就往外走。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曹颙,异常感激玉柱的高抬贵手,他跟上玉柱的步伐,激动的说:“多谢兄长高抬贵手,小弟也不多说那些废话了,看行动吧。”
玉柱看了眼曹颙,心里暗暗惋惜不已,曹家下一代中唯一的明白人,只可惜,是个短命鬼。
太可惜了!
玉柱硬梆梆的撂了孙老太君的颜面,就这么飘然而去,没带走半片云彩。
回到将军府后,玉柱便向庆泰禀明了所有的处置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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