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王陛下
郑力铭这才有些恍惚回神,继而强运起神识,进一步扩大了感知范围。
然后,果然清晰看到,那群无形的异兽身后,正有几道新的风暴迅速凝结成型!
墨州天变的效率,这段时间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一道直径数千米,贯穿天地的漆黑风暴,从起势到成型,最快只需要半个时辰!而身后的风暴,俨然已初具规模!
“所以,我们也无路可退了,是死是活,都要冲过去才知道……”黄甲战士放低了声音,向飞梭内的战士们交代道,“之后就要但愿这飞梭的防护性能,的确有悠城兵院的人吹嘘的那般好了……你们若是还有什么能强化防护的丹药法宝,就都用出来吧,别到了黄泉路上再高呼遗憾。”
说完,她根本也不给其他人多少反应时间,神识运转,直接催动这飞梭的两座后置烘炉迸发星火,令冲霞阵中流淌出浓郁的光华,助推飞梭流星一般飞驰,直冲风暴!
轰隆隆隆……
即便只是与外围风暴有轻微摩擦,飞梭的护罩依然在瞬间就亮起了象征警兆的红光,内部更是剧烈震荡,很多细碎零件都开始脱离原位。
显然,在天地之威面前,兵院专家们的吹嘘之词,实在无力得很。
砰……轰!下一刻,飞梭的一座烘炉仿佛吸入了什么有害杂质,内部反应戛然而止,星火陡然熄灭,提供推力的冲霞阵顿时光芒暗淡,而原先如匕首一般剖开风暴的冲势也慢了下来。
这一慢,飞梭顿时从乘风破浪变成随波逐流,被那漆黑风暴一卷,便完全失去了控制。
“草……”黄甲战士已是七窍溢血,为了能把握那亿万分之一的生机,她从一开始就燃烧了自身的一切,令神识空前敏锐地运转,与飞梭几乎融为一体。所以飞梭在风暴中故障创伤,也会直接牵累到她。
重伤之下,无论她心中有多少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梭被彻底卷入风暴,再无自主的可能。护罩也以惊人的速度被消磨暗淡,一旦彻底破碎,单靠铸造飞梭的凌铁,根本支撑不住一個瞬间。
“唉,早知如此……”
最后一刻,黄甲战士尽管还牢牢站在驾驶位上,心神却不由飘忽,想起了无关的事情。而这一时松懈,眼前漆黑的风暴中,竟似亮起了天明一般的光。
“啊,人死前的幻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恍惚中,黄甲战士只见幻觉中的光芒越发耀眼,而光亮之处,一切黑暗邪祟都为之退散……只是转眼之间,那通天彻地的黑色柱体,就被光芒从中截断。而沿着截面,光芒似野火燎原一般蔓延燃烧,仿佛要将风暴吞噬殆尽。
而光的正中,有一位白衣的女子。她星眸半闭,朱润的嘴唇轻微翕动,仿佛在低声清唱。如此距离下,又有残存的风暴哭号,本该听不清她的声音。但出奇的,黄甲战士只感到那歌声就仿佛在耳边回荡。
是一首热情澎湃的民谣,口音很重所以一时间难以分辨歌词,但从那歌声中流淌出的情绪却是显而易见的。
应该是一首欢庆丰收的歌谣吧,只是听着那轻快的曲调黄甲战士脑海中就仿佛呈现出风吹麦浪的美好景象。
在这份美好中,不允许夹杂一丝一毫的漆黑腐朽,仿佛丰收时刻的人们容不得硕鼠害虫。而这并非单独一人的意志,而是千万人的意志凝聚……麦浪中,只见无数人手持镰刀火把,载歌载舞,从他们口中流淌出的,是同样的曲调。
亿万人的意志合一,酝酿出的力量宛如天意,于是那漆黑的风暴也不得不暂时退避,在不甘中消散了身形。
无论是飞梭前方的风暴,抑或是后方逐渐逼近的风暴,在光芒中都迅速消解融化……不多时,天色就放晴了。
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而后,那名低声清唱的女子,停下歌声,抬起头,露出一双蕴含笑意的好看的眼睛。
那轻柔的目光仿佛有着令人放下一切戒备,舒缓心神的功效。飞梭内的战士们明明才死里逃生,却在瞬息间就感受到了一丝安宁,于是更加专注地听她说起后面的话。
“呵,最近通明路外的天变来的越发急促狂暴,还好我来的及时,你们没事吧?前路已经畅通,快些回去吧,要塞里的人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说完,不待几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那白衣女子又轻声唱出了一个音符。于是一道劲风凭空出现,附着到了飞梭的冲霞阵上,令其暂时恢复动力,向着不远处的通明定荒要塞飞去。
而在处置过飞梭后,她才长长伸了个懒腰,微微向后偏头,说道:“赞誉之词就免了吧,这份力量,我用起来并不是那么开心。而且以你们仙盟人的立场来说,应该也不提倡追逐过分强大的个体实力吧?”
