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260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掐着快吃饭的点上,想来要见陆良生该是不难了,几人从外面转回泥道,便是走进了陆家村里。

  晒坝里头,原本打熬身体的八人此时正各回各家吃饭,见到没人阻拦,一路去往记忆中的那座篱笆小院。

  牵牛枯藤缠绕半人高的院墙,小院老树还挂着残留的积雪,院子里一个扎着两髻的小少年正瞅着石桌上一个穿着道袍的八字胡道士拿着笔写写画画。

  听到脚步声抬起小脸,就见几人从院外走到门口。

  明月站在石凳上叉着腰,昂起下巴,声音稚嫩:“你们找谁?”

  那边,陈靖是皇帝,在外面就算师父在前,也是以他为首的,脸上泛起微笑,上前拱起手。

  “在下陈靖,幼时被陆先生救过,恰好路过此地,特来拜访,不知陆先生可在家中?”

  石桌上画符的孙迎仙抬起脸看了看几人,知道是谁,他最烦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懒得搭理,捧着符纸、笔墨挪去一边,继续埋头练习。

  “我家先生在睡觉。”

  在睡觉?

  不仅陈靖愣了一下,就连旁边的老人也愣住,他知道这个陆良生是修道中人,可如今快至晌午还在睡,就有些不齿了。

  “哼,你家先生难道还想学诸葛孔明,让刘备三顾茅庐不成?”

  明月多年跟着陆良生,也常听典故,歪了歪脑袋,盯着这个老头,双手抱去胸前。

  “那位小哥是是刘备,那你这老头岂不是黑脸大胡子的张黑炭?”

  道人瞥了一眼,停下笔尖,飘来一句。

  “张飞可不黑,只是没他这般老。”

  哈哈哈——

  顿时将石凳上的明月乐的大笑出声。

  “敢戏弄老夫?!”

  .....

  笑声、老人的话语响起院子里,传去水缸正对的窗棂,屋内光线昏暗,床榻上,陆良生闭合的眼皮下,眸子来回动着。

  与那孙猴子探讨一宿,睡得太晚,眼下睡得正香甜,被外面一阵哄笑、怒喝扰得迷迷糊糊,翻了一个身,嫌吵的挥了一下手。

  “别扰我睡觉——”

  房门、窗棂呼地一下打开,吹出一阵风卷的院中,符纸哗啦啦掀上半空,站在的陈辅、陈靖几人袍服都在瞬间抚响,发髻倒飞,迷的睁不开眼睛。

  “哎哎,好大的口气......”

  道人大叫着去抓漫天飞起来的符纸。

第四百零三章 一窝妖

  老树狂摇,积雪飞溅洒了下来。

  外头站着的陈靖、陈辅脸色惊了一下,另外三个护卫脸色唰的发白,看着漫天飞舞的黄符,颤颤惊惊的翻出兵器连连后退到院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从那间房中冲出的风,有着令人战栗的错觉,陈靖修为尚低说不出这种感觉,疑惑看去师父,和那边敞开门窗的屋子,隐约能见里面床榻上一道身影侧卧。

  老人表情也有些不好看,抬手扫去袍服上贴着的一张黄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微吐出。

  此人修为.....与老夫相当,所修法门却有奇怪.....

  余光里见到陈靖投来疑惑的目光,老人看去那边缓缓回移的门扇,压低嗓音。

  “刚才是法力掀起的风,为师感觉里面有妖兽气息.....还有正道宗门之力,怪哉。”

  “那既然陆先生在睡觉,不如在这里等他睡醒。”

  陈靖跟着降小了声音,老人鼓涨两腮,吸了口气正要呵斥他,听到那屋里床榻吱嘎轻响,下一刻,两肩沉下去,语气缓了缓。

  “扰人清梦确实不妥,正好农家小院别有番风景,就在那边树下坐着等会儿吧。”

  “呃....师父刚才好像不是想要说这般话.....”

  “为师就是这般想的!”

