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47章

作者:衣冠正伦

对此李潼也不挑剔,先胖不是胖,那就先给人打下手。

他在令史导引下,走入正厅左厢,这里是一排通堂的办事厅堂,所谓通堂议事就在这里。纳言、侍郎等偶尔会下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召人登堂禀事。至于右厢的通堂,则就是散骑、谏议、拾遗补阙之类的公用办公厅。

李潼行入通堂的时候,诸给事中已经各自在席,见他行入便颔首示意,态度还算友好,毕竟昨天刚喝了人家花酒。

只是当看到书令史将李潼引到距离正厅最近的席位处时,几人各自神情也是有几分微妙变化。毕竟如今都是一个层次的人,各自心底对于资望、位次之类还是有着不同的计较。

“百司奏抄已经入省,诸案分执,给事是否要先作扩检?还是要安排下省?”

听到书令史的汇报,李潼抬头望向对面靠墙一排箱笼,那些箱笼里盛放着多少不一的文卷,便是百司汇总入省的奏抄。

以下通上,其制有六,一曰奏抄、二曰奏弹、三曰露布、四曰议、五曰表、六曰状。凡此六事,门下官长总而览之。而在送达官长案头之前,负责将之初步处理的便是给事中。特别是前三种,更是给事中日常文案主要工作。

所谓奏抄,便是祭祀、支度、授官、断罪等相关文书。奏弹是御史纠劾百司违禁不法之事。露布则是各边军情上奏文书。

李潼想了想之后问道:“尚书夏官有关安西露布,有没有分案审理?”

他虽然在朝中瞎折腾,但还是关心军国大事,时间已经到了九月末,算算收复安西四镇的战事应该也有了大的进展,他想要看一看进度如何。除了单纯的关心之外,他还有部众在河源准备打打顺风仗、发点顺风财呢。

书令史听到这话,脸上便露出为难之色,指了指北堂一处房门紧闭加封且有贲士把守的房间,说道:“天官、夏官文事仍在封仓,需要官长楔令勘合才能开仓。”

所谓楔令,便是木楔勘合制度,用于财货收支、重要文书管理以及各方仓储诸事的管理。受事双方分持雌雄木楔,诸书文符令检验完毕后,还要勘合木楔,才能完成交接。

李潼本来还兴致勃勃,听到这话后顿感索然无味,最重要的人事、军事现在还不能处理,那还管个屁事?

他转头看看侧席几人都在伏案疾书,不因事小而怠慢,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对书令史说道:“先讲一讲日常杂规诸类吧。”

给事中日常事务大体可分为供奉待制、坐衙与下省三类。前两桩不需多说,重点是这第三桩下省,最能体现给事中的官威。

南省之称,最初只是特指尚书省,因为尚书省位于中书、门下二省的南面。不过洛阳皇城格局与长安又有不同,尚书省被踢出了皇城而位于东城。

所以眼下所言南省,是统称三省,但在官署便宜行文中,南省仍然专指尚书省。下省便是到尚书省六部诸司视察事务,偶尔一些出京外使也可称作下省,但这机会并不常有,一般外使主要派遣的还是御史。

唐代官制,三品便是最高,三省六部九寺官长,达到这一级别的时候,其职权已经不在具体的事务,端坐衙堂,受其成事,负责具体事务管理的,往往都是侍郎。

而如今,三省侍郎也往往加知政事,所以五品的中书舍人、门下给事中、尚书左右司郎中,便是具体的省务执行人。给事中下省,南省诸侍郎虽然品秩更高,但是也需要通堂待问。

听书令史讲解到这里,李潼便乐起来,并立刻就爱上了下省这一工作内容。武三思那货已经不是一次当面惹他,尽装大尾巴狼,得空就下省收拾一下这老小子。

他这里还在盘算着下省耍威风,省中通鼓又响起来,宰相退朝归署了,于是便起身行出相迎。

宰相崔元综疾行入署,侍郎杨再思也趋行于后,两人神情都有几分急切,后方还跟着一队禁军武士并两名大内中使,看样子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

崔元综并没有停下来回应下属们的问好,入衙后便匆匆走入直堂,然后又转入通堂,中使跟随入内,禁军把守厅堂,不准人靠近过去。

李潼站的位置还算靠前,眼见这一幕,便目露询问的望向站在廊下的杨再思,杨再思只是给他做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并不多说其他。

不多久,崔元综便走出来,身后中使并走力搬抬着硕大箱笼,他在廊下短立片刻,抬手指着属下们说道:“周给事、苏给事,你们、唉,还有巽卿,一同入宫!”