“但是,那依然是令人敬畏的仙道伟力……而丰国公的救命之恩,更是不可不谢。”
女子身后,移山营的队长常斐然由衷说道。
先前自称散人,但并未正式卸任国公之位的南盈盈则笑道:“好吧好吧,知道你们仙盟人讲究礼节,不过真要谢,还是要去谢你家特使,若非他强令南方四郡开展什么向丰国公学习的运动,我的众生愿也恢复不了这么快。之前被杨施君在自家施血祭后,我还以为这份愿力所化的神通,永远也回复不来了。”
说完,南盈盈又正色道:“不过,即便有我提供保护,最近这通明路周边的环境也过于危险了,让你们的军人稍微收敛一点吧,不要离开已有的通路为好。”
常斐然沉吟了下苦笑道:“我会向元帅汇报的……只是,近期墨州的艰险更超预期,从引导第二座定荒要塞降落开始,无论是周围的天变,还是忽然躁动起来的本地荒兽,威胁性都开始成倍翻增。原先相对安全的拓荒开路计划已经不再适用了。若是我们七军将士不能在引导要塞之前彻底扫清周边,那么一旦出现万一,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无论是虹桥还是空城状态的要塞,其实都相当脆弱。”
南盈盈说道:“所以你们才要冒着生命危险,离开安全的通明路?勇气实在令人佩服……在我们新恒,虽然从来不乏悍不畏死的军人,戍边部队更是时常与荒兽、天灾作战,但那仅限在国境之内。一旦离开国境,离开头顶仙光的庇佑,再勇敢的战士也会凭空变得软弱几分。而深入荒原这种事,绝大部分人更是想都不曾想过。虽说这多半是来自天庭仙官们在我们降生之初就刻下的束缚,并非自由意志使然。但无论如何,对于新恒人来说,看着同为人类的你们深入荒原,殊死作战,实在有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常斐然并不意外于对方的这番真挚言辞。
自数日前,双方在瑾湖要塞见面后,常斐然便依照关定南的命令,悉心接待贵客。而这位贵客也不急于继续前往仙盟,而是跟在了铺设通明路的定荒军身边,时而好奇地观察仙盟人的作战方式,询问天之右的实际情形;时而又亲自上阵,以大乘真君的神通救下身处危难中的仙盟将士。
短短数日之间,这位形貌俏丽,又性情开朗,同时实力堪比天威的新恒女子,已赢得了定荒军将士的集体敬重。
当然,用她本人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她虽然得了王洛的授权前往仙盟,但是对仙盟来说,一个陌生的,来自敌境的大乘真君的来访,必然要抱以十二分的警觉……届时,她能享受战俘待遇就算不错。而那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倒不如在通明路上立下足够显赫的功劳,让这些在民间享有极高声望的战士们传颂她的功绩。然后再行前往仙盟,就要自在得多了。
同样,对于时常跟在身边的这位祝望兵王,南盈盈也从不介意双方那判若云泥的实力差别和身份差别,只平等对话,坦率交流,对自己的所思所感从不加以遮掩。这当然也是为了取信于人,而这当然,也足够取信于人。
第530章 权力的交替
“利剑,归鞘!”
伴随一声干净利索的号令,上百名身披玄甲的战士,齐齐将手中利剑收回剑鞘。与此同时,半空中一道山岳般巍峨的剑影也缓缓随之消散。
不远处,一片碎石丘陵地上,正绽开着一条数千米长的笔直裂缝,缝隙中有无数细小的剑影闪烁攒动,而裂缝四周,一众穷凶极恶的荒兽们丢下同伴们残破不全的尸骸,如潮水般退却。
常斐然双目绽放幽光,紧盯着那些荒兽的背影,直到确认它们彻底退到丘陵密林的阴影中,方才松了口气。
“九队,归元!”
简单的下了变阵的指示,令百名剑士聚成圆阵,稍事休息后,常斐然缓缓从空中降落。
而脚步才一落地,就听到一阵轻快的掌声与喝彩声。
“好漂亮的剑阵!好果断的指挥!”
