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侯三郎笑道:“十赌九输,赌钱有什么好玩?你也近二十岁了,没近过女色吧?”
童安路听了,不由愣住,脸红了起来,不说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小孩子。我跟你说,那边河边新开了一家洗身子的地方——”
听到这里,童安路急忙摇头:“我刚刚洗过了,你看,头发还湿着呢。”
侯三郎大笑:“自己洗,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新开的那一家,进去之后有娇滴滴的小娘子,帮你擦洗身子,不知道有多么舒服!而且,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只要给钱!里面一个洪八娘,今年只有一十六岁,细皮嫩肉,唉呀,只要一次,再也忘不掉!”
童安路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听了这些话,不由羞红了脸。口中道:“我如何做得来这种事?两位哥哥只管去,我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说完,急急跑了,连酒馆都不进去了。
侯三郎和吉进两人看着童安路的背影,一起大笑。两人没有娶妻,这种事还怕人知道。
厢军地位低下,收入不多,很多到了三四十岁还是孤身一人。而且以他们的收入,一个人吃喝还有富裕,养家就不容易,很多人也不起成家的心思。到了铁监,收入多了,生活条件突然间变好,都是从前不敢想的日子。几个月过去,很多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脑筋动到了女人身上。
有需求就有供应,这种行业更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是有附近的村妇到这里,背着别人,私下里跟铁监里的人做交易。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就在渡口这里出现了一小片区域,专门做这生意。几乎都是家庭店,一部分是父母带女儿做,大部分却是丈夫带着妻子做。丈夫看门收钱,妻子在里面生张熟魏。
贫穷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形成自己的道德,形成自己的社会。初时还有人看不惯,没多久就习以为常了。有几个闲汉专门给那里拉生意,他们日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女人的身子,又不是一碗酒,一瓮面,吃下肚就没有了。做完了洗一洗,还不是跟新的一样。
铁监里几千户人家,加上最近搬来的,市场广大,这生意又特别赚钱,很快就被大户盯上。最近县里的一个于节级,觉得此事赚钱,就开了一间大的。见那边澡堂赚钱,就以此为名,从外地招来了一群不知什么来历的妇人,在里面做此生意。这些人可不是村妇可比的,名声很快传开,天天门庭若市。
侯三郎去过一次,食髓知味,天天念念不忘。今天休沐,特意带了跟自己关系好的吉进,一起到那里享受一番。铁监里累死累活,赚到的钱没有地方花,正是那种地方最喜欢的客人。
童安路低着头,跑了一里多路,出了镇子,才停了下来。这里没有人家,只有平静的澧河,在面前静静流淌。河边的大柳树,丝丝条条地垂下来,光秃秃地在风摇曳。
想想自己也马上就二十岁了,却从不知道女人的滋味,童安路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管如何,自己不会到那种地方去,应该找一个正经人家,娶妻生子。但铁监这个地方,男多女少,娶妻却不容易。
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哪里去找女人呢?童安路有些迷茫。现在铁监里,钱粮不缺,有屋有房,这种日子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童安路又是技术人员,前途无限,可女人却想不出半点办法。
第90章 狼狈为奸
汤方剔着牙,对于节级道:“兄弟,你是本地大户,衙门里做差,最近又开了处赚钱的汤池,银钱不缺。你嫂子嫁过来的时候,可不要克扣她的嫁妆,我这里日子过得也不宽松。”
于节级满脸堆笑:“哥哥说哪里话!自我兄长故去,嫂嫂那里的东西可一点没动,都留着呢。不瞒哥哥,我嫂嫂家里也是大户人家,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很是不少。”
汤方哼了一声:“那是嫁到你家时带的东西,你兄长就没留下什么来?你这夯货,必然是看她一个妇道人家,把家产都吞了吧!我跟你说,哥哥眼里不搀沙子,你兄长的家产怎么也要分我一份!那些田宅不说了,浮财总有一些吧。想吃独食,可没那种好事!”
