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63章

作者:姬叉

  岳红翎:“……”

  住持笑道:“这不挺好,入我教者多的是为了解决这个烦恼而来的,我们自有办法让他想振多久雄风就振多久。”

  “但后来如烟说,赵长河和她玩了一晚上各种姿势,还是很骁勇的。”

  “哦?这又是为何雄风再起?”

  “如烟估摸着,是因为闲谈提到了岳红翎,他就特别兴奋。”

  岳红翎:“……”

  住持想了好一阵子,失笑道:“让拈花天女作岳红翎打扮,今晚代替如烟去陪他。看来这赵长河比我们想象的还容易收服。”

第109章 弥勒教

  岳红翎气得牙痒。

  暗道好你个赵长河,许久不见现在会夜宿青楼了,这也就算了,提到我就特别兴奋雄风大起是什么意思!

  话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啊,当时自己住他那里,他是真的足够敬重,尽力去避免任何能让自己尴尬的事情。如果真如别人猜测的暗恋,当时可太多机会让他调戏了,借着自己当时都默认装成压寨夫人的氛围,起码当众喊句“夫人”,自己可不好发作吧?

  可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难道不可告人的念想隐藏得如此之深?

  还是几个月不见变坏了……你看都会逛青楼了,以前多老实啊。

  但不管心中多切齿,岳红翎却也真有点想去见见赵长河,如今扬州总让她感到一种风云诡谲的味道,并不仅仅是弥勒教的事。赵长河此时赴扬州,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你……你要是真的暗恋,只要不说出来,我当不知道,照常相处就可以了……

  正犹豫是不是要去潇湘馆找赵长河,就见有僧侣急匆匆来报:“赵长河来了,说来拜佛的。”

  住持倒也不意外,笑道:“昨天东流和他说得够明确了,我们对他是好意,他若无排斥,自然会上门一见……他毕竟没有什么太好的传承,需要寻求一个好的背靠。请他进殿叙话,嗯,先不用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谈谈再说。”

  “是。”

  岳红翎很快见到了阔别数月的赵长河,正在僧侣引领之中大踏步进寺。

  岳红翎发现每次见到赵长河,他的气质都会有些微变。

  赵厝初见尚且青涩懵懂,北邙相逢就已经是山寨之主,粗狂霸道,浑身都是草莽气。

  而这一次江湖风雨蹚过、世家豪族见过,那锋芒已经收敛了不少,看上去更有了些沉稳肃敛的气度,似乎把初始时的那一分书卷气结合在了一起。但草莽依旧,桀骜不改,虎步龙行之中,总让岳红翎恍惚间好像在看漕帮万天雄这样虎踞东南的一方豪雄。

  江湖风雨真炼人啊,区区半年,已经成长成了这样一个……嗯,会逛青楼的男人。

  念头闪过,赵长河已经进殿,见空荡荡的大殿就一位主持和左右几名僧侣候着,赵长河似乎也有些惊讶:“我以为贵寺很多香客,而且僧侣无数才对……还是我来得太早没看见?”

  住持笑道:“赵施主有所不知,我们是鼓励信徒居家的,僧侣历来不算很多。至于信徒,祷告之后便即离去了,大家还需要生产。”

  赵长河心念微动,怪不得这寺叫白莲,其实这弥勒教采用了不少白莲教的模板吧,如果纯粹的弥勒教,鼓励杀生的那种,可很少玩这些。

  但本来白莲教和弥勒教就关系极近,这边未必对所谓“上个纪元”了解多少,纯属套皮,杂糅一下也很正常。

  很可惜自己学的历史课差不多也还给老师了,对这些了解也没比他们好哪去,大家半斤八两。

  住持正在说:“施主请坐。”

  赵长河在他身前的蒲团坐下,又有僧侣端来茶杯,气氛倒是很有一点跑到寺庙来正经问禅的味儿。

  “请教大师法号?”赵长河问。

  住持道:“法元,寂寂无名,施主当是未曾听说。因为来此住持之前也是在家居士,有个称号张半佛,施主倒有可能听过。”

