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能这么大方的给殷二虎十斤黄金,云初就觉得这家伙手中的金沙要是少于一千斤就算他眼瞎。
于是,云初就去询问狄仁杰,若是这个家伙违反了大唐律法的话,就让张甲他们动手拿人,顺便,把黄金缴获用来补贴遭受了水灾的百姓。
结果,狄仁杰竟然说,此人在西南不但没有违反大唐的任何一个律条,反而对大唐有功。
这就麻烦了,人家手里的钱是人家的劳动所得,动不得,至少,在云初看来这些钱是动不得的。
毕竟,他是一个官员,不是一个强盗,巧取可以,豪夺这种事委实不能干。
跟温柔两人商议了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好办法,只好让殷二虎告知此人,想要在长安落户不是不行,但是要补缴自他出生以来应该缴纳的各种赋税,还要罚款。
就在云初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的时候,这个大名叫做孙姜洋,诨名叫做孙十一的家伙大喇喇的出现在了万年县法曹的公堂上,声称自己早年犯错,这一次前来就是向官府投诚,领罚的。
隐户入籍,有罪无罪先打二十大板,这是一定的,就在云初以为此人会用金子买通法曹上下,免掉这一刑罚的时候,孙十一二胡不说,就脱掉裤子,声称愿意挨这二十大板,还说,该有的孝敬不会少。
朝廷之所以会制定杀威棒这个规矩,云初认为这就是为了方便官员捞好处用的。
孙姜洋老老实实受罚,衙役们也只好结结实实的惩罚他,二十板子一板子没有少打,也没有故意放水,打完了,人家还留下来一袋子金沙作为感谢。
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去了户曹衙门,准备继续接受经济惩罚,缴纳罚款,然后顺便把户籍给上了。
户曹老刘是一个老实人,既然人家来了,自己当然不会客气,径直将一个壮丁一辈子需要缴纳的税赋乘了一百倍后,就笑眯眯的跟这个孙姜洋报了一个数,并且做好了准备跟这个孙姜洋解释为什么需要缴纳这么多钱的原因。
谁知,孙姜洋二话不说,就出手一袋子金沙,把户曹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
二话不说,就当场给孙姜洋按照大唐律法的条例上了户籍,并且还特意给了孙姜洋一个税赋缴纳齐全的证明。
然后,站在公廨里的云初跟温柔两个就看到这个家伙一会哭,一会大笑的离开了万年县衙。
“一千两黄金哟,可惜哟。”云初无限遗憾。
“千金马骨,还是值得的。”即便是深秋时节,温柔依旧摇着手里的精致的蒲扇。
“你说,这样下去,我万年县会不会变成全大唐最邪恶的地方呢?”
温柔鄙夷的看着云初道:“你先告诉我,这个孙姜洋侵害了我大唐那一条律法,即便是隐户之罪,人家按照律法接受了惩罚,欠朝廷的赋税,人家也一次补齐了。
万年县衙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你有甚么不满意的?”
云初伸长脖子目送孙姜洋远去的背影道:“如果他再买万年县修建的两套房子,本官就心满意足了。”
温柔大笑道:“这有何难。”
说完话就喊来一个杂役,给他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然后,这个杂役就急匆匆的去追孙姜洋了。
不一会,杂役就带着这个孙姜洋回来了。
云初温暖如春风一般的接待了这个孙姜洋,还让仆役弄好罐罐茶,跟孙姜洋喝了起来。
云初烤了一张胡饼,等胡饼烤的金黄的时候,掰了一半给了孙姜洋,关心的问起他的家眷,问候的老父老母的身体可还安康,询问他的孩子有没有进学。
最后还感谢他对万年县做出来贡献,感慨他这些年在外的不容易,鼓励他既然落户长安,就好好地生活,好好地享福,忘记昔日在西南干下的事情,不能把西南的习气带到长安来。
等喝完了一罐子茶,啃完半个胡饼,春风般和煦的云初接受了孙姜洋的拜别。
片刻之后温柔进来道:“人家一口气买了你三座小楼,连价格都没有问。”
云初吧嗒吧嗒嘴巴道:“还是这种人的钱好赚啊,想想都觉得愉快,这才是一个祸害南诏这种穷地方的人,你再想想那些祸害东边的,祸害西域的,尤其是西域的汉人马贼,更不要说海里面的那些海贼,听说,也富裕的紧啊。”
温柔点点头道:“万年县的地位实在是太好了,这些人,即便是想改邪归正,他们也不敢去那些地方州县,去了那里一定会被地方官们敲骨吸髓。
万年县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京县,做事规整不说,多少还是有一些底线的。
只要这个孙姜洋能安稳的落户万年县,你看着不出两个月,你麾下的百姓里,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会一一出现,而你还能通过这些人,将你的触角伸到他们昔日的发财之地。
高明啊,难怪你要死守着长安不肯离去,这里才是一个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好地方。”
云初笑道:“慢慢来,我们还年轻,等得起,也候得起,日积月累之下,我们的力量会慢慢的变大,我们的理想也一定会实现。”
温柔叹息一声道:“想想你的愿望不过是给长安贴上金箔,我就觉得你的理想根本就配不上你将来拥有的实力。”
云初瞅着温柔拱拱手道:“忠君爱国而已。”
