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陈迹灰溜溜回寝房换了身干燥的衣裳。
陈迹坐在昏暗的寝房床榻上发呆
景朝军情司知道自己谍探身份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宁朝密谍司内怀疑自己的金猪,也放下了戒心。生活似乎终于安定下来,可以喘口气了
陈迹抬头看向头顶。
房梁上的蛛网该清扫了
屋顶上的破瓦也得换换,
院子里好几块砖都破了,下雨天还会积水。
得去买些崭新的砖瓦,趁著还没彻底入冬,用水泥打底将瓦片和青砖全都换一遍。这样就不怕漏雨,积水。
嗯
今天就去买。
这时,屋外传来爽朗笑声,
陈迹弯腰穿好靴子,出门一看,赫然是张拙站在杏树下,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著树上的红布条。张拙今日一身红色官袍,倒是与杏树上的红布条相得益彰。只见他看遍红布条上的心愿之后,转头问刘曲星:“劳烦这位小刘大夫,不知医馆内还有没有红布条,我也想写一条挂上
去。
刘曲星赶忙跑去正堂:“您稍等,红布条还剩好些呢。
待他取来布条,将毛笔递出去,又双手伸开布条在张拙面前,张拙提笔写下四字:同心同德。
而后,亲手将红布条系于空枝条。
刘曲星面色古怪起来:“张大人这寓意是?”
张拙哈哈一笑:“祝你们师兄弟三人同心同德还不好吗?”刘曲星小声嘀咕道:“好是好,但同心同德后面缀著的一般是举案齐眉这四个字这时,陈迹发声问道:“张大人,今日怎么来太平医馆了?”张拙转身看向陈迹,当即耐心解释道:“小陈大夫,尽早我才听说,夏儿不知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竟擅自来医馆闹了一通。我这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她这孩子从小性子急,但本性不坏,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陈迹哦了一声,“这么说,张二小姐说的事,并不存在?张拙捋了捋胡子:”当然。强扭的瓜不甜,我张拙为人开明,绝不做那种强人所难之事。小陈大夫且将心放回肚子里,我欣赏你的为人,自会为你考虑周全。
这下倒是让陈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思索片刻:“张大人为何欣赏我?咱们并未见过几面。
张拙来了兴致:“我看人只看两点,第一点看他乍富时做什么,有没有张跋扈,有没有振衣作响。第二点看他穷困时不做什么。有没有守住本心,有没有作奸犯科。
正说著却听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靖王径直来到后院,身后还跟著那位身材高大的冯大伴。姚老头嘀咕道:“小小的太平医馆,倒是比靖王府还热闹些。靖王入得院中,瞅见张拙也有些意外:“张大人不是说自己去督造流民营房了吗?怎的跑来太平医馆?“路过,路过………张拙略微尴尬:
靖王也不与他打趣,转头看向陈迹:“今天清晨,你父.陈礼钦陈大人来寻我。陈迹平静问道:“不知道陈大人找王爷何事?”
靖王笑了笑:”求学!”
“求学?
婧王解释道:“陈问宗,陈问孝两人开春便要进京赶考,届时举国士子共济一堂,难度可不是秋闱能比。刚巧王先生回洛城丁忧,白日在我王府负责给云溪、白鲤,灵韵授课,所以陈大人便想让陈问宗,陈问孝也来听课,以免这两人赋闲家中,耽误了明年会试。
陈迹不言。
靖王笑著说道:“陈大人将你的学银也一并交了,想让你也去听听王先生教诲。我仔细思量了一下。也觉得你们这个年纪该多听些学问,索性将刘曲星,畲登科的学银也一并交了。你大可放心,王先生与其他书院先生不同,连陛下也对他推崇备至。定能让你们有所裨益。
陈迹思索片刻说道:“这个我做不得主,得师父同意才行。”说罢,他转头看向姚老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姚老头慢悠悠说道:“我没意见,让这三个小免崽子去听课,我每天还能清闲半响,挺好。陈迹:……
然而就在此时,一旁张拙眼神微微闪烁,忽然开口说道:“犹记得王道圣当年殿试时那《平倭十二策》何等惊艳,可惜如今一身才学无法施展。王爷,我家张夏能不能也去他那里听听课,好叫他规训一下我闺女那野性子?
靖王乐了:
“当然可以!
118、修行门径
张二小姐也来一起听课?