“喝酒,喝酒。”于节级不接话,与汤方喝了一杯酒。
把酒杯放下,于节级对旁边站着的少年妇人道:“红红,快给官人满上酒!”
红红脆脆地应了一声,给汤方满上酒。汤方放下牙签,摸了摸红红的手,斜眼看着于节级。
于节级尴尬地笑,道:“哥哥,我嫂嫂家里确实没什么浮财。要不这样,我向保证,从现在起,嫂嫂家里,我一文钱也不动。那处宅子,我折五十贯现钱,如何?”
汤方只是摸着红红的手,看着于节级,并不说话。
于节级道:“红红是我从西京带回来的,可不是本地的村妇可比。看着哥哥亲近她,今夜便就不回去了,在这里陪着哥哥。还有,以后我那里,哥哥随便去,不用花钱!”
汤方听了,才端起桌上酒杯,道:“你如此贪财,将来必有报应!算了,此事就这样吧,过几天选个良辰吉日,接了你嫂嫂过门。以后我们自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于节级满心欢喜,与汤方碰了一杯酒。他亲哥哥去年故去,留下嫂子一人,又没有子女。前些日子跟汤方认识,再三搭线,终于让汤方答应娶自己的嫂子。
汤方是厢军的指挥使,到了这里之后,学什么都不成,铁监的正经活做不了,便过来管着食堂。本来以为这是个腌臜差事,几个月做得熟了,才发现食堂里采买货物,很有油水。油盐酱醋,随便一样都是大生意。最开始的时候,铁监的账查得严,汤方无处下手。用几个月的时间,汤方才把关系理顺,各处关节打通,自己能够上下其手了。
这种人物,就是地方上的财神。于节级前几个月被派到洛阳去做事,最近才回来,错过了靠铁监发财的最佳时机,后悔得不行。用尽了心机,才搭上汤方这条线。现在他开澡堂,烧水用的煤,都是从铁监偷运出去的。最近想开座酒楼,县里的关系于节级自己有办法,想的是利用汤方管铁监食堂的机会,以后酒楼的油盐酱醋,甚至肉菜之类的,都不用自己买了。
汤方正想跟外面的人勾结赚些钱财,自然一拍即和。两人最大的冲突,就是于节级嫂嫂嫁过来时的嫁妆。哥哥故去之后,于节级利用各种手段,早就把他家的资产夺到了自己的手里。娶个寡妇,最有价值的就是嫁妆,汤方何许人,怎么肯吃这种亏,一直拖着不应口。
不是于节级不肯吐钱出来,实在是这种事很麻烦,一旦开了头,就怕收不住。两兄弟的家产以前就没分得多清楚,吐多少合适?来来回回拖了很久,汤方见于节级有些生意头脑,才算勉强答应。
谈妥了最棘手的事,于节级满心欢喜,与汤方推杯换盏,喝得不变乐乎。
喝了一会,于节级道:“兄弟,等你嫂嫂进了我家,我们就是兄弟了,如同亲兄弟一般。有句话我要给你说明白,最近你那处汤池,太过肆无忌惮了。这种事情,不能如此大弄!”
于节级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前几个月,知县差我到河南府办事,几月未回,错过了铁监初开的日子。等到回来,赚钱的营生都被别人占住了。开处汤池,不是没有办法吗——”
汤方道:“开汤池没什么,可你让小娘子明目张胆跟客人睡觉,朝廷不许知道吗!你有没有听过个名字,叫作暗娼。娼是暗的,哪有明来的!你是觉得自己头铁,衙门收拾不了你是吧!”
说到这里,汤方握着红红的手,感受着少女的温暖,斜眼看着于节级。
于节级笑道:“哥哥这话说的,现在镇子外面,一大片房子全是做这生意的。附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没见有衙门的人去拿。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朝廷不许了呢?再者说了,我在衙门当差,真出了事还能瞒过了?提早避着,能出什么事?”
