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91章

作者:衣冠正伦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直接在人事上跟武攸宁针锋相对,争抢那几个一眼数尽的有限位置,真要争抢得太过分,乃至于影响到正常的宿卫工作,他奶奶也未必乐见。

李潼是打算把千骑的盘子继续做大,宿卫职能加以扩充。眼下千骑的宿卫任务虽然沉重,但职能却很单一,不过是昼夜巡逻于禁宫之间,遇事则警。

老实说,这并不能将千骑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千骑如今在籍营卒多达三千余众,可以说是畿内屈指可数的精兵。

相对而言,南衙诸卫虽然名气听着威风,但是随着能够照常番上的府兵减少,许多卫府已经形同虚设。即便不考虑职权的扩张侵占,千骑也应该发扬出能者多劳的作风,担当更多的任务。

所谓精兵,那都是历练出来,如果长久不用,再精锐的悍卒也经不起常年的闲养。像是开元年间,府兵制完全的崩溃,南衙再也无兵可用,所以朝廷招募关内诸州残留的府兵与壮丁组建彉骑,作为长从宿卫镇守京师。

但是彉骑组建之后,武备常年荒驰,形同放养,使得关中这仅剩的武装力量都战力下滑,而方镇之兵特别是几大边镇愈重。到了天宝年间安史之乱爆发,关中便已经无兵可用,让安史乱军轻松攻入长安。

眼下的李潼倒不必考虑中央禁军改制的问题,但千骑常年被约束在大内北面几座小城中,且不说战斗力不能长久维持,搞起小动作来也不从容。

所以李潼是打算借机向他奶奶进言,没事把千骑拉出来练一练,既能夸耀禁中武力,也能维持区域治安。

别的不说,他奶奶想要封禅嵩山都快想疯了,让千骑先行出动、往来拉练,并扫荡剿灭沿途的蜂盗贼寇,这理由是既正当又应时。

毕竟相对于南衙诸卫内部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千骑是武则天一力主持扩建起来,相对而言要更加可信,担当封禅前后的警卫与仗从也是应有之义。

如果没有一支足够可信的武装力量,按照武则天禁中寝居都不踏实的状态,更不敢大摇大摆的离开神都往嵩山去。

只要千骑能够动起来,那么当下这种静态中因陋就简的人事构架便不再合用,需要进行深化调整。到了那时候,他才方便将自己的人逐步安插进去。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后计,李潼才不急于跟武攸宁争抢那几枚出入禁中的重要兵符。他新入千骑,还是应该着眼于队伍建设,眼下就算掌握了出入宫防的兵符,大家却不跟他搞革命,那也屁用没有。

有了李湛的主动表态,接下来李潼又陆续约见几名他所看好的卫府备身,诸如此前便留有印象的杨放之类,先达成一种提拔看重的默契,等到北衙方面搞定了,就可以陆续往里边掺沙子了。

北衙的军事构架,南省话语权比较小,主要还是武则天的心意如何。不过圣皇陛下日理万机,上不了一定层次的人事任命,当然也没有精力一一细致过问。

因此北衙的人事权,很大程度上是在禁中女官手中,如果能通过女官们的初步审查,只要不是级别太高、位置太醒目,递交的任命调整便很大可能获得通过。

第0429章 世事诡谲,父子分道

因为衙库需要替换的军械数量不少,狄光远一直忙碌到了傍晚时分,才离开皇城返回家中。

见到家门前不乏车马停驻,狄光远心里暗叹一声。来俊臣复起刑司后推问案事,朝士们多受惊扰。

他父亲狄仁杰在朝中资望深厚,许多朝士无处诉苦,便纷纷登门求教。而狄光远也是有感于其父近来一副愁容,几无欢颜,所以今天才趁机冒昧向代王殿下说那样一番话。

回到家门绕过前厅时,狄光远便见到少弟狄光昭正在中堂侧廊游走,方待上前询问,狄光昭便已经先一步将狄光远拉到偏僻处,一脸笑容道:“二兄回来正是时候,你室中还有无闲财?能不能先支用十缗周济一下兄弟?”