  赵长河好像有点印象。

  当时四象教骗韩无病去看剑,期间自己找了几天的迟迟……大家自然是有交流的,韩无病说过四象教就是以刺杀张半佛为交换,让他认为请他看剑是为了买凶杀人,增加可信度。

  那就是四象教随意找的借口,这档次的人物韩无病应该杀不了的。但随口扯个仇家就是这名字,足以证明在迟迟她们眼里这个张半佛是必杀对象,随便扯个名字都是他。

  重要地区的弥勒教负责人嘛……这货多半还在唐晚妆的必杀名单上才对,只不过别人多半不知道他改头换面变成真和尚法元了,倒是自己这个“弥勒教盟友”意外地知道了情况。

  “似乎在哪听过,记不太清。”赵长河憨厚一笑:“赵某在江湖混迹时日尚短,许多英雄好汉都不认识。”

  法元不以为忤,笑道:“正是因为施主踏上江湖时日尚短,能打下如今这般声名才更是难能可贵。”

  赵长河佯怒道:“大师不厚道,什么嗜血修罗,当真难听。”

  法元抚掌笑道:“不知施主喜好,请勿见怪,施主当知我们一片好意。”

  好意倒未必,扫四象教和血神教面子的附带产品罢了。赵长河当然不会去揭穿,笑道:“事先未曾想过,在下与贵教还真是颇有缘分。大师也知道,在下原先是山野之民,对佛法毫无了解。既然缘分至此,不知道大师可否讲一讲,或许在下还真与佛有缘亦未可知。”

  这话听着是真有种想要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入伙的意思了,还特别开门见山几乎不绕什么废话。

  实际上法元等人一直觉得这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弥勒教是邪教、和官府为敌,这在赵长河这种被通缉过的匪类眼里算个啥事?这只会让他更亲近才对。

  尤其是千辛万苦救了崔家女,反而被崔家以匪类之名赶走了,搁法元自己代入赵长河都会一肚子火,妈的早晚有一天要天街踏尽公卿骨,把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上流世家全踩在脚底,把崔元央抢过来恣意玩弄,那才是赵长河应有的想法,等你娘的三年人榜呢?

  而反贼魔教之中,他是四象教和血神教的叛徒……

  这与他们弥勒教不是天作之合,还有什么是天作之合!以至于他们压根对赵长河就没什么戒心,这是天然可以吸收入教的上佳人选。

  就连梁上偷窥的岳红翎都有点儿小怀疑,本着对赵长河的信任还是按着性子继续听。她觉得赵长河这种人骨子里其实和自己一样的,看着无法无天,其实任侠仗义,怎么选择也不该加入弥勒教这种组织才对,除非他完全不知道弥勒教什么情况,被哄骗了。真要这样的话,得找个机会提醒他。

  却听法元道:“施主或许听说过……曾经佛法广布世间,佛门昌盛,十余年前当今皇帝搞了一出不得人心的灭佛之举,旬日之内,浮屠尽毁,寺庙焚灭,僧人们纷纷还俗,以致佛法凋零。”

  赵长河在看书的时候看到过这么一笔,但看得昏昏欲睡也不知详细,或许是潜意识觉得夏龙渊这种人灭佛好像并不稀奇……

  便问:“可如今寺庙还是公然兴建,没问题啊?也就是规模不大,在下南北行来,见到的庙宇着实不多,好像也没听说有很强的武道宗门是佛家,哦,贵教不知道算不算。”

  法元摇头道:“既是不得人心,自然很难持续,朝野上下抗议之声过多,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于是渐渐松开,才又有了死灰复燃之象。然而在复燃之前,弥勒教就已经秘密发展很久了。”

  赵长河道:“因为你们以结社之名,在家修行,隐蔽性高,不容易被打击到?”

  “不错……但更关键的一点是,我们合上了箴言。”

  “什么箴言?”