汤方叹了口气:“我都跟你说了,暗娼,暗娼,那些人家,哪个不是暗的!每都是一家一户,有人进去,只当是客人,家里做什么衙门哪里管得着。做生意的女子,不是户主的女儿,就是户主的妻子,人家自家的事!你这里呢,是雇人做!明白,你是雇的人!”
这种事情,古今大致相差不多,只是名字和形式上略有区别。此时的妓,不管是官妓私妓,还是营妓,名义上都是从事服务业的,并不做皮肉生意。某种意义上,那是后世的娱乐圈,人家是正当生意。做皮肉生意的,不是妓,而是娼,都是小门小户,家庭生意,所以称为暗娼。不是家庭,名义上也得弄成家庭,不然犯律法,会被取缔。于节级这样雇人名目张胆的,不过是上面不知道,不然早就被拿了。
于节级回来的时间晚,还按着以前叶县的那一套,胆子特别大。却不想现在铁监为主,铁监的官员他可不认识,早晚会把他收拾了。
见汤方说得认真,于节级急忙问道:“哥哥,没这生意,我赚不钱,该怎么做?”
汤方道:“我教你一个乖,以后红红这些人,不要从你这里拿钱。她们做生意,你也不收钱。你可以让她们每月给多少钱,让她们在你店里服侍客人。至于跟客人做什么,干你何事?”
于节级听了,想了又想,若是如此,自己赚的钱就少得多了,不由犹豫。
汤方不耐烦地道:“你如此愚笨,怎么赚出来那么多的家业!你可以让这些妇人每月交钱,还可以租房给她们,还可以卖饮食给她们。价钱收得高一些,不都是钱!她自有办法,让客人买过过去!”
听了这话,于节级恍然大悟,向汤方拱手:“哥哥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想出这些办法!弟弟我明白了,就是把钱算到其他的东西上面吗,此事容易!”
第91章 菜地
前些日子韩月娘身体不适,杜中宵回了一趟青台镇。没想到是韩月娘有了身孕,便在那里住了些日子,等到岳母从家里赶来,才重新返回铁监。
这一日,风和日丽,苏颂和柳涚两人来邀杜中宵,到铁监东边去赏花。
澧河以南,一直到方城县境,全是铁监的土地,不许百姓居住耕种。铁监未立之前,这一带就全是闲田,除了极少的几户猎户,并没有人家。现在那几户猎户划到铁监,饲养畜禽。
小水库的水除了供给铁监锻造之用,其余的便从东边流入澧河。依着河岸,开了数百亩地,是铁监的菜地,里面还有一个花圃。这几个月肉价上涨,菜地向南,依着小山,建起了畜禽养殖场。只是这里建起来之后,已是冬天,到现在都没有像样的产出。
离了铁监,一条十步宽的路,平坦而又宽广。上面铺了炉渣,旱天不起尘,雨天没有泥泞,比以前的土路不知好了多少。偶有铁监的士卒走在路上,用小车推着蔬菜和山里的野果,说说笑笑。
这一带的山里多产板粟核桃,漫山遍野着实不少。铁监里人多,便选了些闲人,到山里采摘,运回铁监来。营区那里一个糕点厂,做得十分红火,里面用板粟核桃,增加些花样。
板栗、红枣与桑树一起,是朝廷主推让乡间种植的果树。这些树木种起来容易,果实在饥荒年月可以作为粮食,是渡荒作物。以前叶县这里每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常有人进山采摘这些坚果,填充肚子。这是中国在人口爆炸之前的常态,大量山地没有开发,与后世是不同的。
走不多远,沿着小河两旁,一大片平整出来的土地,就是铁监的菜地。
管菜地的谷指挥使带了几个士卒,早早迎在门口,见杜中宵等人到来,急忙上前见礼。
下马,到了菜地的营房,纷纷落座,谷指挥让人上了茶来。
谷指挥使五十多岁,到了铁监之后,没有精力去学新的东西,便来管理菜地。他是拣剩禁军,分到厢军后从都头做起,十数年才升到指挥使。自己心中清楚,没有什么前途,一心想的,是再过几年便就退役,拿着半俸回家颐养天年。
文官七十致仕,禁军士卒则是六十除役。大宋立国,文官致仕之后是没有俸禄的,上章致仕也大多都会被朝廷挽留,一直做到死。直到真宗皇帝,文官致仕之后才能再领一部分俸禄。禁军和厢军则是六十便可除役,拿半俸一直到终老。
