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随后战战兢兢的打开唯一能给她提供些许安全感的房门，放马维和卡捷琳娜进来了。
“你们在外面守着。”卡捷琳娜对身后的士兵说。
“是！”
房间里，一位穿着藏青色立领军装的男人端坐在床上，双手置于膝盖，不苟言笑的看着两位‘访客’。
他的身后，躲着两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年轻男子靠在墙边，眼中充满愤怒。
根据缴获的腓特烈王室族谱，威廉五世有一位妻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房间里的这些人，想必就是这一代的主要王室成员了。
“你们想干什么？”威廉五世腰杆挺得笔直，说着斯拉夫语，哪怕成为了阶下囚，也不肯丢了体面。
马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扫过威廉五世一家，询问道：“俾斯麦宰相呢？他不是也被抓来了吗？”
“他应该在隔壁房间。”卡捷琳娜说。
马维点点头，让士兵把俾斯麦带来了，很多事宜，不是国王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位叼着雪茄的中年男子一进房间，威廉五世原本桀骜不驯的模样就缓和了许多，他嘴唇蠕动两下，轻声说道：“你没事就好，奥托……”
“陛下，现在好，不代表将来也好。”俾斯麦面无表情的说：“咱们都成了囚犯，这是奇耻大辱。”
“袭击来的太突然了……”
“几位，想聊天的话，你们还有大把时间，现在应该谈正事。”
马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拖来两张椅子，一张交给卡捷琳娜，一张自己坐下：“对于目前的现状，我也很遗憾，罗曼诺夫王国与腓特烈王国曾经缔结了友好互不侵犯条约，可你们却撕毁条约，指使军队发动战争，不过我想这跟威廉五世陛下您没什么关系，您一定是受到他人蛊惑的……”
听到这话，威廉五世眉头微蹙，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绕弯子，看在威廉五世陛下您是被人蛊惑的份上，卡捷琳娜殿下愿意给您，给您的妻儿子女以及众多王国大臣两个选择。”
马维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选择，您签署一份声明，向世界宣布，您是受到裁决神教的蛊惑才发动了这场背信弃义的战争，如此一来，我们会帮助您清除裁决神教，您不需要割地、赔款甚至是其他任何赔偿，您依旧是国王，权力不容侵犯，我可以向您保证。”
“你要我放弃裁决神教？将他们定义为疯狂的异端？”
“没错。”
“不可能！”威廉五世断然拒绝：“你根本不知道裁决神教在腓特烈王国的威望，他们不是我签署一份声明就能击垮的！”
“看来您是拒绝了……没关系，我们还贴心的为您提供了第二个选择。”
马维竖起第二根手指，笑眯眯的说：“只要您下达一份国王诏令，命令教皇多普勒二世退军，我们就会把您和您的家人送回腓特烈王国，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退军了。”
“这么简单？”威廉五世愣了一下，追问道：“没有其他要求？”
“没有其他要求。”马维肯定的说。
“奥托他们这些王国大臣呢？”
“他们会随您一并返回腓特烈王国。”
“好，我签。”
“不能签！”一旁的俾斯麦忽然叫道：“陛下！这是陷阱！教皇多普勒二世是不会同意退军的！咱们都了解他！一旦他不遵守您的命令，他就是腓特烈王国的叛徒！届时，王国会出现内乱的！”
“俾斯麦先生……”
马维叹了口气：“难道您觉得，教皇多普勒二世很在意国王和你们的死活吗？他是教皇，无论谁当国王，都不能改变这项事实，腓特烈王国可以没有威廉五世，可以没有奥托·冯·俾斯麦，对于教皇多普勒二世来说，这不过是谁当国王的问题罢了！对裁决神教根本没有影响！”
“他们是教会，几千年来，王位更迭换代，唯独教会地位稳固，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谁当国王！只要能为他们提供便利就可以了！”
“真理教会不同，我们只会扶持契合真理的国王上位，只要国王信奉真理，那么无论他陷入何等困境，我们都会出手援救，不惜一切代价，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我想是因为契合真理的人，在真理教会眼中都是同伴，而我们不会抛弃同伴。”
“呵……”
俾斯麦冷冷的看着马维：“说得好听，真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做谁又说得准呢？”