说完后,他又大步流星的往官衙外行去。被点名几人也连忙跟随上前,这会儿,杨再思才凑上来,在李潼耳边低语道:“安西大捷,四镇已复!专奏已经送入凤阁,相公归衙、拾取露布,以作犒奖之凭!”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也是暗暗喝彩,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向来不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但也担心自己这小翅膀瞎扑扇、或会给时局带来坏的影响,如今听到安西四镇还是顺利收复,心里也感到非常高兴。

鸾台一众人等行入宫城后,李潼便感到气氛颇为欢快,往来所见人众步履都轻快许多,显然也都为四镇的收复而感到高兴。

垂拱年间迫于内忧外患的局势不得不放弃四镇,虽然四镇远在西陲,但也跟时局人心带来不小的积郁。女主当国以来,外事又一言难尽,逢此大胜,自然也能让人心有所安定。

第0333章 党羽无数,权倾内外

“王孝杰,真壮才也!”

李潼等人刚刚行至禁中武成殿外,便听到殿中传出他奶奶充满喜悦的喝彩声,不免也乐起来。

垂拱初年,徐敬业作乱于扬州,怎么看都跟旧隋杨玄感作乱有些类似。武则天虽然急召大将黑齿常之归朝从速平叛,但心里也是慌得很,担心会还有余祸未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收缩边防,放弃四镇。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丧权辱国的骂名是洗刷不了,而且由于四镇的失守,也让吐蕃所带来的边防威胁更大。因此国中局势有所平稳之后,武则天也一直在尝试收复四镇。

这当中,报以希望最大自然是永昌元年韦待价的西征,不独投用的人力物力最多,武则天也一反对大臣的猜疑态度,给予韦待价极大的信任。

从垂拱三年韦待价便赴边备战,哪怕中间发生了越王李贞等宗室作乱的事情,都没有将之召回。更是在开战之前便对韦待价加官晋爵,极尽恩宠,结果却一败涂地。

这一次西征,虽然派出了黑齿常之与王孝杰两员大将,但老实说,武则天信心其实并不大。前一次韦待价是宰相典军,还未开展便加封郡公,而这一次朝堂上几乎都没有怎么宣扬过,一些离事太远的官员甚至都不知道朝廷又有了一次规模不小的远征行动。

也正因此,眼下的武则天才会加倍喜悦,以至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屡有失态。她太渴望这样的大胜了,以至于就连薛怀义那样的佛将都宝贝的不得了。

崔元综自登殿堂,转又吩咐同行的属下们速入偏殿,尽快将相关露布审读署奏。居然将官属拉到现场办公,可见君心真是急切的不得了。

李潼等人行入偏殿,箱笼开启之后,当中文卷便分发各案。其他两名给事中已经伏案快速的审阅起来,至于李潼,则颇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他终究不是专事刀笔文案,乍一入手便面对这样的急情要务,根本就没有一个熟悉的过程,也没人教他相关的经验,一时间自然就有些生疏。

不过他这里局促未久,杨再思便行了过来,坐在他的对案,拿起文卷审度起来,处理完之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推在李潼案上。

李潼搭眼一扫,心里便隐隐有些明白了,这就类似于阅读理解,通篇审读,将要点批注下来,同时修正一些文辞的错误,使整篇文书看起来更加简明扼要。

这样看起来,给事中的工作似乎有些无关紧要,好像只是上下之间的冗员,其实不然。

下边人是不清楚上位者关心所在,因此所任事务只能极尽详录,担心遗漏重点。而上位者每天都需要处理大量的事务,也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抓住一件事死抠。所以给事中就是夹在中间的一个网筛,提取要点,筛去杂芜。