这样的制度,文官一旦出仕,不管是不是老来致仕,基本不会再回乡。有的在最后做官的地方,有的则选近便之地,还有的特意选物价低的地方,做为自己安渡余生的地方。比如韩绛的父亲韩亿,就是在致仕的那几年,到许州置办田宅,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历史上的明清两朝,则是致仕之后没有俸禄,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没有退休金,强令官员回乡,给予免税免役等优待。中国人的家谱,大量都是追溯到两宋时期,除了百姓南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官员不回乡,在外边开枝散叶。
谷指挥使便是如此,到了铁监之后,在澧河南岸买了地,让家人打理。单等着自己除役,便就在叶县落户,至于远在天边的家乡,已经数十年没有音讯了。
饮了茶,谷指挥上前道:“官人,下官自受命打理菜地,颇用了些心思。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去查看一番。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加以指点,下官命人去改。花圃在南边背风向阳的地方,正好顺路。”
杜中宵道:“也好。现在铁监人多了,肉菜供应不上,着实让人恼火。”
与苏颂等人起身,由谷指挥使带着,信步沿着菜地间的路,查看开出来的菜地。
走了约莫两三百步,谷指挥使指着离着池塘不远的一处道:“运判,那里是菜地的粪池。铁监所有的腌臜之物,都会运到这里,沤了做肥。几个月来,已有不少粪肥沤成,单等着来年春天,地里种菜的时候使用。除这里之外,南边还有一处,靠着养畜禽的地方,把牲畜的粪便拿来沤肥。”
柳涚笑道:“难怪走近这里,有些怪味。种地全靠粪肥,你们不可马虎。”
谷指挥使叉手称是,道:“官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柳涚道:“算了,我们今日来赏花,何必近这些不洁的东西。”
杜中宵本想过去看看的,听柳涚这样说,也就算了。关于种田的册子,营田务那里通过这半年多的实践,总结了不少经验,其中就有沤肥一项。铁监会有人按着册子,到这里检查,自己没必要事事过问。
铁监格外注重营区卫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水洼,不允许有垃圾堆,垃圾早晚各一次,有专人运出营区。大部分都运来这里,沤制粪肥。这个年月,没有塑料制品,也没有什么不可降解的垃圾,经过简单处理之后,都能够拿来沤肥,垃圾处理方便许多。
杜中宵见左右开好的地,地头都挖有水渠,扒开口子,就可灌溉菜地。水库修好之后,到澧河有高差,可以自流灌溉。这片开好的菜地,浇起来非常便利,这里是上好的水浇地。
又走不多远,就见到前面来了五六个人,当头一个花白胡子的,上前叉手行礼。
谷指挥使价绍道:“这是丘都头,在那边管着养殖畜禽。听说官人来了,急急过来见礼。”
杜中宵看着这几个人,谷指挥使以下,还有两个副指挥使,六个都头,全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人年纪大了,学不了新东西,又一副与世无争的心态,便都集中到了这处种菜的地方。这里清静,没有纷纷扰扰的杂事,也没有多大的利益,正适合他们。
这里是铁监的菜园子,如果是在后世,或者在大城市里,也有不少油水。可铁监这里,以前地广人稀,这里面的东西,拿到外面也没有地方卖。在这里做事的人,无非是多吃些蔬菜瓜果,多吃些鸡鸭鱼肉而已,倒是没有人跟他们争权夺利。
离了沤肥的地方,丘都头道:“下官那里养着鸡鸭猪羊,着实腌臜了些。官人可先到花圃那里,用些酒饭,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去查看。左都头正带了兵士,到那边水库里网鱼,听说颇拿了些大的。一会让士卒们做了,给官人们下酒。”
