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看他站在一旁发呆的样子,赵长河板着脸道:“该不会嫌我吃过?将就点吧,我的大师兄。”
洛七没说什么,默默坐到桌边,低着头看饭。
饭里居然还有一块肉。
“你……此时更需要肉食。”他有些艰涩地说。
赵长河无所谓地摆摆手:“中午吃了三份,够了,不饿。”
洛七不说话了。哪有中午吃过晚上就可以不吃的道理……
赵长河坐在一边陪他吃,问道:“这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过往客商?这种任务怎么做啊?”
“偶尔还是有,实在没有的话……”洛七顿了一下,没说出来,倒是有些奇怪地转头看赵长河:“或许这个冬天会有很多赵厝之事在我们手里发生,你一点都不以为意?那你当时的愤怒岂不是很讽刺么?”
赵长河有些出神地看着外面的夕阳,低声道:“你回来之前,我就在纠结这个了,考虑了很久,正好有些话也想和你商量。”
洛七奇道:“什么?”
“之前没得选,只能见步行步,现在我们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主余地。”赵长河再度压低声音:“比如说吧,能不能挑对象?就比如挑洛家那样的,祸害起来好像也能自称一句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我怀疑很多大侠的收入来源本来就是这个……”
洛七的神色变得非常精彩,看奇葩似的看了赵长河老半天,才失笑道:“本以为你是个豪杰,怎么也如此天真。”
“天真么?也许。”赵长河低声道:“只是有些东西,我真的不想失去。”
洛七没有讽刺他,低头戳着碗里的饭粒:“身在魔窟,岂能由己。你内心也有数,做不到的。”
赵长河道:“现在做不到,那就变强啊,今天我也算看出来了,魔教最认实力说话。你牛逼,别人就敬你,谁会多放个屁。便如你是个头目,起码那支队伍你能决定几分,有朝一日如果是舵主了呢?那这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赵长河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只要有了足够能力应付以后的追杀,那大不了跑路呗。就个破寨子,真想溜还不是随便溜。
异乡异客,谁在乎谁啊。都天生匪类了,那多一条天生反骨也没什么了不起。
“呵……”洛七也不知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有,反倒低叹了一口气:“希望你留得住你的良心,也留得住你的天真。就像现在的饭……谢谢你。”
赵长河笑道:“这语气可不容易,现在是朋友了嘛。”
洛七“嗯”了一声,柔声道:“早就是了。”
其实何止是朋友,算相依为命都不过分了,只是洛七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和谁之间。
“那今晚可以一起躺了吧?”赵长河敲桌:“我说你够了没,这一个人睡床一个人趴桌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去啊?反正不管你怎么说,今晚老子要睡床,他妈冷死我了。”
“……”洛七木然道:“你睡床便是了。或者哪天我死在外面,你也就不用烦恼这种事情。”
赵长河没好气道:“我说你该不会真是女的吧,怎么矫情成这样?女扮男装这套路这年头写在小说里读者都不爱看了。”
洛七也没好气地指指自己的喉结:“我说姓赵的,你是不是憋疯了,看到什么都能想起女人?”
“恰恰相反!老子现在哪来和女人腻歪的心情!”赵长河怒道:“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是女人,男的不知方便了多少倍,是个女的才麻烦好不好!你就不能爷们点!”
洛七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失笑道:“真……江湖好汉之言。”
“意思就是说我是钢铁直男对吧,哦忘了你不懂这个词。”赵长河摆烂:“老子就是个铁直男怎么了?现在话撂这,你是个爷们,今天开始就一起睡,你要是个娘们,老子明早就去找孙教习卖屁股,求他给我换个屋!睡个觉而已寄吧屁事真多!”
洛七筷子在饭碗里戳啊戳,那一直没舍得吃的肉都快被他戳烂了,口中细不可闻地嘀咕:“真是匪类,如此粗鄙。”
赵长河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洛七扬起了脖子:“一起睡就一起睡,怕你不成!”
