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5章

作者:漫客1

  这个小吏,正是之前替沈毅送信的周胜,他微微弯着身子,走在前面给陆安世带路,很快两个人进入到了县大牢之中。

  刚进大牢,一股草木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山长微微皱眉,但是没有多说什么,依旧跟在周胜身后,朝着大牢深处走去。

  没多久,周胜就把陆安世带到了一处牢房门口,然后回头对着陆安世欠身道:“夫子,沈公子就在这里面。”

  陆安世点头,看向周胜,问道:“你要在这里么?”

  周胜摇头:“上面未曾叫小人在这里听。”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大牢里那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开口道:“沈公子,沈公子,陆夫子来看你来了。”

  说完这句话,周胜对着陆安世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而牢房里昏昏沉沉的沈毅,也被他叫醒,迷迷糊糊醒来之后,沈毅就看到一个留着长须,一身青衣的小老头站在自己面前。

  他认出来了,是自己的院长,也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沈毅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然后他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强忍着背上的剧痛,对着陆安世躬身行礼:“学生,拜见山长。”

  牢门外的陆安世,看到大牢里脸色苍白到极点,几乎已经站不稳的沈毅,忍不住皱眉:“怎么这样憔悴?”

  “回山长。”

  牢房里的沈毅苦笑道:“学生……不敢吃饭。”

  他伸手扶住大牢的牢门,让自己站直身子,低声道。

  “学生怕……被人毒死。”

第九章 如何脱罪?

  见到陆安世,沈毅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天时间了,这两天时间里,他身陷囹圄,而且受伤不轻,只能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想办法尽量把这件事尽量闹得大一些,再之后就是通过狱卒周胜,给族兄沈陵传信,让沈陵尽量找到陆安世,请托陆安世帮忙。

  之所以要找陆安世,是因为在沈毅的记忆之中,这位甘泉书院的山长,风评一直很好,是个出了名的刚直之人,只要这位陆山长下场,这件事情便有了转机的余地。

  沈毅手扶着牢门,勉强站立,对着眼前的陆安世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拱手行礼,深深低头:“请山长,救学生性命。”

  陆安世负手站在牢门前,上下看了看沈毅,低眉道:“你认得青雀?”

  听到这个问题,沈毅愣了愣,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书院里,有幸见过小姐几面。”

  陆安世四下看了看,见附近有一把椅子,便径自把椅子拉了过来坐下,然后静静的说道:“只见过几面,那丫头便肯在老夫面前替你说话,看来她看你对你印象不错。”

  沈毅抬头看向陆安世,然后沉声道:“若小姐为学生说话,应当是仗义执言,对事不对人,非为学生,乃为公理也。”

  “好一个为公理也。”

  陆院长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学生,面色平静:“可是官府认定是你殴杀了陈清,老夫如何知道公理在哪一边?”

  “若山长不知,今日也就不会来大牢里见学生了。”

  沈毅脸色苍白,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有些头晕,不得不坐在了枯草上。

  他低头苦笑道:“饿得头晕眼花,让山长见笑了。”

  陆安世微微皱眉,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呼唤道:“狱卒,狱卒。”

  狱卒周胜很快赶了过来,对着陆安世低头行礼:“夫子吩咐。”

  陆安世伸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块碎银子,递在周胜手里,开口道:“去,买一些吃食来,最好是容易下口的。”

  说完这句话,陆夫子看向周胜,沉声道:“老夫就在这里看着,若饭食有问题,害了我门人的性命,老夫绝饶不了你。”

  周胜看了看陆安世手里的银钱,又看了看牢里的沈毅,微微摇头:“夫子,小人这就去买,不敢收您的钱。”

  陆安世有些诧异:“为何?”

