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第47章

作者:每天三问吃什么

  当然,很大可能是因为大青先一步逃窜到这里的士卒已经先一步惊扰了鸟雀猛兽所致。

  ‘如此胜势,竟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张启瀚啊张启瀚,你可真是个劳碌命!’

  心中暗暗调侃了自己一句,张启瀚心情颇佳。

  此战之后,大抵也没什么能用得到他的地方了,安心告老还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亦是快哉!

  厮杀声越来越远,这位征战半生的老将军任由马儿慢悠悠的向着前方踏步,收拾残兵败将已无需他再去亲自指挥冲杀什么。

  顺风局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是战神在世。

  直到某一个时刻,厮杀声骤然一熄。

  前方的士卒竟纷纷顿住脚步。

  就连斥候都立在那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怎么?”

  张启瀚终于驱使马匹向前走了快步奔去,“都没挥戈的力气了?”

  “埋伏!!!”

  某一刻,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和声自远处传来,声音中带着抹不去的无尽惊恐。

  听到呼和声的张启瀚眉头紧皱,策马狂奔向前。

  埋伏?

  埋伏个屁!

  大青的军队他再熟悉不过,哪里还能够抽调出多少的军队?

  又不是真的灭国之战!

  最多也不过是有个几千人的援军,士气大崩之下,抱薪救火而已,哪里当得起“埋伏”二字?

  当他骑着骏马一路奔驰至战场前方之时,整个人不由得愣住。

  大青的残兵败将的确汇聚在了一起。

  可在那群残兵败将身旁,足足数万身着土色甲胄,神完气足的士卒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属于大月的军队。

  “大雍的人马?!”

  见到那伙不知在此等待多久的军队,张启瀚只觉头皮都要炸了起来。

  大月当然不止是和大青接壤,可别的国度彼此之间冲突颇少,关系倒也还行。

  大月跟大雍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大雍怎会插手战局?看样子还是早有准备的严阵以待,似乎笃定他定会来到这里。

  而且大青竟能准许大雍的军队进入境内?

  就不怕大雍借机起兵征伐?

  太多的疑惑涌入脑海,张启瀚立即拉住缰绳,高声喝道:“稳住,慢慢撤退!”

  大雍军队以逸待劳,早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当然不可能再血战一场,无论这背后有着怎样的根由,现实都必须率先考虑。

  军队缓缓后撤,可群山遍野之间,忽然无数伏地而倒的灌木和草丛被扒了起来。

  一道道身影狂奔而下,披坚执锐,挡在大军后方。

  张启瀚虎目四望,四方竟皆有埋伏!

  仅从那些战士身上穿着的甲胄,便不难看出是谁的军队。

  大雍、大越、大祈……

  未曾料想过的灭顶之灾眨眼即来,难以言喻的寒意涌入心头。

  张启瀚嘴唇嗡动,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大月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之错,一场与大青的交战,竟能让几国联军,合势而围!

  这是要……打定主意将他们歼灭啊!

  天际的云霞终是消散,烈烈风声狂舞,万般狂澜汇聚在一起,俯冲而下。

  群山似海,残阳如血。

  张启瀚牙冠紧咬,似是要泣出血来,怒吼自胸膛处迸发,最终化作一字,声音凄厉而苍凉。

  “杀!!!”

第72章 下民易虐

  “嘿,我刚刚去寿山那边转悠了一下,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小院中,禽厘胜面色忧愤,关上院门刚走进来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正举着石锁的荀轲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嘿咻嘿咻’的扔着石锁,力气是与日俱增,原本略显瘦弱的身形都拔高了一小截。

  盯着苍在铺着毯子的地上爬来爬去的顾担倒是很给面子,问道:“看到什么了?”

  “呵,是本朝太祖留下的一块石碑!”

  禽厘胜显然已将其记了下来,自顾自的念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写的很好嘛。”

  顾担认同的点了点头。

  大月太祖自微末之中崛起,一路打到皇都,最后荣登大宝,自然也不全是一帆风顺。

  在寿山一旁留下的石碑,便是一路走来的感悟,顺带留给子孙后人警醒。

  石碑仍在,可两百余年足以吹掉所有过往。

  “写得好有什么用?依我看,是那石匠刻反了才是!”

  禽厘胜冷哼一声,说道:“上天难欺,下民易虐;民脂民膏,尔俸尔禄!”

  又来了……

  顾担暗叹一口气,每一次出门回来后,禽厘胜不骂几句宗明帝就浑身不舒服,再不济也得含沙射影,暗搓搓的鄙夷一番,主打的就是不服。

  敢在皇都这么作死的能人可不好找,这样的奇才,到底是怎么加入墨家的?

  公尚过敢收也就算了,墨丘不把他扫地出门,还真敢教这种人!

  “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太祖之功业何错之有?怎能如此污蔑!”荀轲却是无法容忍这种假借先贤暗讽之事,怒声开口。

  ‘得嘞!又要开始咯!’

  顾担用手掌无奈的抵住额头,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

  这俩人好像天生就不对付,一个胆大妄为心直口快,一个谨言慎行讳莫如深。

  凑在一块,但凡互相发表点意见,免不得就要迸溅出点火花来。

  “太祖何错之有?错在让后人生下这么个好皇帝!”