温柔没好气的还礼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都是自己选的
阿倍骑着一头牛,晃晃悠悠地与秋叶一起被风簇拥着进入了长安城。
阿倍长得不算瘦小,也不算高大,一张脸也平平无奇,衣着更是算不得华丽,也就是周正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进城的时候获得了极大的礼遇,就连看守城门的武卫们,见到他也难得地行了一个礼。
不是阿倍本人有多了不起,而是他胯下的黄牛的眉心上,用烙铁烙出来一个大大的赏字。
这个赏字可不是随便可以烙上去的,只有官府赏赐给有大功的百姓的牛,才能在眉心烫字。
骑着这样的一头黄牛理论上去哪里都不寒颤。
今日,是倭国遣唐使们聚会的日子,阿倍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将这头牛洗涮得干干净净,把黄牛身上不整齐的毛也修剪了一遍,还修理了牛蹄。
所以当这个留着一点小胡子的倭国人进入长安的时候,大家都忽略了他是倭人这么一个事实。
倭人第一次不用腿行走在朱雀大街上,阿倍心中满满的都是自豪,就连胯下的这头牛没有戴粪兜子弄了一堆牛粪在朱雀大街,不良人们也没有罚他,还给他找来了清扫工具,让他弄干净了事。
这是倭人第一次在朱雀大街上被良善地对待,阿倍非常得感激,即便是脱下衣衫挂在牛屁股后边,也不愿意再让牛弄脏干净的朱雀大街。
跟进城门一样,进入皇城的时候,人家也没有为难他,至少没有让他解开衣衫查验,更没有掏裆这样的行为。
进入倭国馆驿,阿倍发现这里的人死气沉沉的,甚至有一些人在见到同伴之后,嚎啕大哭。
其中就有两个好命的,进入国子监的倭国人。
“唐人不拿我们当人看,我的唐文不好,听不懂课业,向先生求教,他们不理不睬,向同窗求教,他们呵斥我让我滚远……处处受辱,处处被刁难,我不想去了。”
阿倍听到同伴这样说,就忿怒地指着他的鼻子道:“我们冒死漂洋过海来大唐,来之前就知晓不会有太好过的日子,如果你只是求安稳,当初就不该来,让那些可以忍辱,一心想让倭国变得强大起来的人来。”
那个哭泣的倭人闻言,不但没有羞愧之感,反而指着阿倍道:“你在大唐最富庶的村庄学习砖瓦之术,马上就要学习建筑之术,那里的人淳朴不说,还会善待倭人,我知晓你最近获得了大赏。
要不然,换你来国子监试试,你就知晓,国子监里的人与大唐淳朴的百姓完全就是两种人。”
阿倍将双手插进袖子里环抱着胸口,平静地对这个倭人道:“阿幸,你真的这么想吗?”
阿幸点头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阿倍就指着倭国使者的房间大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大人那里换一下。”
阿幸哼了一声,径直推开倭国使者卧房的大门,一进去就跪地恳求道:“我愿意与阿倍交换学习之地。”
使者咳嗽一声道:“阿幸,你应该知道,你在国子监已经是最好的位置了。”
阿幸执拗地道:“我在国子监受尽侮辱,如果跟阿倍交换一下,也能获得大唐官府的大赏。”
使者轻声道:“阿幸,陛下对你的要求是不同的,阿倍醉心于建筑,回去之后要负责修建我们的平城京,你要学的是大唐的法度。
你们都是阿部大人的弟子,背负着不同的重任,轻易舍弃是不对的。”
阿幸低头不言,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地萎靡。
阿倍对使者道:“还是让我去吧,阿幸可以在曲江里度过他悠然的生活,还有可能吃到晋昌坊大食堂的美味佳肴,或许,这才是他希望的生活。”
使者看着阿幸道:“这就是你的追求吗?”
阿幸不言,只是将头贴在地板上。
使者转向阿倍叹口气道:“那么,你去吧。”
阿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说:“万年县令云初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且看我如何在国子监簸却大唐这滩沧溟水。”
就离开了使者的房间。
“一个人的信心极为重要,假如这个人目标坚定,且意志坚决,那么成功就是可以预期的事情,如果老天轻视他,或者钟爱他,他都可能成功,假如老天厌弃他,不待见他,如果不要他的性命的话,成功也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无论如何,轻易地放弃是不可行的。”
面对找上门来的刘滔,云初叹了口气,还是准备说服他继续留在官营织造作坊里面,在这里积蓄功劳与履历,好为日后做官打好基础。
刘仁轨已经带着老婆离开了长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这是李治在为刘仁轨留后路,一旦他在海边也站不稳脚跟,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影响他的官声。
所以,作为刘滔的长辈,云初还是多操了一些心。
刘滔施礼道:“小侄实在是耐不得那群宦官颐气指使的模样,只想一心求学。”
云初叹口气道:“杨英家学渊源,出身豪奢,他都能在官营织造干得风生水起,你弟弟与你更是一母同胞,他也能在官营织造做得如鱼得水,为何就你总是闷闷不乐,甚至到了要退却的地步呢?”
