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中年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忽地传音入密:“弥勒教有精神幻术,会让你觉得那是亲近可靠之人,切记小心,不可轻信。”
赵长河怔了怔,面上依然一副不忿的样子,策马离去。
原来这位倒是唐晚妆真亲信,大约知道自己的“密探”身份来着,他也是想找自己交流没有机会,顺应了唐公子的纨绔要求反倒可以光明正大前来一见。
这座城市……好像人人都活得很累,无论正魔,都在做戏。
阴云在上空汇聚,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却说岳红翎一路跟着赵长河进城,到了赵长河被唐不器纠缠之时,她不想被万东流等人发现跟在后面,略作沉吟,便先去了潇湘馆。
略作查探,果然很快就发现了几名有强烈弥勒教功法气息的女子,正在嘻嘻哈哈地更衣。
其中一名尤为高挑俊秀,眉目略作打扮,还透出了勃勃英气。几个老鸨笑嘻嘻地给她披上红色武士劲装,扎起马尾,整理衣襟:“瞧这模样,可不是活脱脱的岳红翎么?”
估摸着这就是所谓拈花天女,岳红翎都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像。
拈花天女道:“主要这英气有点难学,咱们不是那一款……再说如果真和他欢好起来,该是什么姿态,这个藏不住呀。”
“没什么要紧,他此时满心都是经脉之事,有暗恋中的女子抚慰传教,他只会越发沉陷当真。再说了,岳红翎在床上是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啊,你就是再妖,那也是因为喜欢他呗。”
岳红翎:“……”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这不仅是要假扮,甚至真的打算让赵长河以为他在和岳红翎欢好!
拈花天女整理清楚,对镜照了一下,笑道:“确实挺像,连我自己都快分不出来了。”
众人都笑:“何况他能真有多了解岳红翎啊?秘术一用,略作引导,他根本分不清的。据说他现在被唐不器拦在桥头打起来了,你不妨去他屋里等,那门一推开,暗恋的姑娘就坐在那里,小伙子估计心都要化了。”
一伙人笑嘻嘻地把拈花天女送进赵长河的房间,又四散退去。
拈花天女在屋中自顾比划了几个姿势,寻找岳红翎的感觉,忽然眼前一花,镜子里似乎多了一个岳红翎。
她骇然转头看去,眼前忽地一黑,失去了意识。
赵长河满怀心事地回到潇湘馆,径自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岳红翎坐在桌边自斟自饮,见他进门,微微一笑:“回来了?”
草,这幻术贼寄吧像啊!赵长河心中狂跳,这尼玛也太像岳红翎了吧!
第111章 真假岳红翎
不仅是外表像,这神态、语气,乃至于自斟自饮的潇洒,以及和他熟稔的态度,根本就是岳红翎。
单纯靠化装和演技是不可能达成这个效果的,他这么熟悉岳红翎,别人扮的一眼就看穿了,可这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假的。
只能解释为弥勒教的幻术效果确实有点门道,完全感应不到幻术作用,却还是无声无息地着了道,真的牛逼!
“我本来以为弥勒教就是找个人扮扮样子,万万想不到居然真是岳姑娘在此,这就是法元大师说的惊喜?”赵长河故作一脸惊喜地坐到她身边:“想不到,想不到……岳姑娘竟真是弥勒教天女……”
岳红翎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话?你还能不知道我是不是弥勒教徒?
哦,不对不对……他这是以为弥勒教天女打扮成我的样子,不想被弥勒教天女窥破他和岳红翎的真实关系,所以故意装成不熟悉岳红翎而已。
岳红翎才不是来这玩角色扮演的,既是打算和赵长河商议正事,也是不想看见别人扮作自己的样子顶着自己的身份陪谁玩乐欢好,想想就恶心。
便直接道:“我就是岳红翎啊。”
赵长河哪里肯信,口中笑道:“当然是岳姑娘啊,当年姑娘救我于赵厝,我就心生倾慕,难以忘怀,怎么也不会认错人的。想不到法元大师……不,上佛真让岳姑娘前来指点我佛法教义,这可真是太好了……”
岳红翎差点想一脚踹过去,真人在面前,这傻子死活觉得这是天女化妆兼幻术,那我还得自证身份才行了?
世人眼中这二位的交集仅限赵厝,赵长河这说给假货听的话也正是别人坚信他暗恋岳红翎的原因,毫无破绽。而只有真正的岳红翎知道,大家的交集远不止于此,山寨里的压寨夫人才是两人关系开始密切的过程。他越是只提赵厝,越是证明他心中这是假货。
所以其实只需要提到山寨交集,这戏就直接破了。
可正当岳红翎想说的时候,话到嘴边忽然住了口,耳朵微动。
有人窃听。
她只能把话吞了回去,搜索枯肠开始配合样子:“正因为你我有如此渊源,佛陀才让我来引领于你……我们弥勒教与你本就是天作之合,有你欠缺的背靠势力,有你需求的经脉造化,还有……还有我……”
说着自己都替自己点了个赞,真是天女假扮的岳红翎也就说得这样了!原来我还有几分演戏天赋的嘛!
