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一名親兵疾步掀簾而入,甲冑鏗鏘,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太尉,蓋聶先生到了。”
太尉的目光依舊凝在地圖之上,未曾抬起,只是指尖在某個地方重重一點,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讓他進來。”
帳簾再次掀動,一道身影緩步而入。
依舊是那一身不染塵埃的白衫,在這充滿鐵血與風沙氣息的帥帳中,顯得格外突兀,卻又自成一格。
蓋聶對著老將軍的背影,鄭重地拱手行禮,聲音沉靜,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武安君。”
······
“這槍仙居然也要私房錢!”
“和蕭瑟倒是一樣,摳門!”
“雪月劍仙!!!”
“李寒衣!!!”
“我家寒衣是雪月劍仙!!!”
“武安君!!!”
“武可安邦,好重的名號!!!”
第69章 蠻夷,畏威而不畏德!
天幕之下
當雷無桀那聲“雪月劍仙李寒衣”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時,整個少白學堂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隨即,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齊刷刷地聚焦在雷夢殺——以及他懷裡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
百里東君瞪大了眼睛,手指顫抖地指著小李寒衣,聲音都變了調:“乖……乖乖!雷二!
你女兒……將來是我師妹?!
這麼說,寒衣不但是你閨女,還是我師妹?
你們父女倆……這、這成了同門師兄妹?!”
雷夢殺也徹底懵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
他看看天幕上自家兒子那奮勇闖閣的身影,又低頭瞅瞅懷裡正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小李寒衣,腦袋像個撥浪鼓似的來回轉了好幾遍。
突然,他像是終於消化了這個驚天訊息,一把將小李寒衣扛上肩頭,嗓門洪亮得如同平地驚雷:
“他孃的!
老子這輩子見過的離譜事多了,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我閨女是雪月劍仙?還是我師妹?
這他孃的輩分……亂得老子腦袋都要炸了!”
小李寒衣被他扛在肩上,不但不怕,反而被顛得咯咯直笑,兩隻小手歡快地拍著爹爹的後腦勺:“爹爹笨!我是劍仙,你就是得叫我師妹呀!”
雷夢殺哭笑不得地把女兒抱下來,雙手捧著她的小臉揉了揉,眉頭擰成了疙瘩:“可寒衣你是我親閨女,天幕上那傻小子是我親兒子啊!
看他倆那架勢,怎麼跟從來不認識似的?”
百里東君在一旁看足了笑話,摸著下巴悠悠補刀:“這還不簡單?
肯定是你死得太早!
那時候雷無桀年紀還小,被送回了雷家堡。
他們姐弟倆壓根沒在一起待過,能熟才怪了。”
“放你的屁!”
雷夢殺瞬間急了,梗著脖子道,“就算不熟,雷轟那傢伙也該告訴他,寒衣是他姐姐!
好小子,連姐姐都不認得,下次見著,看老子不揍得他滿地找牙!”
就在這吵吵嚷嚷,氣氛又哭又笑之際,天幕畫面驟然一切,從雪月城轉換到了北原草原的中軍大帳。
當眾人看見蓋聶——那位劍術通神、連劍仙都能斬落的帝國劍聖,竟對帳中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將軍恭敬行禮,並尊稱一聲“武安君”時,所有的喧鬧瞬間平息,只剩下濃濃的震驚。
蕭若風目光凝重,沉聲道:“蓋聶先生何等人物,竟對此老將軍如此尊崇……
這位太尉,究竟是何等來歷?”
葉鼎之眼神銳利,介面道:“看這態勢,北離與北蠻的第一場國叽鬀Q戰,即將拉開序幕。
這位太尉究竟有幾分真本事,馬上就能見分曉了。”
他的話音尚未落地,天幕之上的畫面,已然開始流轉。
【蓋聶躬身行禮後,那老將軍依舊背對著他,聲音在空曠的軍帳中悠悠迴盪,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場冷意:“蓋聶先生,你那邊的事,辦妥了?”
蓋聶沉聲回應,字句清晰:“回稟武安君,蒙恬將軍已率帝國最精銳的玄甲騎兵,人不離馬,馬不卸鞍,經天外天秘道潛入草原腹地,現已抵達北蠻大軍後方。
此外,北蠻麾下的丁零等部落,已擺脫監視悄悄南移,只待太尉一聲令下,便可陣前倒戈。”
武安君緩緩搖頭,聲音裡透出對蠻族秉性的洞悉:“這些蠻夷,向來是牆頭草。
丁零之流,在勝負未分之前,絕不敢真下血本。
他們至多不過是秋風掃落葉,迳咸砘ǎ瑪嗖豢赡苎┲兴吞俊!�
他話鋒一轉,提及蒙恬時,語氣裡難得地帶上一絲讚賞:“倒是蒙恬那小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枯瘦的指尖在地圖上重重一點,他問道:“蓋聶先生覺得,我選此地作為決戰之處,如何?”