陈迹微微诧异。
靖王打趣起来:“张大人,你家张夏来随王先生听课倒是没问题,但你与王先生同年殿试,他为榜眼,你为状元。你与其将张夏送去王先生那里,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教导。”
张拙嘿嘿一笑:“当年是陛下觉得他年轻气盛,故意不点他为状元,若论才学,我不如他。”
靖王微微一笑,“张大人谦虚了。”
张拙摇头:“并非谦虚,还记得当年在奉天殿那重檐庑殿顶之下,一排排斗拱如井,陛下坐于金色龙椅之上,我连头都不敢抬,王道圣却敢与陛下对视,单论这份勇气,我便不如他。”
张拙手扶腰间革带,抬头看向杏树回忆道:“当日殿前,陛下遥遥问我为何读书,我便老老实实回答,为了做官,陛下轻声一笑说‘你那篇《赋税论》足以做官了。陛下又问王道圣为何读书,王道圣却回答,读书自然是为了做圣贤,陛下淡淡说了一句《平倭十二策》做官倒是足够,做圣贤还差些。’。于是,那年我十五岁,他二十三岁,我成了
状元,他成了榜眼。”
说罢,张拙又是嘿嘿一笑,“我这些年每日与官员同僚觥筹交错,学问都荒废了。跟我学,不如跟他学。另外,张夏才来洛城,三年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若能与其他人一起学习,也可改改她那孤僻的性子,多交些上进的朋友。”
刘曲星小声嘀咕道:“她可一点也不孤僻。”
正说话时,却听疾呼声从墙外传来:“陈迹,快跑,我父亲收了陈大人的贿赂。要让你去王先生那里学习。好缓和你们兄弟三人的关系,你快跑吧。千万别让我父亲给算计了。王先生好严厉的。”
太平医馆的小院内,忽然一静。
所有人缓缓看去,片刻后,只见院墙那灰瓦之上,探出白鲤郡主的脑袋来。
“呀……”
白鲤看清院中情形,顿时一惊,整个人向后仰去,还好她脚下世子反应迅速,将她接住,不然这下要摔惨了。
世子埋怨道:“都翻几十次墙了,怎么还能失误?”
白鲤压低了声音:“快跑,父亲在医馆。”
世子面色大变,“闯祸了。快跑。”
靖王冷声道:“你们还能跑哪去?给我滚过来。”
“哦……”
院墙对面传来窸窸窣窣声,白鲤、世子、小和尚先后翻进院子里来,低头站成一排。
靖王瞥了陈迹一眼,转头凝声道:“白鲤,你说说我受什么贿赂了?”
白鲤小声道:“我本是去明正楼找您要窑厂分红的。却在外面听见您给陈大人提条件,说是只要户部给边军批一笔额外的银子,采购棉手套,您便为他当说客,劝陈迹进学。”
靖王挑挑眉毛,“此乃家国大事,我又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何错之有?”
白鲤嘀咕道:“爹,您怎么被拆穿了还如此理直气壮!”
靖王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笑著问道:“陈迹,崇礼关冬季苦寒,边军将士人人手脚长冻疮,手上硬是连一块好肉都看不见,你说他们该不该添一份棉手套?”
陈迹迟疑片刻:“……该!”
靖王欣慰:“见你如此识大体,我便放心了。白鲤,陈迹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白鲤无奈:“没有。”
陈迹抬手:“王爷慢著,此等家国大事……”
靖王打断陈迹的话,回头看向冯大伴:“分给他们吧。”
却见冯大伴面容和煦的从怀中掏出几串佛门通宝,一一发给陈迹等人。
靖王感慨道:“陈迹,这笔银子本是用来采购棉花的,但靖王府守信,只能先将银子分红给你们,我也不强求你与陈家和解,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只需要去王先生那里装装样子,便算是帮我一个大忙了!”
陈迹低头看著手中那串佛门通宝,实打实的两千五百两银子,可以换七十支人参,点燃一百四十盏炉火。
他转头看向刘曲星与畲登科:“二位师兄想去随王先生学习吗?”
畲登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学不会!”
