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竟能讓他們甘心如此?”
雷夢殺摸著下巴,努力發揮著他那並不算太縝密的想象力猜測道:“莫非是啥絕世武功秘籍?
還是什麼能讓人一步登天的靈丹妙藥?或者是富可敵國的寶藏?
不然……暗河這群無法無天的傢伙,怎麼可能甘願被皇帝當刀使,甚至不惜讓自家子弟去送死?”
幾人苦思冥想,將江湖傳聞、奇珍異寶想了個遍,卻始終猜不透——究竟是什麼樣的“彼岸”,能讓蘇昌河這樣的人物,願意押上整個暗河的命撸ミM行一場如此殘酷的豪賭?
暗河傳時空
陰翳的大殿中,蘇昌河臉色難看地盯著天幕,彷彿透過它看到了那個沉重而血腥的未來。
他緩緩轉過頭,望向身旁一直沉默如水的蘇暮雨,聲音帶著一絲乾澀:“看來……想輕輕鬆鬆、不染塵埃地抵達彼岸,是絕無可能了。”
蘇暮雨的語氣依舊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早已洞悉並接受的宿命感:“從我們選擇踏上這條路,立志要帶領暗河掙脫這無盡黑暗,抵達彼岸的那一天起,就該料到會有此一遭。
若那彼岸真如此容易抵達,上任大家長,乃至上上任大家長,恐怕早已成功了。”
蘇昌河聞言,臉上陰霾忽然散去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荒誕的冷笑,他嘿嘿低笑起來,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有些詭異:“現在……全天下看到天幕的人,恐怕都在挖空心思猜測,‘彼岸’究竟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玩意兒吧?
哈哈哈……他們永遠也想不到——”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嘲諷,有悲涼,更有一種深沉的渴望,“那不過就是他們日日過著、甚至早已厭倦的……最平凡不過的日光下的日子。
卻是我們這些生於斯、長於斯的暗河子弟,拼盡一生,也求而不得的東西。”
蘇暮雨微微垂眸,低聲接話,聲音輕得像是一縷即將散去的煙,卻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人的成見……就像一座亙古不移的大山。
在他們那些活在光明裡的人眼中,生來就在暗河的我們,血脈裡就流淌著骯髒與罪惡,只配永遠活在陰溝裡,噬咬殘渣,永遠……別想走到陽光底下,像個‘人’一樣活著。”
這話一出,周圍所有的暗河中人,無論是殺手還是管事,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一種無形的悲憤與不甘在空氣中瀰漫。
“那就殺開一條路!”
蘇昌河猛地攥緊拳頭,骨節發出咯咯的聲響,眼中閃過近乎瘋狂的決絕,“用他們的偏見,用他們的傲慢,用他們的屍骨,當我們的墊腳石!
硬生生踩出一條通往彼岸的血路!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就算要血流成河,這條路……我們也得走下去!”
白鶴淮被這決絕的殺氣驚得臉色發白,她緊張地看向身旁的蘇暮雨,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那你們說,天幕裡的那個蘇昌河……最後……最後會不會真的答應皇帝的要求?”
蘇暮雨和蘇昌河都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倒是一旁一直抽著旱菸,顯得老稚钏愕奶K喆,輕嘆了一口氣,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複雜難明:“會的。
只要暮雨和昌河心裡,還裝著‘帶暗河到彼岸’這個念頭一天,那天幕裡的大家長,就一定會答應——心甘情願地,去做皇帝手中那把血洗武林、斬盡殺絕的屠刀。”
他頓了頓,蒼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疲憊與譏諷:“這就是我們暗河最大的弱點,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軟肋。
那位皇帝……太懂如何拿捏人心了。
他精準無比地,死死掐住了我們最渴望、最脆弱的東西。”
“可……可他到底要暗河去做什麼?”
白鶴淮追問道,語氣裡充滿了不安與急切,“具體要殺誰?要滅哪些門派?總得有個目標吧?”
眾人不再說話,所有的疑惑、擔憂、決絕,都化作了無聲的注視,齊刷刷地再次投回那面依舊在流轉的天幕——
【畫面已經切回蕭瑟、無心等人身邊。
雷無桀聽到無心自曝身份,驚得跳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葉鼎之?!