  老人负去双手神色严肃起来,纠正了一下陈靖,顺道坐去那边石凳,院中忙着捡符纸的道人脚边,一只花白母鸡从驴棚出来,一路飞奔跑去灶房。

  陈辅唰的一下站起来,令得那三个侍卫又是一阵紧张,举起兵器望去四周。

  “师父?”陈靖也跟着起来。

  一旁,老人眯着眼睛盯着灶房门口啄着地面的花白母鸡,挥手让徒弟坐下。

  “一只刚有灵识的小妖,你且安坐,为师这就去收拾了它。”

  便是要过去,刚迈出脚,道人偏头来,扬着手里捡起的符纸挥了挥:“喂喂,别乱动,踩脏了本道人的符纸,要赔钱的啊。”

  这时,门口的母鸡嘭的一下被人踹了起来,扇着翅膀落到院里,张着翅膀咯咯乱鸣一通,钻去驴棚,还伸出脑袋看了两眼。

  拿着扫帚的李金花,煮好了饭,陡然见到院中多出五个人来,问去弯腰走过的道人。

  “他们谁啊?”

  道人终于捡完了符纸,在掌心拍了一下,挪了下嘴示意陆良生那间房:“找陆大书生的,不过没起床,他们在院里等。”

  “去叫良生起来吃饭。”

  妇人说了声,也请了院里的陈辅、陈靖五人一起,既然来了家里,又是找自家儿子,这般懂礼数,想来客人,多添几双筷子而已。

  “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就好。”陈辅朝那边妇人拱手还了一礼,人虽固执,但礼数是不能忘。

  不过,目光却是还在往驴棚那边看,随后也想通,那位陆良生也是修道中人,家中有妖孽,必然也是知道的,老夫还操心什么。

  片刻,道人放好符纸,转头朝旁边的屋子喊了一声:“老陆起床吃饭了。”的同时,阁楼上响起木板吱嘎吱嘎的动静,体态彪肥的黑汉闻声走下来,常人看不见他身上妖气,老人如何看不出。

  “又是一个妖!”

  下一刻,外面一个黑裙的女子甩着一个黑色鞭子,一蹦一跳从外面回来,进了院子,瞧了这边五人一眼,拉下眼袋,吐了吐舌头,拉着陆小纤去了灶房。

  “......”

  老人立在原地,身子骨有都些发抖,修道以来见过妖类也是不少,可这般多聚在一起,倒是头一回见,强忍想要发飙的情绪,捏着拳头坐回石凳。

  ‘算是终于明白来往行人口中栖霞山没妖怪敢来是什么原因,这里全是妖啊。’

  “靖儿,请你这位陆先生之事,为师觉得还需谨慎为好,不如暂且离开,先去召集旧部。”

  老人做出了决定,还没等到回答,石桌另一边的徒弟忽然站了起来。

  “陆先生起来了。”

  屋里,侧卧木榻上的身影动了一动,陆良生睁开眼睛打了哈欠,揭开被褥下床套上鞋袜,尚有些迷糊的眼睛,看到门扇微微开着,随手一挥,将它关上,这才将床尾叠好的一件麻衣麻裤换上。

  “压下法力不用,想不到夜都熬不住,一觉竟睡到晌午。”

  看到照进窗棂的阳光,陆良生打开门出去,刚伸了一个懒腰,视线前方,一道身影过来拱起手朝他施礼。

  “陈靖见过陆先生。”

  谁?

  陆良生垂下手臂,看清面前的青年时,呵呵笑了起来,上去托起他双手:“怎么来了这里?”

  说着,也自然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一个老人,随意的拱手回应一番,便走去水缸边,舀了一勺清水倒进木盆洗漱起来。

  看书生漱口、洗脸的动作,老人微微蹙眉,上前拱起手。

  “老夫,伏魔山陈辅,靖儿的师父,敢问陆先生拜师何处?”

  ‘咕啵啵~~’

  水渍打转,被陆良生一口吐去地上,拿过毛巾擦了擦嘴,挂去架子,简单回应一声:“一介散修罢了。”

  想起师父树敌太多,眼前这个老人不知也是不是,就没有往日那般坦然相告。

  “五位可有吃饭?不嫌弃,农家饭菜便一起吧?”

  陆良生收拾完仪表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人还想拒绝,后面三个侍卫肚子‘咕~~’的响起声音。

  “我去匀一点饭菜。”

  来了便是客,陆良生走去灶房,匀了一些桌上饭菜,以免他们尴尬,还是端出来在树下摆了一桌。

  见陆良生毫无架子,老人多少有些好感,待书生坐下,他才和陈靖也跟着坐下来。

  “陆先生性子真是随和,老夫见过的宗门修道中人不少,能有这般待人的倒是不多。”

  “修道中人难道不就该这样?”