  禽厘胜完全不怂,怒视荀轲道:“寿山脚下,你怎么不敢过去看看?看看那些每日被追赶着工期,活活累死在地的农夫!看看那些满身鞭痕,摔倒在地还要被踹上两脚的可怜人!”

  “后人之错,前人何加焉?你身为墨师弟子,出门盗窃,难不成就是墨师教给你的?”荀轲自然更是不惧,言辞激烈。

  禽厘胜闻之大怒,你骂人可以,怎么开始直接凭空泼脏水呢?

  “我什么时候出去盗窃过!”

  荀轲一愣。

  昨夜写的小作文过于入迷,竟是当了真,直接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好狡辩,当即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接受不了了?”

  “好小子!”

  禽厘胜撸起袖子,目露寒芒,“来来来,让我看看这些时日你的进步有多大!”

  石锁一扔,荀轲梗着脖子道:“来就来,谁怕谁!”

  “唔~”

  在地上爬来爬去想要站起来的苍听到动静,一个屁蹲摔在那里,连连拍手,大眼睛看向顾担,含糊不清的喊道:“食……世……矢!”

  “停!”

  满脸无奈的顾担连忙上前将苍抱在怀中,认真叮嘱道:“是师父,要一起念两个字,可不能念差了!”

  这小家伙的年岁理应还没有到学习说话的时候,可或许是因为被灵气滋养,乃至灵气被顾担吸收完后又无缝衔接了青木化生诀的内息继续孕养,所以无论是从活力还是体格上来说,都称得上吊打同龄人。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便是说话的音节很有问题,一不小心就容易喊错,让顾担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小院子中一时间热闹非凡,牙牙学语的幼儿,还在学习的少年,已有所成的壮汉,外加好似咸鱼一条的顾担,四个人就能一起唱两出大戏。

  过了好半晌,闹腾了半天苍终于昏昏欲睡,顾担连忙将这位爷请到小推车里,再盖好被子。

  另一边禽厘胜以无可匹敌的优势取得了战斗胜利,趾高气昂的问道:“服不服?!”

  被压在身下已完全无力反抗的荀轲脸色是憋得一片通红,骂道:“粗鄙武夫!”

  “哈,粗鄙武夫?你小子怕是不知道武艺的好处!”

  禽厘胜面带缅怀之色,只是说出的话多少有点问题,“当年我跟同村的俩人出门行侠仗义,遇到一伙山匪,你猜怎么着?嘿,直接死了俩,我还是跳崖没死捡回来的一条命。”

  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结果出村就死俩。

  放开荀轲,禽厘胜也是站直了身子,继续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江湖侠客,仗剑歌行,斩邪除恶全是扯犊子。道理再大,做的再对,打不过的时候该死还是得死!”

  “哦?知道力量不够还出头会有危险,你还敢动不动就骂皇上?”

  好不容易将苍给哄睡的顾担瞥了过来,这跳崖了也没长记性啊!

  “打不了还不能骂了不成?念头不通达就得骂一骂才好!”禽厘胜冷笑,“我看他是快到头了,死的时候定要拿他一块肉嚼着吃!”

  这次换顾担跟他继续杠:“你真觉得,换个皇帝所有事情都能一了百了?”

  总有人觉得,只要宰了皇帝,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大月就能蒸蒸日上,吏治清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换一茬皇帝,似乎贪官污吏都会跟着殉葬,侵吞的田产会奉还给百姓,不甘而死的冤屈也将得到了结,不合理的条例会做出改变,直接快进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这世上哪里有这种好事!

  禽厘胜僵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禽厘胜方才说道:“他赶紧死,我起码心里高兴!”

  顾担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刚来那会,他也动不动就要骂一声狗皇帝。

  可如今他连骂都懒得骂了。

  以他曾经的知识,明白一个王朝走到末年的理由总是多种多样,看似是发生在顷刻之间,实则早就积弊甚深!

  天下入泥潭,绝非一日之过!

  诸如:人民困苦、私德不足、腐败无度,乃至异族逞凶。

  大月前三条凑了个齐全,就差最后一个异族逞凶就可集齐顾担所认知中的所有反面案例。

  只是这个世界终归不一样,虽然仙人没有见到,但仙石货真价实的拿到手中不说,民间的武艺也是超绝。

  别的不谈,练脏大成的武者足以纵横披靡于百人军阵之中,仅是这一点就为造反添了不知多少的麻烦。

  倾国之力供养下,真当皇帝的禁军是吃干饭的?

  寻常人胆敢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第二天便可人头高挂,九族尽诛。

  以顾担的眼光来看,大月已经无可救药,多年积攒下来的弊病根本就不是换个皇帝所能解决的。

  只差一个契机……

  或许是席卷数州的天灾,或者是某一个能耐极大的天骄出世,谁知道呢?

  天下间有眼光的人并不少,不知多少人在默默的等待着那样的契机出现。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可那也得先等到风云际会之时不是?

  墨丘愿意在黎明到来之前稍稍照亮黑暗,可黑暗之中,仍有很多人苦苦煎熬,等待着某位英雄的振臂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