那個魔教教主葉鼎之?!”
無心唇邊泛起一絲淡然的笑意:“正是。”
蕭瑟在一旁攏著袖子,語氣平靜卻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若我沒記錯,十二年前魔教東征失敗後,天外天與中原武林立下鎖山河之約,還將一位重要人物留在北離作為質子——”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無心,“那個人,就是你吧?”
“沒錯。”
無心坦然承認,月光灑在他清俊的側臉上,“五歲那年,我隨阿爹東征。阿爹死後,我被老和尚收養。
按約定,十二年過去,鎖山河之約已到期,我早該回天外天了。”
“那你為何不回?”蕭瑟追問,眼神淡然,“當真只是為了這一場法事?”
無心仰頭望向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聲音輕得彷彿隨時會散在夜風裡:“五歲時,老和尚收留了我。
中原各大門派聞訊上門,逼他交人。
他為護我,與人據理力爭,卻勸不動那些人,最後只能自己急得憂思成疾。”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輕柔,“老和尚總說,於師國是他魂牽夢縈的故土。
如今我正好路過,便替他了了這樁心願,帶他的魂魄……走這一趟。”
蕭瑟挑眉,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那你為何非要帶上我們兩個?
若真要找高手相助,你與白髮仙明言,他未必不願出手。”
無心笑得狡黠如狐,目光在蕭瑟的千金裘與雷無桀的鳳凰火上流轉:“我說了,我沒錢。
而你們二位,一個身著價值連城的千金裘,一個披著名動江湖的鳳凰火,一看便是家底豐厚之人——這一點,你們總賴不掉吧?”
“無心啊無心,”
蕭瑟搖頭失笑,“你這舌燦蓮花的本事,底下怕是藏著一千句謊話,隨時都能信手拈來。”
雷無桀在一旁拍手大笑:“哈哈!蕭瑟,你跟他不過是一丘之貉!”
無心聽了這話,但笑不語。
他忽然轉身,衣袂飄飄間已縱身躍上旁邊的高臺,面對浩瀚明月,朗聲吟誦起來,聲如清泉擊石:
“我欲乘風向北行,雪落軒轅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東遊,綽約仙子迎風立。
我欲踏雲千萬裡,廟堂龍吟奈我何。
崑崙之巔沐日光,滄海絕境見青山。
長風萬里燕歸來,不見天涯人不回。”
吟罷,他立於高臺之上,俯視著臺下的蕭瑟與雷無桀,終於道出帶他們同行的真正緣由:“你們二人,一個心思純淨如赤子,一個心竅玲瓏似七竅,偏偏都不受我心魔引所惑。”
說罷,他伸手將雷無桀拉上高臺:“我傳你一門‘大自在無敵伏魔神通’,你好生學著。”
他親自帶著雷無桀演練數遍,見這紅衣少年已打得有模有樣,這才滿意地縱身躍下,翩然來到蕭瑟面前。
“輪到你了。”
不等蕭瑟反應,無心指尖已快如閃電般點向他眉心,一股玄妙奇異的氣勁瞬間湧入——竟是強行將心魔引的修煉法門渡給了他。
“你!”蕭瑟又驚又怒,卻發覺那精妙的法門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無心輕笑,眸光流轉:“互惠互利而已。
這心魔引……將來說不定,你能用得上。”
畫面陡轉·次日
帝都天啟,皇宮深處。
皇帝高踞龍椅之上,聽完內侍的詳細稟報,修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鎏金扶手,低聲重複著那句詩:“好一個‘廟堂龍吟奈我何’……”
聲音清淡如玉碎,卻帶著刺骨的冷冽,讓殿內侍立的宮人無不屏息垂首。
“聽說當年他父親葉鼎之東征,中原群雄無人能擋,單人持劍殺進天啟,險些就取了先皇的性命。”
皇帝緩緩道,語氣聽不出喜怒,“如今聽他兒子這詩,倒頗有幾分超脫世外、不染塵埃的意思。”
他話音微頓,眼底掠過一絲冰寒的銳光:“不過,越是這等驚世奇才,將來……
越有可能成為阻礙帝國前進的絆腳石。”
他轉向身旁侍立的內侍,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傳令,命瑾仙率領三百百戰玄甲軍,將大梵音寺給朕團團圍住。
務必,將那個無心給朕帶回天啟。”
“是。”內侍躬身領命,匆匆退下。
就在這時,另一名身著大監服飾的內侍,手捧一個紫檀木匣,自殿外躬身趨步而入。
他行至御階之下,將木匣高高舉過頭頂,聲音恭敬而謹慎:
“陛下,老奴查閱宮內典籍,發現皇宮內庫之中,亦收錄了羅剎堂秘術的記載,其中便有此‘心魔引’。
此術威力巨大,能窺測人心,動搖心智。
若是陛下習之,定能對掌控朝堂……如魚得水,明察秋毫。”
龍椅之上,皇帝眼神驟然一凜,冰寒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那進言的內侍,聲音冷冽如數九寒冰:
“哦?
