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鱼小生
长刀抽出，放置颈间，士兵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凉州守住了，是一位少年将军带人力挽狂澜。我的职责，也尽到了。”
“绣娘、二娃，我来了……”
士兵闭眼，手臂用力，欲以刀刃抹破咽喉。
然而，他没能如愿。
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臂，仿佛有千斤巨力，让他难动分毫。
士兵猛然睁眼，侧头看去，微微愕然道：“将军？”
“你不该死。”李承乾说道。
此刻，李承乾虽然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有无限伤感与愤恨。
而这一切，都因突厥而起。
身后，柳晟与一众将士，亦是满怀悲切。
适才一幕，他们尽是看在眼中，只是不敢打扰。
“我不该死？”士兵丢魂失魄的喃喃，神情落寞，眼无光彩，他用那血丝布满的双眼看着李承乾，说道：“我不该死，谁该死？于二娃而言，我不配为其父。与绣娘而言，亦不配为其夫君。我不该死，谁又该死？”
李承乾心情沉重，自是知晓这一幕的发生对士兵有着巨大的打击，他深吸口气，缓缓说道：“纵然该死，也不是此时去死。”
“那是何时？”士兵问道，他的手臂依旧被李承乾看似不大却力沉千钧手掌抓着。
“此时，我更觉得，你的命，应该留在战场之上，去斩杀敌人，以此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
李承乾凝视着士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腾腾的火焰，被士兵清晰看见。
当然，哀大莫过心死，若是此时士兵执意想死，李承乾也不会再去阻拦。
缓缓松开士兵的手臂，李承乾看着士兵，说道：“此时此刻，是死，与家人团聚。还是生，全在你一念之间。”
他在看着士兵，柳晟等人也在看着士兵，等待着士兵的抉择。
士兵抬起头，自嘲一笑，无力道：“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如何……”
他的目光在一众缄默不语的白袍军身上流转，眼睛突然亮起，话语顿住。
“将军。”士兵看向李承乾，猛地跪地，以恳求与渴望的语气说道：“请将军收留，丁岳定当誓死追随……”
“你想好了？”李承乾淡声问道。
“想好了。”丁岳目光坚定。
“嗯。”李承乾点了点头，转身迈步离开，说道：“暂且安葬家人，此役过后，你便入我麾下。”
他不想在此处久留，每每看到绣娘母子的尸体，李承乾的心中便有阵阵疼痛。
大唐的子民，不该如此。
“多谢将军。”丁岳神情激动，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注视着李承乾等人离开，丁岳再次看向绣娘母子，柔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何时，都不会分开。”
“你们母子本为一体，死后，便也归为一体吧。”
火焰升腾！
丁岳站在火堆前方，静静的看着妻子与儿子被火焰燃烧着。
当火焰燃烧殆尽，他将二人骨灰收起，放入随身携带的水囊之中，别于腰间。
“自此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丁岳轻抚水囊，喃喃自语。
城中，惨烈景象比比皆是。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未维持多久，幸存的人们便陷入巨大的哀痛之中。
李承乾亲眼目睹，灭尽突厥的念头也愈加强烈。
他扭过头，看向柳晟，说道：“收了太守一人，希望太守不要介怀。”
柳晟摇头，叹息道：“跟着将军，是丁岳最好的归宿，柳某又怎会介怀。说到底，是柳某亏欠他的啊。”
不，亏欠他的，是朝廷……李承乾望向前方，没有多说。
“爹。”
“爹爹……”
两道呼声接连响起，柳若兮姐妹迎面而来。
柳依依在前，扑进柳晟怀中。
柳若兮在后，到了近前，望了眼李承乾，姣好的脸蛋染上一抹微红。
她旋即两手平措于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行了个大礼，轻声说道：“适才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与家妹感激不尽。”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依依。”柳依依也抬起头，看着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笑了笑，说道：“顺手为之，无需挂齿。”
“若无将军出手，柳某此刻怕是悔之不及，悲痛欲绝。”柳晟感慨道。
“将军。”
“小将军……”
幸存的百姓围了过来，他们看着李承乾，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多谢将军救民于水火。”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者率先跪下，以此表达感激之情。
“多谢将军救民于水火。”
霎时间，幸存的百姓们尽是如此。
他们知道，若是没有这位少年将军的出现，今日凉州，定会化作一座鬼城。
躲无可躲，李承乾无可奈何，唯在心中长叹。
“你们本该恨我，何必谢我……”
“毕竟，我是大唐的太子。凉州能有今日，罪魁祸首，在那朝堂之上啊！”
第9章 太子是来为我们报仇的
夜幕降临，距离幽州三十里之外，东突厥两大可汗颉利与突利带兵驻扎于此。
此时此刻，幽州城已是强弩之末，明日一早再猛攻一轮，便可将幽州城攻下，使其遍地焦土，化为鬼城。
但阿史那耶齐的仓惶归来，让二人改变了主意。
“你是说，唐太子在凉州？”颉利目光阴沉，凝视着狼狈的阿史那耶齐。
