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你生于界盟，属于界盟，不管你如何否认，你都是界盟的人，哪怕你不认，界盟也会认。”
“我可以回去让界盟把我逐出！哪怕是用死证明青白！”
“有意义吗？”
夏毅反问云霓裳，这在夏毅看来毫无任何意义，非要向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去证明什么简直愚蠢，云霓裳过去都没有这么傻，这二十年肯定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的事。
“怎么没有！”
“说来听听。”
夏毅到现在反而开始好奇起来云霓裳到底为何会这样，夏毅对云霓裳还是有好感的，在这次重逢之前都有着一丝好感，而现在已经差不多幻灭了。
“想要留在日思夜想的人身边需要什么理由吗！”
“就这？”
夏毅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句既冷漠又无情的“就这”是夏毅的真实想法，怎么说呢，夏毅并没有诋毁那些痴情人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是，但痴情的前提好歹也是对方同样重视你吧。
否则就只是给对方带来麻烦。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装……”
“云霓裳，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适可而止吧，我现在很忙，我没有时间处理这些，当初为了你闯永夜殿，我承认我以前有喜欢过你，不对，那不叫喜欢，我就是馋你身子，可现在我不馋了。”
夏毅确实说不上太喜欢云霓裳，云霓裳的性格真的不是夏毅喜欢的那种，她太柔了，柔到令人有些发腻。
“现在也可以，就在这里马上都可以！只要……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做！”
云霓裳激动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夏毅眼睛微微眯起，他感觉不到云霓裳这句话中有任何对他的爱，如果不是他感觉不到，那就是云霓裳果然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所爱的人根本不是夏毅，而是爱着喜欢夏毅的自己，她喜欢自己作为一个痴情的悲惨女子，以这种身份享受着人们对她的疼惜，从她那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的可怜气质都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看来……我害了你。”
孤身闯入永夜殿，像最帅气的英雄一样救下了她，但那不是救她，而是害她，给了她不该有的妄想，就像是有人赌博成功后就会一直相信自己还能赢。
直到输光一切，都还以为自己能在最后翻盘。
如果非要去形容云霓裳是怎样的人，夏毅认为孤芳自赏的赌徒就很适合现在的云霓裳，而他曾经就是自以为是的圣贤。
“你是害了我，我已经忘不掉你了。”
她落下几滴在夏毅看来有些廉价的眼泪，她的爱有些畸形，她所做的一切终究是为了满足自己，却非要套上为了夏毅而奋不顾身的名，这才不是爱，只是以爱为名的情感绑架。
夏毅慢慢走到云霓裳面前，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自我满足并没有错，她这份自我满足也的确有所牺牲，并非是恶性的，只是在这种时候非常不适宜。
“你走吧。”
“我不会走！”
“真不走？”
“不走！”
云霓裳坚定的说到，因为夏毅终于主动接近她了，还温柔的摸了她的脸。
“即使这样也不？”
忽然，噗呲一声，云霓裳感到胸口一凉，她艰难的低下头一看，一把尖刀穿透了她的胸膛，她很是不解的看着夏毅，她做梦都想不到夏毅会这么对待她，她咳嗽着吐出鲜血，嘴唇蠕动着想要说点什么。
15
山崖，月光下。
云霓裳用嘶哑的声音诉说着爱意，说着即使如此也要留下，她觉得这样可以给予夏毅最大的震撼，至少也要让夏毅后悔这么对她。
流着泪，溢着血，但爱意不变，世间有几人可以做到？
这才是被世人歌颂着的不求回报的爱，她忽然笑了，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她是一个被写进任何故事里都值得被人记住的悲情女主角，她似乎抓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如果夏毅的眼中能有一丝不忍和无可奈何的痛心就好了。
但她眼中的夏毅，他那不变的面庞上只有着让她感到陌生的不懈。
即使杀了她，即使听了这么多爱的倾诉，他居然也只是不屑吗？自己到底为何会喜欢上这种人？云霓裳在这最后一刻，在生命消逝的无力感之中感到了不值。
求生的本能涌起，这战胜了她自我麻痹的内心，她终于开始反思她真有那么喜欢夏毅吗？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喜欢被人安慰了，无数优秀的男子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在她身边，她很满足也感到了一种怎么也无法填饱的欲望。