瑾宣公公是覺得……朕把握不住這朝堂?”
他緩緩起身,玄色龍袍如暗夜流動,無形的威壓瞬間徽终麄大殿。
“朕的意志,便是這朝堂的意志,是天啟城的意志,是整個帝國的意志!”
“朕何須去窺探那些臣子的心思?”
他語氣陡沉,每一個字都帶著金鐵交鳴般的殺伐之氣:
“敢有二心者——皆可殺!”
“這心魔引,拿去燒掉!”
皇帝忽然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正好這柴火,去給宣太妃煮碗燕窩!”
······
“隔得這麼遠,皇宮之內,竟對無心隨口所吟之詩,瞭如指掌……”
“這心魔引,居然當柴火燒了!!!”
“這皇帝太暴殄天物了!”
“宣太妃是誰?”
“莫非是皇帝他娘?”
“胡說,皇帝他娘不應該是太后嗎?”
“皇帝為何要給這個宣太妃煮燕窩?”
PS:昨晚稽覈卡了,晚上再更一章,補上
第45章 各方的忌憚
少白時空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儘管眾人早已從天幕的碎片資訊中拼湊出魔教東征失敗、教主葉鼎之最終隕落的結局,但當無心親口以那般平靜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提及“阿爹死後”時,所有的目光還是不受控制地、帶著幾分沉重與探究,齊刷刷地落在了一直沉默的葉鼎之身上。
百里東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安慰的話,最終只是用力拍了拍葉鼎之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葉兄……”
葉鼎之抬起手,擺了擺,打斷了他未竟的話語。
他臉上非但沒有眾人預想中的頹唐或暴怒,反而勾起一抹極其複雜、摻雜著自嘲與某種難以言喻情緒的笑容,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同窗,聲音帶著他特有的、介於不羈與認真之間的語調:
“想我葉鼎之踏入這江湖時,曾放言要名揚天下,讓天下都記住‘葉鼎之’這三個字。”
他頓了頓,嘴角的弧度帶著幾分荒誕的意味,“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本人還沒來得及闖出多大的名頭,倒是託了這天幕的福,提前‘名動天下’了,還是以這種……轟轟烈烈的方式。”
雷夢殺摸著下巴,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臉上寫滿了純粹的困惑:“不對啊,剛才聽師父分析,那天外天明明是玥風城創立的基業,可老葉你怎麼就成了天外天的宗主,還頂了個‘魔教教主’的名頭?
這裡面肯定有咱們不知道的彎彎繞繞,大大的蹊蹺!”
柳月公子“唰”地一聲合攏了手中的摺扇,用扇骨輕輕敲擊著掌心,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帶著他慣有的、彷彿洞察一切的淡然:“老師之前確實提及,如今天外天在玥風城閉關後,由其兩位女兒執掌。
說不定……”
他目光轉向葉鼎之,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調侃,“葉兄是中了某些人精心佈置的‘美人計’,才身不由己,被捲入了這魔教漩渦之中?”
“對對對!柳月說得在理!”
雷夢殺立刻猛點頭,像是找到了完美的解釋,他擠眉弄眼地看向葉鼎之,用手肘撞了撞他,臉上堆起促狹的笑容,“老葉啊老葉,年輕人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