  周胜低头道:“沈公子性情刚毅,让小人佩服。”

  周胜这句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是因为他已经拿了沈家十五两钱,买多少顿饭也够了,再加上他认得陆夫子,不太愿意拿陆夫子的钱,沾惹干系。

  像周胜这种狱卒,尽管行当可能不受人待见,但是能在这里干几年十几年那,一般都十分精明,大智慧没有,小聪明是肯定有的。

  说完这句话,周胜转身,一路小跑的去了。

  很快,这个狱卒便拎了一个木制食盒过来,打开牢门,递给了沈毅,食盒里装着两碗粥,几碟小菜,还有两个馒头,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他端起一碗粥,一口气便闷了一碗。

  一碗粥下肚之后,沈毅浑身上下都舒服了不少,他又啃了两口馒头,这才抬头看向陆安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山长见笑……”

  “不着急,你慢慢吃,吃完了咱们再说话。”

  沈毅点头,专心吃饭,因为肚子饿得厉害,他很快把饭盒里的吃食吃完,放下手中的筷子之后,他用囚服擦了擦嘴,从地上站了起来,垂手道:“若不是山长,学生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陆安世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说一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惭愧……”

  陆安世是沈毅目前几乎唯一的一个救星,这个救星比起老爹沈章,以及那个做知县的伯父沈徽都要有用,因此沈毅老老实实的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日,陈清因为一些事情,被范东成等四人堵在了书院后院的那个竹坡,学生与陈清相交甚笃,听闻之后便立刻赶了过去,到现场之后,便看到范东成等四人在殴打陈清,学生上前拦阻……”

  “无奈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毅叹了口气:“他们殴打陈清,前后至少大半个时辰,连带学生也被他们打伤,后来他们下手太重,陈清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省,范东成他们见事情大了,便一把拉住学生,硬说是学生打了陈清。”

  “一个时辰之后,陈清便死了。”

  沈毅看向陆安世,低声道:“山长,事情就是这样。”

  陆安世面无表情:“知道范东成他们为什么与陈清起冲突么?”

  “知道。”

  沈毅很老实的回答道:“因为……因为陆小姐。”

  “书院里许多人都倾心陆小姐,不少人给陆小姐写诗表明心迹……”

  说到这里,沈毅心里有些脸红。

  因为这些写情诗的人当中,就有他一个。

  确切来说,是先前那个沈毅。

  “而诸位同窗之中,陈清的诗才最好,他给陆小姐写的,陆小姐……”

  沈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陆安世,开口道:“陆小姐似乎写了一首诗回应了,因此,陈清才惹恼了同窗们,尤其是范东成……”

  陆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头痛。

  发妻病逝之后,他便带着女儿回到了故土江都,之后便专心治学,在他眼里,女儿青雀还是个小姑娘,完全跟儿女情长没有半点关系,听到沈毅这番话,陆夫子才恍然发现,自家女儿已经十六岁了。

  陆夫子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沈毅,叹了口气:“范家势力不小,江都府的官员都多多少少要给他们家一些面子,这件事情弄到现在,已经不太好处理了。”

  “即便你说的统统都是真的,老夫也只能让江都县衙彻查此事,将范东成等四人也拿到案,重新查问此事,至于江都府的官员愿不愿意把这件案子翻过来,只能看他们如何抉择。”

  “江都县衙上面,还有一个江都府衙,他们会不会卖老夫这个面子,会如何抉择,现在都很难说……”

  说到这里,陆安世看向沈毅,叹息道:“孩子,这件事要看你的造化。”

  他这句话刚说完,牢房里的沈毅就急了。

  一个书院的院长,竟然想要拿自己与范家的侍郎比影响力,这不是自不量力吗!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如果陆安世输了,丢的是自己的性命!

  他两只手扶着牢门,对着陆安世低声道:“山长,万不可如此!”

  他面色严肃,缓缓说道。

  “山长要救学生性命,就不能再把范东成牵扯进来了。”

  陆安世微微皱眉。

  “不给范东成他们定罪,你要如何脱罪?”

