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能拜入前輩門下,是晚輩幾世修來的福分!
只是……
只是此事關乎師門,晚輩乃雷轟師父親傳弟子,改投他門,乃江湖大忌,需得先稟明師父,得他首肯……”
“先讓我去見雷轟,然後才談拜師之事?”
李寒衣打斷他,幽幽嘆了口氣,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失望,有怒氣,似乎還有一絲……哀傷?
“小子,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在江湖上叫什麼嗎?”
“空手套白狼。”
一旁的蕭瑟攏著雙手,適時地淡淡開口,一語道破天機。
唐蓮也看不下去了,出聲勸道:“無桀,糊塗!
拜入雪月劍仙門下,這是天下多少劍客夢寐以求而不得的機緣!
你還猶豫什麼?雷轟師父若是知曉,也定會為你高興!”
雷無桀臉上神色變幻,掙扎了片刻,最終把心一橫,猛地“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李寒衣面前,雙手高高拱起,朗聲道:“弟子雷無桀,今日願拜入雪月劍仙門下!
他日若雷轟師父因此怪罪,所有罪責,弟子一力承擔!
縱是以死謝罪,也絕不辜負二位恩師授業之恩!”
蕭瑟在一旁輕嗤一聲,吐出兩個字:“傻子。”
李寒衣看著他這般決絕的模樣,心中又是好氣,又隱隱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動容。她轉過身,不再看他,只留下一句話:
“明日,來蒼山後山尋我。”
說罷,她白衣一振,便欲縱身離去。然而,就在此時——
“轟!!!”
彷彿地動山搖一般,從雪月城的下關開始,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
聲浪如同海嘯,一波接著一波,迅速席捲了整個城池,直衝雲霄!
李寒衣、司空長風等人皆是一怔,停下動作。
司空長風與李寒衣對視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了然之色,他笑道:“聽這動靜,看來是北疆戰事,又有驚天大捷了。”
話音未落,一名雪月城弟子已施展輕功,飛奔而至,臉上因激動而漲得通紅,聲音都在顫抖:“稟報二城主!三城主!
北方八百里加急捷報——帝國大軍,於漠南河谷取得前所未有之大捷!
武安君白起親自坐鎮指揮,一戰擊潰北蠻大可汗也於親率的二十萬精銳!陣斬八萬!
更……更可怕的是,武安君竟以軍陣之力,硬生生斬殺了催動秘法、強行踏入神遊玄境的北蠻大祭司!
自此,漠南廣袤之地,已再無北蠻王庭!”
“好!好!好!”
司空長風猛地一拍大腿,連道三聲好,放聲大笑,“帝國大捷,北境安寧!
這更是我雪月城,乃至整個天下武林的幸事!”
他當即對身旁弟子下令:“傳令下去!
雪月城自即日起,大慶三日,與民同樂,共賀北疆大勝!
至於酒水嘛……”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就去大城主的私人酒庫取!
把他珍藏的那些美酒都搬出來!”
李寒衣臉上也難得地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望著北方天際,輕聲道:“天啟城裡那個小皇帝,倒真是比他老子、他爺爺,都強上不少。”
她轉而看向司空長風,帶著幾分戲謔,“不過,大師兄剛離開不久,你就敢動他的命根子?
不怕他從東海回來,拆了你這雪月城?”
“哈哈!”
司空長風渾不在意地擺手,“放心!
若是大師兄在此,聽到這等振奮人心的捷報,怕是比我還心急,要開壇痛飲,不醉不歸!”
他忽然想起關鍵,看向那報信弟子,疑惑道:“等等,北蠻也於大可汗有二十萬精銳,就算折損了七八萬,也該有十餘萬殘部才對,為何捷報中說‘漠南再無北蠻’?”
那弟子臉色驟然一白,彷彿回憶起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景象,聲音不受控制地發顫,帶著恐懼:“回……回三城主……北蠻大軍確實陣斬七八萬,但……但剩餘潰逃的近八萬精銳,眼見大勢已去,便想跪地乞降……可……可武安君他……他下令……”
弟子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才繼續道:“……拒不受降,全部就地斬殺,築……築成了京觀!
以此震懾漠北胡人,百年不敢南顧!”
他最後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二十萬北蠻精銳……全軍覆沒……真的,再無南侵之力了……”
“嘶——”
一陣清晰的、整齊的倒吸涼氣之聲,在場中響起。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凝固,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司空長風定了定激盪的心神,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一旁沉默的蕭瑟,緩緩道,語氣中充滿了複雜的感慨:“武安君……真乃國之利器,殺伐決斷,更勝往昔。
用兵如神,心志如鐵,非常人能及啊……”
李寒衣亦是望著天啟城的方向,語氣中帶著幾分難得的、發自內心的感懷:“若他日有緣,得見這位武安君,我李寒衣,定要敬他一杯。
謝他……”
雷無桀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舌頭都有些打結:“全……全殺了?
投降的也……這一戰就殺了十幾萬人?
我的天……這武安君,未免也太……太兇殘了吧!”
“住口!”
李寒衣猛地厲聲呵斥,目光銳利如劍,直刺雷無桀,“這世間,誰都有資格議論武安君殺性重,但唯獨你我——沒有!”
雷無桀被這突如其來的訓斥弄得一愣,茫然地摸了摸腦袋,滿臉都是不解:“為……為什麼啊?”
唐蓮在一旁,輕聲提醒道,語氣帶著一絲嘆息:“雷師弟,你難道忘了?