  陆良生就当是老人说的客套话,给他倒了一杯酒水:“山村简陋,可没有好酒待客,这还是拿了我父亲藏在床底的酒。”

  ‘酒’字刚落下,就听灶房里传来李金花怒骂,以及陆老石‘嘶’的倒吸一口气声响。

  老人干笑两声,看着杯中微微发黄的酒,闻着有股浓郁的酒香。

  陈辅轻抿了一口,山人多豪迈,饮酒自然喜欢辛辣有劲儿的,入口之后刺激辣口,流进肚子也是一片火辣辣的感受。

  嘴里还是赞赏了一声:“好酒,淳!”

  “老先生喜欢就好。”

  陆良生也倒去一杯给陈靖,放下酒壶,便是问起了正事。

  “两位来栖霞山,可有什么事?”

第四百零四章 舌战

  小院老树轻轻摇晃,积雪化开的水珠滴去下方的酒杯,荡起一丝涟漪。

  陆良生放下杯盏,面容微笑的看着对面一老一少,其实心里早已猜到来栖霞山寻他是为了什么。

  至于问出这句话,就是为了占据主动。

  果然,陈靖双手托着酒杯放下,呼吸了几下,也不再兜圈子,从凳上起来,拱手躬身。

  “先生居于山村日久,朕....靖不忍先生才华不遇,此时过来拜会,还请陆先生出山相助,复我陈朝故土,靖,必以国士待之。”

  陆良生侧过脸,看去也正望着他的老人,笑了笑,想起多年前,隋国南下渡江,刚登基的小皇帝就在这棵树下,说出了同样的话。

  人心是肉长的,修道者也不例外,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

  可惜.....

  书生沉默了一下,过去将陈靖双手托起,请了他重新坐下。

  “陛下当初可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我.....记得。”

  坐回石凳的陈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时登基不久,与母亲争吵了一番,带着百余骑从天治赶到栖霞山,在村外苦等了两三日,方才得以相见,然而那次见面,陆良生当面说破不愿帮他,非其父亲的关系,而是为了天下一统,让天下黎民苍生得以享受太平时日。

  “那日说的话,今日也是我拒绝的理由。”

  陆良生见他沉默,给他倒了一杯,目光也看去旁边的老人:“如今天下一统数年,九州百姓过的多少是比分裂时,要好上许多,若助你,天下再起战火,不仅士卒丧命,无辜百姓也受牵连,背井离乡。”

  “陆先生,此言差矣。”

  一旁,端杯自饮的陈辅轻声开口,放下杯盏望来:“百姓虽受苦难,可他们也是陈朝遗民,故国不在,甘做他国黄犬?昔日陈朝开国皇帝,神文圣武,席卷八荒,百姓心向,才奠我朝天命,岂不闻:故土情深,故国难离。陈朝国土虽覆,可陛下尚在,仁德谦和,有明君之相,召集旧部,大有作为!”

  宽袖一抖,摊开手掌微伸向陆良生,话语铿锵有力。

  “常闻陆先生饱读典籍,擅长治民,也有通神鬼神奇之法,君子谦谦,心胸开阔,怎能以当年先帝旧怨而不顾故土统于隋人脚下,今日请先生出山相助,光复昔日陈国,也能让故土之百姓治于先生手里,得以享国安民乐!比之蜗居山中小村,洋洋自得,岂不更好?”

  微风吹拂,卷着寒意跑过小院,灶房门口一颗颗脑袋重重叠叠探出脸来,妇人端着碗往嘴里刨了一口:“那老头说了一大堆,你们有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上面,几人齐齐摇头。

  “反正就是叫陆大书生造反就是了。”道人趴着门边回道,他不喜文绉绉不代表听不懂话里意思,瞥见大伙都在门口瞅着,回头看了一眼大圆桌,趁他们不注意,急忙跑到桌边,端了有肉的菜,往碗里赶,高的只露出一对眼睛,刷刷的往嘴里扒。

  然后,陆小纤反应过来,伸出手就挠了过去。

  不过门口的夫妇俩、木栖幽、猪刚鬣没太在意身后传出的惨叫,目光还是看着院里的陆良生,看他怎么说。

  院里,安静了一阵。

  “老先生好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