圆阵正中,南盈盈由衷夸赞着这位祝望兵王和他身边的战友们,而这立刻又引来了一众拓荒战士们的无声轻笑,几名胆大的老兵甚至直接向常斐然挤眉弄眼,狭促之意溢于言表。
好在常斐然对此也是身经百战,根本视而不见只低了低头,叹息道:“区区百人剑阵,在大乘真君面前实在贻笑大方了……而且刚刚的发挥也远谈不上完美,我算错了此地的五行,剑影只凝实了九成,刚好让那兽群之首逃过一命。”
南盈盈摇摇头,笑道:“百名金丹就能挥舞合体之剑,这在新恒是根本难以想象的技术,那边理论最激进的教授也只能推演出功效勉强达到你们一半的剑阵……虽然我们一直在仿照仙盟,但距离正牌果然还差的好远。”
常斐然沉默了下,没有再矫情于彼此的力量差异,而是回以笑容:“也是因为丰国公前些时日的指导卓有成效,不然今日的剑影只怕最多只能凝结八成,能否一剑退敌都是未知之数,届时怕又要让你亲自出手才能解围。”
南盈盈说道:“客气什么,咱们是战友啊,墨州天变和荒兽迁徙,不单对通明路是威胁,对我的老家同样是威胁,我上午才得到消息,南方四郡的耒郡边境已经明显感到压力了……所以,待会儿我要离阵片刻,将那即将登基称王的兽群之首提前扼杀掉,免得它这一路西行,又成长得更加不可控。”
提到那兽群之首,常斐然这身经百战的兵王也不由微微心悸:“那东西成长的确好快,上个月郑力铭队长被它偷袭时,它还只是个面对十余人的小队都不能正面为敌的小兽……短短一个月,它已经能统率上千荒兽,正面围攻百人剑阵了。这类荒兽,我在兵院读书的时候都为所未闻……”
南盈盈却笑道:“是吗?那看来你们仙盟的兵院不怎么教历史,不然类似的故事你一定听过,因为就连我都有印象的。”
常斐然错愕、旋即恍然:“历史?啊,定荒之战!?但是……”
南盈盈又点头:“对,就是定荒之战,依照你们的正统史书记载,那短短数十年间,涌现出了一大批不可思议的定荒元勋……虽然为首的尊主是真仙跳反,大战之后实力反而倒退。但在凡人之中,有许多英雄豪杰,在十年之内就从引气一路来到化神乃至合体,然后在生死之战中又作突破,越级克敌……在仙人们看来,那一定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荒唐悲剧吧。”
常斐然默然。
南盈盈说道:“常言道乱世出英雄,末世出神话。对于墨州的荒兽而言,现在正是末世啊……仙盟打破了过去千年来不曾打破的界限,将拓荒的步伐踏过了中轴线,茸城一路西进,还在一场仙官发起的决战中剿灭了数以千万计的荒兽。对于幸存者而言,你们就是最大的天劫。而它们能做的,就是在被天劫毁灭之前,竭尽全力的挣扎。那头小兽王,在短短月余里成长到如此地步,应该没有几个月好活了,所以稍等片刻,我去给它一個痛快。”
说完,南盈盈的身形就划作一道流光,越过了九队战士们的圆阵,飞向丘陵密林方向,消失在一片浓郁的阴影中。
那是一片盛夏的烈阳都无法驱散的阴影,仿佛是拥有实质的墨块一般。而类似这些墨块的阴影地,对于拓荒前线,开辟通明路的仙盟人来说,是绝对的禁区。就在上个月郑力铭小队遭遇偷袭后的第三天,一支来自周郭的精锐小队——由元婴级兵王带头,持有全套林地作战法宝,集群战力同样堪比合体修士的小队,大胆深入阴影追击残敌,最终却全军覆没,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所以,在那以后,联军就下了严格的禁令,任何前线小队都不得再闯阴影,如果遇到必须越过阴影地的情况,那便要呼叫后方类似歼星神剑的火力支援,直接将其炸散。若是火力支援不到,那么宁肯绕路,也绝不能平白送死。
但是,这套限制仙盟战士的规则,显然对大乘真君是无效的。
没过多久,前方丘陵密林就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荒兽咆哮,而又过不久,那近乎凝固的阴影开始融化、流淌,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缓缓向更深处褪去,露出一片被阴影蚕食腐蚀过的土地。所有的植被都消失了,大地也失去了水分,地面龟裂出千沟万壑,每一条沟壑深处都隐隐散发出臭味。