她想要那个人也如此安慰她！就和其他男人一样，夏毅的冷漠不会让她感到半分痛苦，只会让她觉得欣喜，越是这样她就越有惨烈的价值。
到头来……
等到心想事成，她才发现事实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美好，夏毅没有哭没有可怜她没有悲痛，如果是在美好的情况下死在夏毅的怀抱中，那云霓裳不会有半点感觉不值，可夏毅的眼中满是不屑，这让她的自尊在一瞬间粉碎。
她察觉到自己错了，她就不该察觉到夏毅这么冷漠的情况下还来强行让夏毅满足她，夏毅的确变了，他肩负着的东西不允许任何失误，为此他可以下地狱，杀一个根本就不在乎的女人又算什么？
她连一个博得他人一笑的小丑都不如！
后悔，绝望，不甘等种种情绪向着云霓裳袭来，随着意识越渐模糊，她心中唯有一阵浓浓的悔恨，甚至还有些仇恨，她觉得自己的人格都被夏毅侮辱了。
但就在意识彻底湮灭的一瞬，一切却又变得那么的清晰。
黑暗的世界重新变得光明，原本听不到声音的耳旁有清脆的虫鸣，她感觉到身体很冷，或许是冷汗，但绝对不是热血，夏毅正看着她，右眼很是诡异，黑底血月瞳，让她有种灵魂都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满意了吗？”
“唉……？”
云霓裳愣了好一会，她不是死了吗？先前那死亡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的灵魂都以为自己的确是死了，但实际上她什么事也没用，夏毅的刀尖也只是抵在她的胸口，并未刺入半分。
“所以说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的真心，并非是我不接受你，而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反而我倒是对你挺有好感的，可惜你却非要捅破这窗户纸。”
“心剑宗云霓裳，我也喜欢过你在时而悲伤的时候所流露出的坚强微笑，就像你接受必须嫁给我的命令后认识我是个不错的人，开始慢慢接受我的时候，那时候的你最美，但现在的你……”
“蝼蚁不如。”
说完，夏毅抽回刀尖，云霓裳初心已变，变得像是一个陌生人，有些歇斯里地，夏毅看到这样的云霓裳又想起了自己自认圣贤的时候，他一度都曾认为过自己是真圣贤，是其他人没有眼光。
所以，只要为了凡人做出牺牲，凡人就会被感动，他也会被自己的大义和博爱所感动。
“呵……呵呵，是幻术吗？”
“是。”
听到夏毅的回答，云霓裳低下头，慢慢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她在幻术造就的死亡面前得知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可那终究不是她自己做错事后在临死前所悟，而是夏毅的欺骗。
比起羞愧，她更恼怒。
“玩弄我就这么开心吗！！”
一时忍不住，她伸出手想要打夏毅，夏毅精准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有资格打我，现在不是曾经，永远回不到曾经，这二十年匆匆而过，我们的际遇和所要承担的东西完全不同，你可以义无反顾，而我得着眼大局，我并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不过……”
“你的确不配留在我身边，滚吧。”
说到最后，夏毅已是彻底无情，夏毅本来还觉得自己当世有所亏欠的是云霓裳，但真正有所亏欠的人一直就在身边，云霓裳变成现在这样也有他的错，因为他爱逞英雄，他也喜欢着为了谁而牺牲自己的自己。
他们两者并无贵贱之分，人人都是如此，不同的只是夏毅已经决心要跳出人伦。
“滚……吗？”
“即使是事实，又何必如此绝情？我应该也是真正喜欢过你的。”
云霓裳说着说着，就这么笑着哭了，这一刻的她很美，没有了那种有些做作的忧郁气质，很真实，就像过去在元界的她一样。
喜欢着美人的奉承，为此沾沾自喜。
喜欢着英雄的豪情，为此麻痹自己。
错误能让人分清的只是错误并不能让人改变任何错误，就像是人们永远无法从历史中汲取教训一样，不过幸好，只要有少部分人能够察觉，便能多多少少影响整个人族。
若是不觉醒，一直睡着也挺好，但若已经醒来，还睡就过分了。
“总之抱歉，我也不想对你这么做，但你要清楚我如今的处境，界域之间岂容儿戏？”
“我很好奇你的两位夫人都为你做过什么……”
云霓裳这句话带着嫉妒，哪怕是得知了自己的不堪，但也因此清楚了她的本心，果然还是喜欢着的，否则就算是戏也演不下去。
“两位夫人？”
夏毅只记得和雨儿啊，雨儿和自己成婚过的，难道是昭炼冰在那乱说？
“没有吗？”
“不对，还真是两位夫人，我没反应过来，不过你们界盟过来和我商谈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我夫人干了什么吗？”
“她干了什么？”
“屠亿万人。”
话毕，云霓裳脸色有些难看，她是见过昭炼冰的，很难想象那么一个女子下这种狠手，至少她做不到，若有可能她更倾向于牺牲自己去救那亿万人，她本性不坏，从来没有坏过。