然而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赵长河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一脸猪哥相:“我懂!明人不说暗话,弥勒教不就是想招揽我嘛,早说有岳姑娘在,招招手我就入教了!当然,得一亲芳泽才行……啊,岳姑娘莫怪我老赵就是这么直接,我对你真是魂牵梦绕……”
一边说着,还试图伸手去揽她的腰。
赵长河当然是故意表现得猪哥相,营造粗鲁汉子的人设,对方越是轻视这样的傻逼,就越可能抖搂出一些深度的秘密。比如说弥勒教到底下一步打算在扬州进行什么活动,就可能直接套出来,甚至让他直接参与。
至于施术控制,他认定对方不会直接上床的,怎么也要拿捏一二,毕竟装的是岳红翎,太放荡了容易引起怀疑。
果然“拈花天女”故作矜持,大怒一脚踹了过来:“赵长河!你脑子里只有这点事情吗!”
赵长河忍着没去闪,故意被踹了个人仰马翻,又一骨碌翻身起来,笑道:“我们匪类是这样的,不见兔子不撒鹰嘛,你真要跟我传佛法,我也听不懂啊,那要传到猴年马月去,弥勒教的大事还做不做了?”
这句话出来,岳红翎真的完完全全猜得到他的心思,是想套天女的话,可还是憋得满脸通红。
我又不是天女!这戏怎么演啊!外面谁在听,怎么还不滚!再不滚我砸台子了,都别演了!
耳内忽然传来外面的传音入密:“你怎么把他给打了?”
岳红翎冷冷回应:“那才是岳红翎。”
外面咂咂嘴,觉得似乎也对,便道:“也得给点甜头,引他慢慢入彀,可别演得太上瘾了。”
正在这时,赵长河又凑了过来,央求道:“岳姐姐,我知道你也不是一般的天女,那至少给我抱一下好不好嘛……你给我抱一下,我就认真听佛法!”
这边一声软语岳姐姐,那边在说给他点甜头,岳红翎真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一个犹豫没闪开,已经结结实实被他抱在怀里,还凑近脖子香了一下。
岳红翎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肌肤绷得紧紧,死死忍住一巴掌把他抽成个陀螺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第一件事是先传音给外面的人:“我们快开始了,你还要在外面听着?”
拈花天女的地位倒也不是一般教徒能染指,外面听了讪讪地笑:“只是怕出娄子,替你护持……既然这货完全被岳红翎勾了魂儿,倒也不必多看了,这就走,这就走。”
那边赵长河软玉温香抱满怀,心中十分惊奇,这怎么连香味儿都能和岳红翎一模一样,居然还绷紧得跟个雏儿似的,这真是幻术能达成的体验?
口中却还是敬业地在套话:“岳姐姐,我终于抱住你了,你不知道我想这一天多久了……只要你说要我在扬州帮你做什么,我立刻就去做,死了都值……”
“是么?”怀中的“拈花天女”冷笑起来:“这么想抱岳姐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长河道:“当然是当初坐在你的马背后就开始了……”
“哦?那我受伤在你屋中,你怎么不趁机轻薄?”
“那是因为我敬……咦?”赵长河僵了一下,猛然瞪大了眼睛。
那副在她怀里颈上蹭蹭蹭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慢慢后仰,看见的是对方冷笑不已的神情:“当家的,你很能装嘛,现在是不是什么都抖搂出来了?”
“啊不,不是,岳姐姐你听我说!”
“哐!”岳红翎站起身来,一个背摔,恶狠狠地把赵长河掼在了地板上:“死了都值是吧,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赵长河抱头趴防:“卧槽为什么你会是真的!我冤枉啊我特么……我特么说给假货听的,想哄出她们要在扬州干什么……哎哟别踩了,那都是假话,我从来就没喜……”
话忽然顿住了。
背后的怒踩也顿住了。
气氛变得死一样寂静,只剩岳红翎略带急促的喘息声,在屋里轻轻弥散。
屋外忽然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接近,又在传音:“怎么了,我们听到响声……咦?这喘息可以啊……刚才的声音难道是那厮又用暴力?真特么猴急。”
屋中过于安静,连赵长河的五感这回都感知到了外面的动静,他心念电转,大声道:“弥勒教佛法果然高深,这一式莫非就是菩萨坐莲?赵某受教了……”
外面的脚步声再度远去。
赵长河翻身而起,压低声音,细不可闻:“此前那些话都不要往心里去……若说从赵厝开始就有什么是我心中所念的话,那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江湖上和你策马仗剑,共闯天涯。今日之事起因尴尬,但很荣幸,我昔日之念,或许正在实现。”
岳红翎安静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回答。
两人都知道,之前赵长河截断了半截的话,终究是没肯继续说完。
第112章 原来你们压根就是一对
他那么尴尬的时候想说“从来没喜欢过”来洗尴尬,可说一半卡壳了,宁愿挨打也不愿意说完,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是喜欢的?