狄光远闻言后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道:“日前你嫂子不是支借你许多,这么快就花光了?你既未成家,也不立事,哪来这么多花销?”

“唉,别提了!南市邹胡子总吹嘘他笼里金翼大将军市中无敌,我念着阿母寿期将近,搏求一份外财置办重礼,也能光彩些……”

狄光昭闻言后便尴尬低头搓手笑道。

狄光远听到这话,不免更加的不满:“父兄都在勤恳于事,你却执迷斗鸡博戏,屡教不改,我这里是没有了!”

“二兄不要这么绝情啊!你新授美职,俸料厚给,饮食都在宅里,哪能没有余钱?你阿弟也不是全无脸面,只是当下拮据。鸡舍里人说了,若今日还不结算欠资,便要登门来讨!阿耶近日本就人情疾困,二兄你忍心贪戏一点闲财,就让阿耶更烦恼?”

狄光昭拉着狄光远的手臂只是不放开,一脸理所当然的继续争取。

“餐后来我室中直取,再惹这样的闲事入门,不须阿耶过问,我就要打断你的腿!”

狄光远暗叹一声,只能点头说道。慈母爱幺儿,他这三弟被老母骄纵得学业、人事全无所成,也让一家人头疼至极。

狄光昭闻言后顿时笑逐颜开,还没来得及向二兄道谢,中堂里突然传出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两兄弟闻声忙不迭转向中堂门外,却见堂中几名宾客里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正站在堂中,戟指其父忿声咆哮,姿态无礼得很,而其父只是颓坐席中,一脸的苦涩。

眼见这一幕,堂外两兄弟也都不乏气愤,狄光远还能稍作忍耐,狄光昭却已经忍不住冲入堂中,同样指着那老者大声喝骂道:“哪里来的拙才老叟,敢在我家厅堂使气咆哮!鬼差吊脚的厌物,竟不知为客之道?”

狄光昭这一通叫骂,在堂诸人闻言后俱都愣了一愣,片刻后狄仁杰拍案而起,指着少子怒声道:“竖子收声,怎敢对长者无礼!”

“有礼方可称长,老物在我家厅堂指骂我父,儿亲眼所见,若还吞声咽气,堪为人子?”

狄光昭仰着头,仍是一脸的理直气壮道。

老者闻言后脸色变幻一番,而后深吸一口气,向狄仁杰稍作抱拳,沉声道:“狄公庭中少勇可待,后事无愁。老朽失礼在先,唾面自惹,惭于人前,告辞!”

说完后,他便转身往外堂大步行去,狄仁杰见状后脸色更是一急,忙不迭快步跟上去,口中疾呼道:“张公暂请留步,那小儿无状,我让他……”

两人一前一后行出中堂,其他宾客见状后也都纷纷追了上去。

“你呀!”

狄光远侧立门前留客无果,走入堂中指着狄光昭,一脸的郁闷无语。

“我在自家庭中护我阿耶,难道有错?”

狄光昭口中仍是强硬,但脸色也有几分惊恐,片刻后顿足道:“逐此恶客,有什么大不了?我去后堂寻阿母说事……”

说完后,他便也一路小跑着往后院行去。

足足过了大半刻钟,狄仁杰才又转回中堂,脸色自是铁青,怒声道:“那逆子在何处?给我押过来!”

“三郎已去阿母处,阿耶请息怒,他也是赤子纯孝,才有失态。”

狄光远上前将父亲搀入席中,小声说道。

狄仁杰却不罢休,推开次子,阔步行出中堂,侧廊里抄起一根竹鞭步入后堂,不多久,后堂里便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并嚎叫声。

过了好一会儿,狄仁杰才又返回堂中,手中竹鞭已经沾染血痕,脸上仍然怒色浓厚,指着惶恐立在堂下的家奴说道:“以后凡有宾客在堂,不准那逆子就近中堂一步!”