李潼之前也混过机关,相关经验是有,更兼有杨再思对面打样指点,很快便也提笔审读起来,最开始效率仍低,处理过的文书还要经过杨再思复审一遍,可是渐渐的摸清了窍门,效率便提高起来。

两人一起做事,案头文卷很快便处理完毕,其他两名给事中则还在继续努力。

趁着一点余暇,杨再思又将李潼经手的文书复核一遍,再抬起头来,望向李潼的眼神已经满是赞许。

而李潼也是不乏欣赏的望着杨再思,能够混成宰相,这家伙也不只有拍须溜马的本领,事才也是不凡的,相关典章格式都运用的很纯熟,顺手拈来。

虽然两人共事,但杨再思处理了其中大多数文卷,还有余力兼顾帮李潼更正错误。单单这一点,便超过了其他两员仍在伏案的给事中。

且不说一对舔狗之间的惺惺相惜,宫官也是几次来问,好不容易其他两员给事中将案头文书处理完毕,便连忙将处理过的文书整理起来,送入殿中。

“诸位暂且在此短候吧,稍后或许还有其他加命。”

杨再思很有经验的说了一声,然后便起身转往别处去了,他虽然没有登殿参议的资格,但也身在高位,人面广阔,趁着群僚陆续抵达殿外,去打探一下消息。

这座偏殿侧厢面积不小,除了基本的坐具、凭案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寝卧张设,供人于此短歇。其他两员给事中,一个是周允元,一个名为苏长希,听介绍是苏轼他祖宗苏味道的堂兄。

两人虽然做完了手头事务,但也并没有放松下来,仍然端坐在席,一副随时待命的状态。

李潼则感觉有些无聊,想起刚才所观露布内容,移席就近想要跟这两人讨论一下相关军事,但见两人都正襟危坐、谨慎言行,也觉得没意思,索性转到屏风后侧躺下来闭目假寐。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外人语声将李潼吵醒,他起身行出,见到韦团儿正领着几名宫婢站在门前。

“正食早过,知郎君等还要待命殿外不能就餐,妾小备薄餐、先作果腹。”

韦团儿见到李潼便笑靥如花,上前作礼然后便亲手将食盒提入进来,里面的饮食依次摆在案上。

李潼这会儿也真是饿了,先对韦团儿点头道谢,刚要举箸,视线转到其他两人,便笑道:“两位给事不妨移席共餐。”

那两人这会儿虽然仍是正襟危坐,但这会儿也已经是饥肠辘辘,心底不乏自怜,看看别人待遇那算是到家了,做完事倒头就睡,睡醒了就有美婢奉餐,反观自己坐得腿麻屁股疼也没人过问。

韦团儿送来餐食都精致量少,很明显不足三人餐,两人倒也识趣,听到邀请便摆手拒绝。

“唉,君王也不能穷驱饿使,可否有劳韦娘子入问能否赐食?”

李潼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大块朵颐,又抬头望向韦团儿说道。

韦团儿像个温顺小媳妇,闻言后便点头道:“大、郎君说得有道理,妾这便往。”

说完后,她便匆匆行出。

时间约莫又过去了大半刻钟,自有宫人搬抬着几个硕大食盒登入侧殿,虽然送来的都是温冷食料,但对这些忍饥半晌的朝臣们来说,也实在没什么可挑剔。

特别与李潼同在一舍的周、苏两人,望向李潼的眼神又大有不同,态度也变得亲昵许多。

许多事,哪怕再要强也得承认不如人啊,别人眼中的庄严宸居,却是有些人能够随意点餐的食肆,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好羡慕。

吃完饭后,李潼也不在房中安坐,迈步行入廊下,与其他几个无聊张望的朝臣站在一起,远远的听武成殿里传出的动静。相隔遥远,其实也听不到什么,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除凤阁、鸾台之外,南省其他朝臣也有一些等候在此。李潼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见到一嘴油花的武三思也从一间庑舍中行出消食,便微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