那处小水库,同时也是铁监的鱼塘。这里多少年都没有人捕鱼,虽然没有放养鱼苗,库里大鱼却是不少。秋天的时候捕了一次,全铁监的人吃了个肚圆。到了冬天,管着那里的丘都头,隔三岔五就去捕些大鱼,主要给铁监的官员和技术人员改善伙食。
第92章 育种为主
穿过菜地,到了一座小山下,谷指挥使指着前面一片梅花道:“运判,那里就是花圃。这些梅花多是从洛阳买来,还有一些珍稀品种,特意托人从扬州买来的。”
柳涚道:“你有心了。此地地气使然,这个季节早梅倒不稀奇,这种梅花开可不容易。”
谷指挥使道:“早梅有的,那边一片黄花就是,是从鄢陵县买来的。这处花圃,里面开有火道,每到天气严寒的时候,便就开炉生火,是以才开得这样早。里面不只是梅花,现在还有菊花开着。”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花圃。这里的梅花还是以蜡梅为主,正是开花的季节。其他品种的梅花只有零星开放,全靠着火道生火,提升温度,一部分花树忘记了季节。
这里位于南北过渡地带,不只是北方的花木,一部分南方的花木也可以种植。加上铁监里的煤炭跟不要钱一样,可以安置火道,部分突破季节限制。
杜中宵是个以实用为主的人,没有多少文人的诗情画意,在这里建处花圃,主要目的是为了引种南北植物。培育新品种,同时做南种北引和北种南引的事。
农业作物良种的培育,除了精挑细选,逐代优选好的遗传性状之外,不同品种之间的交流也特别重要。尤其是不同纬度的品种之间,杂交可以防止品种退化,产生新的良种。
唐邓等州正处于南北气候过渡带上,中国大部分的植物品种都可以在这里种植,是难得的种子培植基地。从营田务开始,每到一个地方,杜中宵都有意设置一处这样的地方。南边的营田镇那里,主要是粮食、油料和棉花种子基地,这里则是蔬菜、瓜果和花木。
汉朝时张骞通西域,带回了大量作物种子,不但是丰富了中原的作物种类,还对很多作物进行了改良。最典型的如小麦,引入了大陆内部的优良性状,汉朝之后产量提高了很多。从那之后,再次大量引入作物改良本土品种,就大多是从海上来了。甚至有的品种,还经历了二次引进。如洋葱,本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后来又从海上引入了新的品种,反倒让人忘了中国有几千年的种植史。
从宋朝之后,中国的主要粮食作物,主要是水稻不断出现新品种,产量不断提高。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断向南开发,从两湖江南到岭南,水稻在不同的气候地理条件下出现新品种,各地品种的交流又出现更新的品种,不断迭代。而由于跟西域联系长时间断绝,特别是中亚农业被大规模破坏,旱地作物品种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中断了水稻那样亩产不断增加的趋势。
进了花房,谷指挥使早已安排人摆下了筵席。管着这里的阮都头不住劝酒,介绍着周边花木。
饮了几杯酒,杜中宵对谷指挥使道:“将来铁监的人都到齐了,会有一两万人之多,这里几百亩的菜地,其实不能满足供应。铁监的人吃的肉菜,大多还是从外面采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谷指挥使道:“下官想来,是运判体恤下人,我们这些人种地终究不是熟手。再者本地百姓也靠着种菜养鸡,能够从铁监赚些钱使用。”
杜中宵笑道:“你说的是不错,这是原因之一,却不是主要的原因。之所以就开这么多地,不让你们把铁监所有的肉菜全部供应上,最主要的,还是你们做的事,并不以供应铁监为主,而是为要周围百姓精选良种。你们这里种菜,除了一些稀罕的菜色,其他的都不必种很多,以种植周边百姓种的少的菜色为主。有那些产在江南两湖,中原少见的菜色,你们要特别注意。想方设法取了种了,在菜园里试种。等到引种成功了,再卖种子给周边,让百姓种植。”
谷指挥使满脸疑惑:“运判,不知为何这样做?”