说完后,他才有些无力的抛下手中竹鞭,并对次子招了招手,入堂后坐下来一脸颓丧道:“张孟将生就一身硬骨,年愈高而气越壮,却在我家堂中遭受竖子指骂,来日我将羞于见他。”

听到父亲这么说,狄光远才知刚才那名老者竟是永昌年间制举策问第一、如今官居殿中侍御史的张柬之。

他虽然不像少弟那样莽撞,但回想张柬之此前呵斥其父的狂态,心中也有一些不满,便低声道:“今日此事,也不好独罪三郎。张公诚是年长,但既然列席为宾友,何事不可从容议论,竟要那般厉态诘问……”

“你不懂。”

狄仁杰闻言后又叹息一声,垂首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望着儿子说道:“代王殿下近日可曾归衙?待他在堂的时候,阿郎能否登堂独白一事?”

“阿耶请说。”

狄光远连忙点头道。

“唉,这件事也与代王有关。日前殿中省一员食医名徐至,曾于省中阻拦代王,申告皇嗣无反。但在前日,却因此被司刑提捕……”

狄仁杰将事情讲来,并叹息道:“徐至其人,不过一个流外的闲用,即便有失礼妄言之过,也纯是忠义所驱,不当遭受极刑。来某复起,更显猖獗,竟凭此小过便迫害其人,妻儿都不能免。”

狄光远听到这话,便皱起了眉头,低下头去并没有及时作答。

狄仁杰见儿子此状,又解释道:“张孟将方才所以激愤,正在于此。他想联结朝士,搭救徐至。但为父本身已经不在言司,后续此类事迹,也必将陆续有来,若频频鸣声,难免失于缓急,则皇嗣更失护持……”

狄仁杰自有他的考量与为难,此前因为奔走联络朝士将豆卢钦望送入政事堂,他已经见恶于圣皇,更因此被调入司宾寺闲职。自身势位的变迁,他还不怎么在意,可却因此被打断手头上迁民入籍的事情,已经让他深感惋惜。

徐至急于公义,为皇嗣鸣冤,却因此而获罪,于情于理都该搭救。可是如今朝中唐家忠义已经被严重压制,素来行事强硬的李昭德又被外遣于西京,在位的豆卢钦望则大事不理、小事不问。

如果狄仁杰出面联络朝士搭救徐至,落在圣皇眼中,连审问这样区区一个流外下吏、朝士们都要百般阻挠,则就不免会觉得他们串结深刻,接下来的酷刑也将更加激烈,届时牵连更广,将会更加的得不偿失。

来俊臣乃是横行世道的大凶,胆大妄为到连天家人情都敢离间、构陷,世道之内几无能制者。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够让来俊臣恐惧回避,那就非代王莫属了。徐至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流外下吏,如果代王肯为之发声,来俊臣也要有所顾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过了好一会儿,狄光远才抬头望向父亲,并从席中站起来沉声道:“儿先请阿耶恕罪,恰在今日,有幸立于代王席前受教。代王所教一言,让儿感受良多,身短志长,若无捐身之烈,则就不要轻论世道何归。”

狄仁杰听到这话,脸色便有几分不自然,狄光远则涩笑一声,继续说道:“代王所以垂教,是因儿今日斗胆妄语,恳求代王能勇持公义、营救穷苦,代王有数言教我……”

他将代王一番话复述一遍,然后又望着父亲说道:“儿受教之后,也在深作思量。代王所言或是有失偏激,但儿子觉得代王说得有道理。阿耶并群才士忠义立朝,尚且无能搭救徐某,顾虑诸多,何以能够笃定代王便无愁苦?

徐某以小论大,诚是志气可嘉,不愧人道楷模,想必其人作事之前,定然已经有了捐身的烈念。但代王于此事之内,又是何其的无辜?”

“阿耶遣用,儿本来不该回拒。但在朝之士恐皇嗣失于拥护,卫府群僚同样也担心失去代王强庇。公义之内,不以谋身为智,代王在势,已经身系卫府群众安危。儿若再以此强加代王,这不是公道之义,而是强盗之义!”

狄光远说到这里,不敢再抬头去看父亲,只是低头跪在席前。

狄仁杰张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笑道:“我儿长大了,能有奇论回敬你父。代王啊,真是一个智才!”