武三思见他如此,先是稍有错愕,然后有些不确定的低头打量自己衣装,并左右望了望,末了掏出锦帕擦了擦嘴,横了李潼一眼便转行回去。

老小子贱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潼见武三思如此反应,心中暗诽,稍后就去尚书天官衙署摆谱,让这老小子给他擦鞋。

时间悄然流逝,将近傍晚时,武成殿里中官行出,高声宣令道:“除凤阁、鸾台所属,余官各归本廨。”

听到这话,周遭厢殿里陆陆续续有人行出,殿阶下向武成殿遥作礼拜,然后便各自离开。

与此同时,又有宫官行入此处宣令道:“圣皇陛下召臣宝雨入殿。”

李潼就没有听人这样称呼过自己,先是有些茫然的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起身道:“臣宝雨领旨。”

李潼跟随宫官登殿,先向殿上叩礼,然后便退至殿左供奉横席。这里早已经坐了两人,俱是凤阁舍人。

由此可见凤阁还是较鸾台更显重几分,他们三个给事中还在殿外坐冷板凳,人家两个凤阁舍人已经在殿中听大佬们吹了半天牛逼。

不过他们南省跟对面宪台相比还是有点势弱,人家一台就在对面坐了四个侍御史与殿中侍御史。

登殿之后,李潼才知道这是中场休息,群臣并在殿中进食,他奶奶这是特意叫他进来吃饭的,于是一边心里默念自己不是抖M,一边喝了一碗满满爱意的肉羹。

一边吃饭,旁席两名凤阁舍人也小作介绍,其中一个名为王勮。李潼听到这个名字便愣了一愣,暗道莫非自己文抄要遭报应了,怎么今天净遇文豪的亲戚们?

王勮便是王勃的哥哥,而且跟殿外给事中苏长希还有点关系,跟苏味道是连襟,都是裴行俭的女婿。不过好在李潼也没有向王勃和苏轼下手,倒能坦然对之。

吃过饭后,殿议继续进行。其实有关军功犒赏,主体已经讨论完毕,现在讨论的则是安西都护府之后的各类安排。

大佬们在那里高谈阔论,李潼自然插不上嘴,只能做个看客,不过倒是听到一桩跟他有些关联的议题,那就是他老婆的爷爷唐休璟被提名安西副都护。

尽管这层关系短期之内用不到,但听到任命确定、且唐休璟又加司仆卿虚衔后,李潼还是有种自己党羽无数、权倾内外的错觉。

第0334章 巽郎勤勉,鞠躬尽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朝廷内风向都是在围绕着这场安西大捷,甚至就连改元长寿这件事都隐隐被冷落。

对此,武则天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甚至主动表示将改元一系列的庆典延后到新年之际、与献俘夸功的大典一并举行。毕竟她长寿与否,与时局是否安定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因此关于改元诸事,朝廷中也只是上了一通贺表,李潼也凑趣写了一篇《贺见老人星赋》献了上去,转又投身到忙碌的省务中去。

这忙碌也真不是说的,那是真的忙,诸司送入鸾台的奏抄文书都已经不用人力搬抬,而用牛车拉运。每天行入通堂,看到摞在墙边那高高一垛的箱笼,李潼都有一种近乎窒息的绝望感。

他还兴致勃勃要在鸾台揽权,这一看真要全揽过来,他妈的可能自己就先累死了。

往来文书之所以这么多,事关三桩大事。

第一件自然就是安西大捷中,有关功士叙论的问题。朝堂上大佬们讨论不休,但也都是集中在诸军总管与各州刺史这一级别之上。但是六品以下、包括流外各色人众,才是这场战事的参与主力,自然只能诸司分理、鸾台审察督办。

第二件则是冬集放官,唐代铨选规定,诸州选人要在冬十月毕集京师,参加吏部天官所主持的铨选试,通过之后再进行授官。虽然这件事主要负责部门是吏部,但是诸选人档案还要在鸾台审察一遍,称为过官。