而南盈盈的身影,则轻飘飘地从阴影中飞了出来,她脸上依然带着明快的笑容,但身上却多了几道狰狞恶毒的伤口……虽然伤口处,有明亮的仙法之光,在迅速净化残毒,愈合伤口,甚至缝补起破损的白衣。但是,堂堂大乘真君居然真的在追击荒兽时受了伤,这已足够让人感到震撼。
对此,南盈盈本人只是耸耸肩,露出自嘲的笑容。
“抱歉,这下贻笑大方的人是我啦,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没想到那阴影里有它的巢穴,而巢穴里则有它刚生下的孩子……护犊的母兽,比预想要麻烦好多。”
常斐然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南盈盈却说道:“不必担心,已经送它一家人齐齐整整了,顺带还收集了一下魂魄,应该能炼一套不错的子母剑。”
眼看常斐然又面露错愕,南盈盈顺势换过话题:“之后,至少这附近区域应该不存在威胁了。那母兽是整合——或者说吞噬了周围数支兽群,才能迅速成长到今日地步。而它一死,这片土地就是无主之地,而只要仙盟能尽快将第三座定荒要塞落下,荒兽也就失去了成长孕育的土壤。”“……嗯,感谢丰国公出手相助。”
“哈哈,又回到老话题了,这是合作互惠,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也是借助仙盟的力量,才能这么快捷高效地给新恒消除些隐患。不过,咱们这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之后……”
说话间,南盈盈面上浮现出一丝不那么明快的笑容。
“之后,就要看咱们的灵亲王的本事了!”
——
与此同时,新恒首都繁城,天坛高殿里一如既往的繁忙。
作为拥有两亿民众的国家的实际中枢,高殿自然而然地汇聚了新恒最有权势威望的一众决策管理者。
最初,还只是以拓跋田成为首的书院教授们,以善后小组的名义在此日常办公,并向王洛汇报成果。但很快便有朝中醒悟较快的朝臣不请自来。再之后,不过短短数月间,统治新恒六百年,象征无数官僚梦想之地的“平恒殿”就变得凋零冷清。
皇帝甘艾早就不理朝政,而维系朝廷运转的重臣们也没能坚持太久,在第一个人醒悟后,其余人也仿佛被传染一般,纷纷彻底抛下他,转去高殿专心侍奉一位外国来使。这个过程荒诞却又格外迅捷,倒是保证了新恒境内的秩序不曾大乱。当然,群臣迁徙来高殿,也带来了复杂的政治斗争,群臣之间的纷争、群臣与学者们的纷争、还有学者之间的理论之争,让曾经宁静的高殿时时充斥喧嚣。
而此时,喧嚣的焦点,则集中在“礼仪”二字。
距离仙盟特使王洛定下的,皇帝的禅让大典举行的日子,只有不足两个月了,而现在的新恒还远远没有准备好。
将治国的皇权,从甘家人手中转移出去……任何一个成长在旧有秩序下的人,都很难短时间内做好准备。
当然,严格来说,早在太后杨施君垂帘听政的时候,皇权就已经从甘家人手中转移给了外姓人。但毕竟太后只是垂帘,名义上的皇帝依然姓甘,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即将即位的那灵亲王,却是彻彻底底的外姓人。
当然,严格来说,灵亲王作为先帝甘英华失落在外的私生子,本名甘奉仙,并非外姓之人。但有资格跻身如今的高殿的人——而非充满野心和不甘地在殿外搭帐篷,对殿内的一切虎视眈眈的人——自然会知晓真相。
而雪上加霜的是,在群臣商讨、筹备禅让大典的时候,无论是皇帝甘艾,还是灵亲王甘奉仙,都很难给予配合。
甘艾自从母后杨施君离开人间,就变得痴痴傻傻,明明是即将步入中年的庞然大汉,但日常言谈却无不像是五六岁的孩童。而对于这样的孩童,就算最严苛的朝臣,也很难让他去一遍遍的复习礼仪所需的知识,然后,将他手中仅存的一点祖辈余荫,彻底夺走。
何况,皇帝如今的痴态,是他亲生母亲留下的遗产。
其实在最早的时候,在先帝尚未染疾病的时候,他与杨施君的孩子,只不过是自幼体态肥胖,样貌丑陋,却至少有中上之资,平日知书达理,也有进取之心。但是当先帝早早倒下,太后奉遗诏而垂帘后,甘艾就迅速变得平庸愚钝,除了对母后唯唯诺诺,再无别的心思,这其中有几成天然,几分伪装,几分残忍,已难以考证。