“儿不敢夸奇得意,只是所见代王言行有折服人心之伟。阿耶常教,不要执迷门阁之内,贪望家室余勋,儿铭记于心。勇行于英流之后,亦在教内。”

狄光远说话间抬起了头:“代王或是非德非长,但却有勇有智,能够包庇世道后进逞才继力于事,而非浮沉于诡谲之争。世道少流所以倾慕代王,在朝资望深厚的德长不必以此为困,但年少轻狂,渴于出头!”

狄仁杰本来还有几分不乐,听到儿子这么说,脸色蓦地一变,片刻后才喟然道:“世道妖异,竟让父子都有分道之扰!”

“世道所以妖异,罪不在于少流,亦不在于少王!”

狄光远则镇定回道。

“罢了,你且去!老夫历事半生,不受少流讥笑!”

狄仁杰起身摆手,本来是想让儿子稍作分忧,这会儿则更加烦躁。

第0430章 千金易得,真心难求

五月的神都城,天气炎热得很,但因为有诸水绕城,倒也热而不燥。特别在渠池汇聚的坊区中,水汽蒸腾,随风而散,倒还有些微的清凉。

不过也并非没有例外,立德坊中虽然有着水域面积极为开阔的新潭,但燥热的感觉还要甚于别坊。

新潭本就是畿内漕运集散的一个重要集散地,往年便非常的热闹,而今年这一份热闹更甚往年,坊中行人比肩接踵,放眼望去几乎不见闲地。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朝廷不久前有关漕运的一些政令改革。原本新潭因此水事便利,周边广有仓邸,但这些仓邸主要是在京百司所属的官仓,民仓则少之又少。

官仓管理刻板,不能循时就宜,所以也就不能完全发挥出新潭通达百坊的便利,民生能够因此受惠少之又少。

不过从月前开始,官仓便陆续迁往城北的道政、道光等几坊,而腾空出来的仓邸,则或售卖、或分租,转由民间的商贾进行经营。

这一桩政令一出台,顿时在神都城民间引起极大的轰动。近年来洛阳城居民数本就激增,民生物资所需当然也随此增加,新潭附近的立德坊、承福坊优越的水运条件自然也让人垂涎,此前因为多被官府把持,民间商贾们就算眼馋,也没有办法。

可是现在禁令陡然放开,商贾们的热情顿时便被引爆开来,广有商贾提取重金争相认购。

潭水边有一片面积不小的竹林,竹林中则耸立着一座两层高的小楼,眼下小楼周边广有武士环立,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小楼二层的望台上,李潼扶栏眺望不远处的新潭,看到载满货品的舟船在湖泊中往来穿梭,有许多壮力或是涉水拉纤,或是用竹排将货品运载到堤岸上的仓邸中。

“今年用事还是仓促,新潭常年失修,等到了冬日还要深挖扩建,眼下也只能暂作从宜。”

看到那些壮卒们用工颇为辛苦不便,李潼便说道。新潭旧年主要是官用的漕运仓储,所涉衙司颇多,因此也就失于一个系统的管理,淤积状况颇为严重。

杨丽一身男装站在代王身侧,闻言后便也笑道:“往年民家商户是无从就近此处水利,但如今朝廷禁令放开,民家得以承惠。稍后整修,也已经在议,官家只需出工,诸物用自有民家分领。也不可称是慷慨,毕竟财货已经投入此中,漕渠运力越大,得利自然也就越多。”

李潼听到这话倒是一乐,自古以来,商贾社会地位便不高,特别在于官府的交涉中。

围潭售地已经让朝廷在闻风而动的商贾们身上狠赚了一笔,接下来的后期维护与建设仍然要转嫁到这些商贾身上,让他们继续投入,而这些商贾们还要甘之若饴。

关于这一点,李潼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商贾本身不事生产,手中又掌握着大量的社会流动资源,当然也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各种商品与交易的赋税抽取是针对于他们本身所从事的行业,诸如军人勤战、农人租庸调,现在朝廷政令对他们有所帮扶,他们当然也要付出更多。

“娘子气魄向来不弱,今次围潭置业几许?”