第13章 同寝
其实床倒是挺大的,铺了些茅草,还垫了块毯子。被子也是有两床的,终究是个“双人间”,他俩的地位也不是底层,能算头目级来着,待遇还算过得去的。
晚上赵长河依然在屋外雪中练功,洛七便先钻进床,躲在靠里的位置,裹了被子滴溜溜地看门口赵长河蹲马步劈刀的样子,刀劈木桩的节奏很有韵律。
他如此认真,连头都没转一下。
洛七撇了撇嘴,忽然道:“你这样高强度的练,从早到晚没停过的,肌肉不酸疼么?”
赵长河头也不回:“血煞功有点意思,好像能解决这个问题,确实不疼。”
“难道也不会疲惫?”
“那倒是会的,而且似乎更容易累,需要时不时休息。说穿了应该就是透支气血,当场厉害,过后虚脱呗。我今天还打了一架,体验比这种练习时更明显得多。”
洛七若有所思:“魔功确实奇怪……你才刚练两天,就有如此明显的体感,换了洛家那功法,一个月能感受到气机就算很有天赋了。”
“总是该有些门道的,不然谁练魔教号。”
“什么叫魔教号……等等,你刚才说打了架?和谁?”洛七忽然反应过来,神色有些严峻。
赵长河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咧嘴笑了:“大师兄打算帮我出头?嗐,总是忘记,其实你比我厉害很多。”
“我当然比你厉害很多!”
“所以你睡个觉到底怕什么鬼,我还能爆你的菊?我怕你才对。”
“你这厮熟悉起来怎么满嘴不着调的,之前不这样啊……”洛七抚额:“我在问你和谁打架,要不要帮忙。”
“朋友熟悉了不这样是哪样?反正打赢了,没事。”
洛七懒得理他了,转身面墙:“既知是朋友,以后这种事记得喊我,我若不在你就先躲躲,回头报仇不晚。你一个才学两天的别太冲动了,那副块头看着大,其实没什么用。”
“好好好。”赵长河挺高兴,这货现在是真有朋友意思了。不过看他这吃完就上床的模样,赵长河也有点纳闷:“我说,我就从来没见你练过功,你不要练的吗?”
“我练的内息,躺着也能练。”
“……这么爽的?为什么我看别人需要盘坐什么的,五心向天之类的。”
“那是玄门的玩意,天下流派多了,还有的人是行走或奔跑之中修行,各家不同,躺着修行的并不罕见。”洛七忽然笑了:“怎样,是不是很后悔没练我的洛家外门心法?”
赵长河脸色果然有点苦巴巴,抬头想了好一阵,才叹气道:“没什么后悔的,我要的不是舒坦,是快。”
“所以你没日没夜的练?”
“嗯……”
“武学之道讲究有张有弛,强求未必是好,歇着吧。”洛七顿了一下,似是醒悟这句话和邀他上床没什么区别,又补了一句:“上来爪子别乱碰啊,恶心。”
赵长河没好气道:“真以为我男酮啊,我就不恶心?”
他再劈一刀,觉得还不累:“你先睡吧,我今晚要劈足一千刀再说。”
洛七瞪大眼睛:“疯子。”
“疯么?”赵长河低声道:“不疯,又怎么能保住自己不想丢的东西?”
洛七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黑暗中赵长河挥洒汗水的样子,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却又有些难掩的欣赏,最终化为幽幽一叹,闭上眼睛。
看似睡了,其实也在练内息。
两人一内一外,一静一动,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化为独特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赵长河也不知道劈了多少刀,终于累得不行,心中却也满意。
找到点感觉了,有了一定控制力,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稳,越来越精准。本来用力劈木桩,刀痕乱七八糟的很难落在准确的点,如今刀痕越来越集中,越来越接近一条线了。
传说中的“如臂使指”“心念到哪,刀就到哪”的说法,确实是可以通过长期练习达成的结果。
无他,唯手熟尔,千古不易的至理。
“妈的一身臭汗,没地方洗澡,真难受。”赵长河擦着汗回屋,正吐槽呢,却见洛七好像睡了,便住了口。
他死命练功也有御寒的意图在。这大冬天的衣裳单薄,要是不运动起来,真能被冷死。只是每次停下之后,寒风一吹,反倒又特别冷。
赵长河很无奈地把汗衫直接挂着晾起,擦干身子钻进了属于自己的被子。
洛七缩了一下,往里面更靠了些许。
“没睡啊?”
“你那刀劈的吵死了,谁能睡?”