  “自然是弥勒下生成佛。”法元此时神色肃敛,显然极为相信:“‘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这箴言在皇帝灭佛之前就已经出现,皇帝这一灭佛,岂不是正合上了?教主便是上个纪元的弥勒转世,前来引领我们的大乘。”

  周遭僧侣都在合十念诵,神情狂热。

  妈的这些邪教……赵长河内心极为无语,在他看来这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打得着也不过是个巧合、就算不是巧合那更牛逼的也是能使释迦衰谢的夏龙渊啊!可他们就能狂热地信奉到了弥勒身上,看他们也不是傻子啊……

  当然面上可必须做出极感兴趣的模样:“若是如此,贵教主说不定真掌握了上古之秘?”

  “不错,当今武者谁不在追寻上古?各家宗派都号称上古之传,却只有我们弥勒教掌握了真佛之秘。”

  “何以为证?”

  法元神秘一笑:“便如阁下这经脉定型的问题,相信其他任何宗派都没有办法,而我们有。”

  赵长河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事先哪能想到,居然在这听见了困扰他整个武道人生的问题,还说有解决方案!

  连岳红翎都暗叫一声糟糕,她很清楚这对赵长河确确实实是最致命的诱惑,比一万个假岳红翎都诱惑得多。

  见赵长河的神色,法元自得地笑了一下,开始拿捏:“当然,此非菩萨不可得。赵施主请回,先研习佛法,或许十住菩萨之位便是你的。”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木然道:“我一本佛经没看过,怎么研习?”

  法元笑得更暧昧了:“佛度有缘,既然施主与我们有缘,我们自会让人传授经义,说不定施主还会有新的惊喜。”

第110章 唐不器

  赵长河心神恍惚地策马回到扬州城。

  改造经脉之事对他过于重要,以至于脑子都比平时乱了好几分,一路都在走神。直到回了城中,城市的喧嚣声传入耳内,悠悠荡荡的,才让他醒过神来,暗自批评了自己一句,还是不够沉稳。

  所以也莫笑他人轻信邪教忽悠是多愚蠢,无非是有没有戳中你心中最在意的东西。

  其实细想之下就可以知道,连势力庞大无比的崔文璟都认为非天材地宝不可改的东西、掌握国家武道资源的唐晚妆也避而不谈,又怎会是这样一个江湖教派可以轻易解决的?即使可以,那代价也基本是无法承受的那种。

  要么就是他们真有什么至宝,但必须彻彻底底做狗才可能让你用上这种资源,这个可能性较低;更高的可能性是纯粹的忽悠,当你有所求时,自然会被慢慢撬动心防,一步一步滑向深渊,再也挣扎不开。

  昨晚偷听万东流和龟公说话,提到修秘术控制,结合今天说的“会有人来传法”,基本八九不离十,就是来个天女陪你传道授液了……自己有所求,自然不会强硬推拒。

  然后这种双修采补类的秘术多半有灵魂控制的效果,又或者是有办法能让你极度迷恋离不得,多半就是这种套路。

  赵长河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还是有点价值的嘛……

  正琢磨间,右侧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断喝:“桥下策马者,可是嗜血修罗赵长河?”

  赵长河转头看去,却是一个酒楼,楼上并无墙壁门窗,是个开放的厅堂,供客人饮酒赏景之用。一个青年踏在栏杆上,眼神斜斜看着下方,好像很是不屑。

  青年身后跑来一个万东流,有些焦急地拉着他:“唐兄唐兄,和气生财……”

  看上去是万东流请这人吃饭,结果看见他赵长河桥下走过,不知发了什么疯,来挑衅了。

  赵长河淡淡道:“是赵长河,但不是啥修罗。阁下是?”

  青年傲然道:“姑苏唐不器。”

  “知道了。”赵长河摆摆手:“二十四岁了,潜龙一百二,你还是找你姐姐多学点,别出来喝花酒了。”

  “姐姐?”青年哽了一下,木然道:“唐首座是在下堂姑。”

  “咳,咳咳咳……”赵长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脑子里莫名闪过的是崔元央,暗道她怎么没个大点的辈分,一堆白胡子老爷爷喊她姑奶奶那才好玩。嗯,说不定真有,只是没见到。

  脱线念头一闪而过,口中调笑道:“小侄儿乖,扬州是大人玩的地方,回去喝奶。”

  唐不器大怒:“悖逆之徒,还敢妄言!看剑!”