“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处境，本来我们倒是可以好好叙旧，谈谈旧情也不错，但我现在确实是没有那份闲心啊。”
说着说着，夏毅举起手摸了两下云霓裳的头，夏毅不会放过任何尽可能好的结果，就像这次，伤了云霓裳的自尊和心也想要挽回一些印象。
狠话说了不少，最后却还是和过去一样温柔。
“我打扰到你了吗？”
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云霓裳低下头，声音有些小，看样子也在反省了，她最终也没能真正对夏毅产生恨意，她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夏毅。
“恩，打扰到了，不过我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这之后，就真正的再见吧，在元界我没能说出口的再见。”
再也……不见！
“我就连一丝可能都没有吗？”
“没有这个可能，因为我确实有喜欢过你，和喜欢你的人好好过吧，你已身在天堂，何须堕入地狱。”
夏毅说完，云霓裳沉默，二十年后的再会她永远也想不到是这种方式，夏毅变了也没变，他的处事方式变了，但还是那么温柔，人果然是不会变的，因为人有根性。
云霓裳长叹一口气，她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夏毅，和二十年前一样的白发，虽然并说不上有多帅气，但确实令人难忘，二十年后再相会夏毅还是白发的模样也让她感到开心。
“本能想等你接受我再告诉你的，不过无所谓，就当是还恩吧。”
“仙……仙……唔……”
忽然，她捂住自己的喉咙，她浑身颤动着，就像是在对抗什么一样咬着牙强行说话，血染红了她的牙齿，顺着嘴唇就这么低落在洁白的衣衫上。
“仙族……有……玄黄坐标……苍茫帝族……不可……信！”
“苍茫界盟……暗中……有……联系……”
云霓裳一字一句的说着，夏毅震惊的看着云霓裳，直到她神魂濒临消散，就这么倒下，夏毅立刻伸手一拉，让云霓裳倒在自己怀中，至少不让她倒在地上。
“蜃依，她怎么了？”
“违反道誓。”
“啊？”
“所以说，违反了道誓，看来她是想在你接受后再说的，我能帮她挺过反噬，不过违反了道誓她恐怕回不去了，这是道伤，强者一眼就能看出异样，能猜到她干了什么。”
蜃龙的话让夏毅陷入了沉思，既因为苍茫和界盟有过联系，也因为云霓裳这都还要说，不过也罢，她的的确确还恩了，没有白费自己孤身闯入永夜殿救她。
“倒是没想到仙族居然还有这后手，也对，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桑家大概还是值得相信的，只是那苍茫帝族……啧！”
十万年前害了白虎，曾经在元界害了悦嫣，现在又和仙族勾搭，虽然没有见过面，但这苍茫帝族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怪不得过去这么多年都能一直把持苍茫权柄。
“有一说一，我觉得夏哥你有吃软饭的天赋，这些女人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是真的不服。”
“人帅没办法，你好好照顾她，我去处理点事。”
吩咐好蜃龙照顾云霓裳，夏毅神情冰冷的走向了后山。
16
青云宗的炼器坊建在后山，从苍茫来的人也暂时居住在后山，夏毅并没有把他们安排在客殿，他本想等界盟的人走后再安排的，而云霓裳提供的消息让夏毅直接感到一阵心慌。
他虽然认为桑家值得信任，但也只是他认为，他必须要马上去确认事实到底如何，不过也真亏云霓裳能知道这件事，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夏毅虽然疑惑，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等她醒了去问就行了。
夏毅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苍茫，但至少认为对方和自己利益相同，哪怕是利用自己应该也不至于落井下石，但如果一开始就和仙族有联系，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后山，炼器坊中灯火通明，一股灼热的气息自炼器坊散发于四周，青云宗的炼器坊在加班加点的生产各种武器，夏毅现在称霸了东玄，能聚集整个东玄的资源，夏毅自然不会把那些资源白白浪费掉，他会全部转化为有用的东西。
就在炼器坊外不远，这里建造着许多建筑，原本是用来给青云宗专攻炼器的弟子建造的，昭炼冰没有进入太玄殿之前便长期居住于此，现在被临时用来当做给苍茫的客房。
夏毅放出魂力打探一番，很快找到那个桑家女子的信息，夏毅门都没敲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夏毅稍显尴尬，他居然正在在对方沐浴的时候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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