蓋聶順著他指尖望去,腦海中瞬間勾勒出那片草原地勢——一片廣袤的河谷平原,被連綿的低矮山丘環抱,唯一的出口連線著一條形同咽喉的狹窄河谷。
他拱手讚道:“武安君神機妙算!
此地入口開闊,足以誘敵深入;內裡地勢卻可限制騎兵馳騁,出口更是一線天險,確是設伏的絕佳之地。
北蠻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視這片草原為自家牧場,狂妄自大,絕想不到太尉竟會在此為他們佈下天羅地網。”
武安君這才悠悠轉身,昏黃的燈光下,他那張佈滿風霜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先生不愧是縱橫家傳人,不僅口才了得,對軍政戰法也洞若觀火。”
他負手走向帳門,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在你北上之前,我已在此地秘密修築半月工事,囤積糧草。還特意放了幾個活口回去,讓北蠻知道,這裡藏著足以讓我軍潰敗的所有命脈。”
他忽然側首,眼中厲色一閃:“不過,在接戰之前,還需先生率一支輕騎,為我掃清外圍的那些‘眼睛’,確保我軍在敵人看來,仍是一片迷霧。”
蓋聶沒有絲毫猶豫,躬身領命:“是!”
三日後,凌晨,薄霧瀰漫。
一支由老弱兵士組成的呒Z隊,在少量精銳的“護衛”下,“恰好”被北蠻斥候的眼線捕捉到。
隊伍一觸即潰,面對北蠻遊騎的衝擊,他們倉皇逃竄,沿途丟盔棄甲,連糧車都傾覆在地,最終“慌不擇路”地衝進了那片死亡河谷。
北蠻可汗也於的王帳大軍如嗅到血腥的狼群,緊隨而至。
也於勒馬河谷入口,望著谷內“潰不成軍”的景象,仰頭狂笑,聲震四野:“長生天佑我!
本可汗佈局半月,折了無數兒郎都找不到南人的糧草,今日竟自己送到了嘴邊!”
他馬鞭猛地向前一揮,聲如驚雷:“草原的雄鷹們,進攻!
踏碎南人的痴心妄想,奪回我們的漠南草原!
來日,隨本可汗馬踏天啟,活捉那南人小皇帝,讓他給我們牽馬墜鐙!”
“嗷嗚——!”
北蠻騎兵發出野性的嚎叫,如決堤的狂潮般湧入河谷。
他們衝鋒迅猛卻散亂,眼中只有前方那些“狼狽逃竄”的呒Z兵,渾然不覺自己正踏進一座精心打造的屠宰場。
待北蠻主力完全陷入河谷腹地,三聲沉重得彷彿來自地獄的號角,驟然劃破了長空!
遠方,蒙恬率領的迂迴輕騎升起粗黑的狼煙,河谷那唯一的出口瞬間被沖天而起的烈焰與濃煙吞噬,退路已絕!
兩側原本寂靜的山丘之上,戰鼓轟然擂響,兩支分別由重甲與輕騎組成的大軍如兩道鋼鐵巨閘,轟然落下,徹底截斷了向兩側逃竄的任何路徑!
最讓北蠻人心膽俱裂的是,前方那些拼命“逃竄”的潰兵突然齊刷刷轉身,撕去偽裝,露出了身後如林般森嚴的重甲方陣!
再往後,無數精銳強弩手從巨陣中踏步上前,冰冷的箭簇在晨曦中泛著死亡的寒光,直指混亂的敵軍!
武安君立於中軍大纛之下,任憑寒風捲動他花白的鬚髮與染血的戰袍,面無表情,冷冷吐出一道命令:“第一輪,騎射,點殺前排控弦之士。”
“咻咻咻——!”
箭矢離弦的尖嘯聲撕裂空氣,如飛蝗過境,精準地將北蠻軍陣前排那些負責指揮和射箭的騎兵射落馬下,人馬瞬間倒伏一片,引發更大的混亂。
兩側的重騎兵開始如巨鉗般緩緩合攏,他們不追求速度,只以密不透風的鋼鐵陣線,如山般穩步推進,將驚恐萬狀的北蠻騎兵無情地往中央壓縮。
前方的步兵槍陣如鋼鐵森林,長槍如林,鋒刃向前,擋住了所有去路。
“疾如風!徐如林!不動如山!侵略如火!”