  一泓春水从天而降,直奔马上的赵长河。

  楼上栏杆挤满了人,四周行人驻足,翘首而望。

  这可是潜龙榜内的英豪争锋!难得一见!

  “万兄。”酒楼里有人说:“这唐公子的剑,怎么看上去很慢的样子,我都可以躲开?”

  万东流笑而抿酒,没有回答。

  实际上无需回答,因为这人的话都没说完,那边赵长河背上龙雀忽然出鞘,劈在唐不器剑路边上,明明看着相隔几寸,却骤然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

  定睛看时,一刀一剑明明碰了个正着,就像唐不器临时转了剑路,送给赵长河砍一样。

  酒楼里瞬间哗然。

  这区区玄关四重之间的争锋,居然已经没几个人看得懂!

  唐不器半空之中吃不住力,又倒飞而回,稳稳落回酒楼栏杆,锐目瞪视下方的赵长河,眼里的不屑消失了,凝重无比。

  这人居然真能一眼勘破春水剑法……他的刀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也含有一点唐家的意呢?

  之前问万东流这一剑看上去很慢的那人早就哑巴了,心知肚明如果自己接这一剑,可能喉咙已经是个血洞。他有些敬畏地看着唐不器的背影,低声问万东流:“万兄,这一剑一刀,如何解释?”

  万东流笑道:“春水剑法,潋滟难测,真让你们看出路子,你们也是潜龙之列了。更何况唐兄这一剑自成气象,已有大家之风,便是我来接也要非常狼狈。”

  唐不器听见了,回身微微点头致意,示意自己承这一捧。

  毕竟场面上他被一刀逼退,谁都知道是下风了,被万东流这么一说反而没落面子。

  万东流又道:“而赵兄这一刀勘虚破妄,直指本质,这是江湖浴血厮杀出来的战斗敏锐,非一般人可比,你我易地处之,是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的。尤为可贵的是,赵兄似乎已窥刚柔并济之道,依我看这潜龙八十八低了,还得往上排才是。”

  赵长河抬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表示承情。

  帮我装逼不是……否则自己不想伤了唐晚妆的小侄儿,这一刀看不出多强悍,这逼装不出来,有个惊叹路人在解说不是挺好嘛……

  虽然这货最后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提醒旁人赵长河今非昔比的恶意,不太好判断。

  赵长河心念转过,面上大笑着策马离开:“小侄儿这剑不错,还待雕琢。”

  唐不器怒喝道:“再让我听见你对我家长辈出言不逊,你我不死不休!”

  敢情是因为以前自己口嗨了他姑姑几次,这小子为了长辈尊严来找麻烦的……你姑姑自己都不在意,你纠结个蛋呢……不过这理由还行,赵长河无所谓地摆摆手,悠然打马过桥,眨眼消失在街巷。

  结果发现自己还是高估这些公子哥了,离开没多久,前方便有一个中年人拦在街尾:“前通缉要犯,打马过闹市,持刀斗殴……阁下还是跟我们回镇魔司走一趟吧。”

  “……”这唐不器面上不纠缠,背地里居然使唤镇魔司来拿人。这是穿进了什么都市小说嘛?赵长河很是无语。

  本来还打算找镇魔司通个情况,可又不能光明正大问人镇魔司往哪儿走,没法实施,这回看起来也不用实施了,这边镇魔司还真不一定多么可靠。

  “老子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了,现在身份与常人一般无二。若我持刀斗殴就要抓捕,那唐不器持剑挑衅又是什么?镇魔司是朝廷的镇魔司,还是唐家的镇魔司?”

  中年人有些尴尬,左右看看远处围观的路人,只得道:“阁下通缉令撤销,是首座给崔家颜面,不代表已经赦免无罪。何况阁下盗匪出身,入城何为?本司职责所在,总该问个分明。”

  “老子入城,一为扬州风月,二为江南人物。”赵长河勒马换道,懒得理会:“如今都见到了,风月可嘉,人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