杜中宵道:“铁监是产铁制铁器的地方,粮米肉菜,完全可以从外面采买。一时贵了,可以从周边州县迁农户过来,让他们开田就是。一两年间,必然就跟普通地方一样。特意设这处菜园,目的有二。一是你们这里就是标杆,菜要好到什么样子,铁监才会收买。二是防着供菜的勾结,高抬价格。这是你们的本职,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功绩。这一带处南北之间,天下的瓜菜,大多都可以种在这里。南边的唐州,甚至有甘蔗种植,更不要说其他作物。把世间的瓜果蔬菜南引北引,才是你们要做的事。”
谷指挥使称诺,心中迷迷糊糊,还是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
杜中宵对于事情,是从天下着眼,地方政绩还在其次,谷指挥使这些人怎么会有这种觉悟。
正在这时,左都头卷着裤腿,带了几个兵士,手中提了几尾大鱼进来。把鱼交给阮都头,上前叉手见礼。道:“下官见过官人。新钓了几条大鱼,给官人下酒。”
杜中宵吩咐落座,对他道:“都头辛苦。不知钓的是什么鱼?”
左都头道:“回运判,是几条大青鱼。这里没人会做鱼脍,只好拿去烧了下酒。”
杜中宵又道:“现在那处水库里,只有这些鱼么?”
左都头道:“回官人,中原常见的鱼,那里都有。不过都是野鱼,有的多些,有的少些。”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道:“那样一处水库,除了野鱼,都头要想办法买些鱼苗养。特别是中原少见的鱼,更要多想办法。便如汉阳军一带的武昌鱼,这里想来也能养,当想办法买些来养上。”
左都头挠头:“运判,那鱼既叫武昌鱼,自然是武昌才有。武昌就是鄂州,虽然离着这里只有几百里路,并不遥远,但养到这里之后,变了水土,必然就不一样了。”
杜中宵道:“但鱼的品种还是一样。变了水土,只是变了风味,鱼还是好鱼。似这种水产,你可以多想办法,引到我们这里来。南边荆湖北路,湖泊众多,不知道有多少水产。选那些好的,引到我们这里养出来,卖到中原,是大功一件。物以稀为贵,这些寻常水产有什么意思。”
左都头称诺,心中觉得此事极难办。不说水土不同,引来的水产很难成活,就说数百里路,怎么运活鱼过来?更不要说,很多鱼引来了,也不会产卵。没有鱼苗,终是难办。
转头看一边的谷指挥使,见他也是一脸为难,只能暗自摇头。只是养鱼供应铁监不是难事,如果按杜中宵说的,要这么花样口味,可就不容易了。
第93章 工农并举
看着杜中宵等人离去,左都头对谷指的军使道:“依运判的意思,我们这差使可是难做了。原以为我们只要供上铁监里的人吃喝,哪怕要求高一些,吃的好一些,也总有办法可想。要是如此追求花样,周边的稀奇物事全都要引到这里来,岂不是难为死人?”
谷指挥使慢悠悠地道:“都头,你还是没明白运判的意思。运判不是要花样,要的是我们这里培育新种,为百姓做事。此事做起来也容易,明天起,从地方招些读书人来吧。原以为来种地了,不必再去学什么识字、方田,看来终究逃不过。运判所说,我们这里也要跟铁监的其他地方一样,哪怕是种地,也要不停地学习,不停地总结,还要编成册子。唉——”
说完,谷指挥使站起身,背着手,慢慢向远方踱去。自己虽然年纪大了,学不进去,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在的。杜中宵说来说去,不过是要求菜园这里,跟铁监其他地方保持同步,不断学习,不要真成了养老之地。铁监不断是要工业上不断进步,农业也是一样。虽然规模小了一些,铁监的农业可是有工业支撑的,真搞得好了,技术进步可比地方上容易得多。
谷指挥老了,不想再如此折腾,但安排下面照要求运行还做得到。
离了菜园,杜中宵和苏颂等人绕到小水库,从那里回铁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