李潼在望台上欣赏片刻,然后又转回室中,示意杨丽近前来坐,笑语问道。他近来主要在南北衙之间行走,今天才抽出时间来入坊查看一番,倒是不怎么清楚杨丽经营如何。

杨丽侧坐于近席,摊开一张简单的草图,伸手在上面稍作勾划,并说道:“因有殿下提前示意,妾才能先人一步的铺设,立德坊东隅及至归义坊西门,渠池沿岸邸铺已经尽数入手。”

李潼凑近去看,见杨丽所圈出的区域直占今次朝廷售卖几近四分之一的规模,不免略感诧异道:“这么多?钱货方面可还足用?”

杨丽闻言后便笑道:“这些邸铺都是前期入手,倒是不需要比价竞夺。到如今,闻讯参与者更多,时价较之故价攀升十倍有余。神都洛阳真不愧畿内大邑,豪富者不知凡几,若没有殿下预示,凭妾手中财力,也绝难作如此大图。”

李潼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当然不是什么一心为公的纯正君子,倡议这些在利国便民的同时,也免不了为自己打算。不过杨丽出手便是这么大的手笔,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些邸铺虽然已经入手且经营起来,但毕竟前后差价悬殊,难免让人侧目。妾已经让人继续由西京入调资财,再加上在京邸铺本身的营收,比照时价陆续将差价补齐,大概秋里就能完成。”

杨丽讲到这里,抬眼望着大王并说道:“殿下势位崇高,所思所劳都是国计大事,绝不可因此财物短利轻损名誉。钱财滥积、无益于人,如果因为贪吝于此而惹杂情滋扰于殿下,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李潼听到这话微微动容,望着杨丽点头道:“辛苦娘子了。”

改变新潭的漕运仅仅只是整个漕运改革的小环节,最开始朝廷包括李潼在内,对此也都没有什么足够的重视。所以最初负责此事主要是由都水监牵头联络相关各司腾空仓邸,具体的租售则由北市监负责。

可是没想到神都商户们对此如此热情,为了能够在新潭周边抢占一处邸铺,大笔钱财争相竞购。

眼见钱财流水一般的涌入进来,北市监也被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奏朝廷,因为所涉钱款实在惊人,这件事竟然直接被捅上了政事堂。

眼下朝廷财政已经到了非常困难的程度,突然一笔如此可观的钱财入库,而且一旦细致经营,还有可能会作倍增,自然令群臣侧目。

武周朝臣们可素来没有不与商贾论利的臭矫情,各司所置公廨本钱便是一个明证。

意识到这当中巨大惠利可供挖掘,政事堂对于这件事便也给予了极大的重视,很快就调整策略,由南省户部地官领衔主持,尚方监、都水监、司农寺等诸司配合,直接向政事堂汇报。

朝廷如此重视此事,许多细节也就难免会被披露出来。杨丽先人一步以低价抢买到这么多的邸铺,是很难长久瞒下来的。一旦被人借题发挥,少不了会有许多人事上的纠纷。

而且武三思进入政事堂后,也一直在操作让其同族武嗣宗继任狄仁杰空出来的地官侍郎职位,以期染指漕运改革所带来的惊人巨利。

在这样的形势下,李潼也要有所谨慎,不让人抓到具体的把柄。杨丽有这样的觉悟,并不意味的贪图财利,肯主动补齐差价,也让李潼颇感欣慰。

杨丽又提笔在图纸上点了两个朱点,继续说道:“这两处邸铺,已经补全差价,文契无可指摘。妾稍后便让人将文契送入邸中,殿下可以分赠王妃并孺人家宅。”

“这大可不必,她们几家各有自立谋生的手段,也不需横财殊加。”

李潼闻言后连忙摆手道,他虽然品德不高,但也并不是全无节操,见杨丽为操劳这些事务,已经大有清瘦,更不忍心夺产赠人。

“妾并不是恃财骄人,也知这两家人物出众,无患不立。但神都繁华,享之不易,起居用好,这是人之常情。殿下如今势位正隆,两家子弟享有亲友近昵,未必人人能够笃守清朴。与其放任不理,不如优渥酬赠,量用多少,各有分寸,只是让他们不要有享用不继的忧愁。殿下也能更加专注于事,不受闲情的滋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