但至少如今这副彻底低龄化的模样,无疑是杨施君的手笔……早在她筹备东都伏击,甚至在她发动兵变囚禁国师之前,就给甘艾准备了一件礼物,一盆会在他生日那天绽放的仙赐之花,那本是皇室内部传承了数百年,用以表达父母对子女的爱的高雅礼仪。然而杨施君的仙赐之花却在盛开时,喷吐出一道灵息,化去了甘艾大部分的灵智。
如今的人,已经很难彻底理解杨施君培育这恶念之花的目的……或许是不满足于垂帘听政,而想要以女子之身登基称帝,也或许是早就料定在她失势后,一个无依无靠的平庸皇帝,最好表现成孩童模样,才更有机会活到寿终正寝。
但无论如何,皇帝的遭遇,让人很难再用强硬的态度去强迫他。即便难以配合,群臣也只能绞尽脑汁代他配合。而皇帝这边已经让人头疼,灵亲王那边就更是让人提心吊胆。
身为新晋亲王,以及未来的新恒皇帝,他非但没有在繁城皇宫安家,反而第一时间就回到了他熟悉的桑郡,回到了那些对他颇具忠心和野心的星军将士身边。
接下来,他要以亲王的身份,调集半个新恒的资源来扩充自己的部队,然后在流岩城外筑起防线,迎击即将到来的兽潮。
那是规模至少上千万,以血湖血乌为首的恐怖兽潮……仿佛明墨两州幸存下来的荒兽们,都在一股高高在上的庞大意志的驱使下,团结一处,向着新恒攻来。
换做常态的新恒,自然不畏惧荒兽兽潮,因为即便不提天庭仙官们不会任由自己的试验场毁于一旦,单是庇护新恒全境的无暇琉璃光,就足以挡住绝大多数的荒兽。那些实力逊色的兽类,单单是靠近琉璃光就可能被焚烧的尸骨无存。至于极少数能抵御琉璃光的漏网之鱼,也很难应对全副武装的边境守卫军。
但现在,琉璃网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了。
而没有了琉璃网的庇护,单靠新恒自己,是否能抵挡下这波恐怖的兽潮……任何人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当然,也包括甘奉仙本人。
第531章 急流勇退
“上使大人,目前灵亲王已在流岩城外完成部队的集结,进度快于预期……这是他发来的简报,请您过目。”
天坛高殿,金烛旁,一封贴有星空色封蜡的信函,被毕恭毕敬地递到王洛手上。
王洛却没有拆开信函,只随手将其推了回去。
“你是大将军,军务方面的问题自行把握就好,没必要请示我,我并不比你更懂军务。”
大将军杨九重沉吟了下,点头应道:“谢上使大人信赖,在下必不负所托,竭尽全力支持好前线战事。”
王洛点点头,没有和杨九重交换套话,直接询问道:“所以,你认为灵亲王挡得住吗?”
杨九重却有些顾虑,目光不由偏向一旁。
不远处,就在王洛的台案旁,偌大的高殿内已摆满了几十张宽大的办公书桌,身穿朝服的重臣们各自忙碌……然后不约而同支棱起了耳朵,关注着王洛与杨九重的对话。
如今边境即将爆发的战事,无疑是新恒的重中之重,优先级甚至高过了皇帝甘艾的禅让大典,以及仙盟人的通明之路。
因为若是这场边境之战打不好,那什么禅让大典、通明之路都无从谈起,数百上千万慌不择路的荒兽会从新恒东北涌入,将沿途的一切都啃噬殆尽,新恒六百年国祚很可能一夜间就化作历史。
而决定新恒生与死的,其实并不在于桑郡流岩城下的灵亲王甘奉仙,而就在于金烛旁的那两人。
“所以,你怎么看?不必隐瞒,照实说来就好。”
对于王洛的催促,杨九重不敢推辞,只好轻叹一声,直言相告:“若只以目前的星军为基底,多半挡不住。”
此言一出,那些佯装忙碌的群臣们顿时有些坐不住,虽然不敢直接开口加入两人的对话,却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工作,余光若有若无地扫向金烛……然后期待着王洛的答复。
王洛却仿佛并不奇怪,嗯了一声:“按照昨日御奉司呈上的报告来看,随着通明路的缓慢推进琉璃网的衰退速度正在加快。待边境战事开启,灵亲王头顶很可能会空无一物,纯靠星军将士的血肉之躯,想要在漫长的边境线外完全抵御兽潮,的确力有未逮。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杨九重沉声道:“汇聚举国之力……”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