“时间会证明一切，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马维颔首说道：“抛开真理教会的事情不谈，单说腓特烈王国，俾斯麦先生，您效忠的是威廉五世，是腓特烈王国，并非裁决神教，您想让腓特烈王国发展壮大不是吗？可裁决神教根本不支持你们！对他们来说，统一还是不统一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发动这场战争，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他们自己吗？”
说着，马维扭头看向沉思的威廉五世：“陛下，如果教皇多普勒二世接到您的命令却不退军，那么腓特烈王国……究竟谁是国王？”
瞳孔微微一缩，威廉五世抬起头，死盯着马维，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后咧嘴一笑，对俾斯麦说：“奥托，拿纸笔来。”
“……遵命。”
自始至终，卡捷琳娜都没有插嘴打断马维与威廉五世的交谈，她的眼睛一直在房间众人的身上流转，当她观察到房间内的氛围逐渐融为一体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104章 洗脑要从孩子抓起
马维和卡捷琳娜拿着威廉五世亲笔信离开了旅馆。
听完马维的劝告，威廉五世写了两封书信，一封交给教皇多普勒二世，一封……
交给弗德里希元帅。
“马维神父，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了。”
去往前线的马车上，卡捷琳娜笑着说：“你竟然能化敌为友，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只是心理上的错觉罢了。”马维望着窗外残破的城市，缓声说道：“比起外敌，叛徒更加令人怨恨，而当人有了更大的怨恨时，一些微不足道的敌对关系就会缓和、放下了。”
“你在离间裁决神教和威廉五世。”
“我只是提出了事实。”
“你还在为将来做打算。”卡捷琳娜单手托腮，饶有兴趣看着马维：“先是罗曼诺夫王国又是温莎王国，现在又蹦出来了一个腓特烈王国……你的野心真的没有止境吗？”
“有止境的野心不是野心，我想把真理带给世人。”
“那我想，你应该不会支持我未来的扩张计划。”卡捷琳娜说。
马维笑了笑：“如果思想完成了统一，真理遍布大地，王国与王国，还有真正的壁垒存在吗？”
“可思想这种东西，人人都有不同的观念，又如何做到统一呢？”
“所以我会留下一两个敌人。”
“为什么？”
马维瞥了一眼卡捷琳娜，解释道：“因为矛盾。古往今来，进步的源泉都是因为矛盾，为了生存，人类发明了石器，为了便利，人类驯化了野兽……人类一直在不断地进步，是因为他们要跟大自然、跟敌人抗争，一个完美毫无瑕疵的理想国会从内部逐渐崩坏，但一个面临强大敌人的国家却会不断的发展壮大，因为矛盾，所以进化。我们要感谢敌人，是他们，让我们团结在了一起。”
“是啊……”卡捷琳娜不禁感慨道：“如果不是我弟弟，咱们也不会有所交集。”
“会有的。”
“嗯？”卡捷琳娜诧异的看向马维：“如果我一开始就是罗曼诺夫王国的国王，肯定不会寻求真理教会的帮助啊！”
“真理教会一定会发展起来，因为它是真理，所以，哪怕殿下您当初没有选择我们，我们也总有一天会产生交集，不过那时的我们，恐怕不是盟友，而是敌人。”
“譬如我的堂弟亚瑟？”
“他确实是我选择的人。”马维不置可否的说：“今天，我在威廉五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如果教皇多普勒二世不肯退军，那么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裁决神教……将与腓特烈王国貌合神离。”
“若是教皇多普勒二世退军了呢？”
“那情况就更简单了，腓撒联军撤退，车里雅宾斯克危局瞬间解除，殿下你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击退温莎王国，收复失地。”
说到这儿，马维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眼下确实是腓撒联军最好的机会，但很遗憾的是，咱们有血族的帮助，这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控制住威廉五世，就等于控制了腓特烈王国的政治核心。”
“你不打算放走威廉五世？”
“只要教皇多普勒二世退军，我当然会放人，这是我给威廉五世的承诺。”
“你就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吗？”