这项任务有多重?去年即就是天授二年,冬集选人五万余众,选举月是从冬十月开始,一直忙到了第二年的四月份改元如意,李潼一家都除服到了长安,这才勉强搞完。

第三件就是支度计量,各州租庸并诸课出在入秋后陆续运抵神都,同时各州并在京诸司也要将一年财报入录,由尚书户部、刑部所属的比部以及鸾台进行勾检核对。

军事、人事、财政三桩大事,鸾台都需要深刻参与。饶是李潼这么不安分的人,面对这么多的事务,一时间都想不清楚该抓哪一部分的事权,也可以说是幸福的苦恼。

李潼来到鸾台第一天,就美滋滋的抓早退、搞纪律,眼下事务繁忙,自然也不好划水摸鱼。每天从早到晚的坐衙,那密密麻麻的竖排文字看下来,特别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真的是头昏脑涨、苦不堪言。

但这忙也是分层次的,他们诸给事中、包括下面的录事、令史们诚然忙得昏天黑地,但高层们却是过得挺滋润。杨再思那个老小子,甚至请了十天假,回去娶了一个小老婆,才又满面春风的回来上班。

这一天退朝,李潼见杨再思一脸贱笑的行入官廨,便推案而起,跟着杨再思钻进了他的官厅里,准备歇一歇、透口气。

“巽郎近日用事,躬劳勤恳,过手事务也都井井有条,今日在朝,崔相公还提名夸奖,言你不作贵体自矜的姿态,真是可贵。”

杨再思笑着让书吏给李潼送来一杯茶,他则自饮酪浆,喝不惯那苦涩饮品。

“恪守职内罢了。”

李潼坐在席中,视线有些呆滞,低头看看自己握笔都快僵成鸡爪的手,也不因这夸奖感到开心。

杨再思见他这模样,也只是呵呵一笑,顺手打开自己案侧箱笼,开始处理自己负责的省务,先将那些文书草草翻阅一遍,略显意外道:“崔相公评人论事,向来谨慎有度,归衙后本来还想欣赏巽郎美判,怎么案事竟然不见?”

李潼闻言后便横他一眼,还不是你这老家伙害的!你这家伙拍拍屁股回家弄小媳妇,老子在鸾台没靠山,当然要被欺生!

机关衙门的道道,李潼不是没有经历过。他竟日忙碌的审批奏抄文书,结果能够呈到长官案头的却寥寥无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分配给他的都是杂事小事。

这一点李潼不是没有察觉,但就算是察觉到了,又能怎么办?甩手不做了?还是闹到他奶奶面前,老子这么大才,结果净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要这么干,他奶奶哪怕再宠他,也得来一句不想干就滚,小事不想管,老娘位置给你好不好?

他虽然有通天的关系,但这关系也不是上下贯通,只能在一定层面发挥作用。诸给事中联合起来挤兑他,尽推给他一些杂务,这一点就连他奶奶也不好过问。

但是上司崔元综也默许下属这么做,李潼就有点怨念了,妈的都看老子不顺眼,想要让我知难而退、自己退出鸾台?

这几天趁着他奶奶召他进宫赐食,李潼也不是没搞小动作,诸如墨汁洒到衣袍上、或者吃饭的时候打瞌睡,总之就是让他奶奶看看、你孙子都累成啥狗样了。

看来这么做还是有效果的,近日朝堂大事那么多,崔元综还要多嘴夸奖他两句,显然也是受到了他奶奶的敲打。

感受到李潼满身怨念,杨再思干笑两声,直接说道:“近日省务杂多,巽郎且在厅中助笔。”

说完后,他抬手吩咐胥员将侧旁靠窗摆设坐具案几,并贴心的让人将绳床、屏风都移过去,换言之你在这里睡觉都没人管,可千万别再去你奶奶那里装可怜了。

李潼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并换一副笑脸对杨再思说道:“那卑职就多谢侍郎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