刘曲星挣扎片刻,最终说道:“我更想留下伺候师父。”
陈迹将佛珠揣进袖子里,回头看向靖王:“王爷,我一人去王先生那里便可以了。医馆里若是无人,我师父一人也忙不过来。”
靖王抚掌笑道:“小陈大夫深明大义,钦佩钦佩。那便说好了,明日清晨卯时一刻,你自可前去王府旁的知行书院找王先生应卯。”
说罢靖王离去留下医馆内众人面面相觑
畲登科瓮声瓮气道:“刘曲星,你不是想当官吗?怎的不去随王先生学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待他丁忧之后,官复原职,说不定会为你安排官职。”
刘曲星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那位王先生,为官二十载,被贬五次。哪怕江州剿匪,闽州平倭屡立奇功,照样不受陛下待见,若真成了他的弟子,反而未必是好事。”
“那陈问宗,陈问孝为何要随他学习。”
刘曲星不耐烦道:“那两位是陈家的人,我能跟人家比吗?与其凑那个热闹,倒不如专心跟著师父学医术,我这点小聪明,当个七品太医还行,当个七品县令,搞不好就要被发配岭南了。”
一旁的张拙捋了捋胡须,笑道:“小刘大夫知进退,这才是最难得的,我若在你这个年龄便明白这个道理,说不定此时已经回京城迁升吏部尚书了。”
刘曲星这才想起张拙还在一旁,赶忙拱手:“大人见笑了。”
“无妨无妨。”
张拙看向世子与陈迹:“张夏本性不坏,还望几位少年郎莫要计较先前的误会。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多相处相处,你们便会明白她的为人。告辞。”
白鲤看著张拙走出医馆的背影,迷茫道:“我怎么觉得张大人话里有话?”
此时,医馆外传来鸟鸣声,陈迹皱眉,这是密谍司铜哨模仿出的信号。
他快步走出医馆,只见川流不息的安西街上,一驾马车停在对面的包子铺门前。门窗被深蓝色棉布帘子遮蔽得严严实实。
马车旁,西风一副车夫装扮,戴著斗笠。
金猪从里面掀开一丝窗帘的缝隙,用口型无声说道:“上车。”
陈迹回头看了一眼医馆,转身穿过人流钻进马车里。
金猪敲了敲车身,西风扬起马鞭,驾驶著马车不知驶向何处。
昏暗的车厢内,陈迹疑惑道:“大人,才分别几个时辰,怎的又找来医馆?”
金猪神神秘秘道:“别问那么多。你且在马车上休憩片刻,等到了地方你就明白,有天大的好事等著你呢。”
陈迹看著对方此时的热情模样,顿感不适:“大人,要不你还是像原先一样怀疑我吧。
你现在这样子,我有点害怕。”
金猪哭笑不得:“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晓得你心中有气,但往后都是自家兄弟了。何必跟我一般见识,等我为你求来修行门径,你便知我诚意了。”
陈迹换了个姿势靠在车厢上,“我怎好意思为难您去为我求内相。无功不受禄。我可以慢慢攒功劳,待到晋升海东青再修行也不迟。”
金猪面色一变:“不行。”
陈迹看向金猪,狐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金猪赶忙笑著说道:“你这少年郎,是不知道修行门径的好处啊。天马你也见过的,那一手流星箭雨气势之盛,哪怕百人军阵,也要暂避锋芒。你难道不羡慕吗?”
陈迹摇摇头:“再厉害那也是别人的本事,不羡慕。”
金猪无奈,只能继续蛊惑道:“等你有了修行门径,便再也不是那庸庸碌碌的芸芸众生,而是高高在上的行官。若你能尽快踏入先天境界,哪还用委身于太平医馆当个小学徒?”
“我在医馆挺好的。”
金猪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与陈氏有嫌隙,我换个比喻。若你能踏入寻道境,你父亲也要对你客客气气的,若你能踏入神道境,你与陈氏家主陈鹿池都可以平起平坐。”
陈迹来了兴趣:“大人,您是神道境吗?”
金猪呼吸一滞:“不是,整个宁朝的神道境也不过三人,我如今是先天境界。”
“大人修行了多少年?”
“十五年……”
陈迹思索片刻:“那我恐怕修不到寻道境!”
金猪急了,他身子前倾,几乎凑到陈迹面前:“我是有特殊原因才从寻道境跌下先天境的。你肯定不会和我一样。”
陈迹漫不经心问道:“大人为何对我修行一事如此上心。”
金猪干笑著向后仰了仰身子:“都说了嘛,往后是自家兄弟。”
陈迹不再说话,他此时终于确定,金猪已经押注自己。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缓缓停下,西风在门外低声道:“大人,到了。”
金猪没下车,只是掀开帘子默默注视著。
陈迹透过缝隙,赫然看见马车竟停在百鹿阁不远处。
百鹿阁门前已被密谍围的水泄不通。
整条街的行人都躲进了临街的店铺里,生怕殃及自己。
陈迹不解:“大人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金猪看了陈迹一眼解释道:“这便是景朝军情司在洛城的据点之一,景朝贼子用它来传递消息,归拢军费,养活了不少谍探。如今我密谍司将它端掉便是大功一件。我已飞鸽传书给内相,此功劳归你一人独得,用来换解烦楼里甲等的修行门径。放心,最迟半个月,修行门径便会送来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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