武安君忽然揮動手中令旗,十數萬大軍隨之驟然變陣!
四方兵馬彷彿成為一個整體,攻防轉換渾然天成,整體戰力暴漲,沖天而起的殺氣凝聚成實質般的壓力,竟壓得廣袤草原都在微微顫抖!
被壓縮在狹小河谷地帶的北蠻騎兵徹底陷入了絕境,失去了衝鋒的空間,人馬互相沖撞、踐踏,哭喊聲、慘叫聲、馬匹的悲鳴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首地獄交響曲。
武安君冷漠地注視著這場單方面的屠殺,聲音依舊沒有絲毫溫度,如同在陳述一件平常事:“勁弩營,輪番拋射,交替推進,清理戰場,不留活口。”
“喏!”
命令被層層傳遞,回應他的是更加密集、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的箭矢。整個河谷,在瞬息間化作了一座血色的煉獄。
北蠻軍陣核心,也於可汗望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雙眼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嘶聲咆哮,狀若瘋魔:“大祭司!大祭司何在?!替我殺了那老匹夫!殺了他們!”
他身後,一名一直隱在陰影中的老者緩緩轉出,手持象徵神靈意志的祭祀權杖。
他身後,十餘名部族長老同時躍出,瞬間跳起了詭異而瘋狂的祭神之舞,他們身上的功力如同被無形的導管抽離,源源不斷地匯入大祭司體內!
大祭司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灰白的頭髮瞬間轉為烏黑,臉上皺紋平復,竟在眨眼間返老還童!
他猛地一躍,身形凌空,隔著一整個戰場望向中軍旗下的武安君,聲如洪鐘,帶著非人的迴響:“區區凡人,既見神靈,為何不拜?!”
“神遊玄境?”
護衛在武安君身側的蓋聶,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驚訝,“沒想到北蠻荒僻之地,竟有秘法能強行催谷,造出一位偽神遊。”
武安君甚至連眉頭都未曾動一下,只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裝神弄鬼。”
他的眼神銳利如亙古不化的寒冰,“便是真神在此,敢擋我大軍鋒鏑,也一樣要神形俱滅!”
他手中令旗再次揮動,聲裂雲霄:“風!火!山!林!”
十數萬百戰精銳積攢的磅礴血氣與沖天殺意,隨著這聲號令轟然凝聚!
一條肉眼可見的黑色巨龍自軍陣中咆哮升起,在空中盤旋凝聚,最終化作一尊頂天立地、威嚴赫赫的巨大兵俑,其威勢鎮壓了整個河谷,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那兵俑俯視著如螻蟻般的大祭司,手中由萬千意志凝聚而成的巨劍,帶著碾壓一切的煌煌軍威,俯衝而下!
大祭司慌忙舉起權杖,周身光華大盛試圖抵抗,但那軍魂之劍以摧枯拉朽之勢,輕易斬碎了他的法器光華!
“噗——”
大祭司如遭重擊,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權杖碎裂,氣息瞬間萎靡,眼看是活不成了。
蓋聶眼角餘光瞥見,身旁的武安君,鬢邊那幾縷尚且灰黑的髮絲,在這一刻徹底化為雪白。
顯然,強行催動如此規模的軍魂,對他自身的耗損極大。
但老將軍的身形依舊挺得筆直如松,他望著已然奠定勝局的戰場,聲音依舊冷冽如北地寒冰,只吐出一個字:
“殺!”
也於可汗望著大祭司瞬間斃命的屍體,嚇得魂飛魄散,最後一點戰意也徹底崩潰,他再也顧不得部族大軍,狼狽地翻身跳上一匹快馬,在少數親衛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向著北方亡命逃竄!
這場血腥的屠殺,從清晨持續到日暮。
殘陽如血,將最後的光輝潑灑在屍橫遍野的河谷。
垂死者微弱的喘息、鮮血滲入泥土發出的滋滋聲響,以及那濃郁到化不開的腥臭氣息,在晚風中交織瀰漫,令人窒息。
蓋聶策馬來到武安君身側,緩緩拱手,聲音在寂靜的戰場上顯得格外清晰:“武安君,北蠻各部投降者,已有七八萬之眾,是否……受降?”
武安君望著眼前這片由他親手造就的血色大地,又望了望損失慘重的帝國精銳!
沉默了良久,最終,只吐出幾個字,字字如冰錐,砸在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