  沈毅再一次摇头,他缓缓说道:“山长,这几天学生在牢里,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范家是江都大族,朝中还有个侍郎做靠山,江都府上下的官员不可能因为学生一个人,去与范家作对,就连山长您……”

  说到这里,沈毅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安世哑然一笑:“你说你的就是,不必顾忌老夫的面子,你说的不错,老夫一介书生,自然比不过那位范侍郎。”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因此,学生想要脱罪,非但不能咬死范东成,反而要把他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范东成没事了,范家便不会再干涉这件事,到时候,学生才有脱罪的可能!”

  陆夫子皱眉,他看向沈毅,问道:“你是说……”

  沈七郎低着头,目光闪动。

  “山长,动手的是他们四个人,非是范东成一个。”

第十章 请您去喝茶

  这两天时间,沈毅一直在大牢里躺着,县衙的人知道再打肯定就打死了,那位冯县令也担心打死人要担责任,因此没有再提审他。

  这两天时间里,沈毅一直在考虑让自己脱罪的法子。

  他继承了另一个沈毅的全部记忆,或者说他与另外一个沈毅变成了一个人,自然清楚的知道目前自己的处境。

  范东成等四人,都是江都城里的二代,其中以范东成的家世最好,他的五叔乃是京城刑部的侍郎,加上范家最近几代人才频出,在江都势力很大。

  这个人,虽然是打死陈清的主犯,也是陷害沈毅的主谋,但是沈毅现在想要保全自己,让自己从大牢里脱身,就不能跟他们死磕,只能暂时妥协。

  只要把范东成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那么沈毅脱罪的阻力就会骤然减轻,如果陆安世在给衙门一些压力,那么他沈毅就有了脱罪的可能。

  听到这句话,坐在沈毅面前的陆安世忍不住大皱眉头,他看向眼前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缓缓说道:“老夫考一考你。”

  “树德务滋。”

  沈毅有些无奈的接话道:“除恶务本。”

  他看向陆安世,低眉道:“山长,学生也明白不该纵恶,但是眼下这个处境,不得不保全自身,除恶之事,只能留待将来了。”

  “事可从经,亦可从权。”

  沈七郎看向陆安世,再一次拱手:“这个道理,山长应该比学生明白。”

  “真是难得。”

  陆安世伸手轻轻拍了拍手掌,忍不住赞叹道:“你这般年纪,看事竟然这样通透,比老夫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还要都要透彻。”

  陆安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牢门,轻声道:“你说一说,具体应该怎么办?”

  “能办的,老夫会尽量替你去办。”

  沈毅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低声道:“等县衙下一次讯问,学生可以改一改供词,对县尊说,殴打陈清的的确只是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是学生。”

  陆夫子皱眉:“那应该是谁?”

  “钱通!”

  钱通,是范东成团伙四人之一,也是这个团伙之中地位最低的一个。

  范东成等四人,除了范东成之外,另外三个分别是马俊,罗茂才,以及这个钱通。

  其中,马俊是商人之子,他的父亲是江都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甚至走通了甘泉书院的关系,把马俊这个商人之子送进了甘泉书院,可谓是财力雄浑,同时马俊也是他们四人平日活动的金主,大部分开销,都是这个富二代在负责。

  而罗茂才也是士族出身,他的一个堂叔在东南某府做知府,家里在江都士族之中属于中上,也算颇有势力。

  只有这个钱通,家境相对来说是最低微的,家里有个做知县的叔叔,还是在西边的一个中县,家境虽然能算小康,但是并不是权贵人家。

  因此,钱通在四个人当中地位最低,是个小弟的角色,平日里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

  也因为如此,当日殴打陈清之时,也是这个钱通最卖力气,重手几乎都是他打的。

  陆安世一心治学,对于范东成等四人,他也就是大概知道范东成的家境,其他三个人知之甚少,有些疑惑的看向沈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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