刘滔沉默片刻道:“只愿直中取,不愿曲中求。”
云初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太学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不妨就全力去追求吧,至于,你在官营织造的差事,我自然会找人去顶替。”
刘滔自己也有一些羞愧,默默地施礼之后,就离开了云初的官廨。
温柔从外边走进来,瞅着刘滔的背影道:“别强求,他之所以在百骑司手下待不住,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本事吃这一碗饭,早点退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云初点点头道:“只是凭借他的一般化的才能,想要成功,几乎没有可能了。
国子监如今越发地拥挤了,我担心他出不了头。”
温柔笑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就算是刘仁轨也无话可说。”
“你不是去御史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温柔摇摇头道:“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待在万年县当巡察御史比较好。”
云初瞅着温柔道:“朝堂上又起风了?”
温柔笑道:“你可能都想不到,纪王李慎在高陵那边的封地出了问题。
李义府上表弹劾纪王李慎,说他这些年在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封地在向三原县那边侵袭,到目前为止,已经侵犯民田,官田共计一千一百多亩。
现如今,御史们正在勘察,一旦被御史查证确有其事,李慎这一次一定会很糟糕。
如果仅仅是李慎一人出事,我还不以为意,但是呢,御史台开始彻查,自永徽元年到现在,所有的勋贵封地的变化,我觉得这可就不怎么正常了。
皇家的事情很难能说得清楚,更别说六年的陈年老账了,这中间可以取巧的手段太多了。
我不想参与进去,还是回万年县躲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升官也不迟。”
温柔的流言路子比较多,既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连好不容易通过敬献两尊周代青铜鼎得来的升官机会都不要了,这说明问题真的很严重。
之所以没有能成黄帝时代的青铜鼎,主要是那个时代的青铜鼎所需的东西实在是太杂,铜质不如周鼎清晰,再加上黄帝时期的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定论,万一人家用的是仓颉的鸟兽纹,而温柔跟狄仁杰两人弄错了,那么,就是大灾难了。
因此,用周代的青铜鼎比较有把握一些。
听闻温柔不去御史台了,就遗憾地道:“可惜那两座汉鼎被你们糟蹋成那副鬼样子。”
温柔摊摊手道:“看来我终究没有通过歪门邪道升官的命,以后,还是绝了这个心思吧。”
云初哈哈大笑,深表同情。
十月的清晨,石板上已经有了霜,枣红马在蹄子因为加了蹄铁,又不肯听话,所以蹄铁与青石板摩擦之后,往往会出现一溜火星子。
何医判终于来信了,他将在今天乘船抵达落帆沟,同行的还有老神仙孙思邈。
落帆沟是大唐皇宫御苑的出入水口,所谓的皇宫御苑指的就是曲江池。由于远来船只进入御苑前,都要在沟口落帆,故名:落帆沟,再由牛马拖拽船只经过狭窄的沟渠,最终抵达曲江码头。
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老神仙了,云初颇为想念,再加上今日太医署已经是倾巢出动,去迎接降服瘟疫的老神仙得胜归来,自然不能少了云初。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一些,曲江池子的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估计再过半个月,只要来一股寒流,长安水运就会彻底地结束。
因此,落帆沟外等待进入曲江的船帆林立,远远望去,连绵十里不绝。
由一组二十头牲畜组成的拖船队伍,正缓缓地将一艘黑色的帆船从狭窄的河沟里拖过来。
云初仔细看看这艘黑色的帆船,发现竟然是滕王李元婴的旗号。
对于滕王李元婴,云初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这家伙总共修建了三座滕王阁。
一座在山东滕州,一个洪州(南昌),这两座滕王阁导致他两次被贬,估计这一次来京城,还是被贬斥的命运,准备去蜀中修建他的第三座滕王阁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仙回来了
云初一群人在码头上等待了许久,直到滕王的仪仗出完,李元婴都出来接受迎接他的人施礼,都没有看到老神仙跟老何的踪影。
云初对于迎接李元婴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不管身边还有吹鼓手在呜哩哇啦的奏乐,更不管那些为了礼仪周全而在跟滕王李元婴哈拉的太医署官员们,扭身就走。
才走出百十步,就看到了安步当车的孙思邈,以及跟两个药童一起背着一个硕大包袱的何医判。
云初来的时候可是带着马车来的,招呼一声,肥八就赶着一辆马车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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