“正是。”阿史那耶齐不敢隐瞒，事无巨细的将事情始末道出，末了咬牙恨道：“唐军好是卑劣，不仅隐藏着这样一支恐怖的军队，竟还设计引诱我等入城，勇士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念及今日遭遇，阿史那耶齐战栗不止，依旧心有余悸。
“好狂妄的黄毛小儿。”颉利怒极反笑，单以「狗东西」三字，足以让他杀气凛冽，他寒声说道：“就算唐皇李世民也不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他算什么东西。既然他找死，本可汗就成全他。
至于那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呵……在二十万突厥勇士面前，本可汗让他刹那间灰飞烟灭。”
没错，此时在此驻扎的突厥军队，足有二十万之巨。
因为黄昏之前，颉利与突利二人各自率领的十万大军，刚刚会合。
按照计划，阿史那耶齐在攻下凉州之后，也会迅速前来会和，然后整队待发，直逼长安。
但谁都没有料到，大唐太子从天而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然而，与气恼相比，颉利与突利的兴奋之色却是更浓。
“哼……”颉利冷哼，目光深沉的道：“明日一早，大军开拨，直指凉州。”
突利跟着笑道：“与唐太子的人头相比，幽州不值一提。”
“哈哈哈……”
两位可汗的决定，使得营帐内的诸多大将神情振奋，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提刀直奔凉州，亲自摘下李承乾的人头。
霎时间，营帐之内氛围热烈起来，一直心有余悸的阿史那耶齐亦是安定许多。
……
与此同时，与此处相反的方向，距离凉州五十里之外，李靖带领的大军在此休整。
他们没有安营扎寨，时间紧迫，为了尽快追上李承乾，李靖选择短暂休息，随后夜行军。
太子殿下已经抵达凉州了吧，不知现在是生是死……望着凉州的方向，李靖一脸担忧，惆怅不语。
调度大军并非易事，与李承乾的一人一骑相比，他们慢了太多。
已是休息一刻钟，再休整半刻，就继续行军吧。纵然人劳马疲，但太子性命攸关，马虎不得……李靖这般想着，忽的远远听到程咬金的大笑声。
“哈哈……大总管，喜事，天大的喜事……”
李靖皱眉，放眼望去，隐约见到程咬金与尉迟恭兴冲冲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人，但因为此时昏暗，看不清面容。不过观其装束，定然不是这支大军中人。
待走到近前，不待二人说话，李靖便是不悦说道：“太子殿下生死不明，你们还笑的出来？”
“这不是高兴么，俺不笑了。”程咬金收敛笑容，旋即将那位陌生兵卒提到前面，咧嘴道：“这是泾州道行军大总管，你且将凉州战况，原原本本的告知大总管。”
第10章 白袍军，举世无双
大总管，你说那位少年将军，会不会就是太子殿下？”程咬金看着李靖，这般说道。
适才那位士卒，乃是自凉州而来，去往长安传递捷报的驿夫。
私自拦截驿夫，本就是大忌。李靖自然不好让他过久停留，在了解凉州的大概情况之后，便是放其离开，此时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听闻有神兵天降，凉州不仅守住，更是大捷。杀的突厥三万大军仅剩五六千，丢盔弃甲，仓惶逃窜，李靖焦急的心情有所舒缓。
如此来说，太子殿下仍旧在世的几率很大。
可他的担忧并未减去半分，因为适才他特意问过驿夫，凉州城内，并未出现过另外一位锦衣少年。
“你觉得呢？”程咬金的话，让李靖皱起眉头，随即摇头叹道：“我也希望那人就是太子，毕竟按照驿夫所言，此人与太子年龄相仿。但……绝无此种可能。”
尉迟恭横了一眼，没好气的哼道：“就是，也不动脑子想想。太子殿下就算学过武艺，但也只是强身健体之用。怎会像驿夫所言那般勇猛无双？
莫说是太子殿下，就算是你我，怕也不是那位少年将军的对手。况且太子殿下一人一骑轻装而行，更别提什么白袍军……”
“行行行，闭嘴吧你。”程咬金不耐烦的打断，随即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说道：“俺这不是关心则乱么。乖乖……白袍军的传承，怎么未曾听闻？难道他们世世代代都在隐世不出？”
“王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李靖自顾喃喃，望着凉州的方向内心火热。
如此传奇的军队，即便被后世尊为大唐军神的李靖，亦是推崇备至，敬仰不已。
但，念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他心头的火热便也熄灭大半。
“大总管，接下来如何？”尉迟恭问道。
私下里，其实三人交情很好，毕竟是曾经一起追随李世民征战天下，并肩作战的战友。
但军纪严明，行军打仗之时，即便交情再好，也得尊称一声大总管。
李靖想了想，无奈说道：“通知将士们，继续急行军。一日不找到太子殿下，我等一日都不能松懈。”
“若是太子并不在凉州呢？”程咬金收起嬉皮笑脸，沉声说道。
“那就去幽州，或者其它地方寻找。”李靖话语坚定。
他始终铭记自己此行的任务：找到太子，并将其安全带回长安。
至于其它？
他只能在心里哀叹，并以罪人自居。
想了想，他感慨一叹，说道：“幸好神兵天降，有白袍军驻扎凉州，我也放心许多。抵达凉州之时，拜会一下那位少年将军，顺便问问可否见过太子殿下的踪迹。”
“也只能这样了……”
除了这般，别无他法，程咬金二人同样无奈。
半刻钟后，两万大军听命而动，于夜色中追星赶月！
五十里，严格来说并不算远。
但两万大军本就疲惫不堪，再者是难行的夜路，以至于抵达凉州城外时，已近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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