赵长河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以后晚上不练刀,练功就行。”
“不用。”洛七硬邦邦道:“你既然要快速提升实力,哪能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停歇?反正我不在意,至于别人的看法,管他们去死。”
“不在意你倒是睡啊,反正我累死了,先睡了。”
“……”
屋内一时安静。
赵长河是真累坏了,直接闭目睡觉。这般各自一床被子分别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其实是互相碰不到的,哪来洛七想象中的挨挨碰碰摸来摸去?倒是各自身上都有臭味是真的,体验十分难堪。
他根本没心思探究人家到底男的女的,现在是真正叫做心事满腹,谁有心情想七想八。如他所言,最好别是女的,真是女的反而平添麻烦,男的省却多少啰嗦。
别无他念的赵长河很快睡着了。那边洛七紧张兮兮地抓着被子,看似转身面墙,实则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绷得紧紧,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他敢搂过来?应该不敢吧。他说他也不会搂,他也恶心对不对?”
“但要是他睡梦中无意识的搂过来怎么办?”
“无意识他就算搂了也不知道什么吧?”
“那要是他醒了我还没醒,岂不是知道了。”
洛七脑子里乱得麻一样,彻底失眠。
结果身边传来如雷鼾声,赵长河没多久就睡得昏天黑地。洛七没好气地转身,恶狠狠地抬起脚就想踹,犹豫了片刻终究慢慢放下。
他目光闪闪地看着黑暗中赵长河的侧脸,侧脸上的刀疤在夜色里依然醒目。
其实说赵长河这疤丑吧,有点违心的,并不丑,反而有点别样的野性美,很男人。
因为赵长河本身阳刚英俊,帅的人怎么折腾造型那都是另类的酷炫,丑的别学。
赵长河睡态极好,真就一动不动。洛七看了半天,慢慢也松懈下去。不知道何时,本就疲累无比的他再也没能撑住,迷迷糊糊地终于睡着。
睡梦之中仿佛有个人,很温柔地端上了饭菜。
依稀听见自己在问:“娘你怎么不吃?”
梦中人揉揉她的脑袋:“娘中午吃过了,不饿。”
人的面目模糊不清,那只存在于几岁的记忆之中,早已忘却了模样。
第14章 那一刀的分量
两个都满腹心事的人睡得都不踏实,第二天杂役来送窝窝头,刚敲门第一声,两个人都立刻弹簧似的从床上同时蹦起。继而各自定了定神,转头对视了一眼,赵长河笑了:“早。”
洛七没理他,第一时间低头看身躯,被子依然裹得紧紧。他轻吁了口气,没回话。
赵长河也懒得理他,自顾跳下床去开门,取了窝窝头进来,一眼看见洛七正坐在床边拢着微乱的头发。
那姿态……不经意的便是风情撩人。
赵长河心中忽地跳了一下,偏头扯话题:“妈的又没刷牙,哪哪都不习惯。”
洛七懒懒道:“你这乡下出身的,语气倒像个大户人家,还懂柳枝刷牙呢?”
赵长河啃着窝窝头斜睨过去:“你又懂了?还柳枝,不就是个家生仆……呃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你瞎说话得罪我的还少了?我说你乡下人,你说我家生仆,两清。”洛七白了他一眼:“走了,你练你的功,我还要苦哈哈给你们搞肉吃。”
“呃,昨晚说的……”
洛七走到门口,回眸一笑:“你说的过于天真,怕是实现不了。不过……我想想别的主意,看着办吧。”
这回眸一笑其实是有点电人的,赵长河却恍无所觉,点头道:“总是有办法的。”
直男如此,导致洛七自己也没留意越发不经意露出来的女人味,带着窝窝头出任务去了。
其实赵长河只是有意不去看。
管它男的女的,只会影响老子修炼的速度。
洛七一走,他便又径自去了演武场。原本说早上修习血煞功、下午练刀,可他觉得自己练刀的时候一样在运转血煞功,导致血煞功进度好像有点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去咨询一下孙教习。
“快?什么程度了?你按血煞功运劲方式,打我一拳试试。”孙教习满不在乎。
赵长河小心道:“全力?”
“当然全力。”孙教习两眼一翻:“就你还想打得动我?”
赵长河觉得也是,便蹲了个马步,拳头收到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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