當日我們初入雪月城時,你曾親口說過,你的父親……便是戰死在抵抗南訣入侵的戰場上。”
此言一出,李寒衣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顫,望向雷無桀的目光裡,那份深藏的、複雜的情緒中,悄然又融入了更多難以言說的憐愛與痛惜。
雷無桀卻仍未反應過來,撓著頭道:“是啊,大師兄。
可這……跟武安君白起,有什麼關係?”
唐蓮耐心解釋道:“因為當年,率帝國大軍,一路勢如破竹,最終攻破南訣國都金陵,徹底滅亡南訣的帝國主帥,不是別人,正是這位武安君,白起。
傳聞,正是在金陵城下,他催動絕世軍陣,親手斬殺了南訣賴以支撐國叩牡断伞�
從某種意義上說……武安君他,也算是間接為你報了殺父之仇。”
“原來……是這樣!”
雷無桀恍然大悟,臉上瞬間充滿了肅然起敬的神色,他當即轉身,對著北方天啟城的方向,鄭重地拱手行禮,大聲道,“那我雷無桀,若是將來有幸得見武安君,定要好好謝謝他!”
他隨即又想起剛才李寒衣的話,轉頭望向她,好奇地問:“師父,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你我尤其沒資格說他?難道你也……”
李寒衣卻已在他問完之前,倏然轉過身,衣袂飄飛,什麼都沒有回答。
她足尖輕輕一點,人已如驚鴻般掠起,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話,迴盪在風中:
“明日,蒼山後山。
記住,一約既成……”
雷無桀望著她遠去的白色背影,連忙咦銉攘Γ呗晳停�
“萬山無阻——!”
聲音在空曠的廢墟上空迴盪。
雷無桀抬手,撓了撓自己火紅的頭髮,心裡的疑團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重——】
······
“混賬,這雷轟想做什麼!!!”
“寒衣,你如何變得這麼傲嬌了!”
“雷無桀這小子有點傻乎乎啊!”
第74章 這些泥腿子怎麼能授田
天幕之下
少白時空學堂內
雷夢殺看著畫面中李寒衣與雷無桀那對話,尤其是聽到雷轟因他女兒一劍而“念念不忘”、棄拳練劍時,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髮衝冠:
“雷轟!你個混賬王八蛋!居然敢對我們家小寒衣存了這等齷齪心思!”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在堂內來回疾走,氣得唾沫星子橫飛:“那雷轟,年紀不過比我小几歲,論起雷門的輩分,他還是寒衣的叔叔輩!
居然說什麼‘常唸叨’、‘盼著論劍’?
我呸!我看他就是見色起意,道貌岸然!
等老子回了雷門,非把這小子揪出來,揍得他親孃都認不得!”
百里東君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忽然眼珠一轉,伸手拉住暴走的雷夢殺,使勁憋著笑,故作嚴肅道:“雷二,你先別急著清理門戶。
你仔細想想,咱們這輩分……
嘿嘿,可是亂得有趣了。
你和我是師兄弟,我和你家寒衣未來是師兄妹,這也就是說——你和你親閨女,成了平輩的師兄妹?”
他扳著手指,繼續“梳理”這團亂麻:“現在呢,你兒子雷無桀,拜了你女兒李寒衣為師。
而那個想當你‘女婿’的雷轟,偏偏又是和你同輩的兄弟……嘖嘖嘖,這關係盤根錯節,七拐八繞。
要是再多來幾個這樣的人物,怕是能織成一張大網,把整個江湖都給繞暈進去!”
雷夢殺被他這一通繞,愣了片刻,腦子差點沒轉過來,隨即怒火更盛,煩躁地揮手:“去去去!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敢打我寶貝女兒的主意,別說同輩兄弟,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行了!”
李心月終於看不下去,沒好氣地瞪了自家夫君一眼,“你看看天幕上寒衣那模樣,對那雷轟分明是毫不在意,甚至還有些不耐。
你回頭若氣不過,找機會削他幾劍出出氣便是,何必在此地像個炮仗似的,一點就著,大呼小叫,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雷夢殺對夫人向來是沒轍的,聞言立刻偃旗息鼓,撓了撓頭,訕訕笑道:“是是是,夫人教訓的是,是我太沖動了,衝動是魔鬼……”
然而他這邊剛消停,一直安靜旁觀的葉鼎之卻在後面慢悠悠地補了一刀,語氣帶著幾分玩味的洞察:“依我看啊,雷兄,你也先別急著針對雷轟了。
你家那位寶貝女兒的心思,恐怕……更多是系在望城山那位道劍仙,趙玉真的身上?”
“趙玉真?!!”
這三個字如同點燃了新的火藥桶,雷夢殺瞬間再次炸毛,一把將旁邊正懵懂看戲的小李寒衣抱進懷裡,如同護崽的老母雞,急得臉都紅了,“小寒衣!乖女兒!你給爹爹聽好了!
這世上的男人,尤其是那些穿道袍的!
特別是望城山上那些修道的!
一個個看著仙風道骨,實則最是會油嘴滑舌,哄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你以後見了他們,特別是那個叫趙玉真的,二話不說,直接拔劍就砍!
千萬別客氣!千萬別聽他們胡說八道!”
小李寒衣被他緊緊抱著,眨巴著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看著爹爹激動的樣子,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小腦袋。
這副景象,惹得旁邊眾人忍俊不禁,發出低低的粜Α�
當畫面流轉,展現出雪月城萬千百姓因北疆大捷而自發歡呼、萬人空巷的沸騰場面時,學堂內的歡聲笑語漸漸平息,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座眾人,大都出身顯赫世家,即便常遊歷江湖,所見所聞也多是宗門高手、奇人異事,何曾如此真切地感受過底層百姓如此純粹而磅礴的情感洪流?
即便是雷夢殺、葉鼎之這等與市井打交道相對較多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心神震動,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