不知道。
岳红翎倒是有种感觉,他更之前的几句话倒有可能是真意。
想抱岳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当初坐在你马背后就开始了。
那为什么不趁着受伤轻薄?
因为敬重你。
这脱口而出的因果,能是编给天女听的谎言?
那有很大可能确实是真意……臭土匪,还是个老实人的时候其实就不老实。
没关系,只要他说那是假的,自己就当不知道,大家还是如往常一样,就是如师如姐的朋友。
可是好难啊。
看如今两人沉默相对的氛围,总感觉有些什么在空气中缭绕,想要分辨却说不分明。
赵长河长长吁了口气,忽然自嘲地笑笑,坐回椅子上倒酒喝:“诶,我刚才忽然在想啊,我装急色的样子可能不全是装,说不定我骨子里就很好色,就想揩天女的油。”
其实他目前也开始怀疑自己很可能是真因为对方很像岳红翎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毕竟套话不一定要搞得自己那么急色的猪样,完全可以有其他方法,是不是因为满足了内心的某些念想……
但这话光明磊落说出来,岳红翎应当就不会那么想了……可怜土著哪知道Cos的价值?
果然岳红翎没想太多,很随意地坐到旁边,一把抢过他刚倒的酒喝了,冷哼道:“好色就好色,大男人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别走歪路就行。”
赵长河道:“就像弥勒教那样?”
岳红翎颔首:“你果然知道他们的性质……而且看上去已经在对付他们了,那我找你就没错。”
“你也是来对付弥勒教的?”赵长河失笑道:“真是巧。我之前听说你在扬州附近出现过,就想着要找你,正愁不知道怎么找,你就出现了。”
“为什么想找我?”
“感觉扬州风云诡谲,好像有种奇怪的气氛引着每个人都在演戏,从我第一眼见到的万东流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自己。”
岳红翎暗道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是因为感觉这里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才想找你一起商议,两人计长嘛。
两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躲闪开了目光。
岳红翎低头看着杯中酒液,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没什么的一句话,怎么就尴尬起来了……
难道就因为刚才抱过一下?
她很勉强才转回话题:“万东流怎么了?”
“这人给我感觉很奇怪,像是弥勒教一伙的,但又像另有想法。不管怎样,漕帮都是重中之重,一旦漕帮出了岔子,这天下真就乱了。”赵长河道:“我目标在弥勒教,只是因为他们比较明确,其实我内心反而更重视深藏不露的万东流。”
岳红翎沉吟道:“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无论弥勒教搞了什么谋算,只要漕帮不倒向他们那边,形势就不会太坏?”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那行,万东流作为地头蛇,经常会做东邀请来到扬州的年轻俊彦,也是江湖礼数。之前就曾经邀我赴宴,被我婉拒了,如果还有下一次邀请,我去会会他。”
赵长河想起万东流请自己、今天又请唐不器的场面,心知这种饮宴接下来应该还不少,便点了点头:“有可能也会请我……”
顿了顿,神色古怪地道:“说不定会把我俩一起请,很多人想看我见到真实岳红翎时的乐子,我特么……”
岳红翎犹豫道:“要不要先商量一下,我们在人前会面,应该什么表现?”
这事儿其实挺有趣的,两人完全没那种关系,本来在人前会面直接正常交集就可以了,顺便也洗清别人心里的误会。可经由弥勒教这一场,反倒必须继续原设,否则弥勒教这边的戏就穿帮了。
赵长河便道:“那……我真追你?”
岳红翎心中莫名跳了一下,偏头道:“我拒绝你,就完事了,对不对?”
赵长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对。”
岳红翎沉默片刻,低声道:“对你不公……你根本没想追求岳红翎,却把自己搞得声名狼狈,惹人笑话。其实源头是你在为我遮掩压寨夫人那事儿,是为了保护我的名声……”
赵长河打断道:“我乐意。”
气氛再度安静了片刻,岳红翎再度躲开他的目光,弯腰从床底拖出了另一个“岳红翎”:“后话不提。弥勒教的事,我们倒是可以先从这里搞明白一些。”
这话题转移得太过牛逼,赵长河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拉回了正题:“原来你没杀她啊?”
岳红翎白了他一眼:“我杀她干什么?正愁没人问话呢,这不是送上门的落单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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