“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时间啊……”马维深吸口气：“爱德华需要时间休养，我只能在威廉五世的身上做文章，等爱德华恢复过来、莱文那边传来消息，腓撒联军也就不足为惧了。战机稍纵即逝，错过咱们最虚弱的时间点，腓撒联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前线边缘，这里，士兵们严阵以待，与城外的敌军对峙。
足足二十万的腓撒联军已经在城外彻底展开，火炮准备就绪，旗帜飘扬，阵型严密，大有鲸吞车里雅宾斯克之势。
这场战斗一旦爆发，马维心里也没底，敌人来势汹汹，装备精良，仅凭卡捷琳娜麾下的三万五千名士兵，很难抵挡住攻势。
再加上教皇多普勒二世与丰饶神教……
马维摩挲着怀里的魔法戒指，心情无比沉重。
真打起来，他只能发动黑日，制造一场大规模的屠杀，这是他们获胜的唯一希望，可动用黑日，势必会造成大片伤亡，罗曼诺夫王国与腓特烈王国也就结下了死仇，真理教会再难涉足腓特烈王国。
不到万不得已，马维绝不想动用黑日。
这是禁忌的魔法。
一名士兵骑着快马，奔向腓撒联军的阵地，很快就把威廉五世亲笔信送到了教皇多普勒二世和弗德里希元帅的手上。
阅读完亲笔信的教皇多普勒二世，从一开始愤怒，变得面色阴沉，信在手中攥成一团，额头青筋暴跳。
“威廉陛下让我退军……”
教皇多普勒二世缓和了一会儿情绪，看向弗德里希元帅：“陛下给你的信里，说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
教皇多普勒二世觉得这是托词，威廉五世给弗德里希元帅的亲笔信中，一定写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真的没什么，不信你自己看好了。”弗德里希元帅将信递了过去。
拿到信纸，教皇多普勒二世立刻展开，旋即愣住。
信上确实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一行字，一个名字。
【腓特烈·威廉五世】
除了亲笔签名，信上没有任何其他内容。
可看到这儿，教皇多普勒二世却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
腓特烈·威廉五世。
国王。
名正言顺的国王！
一个名字，就提醒了弗德里希元帅他的立场。
同时……
威廉五世也在提醒教皇多普勒二世，他……
才是腓特烈王国的君主！
延续数代的腓特烈王国，早已深入人心，民众们也认可这位励精图治的国王。
如果今天，教皇多普勒二世不顾国王诏令，不顾国王安危，强行发动进攻，那么裁决神教将瞬间站到王国的对立面，那些忠于国王，忠于腓特烈王国的信徒……
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要知道，他们不止是信徒，还是腓特烈王国的国民。
某一个瞬间，教皇多普勒二世感觉弗德里希元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的食指与拇指悄悄搓动，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但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一股凝重的氛围在空气中涌动。
“报告！”
在教皇多普勒二世犹豫不决间，一名侦察兵快速冲进临时指挥所，大声说道：“北方出现了大股敌军！从旗帜上看，应该是第比利斯公爵率领的第三方面集团军！数量不下二十万！智慧神教也来了！”
闻言，教皇多普勒二世与弗德里希元帅走出指挥所，登上高坡，利用望远镜观察北面突然出现的敌军。
在密集的人头中，他们果然看到了罗曼诺夫王国独有的军服，除此之外……
教皇多普勒二世还见到了一位熟人。
亨利大主教！
“他们为何要来插上一脚呢？”弗德里希元帅惊疑不定道：“根据情报，卡捷琳娜与保罗一世应该不合才对！保罗一世竟然会救援卡捷琳娜？贵族派什么时候这么有大局观了？”
“有大局观的不是贵族派，而是智慧神教啊……”
教皇多普勒二世摇头叹息，走下山坡，背影有些落寞：“退军吧，已经结束了。”
“陛下呢？”弗德里希元帅追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放陛下回来？”
“等大军撤回柏林，他们就会把威廉陛下送回来了……”教皇多普勒二世愈走愈远，语气无比惆怅：“这下罗曼诺夫王国真的要崛起了，虎狼环伺，腓特烈王国未来堪忧啊……唉。”
没过多久，腓特烈王国的军队就开始徐徐后撤，友军一动，正在准备午饭的撒丁王国赶紧收起锅碗瓢盆追了上去，被迫承担了殿后的任务。
好在罗曼诺夫王国没有追击，任由他们撤离。
“神父，他们撤了。”卡捷琳娜放下望远镜说：“过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来接威廉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