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11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没眼力劲儿的两个憨货……”

  刀身插在地上还在摇晃,而众人视线之中,陆盼双手抓住短褂,他身后七人也跟着抓住了衣襟,猛地左右拉扯。

  嘶啦——

  “好好看看,庄稼汉,可有我八人强壮!”

  一件件短褂扯开飞洒半空,飘落下来拂过铜黄或黝黑的皮肤,阳光下,微微渗出的汗水密布粗壮的双臂散发出光泽,陆盼双臂下压,青筋鼓胀,双手握成拳头。

  也接上之前的话语,声音凶戾!

  “.…..我八人上山能擒虎,下河能杀蛟,现在有资格进去了吗?”

  紧握的拳头,传出‘咔咔’的骨骼轻响。

  他身后,七人爆出‘哈’的一声,肌肉虬结,泛着汗渍的胸膛,如同两块坚硬的铁板,高高隆起。

  然后,朝着门口两个家丁,一阵一阵的抖动。

  “有….有有…..八位,里面请!!”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家丁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连忙让开道时,陆盼捡起地上的衣裳,随意搭在肩头,拔起地上的猎刀。

  “我等八人,阳刚之气,足以灭杀鬼类,若是女鬼,那不正好?!”

  话语声豪迈,自大门传开。

第十八章 假酒害蛙

  云团在西边透出昏色,昏黄的富水县在喧嚣的热闹里,渐渐暗沉下来,陆陆续续应布告而来的奇人异士进入陈府,很快被管事的老仆热情的邀请进去。

  穿过花圃碎石铺砌的小道,延伸尽头的,是一栋两层木楼,大大的灯笼开始点亮,升上屋檐,十余名穿着长裙的清丽丫鬟,端着菜肴呈长列穿行过暖红的灯光,前方的大厅,喧哗嘈杂,人的嘶喊、笑骂变得清晰,不时还有“幸会幸会!”“久仰久仰!”之类的招呼。

  正厅内,摆了七桌,每桌基本坐六到七人,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之中,剃了光头的男人,披着脏黄的袈裟挽起袖口,拉着旁边的人划拳喝酒,或沉默坐在靠里的位置,视线在周围瞟来瞟去。

  二楼之上,两双眼睛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爹,一张布告,竟来这么多人,那妖物怕是不敢来了吧。”

  端着酒杯的青年,看着下方服饰怪异的人群,另只手紧紧握住栏栅,脸上带有兴奋,“爹,这些人里,你说有多少大本事的?”

  陈员外也在看着下方场面,随后,偏头看去儿子。

  “滥竽充数之辈也是有的,为父在这富水县活了那么多年,这些人当中总有些熟面孔……没能力降服妖物,替你死也是好的,这么多人,咱家还是养得起。”

  说着,朝儿子招了招手。

  “跟为父下去,招呼这些人。”

  走下二楼木阶,许多人正在劝酒、大口吃肉,见到陈员外父子出来,连忙站起来,有些喝高了的,站在原地都摇摇晃晃,也有清醒的人走上前去,拱起手:“员外慷慨,好酒好肉招待我等,甚是感激不尽。”

  “王先生客气了,你在敲锣街的名声,陈某也是如雷贯耳。”陈员外笑呵呵的还礼,又朝四周的奇人异士拱了拱手:“老夫家中突遭祸事,全靠诸位高人鼎力相助,若是酒水肉食不够,尽管吩咐管事的端上来。”

  众人轰然叫好。

  “员外豪迈!”

  “如此为富仁心之人,自当鼎力相助——”

  “陈员外,你今晚就好生睡一觉就是。”

  …..

  陈员外笑得合不拢嘴,便是带着儿子过去应酬几番,而那叫王半瞎的老头子陪走了两桌,喝的也有些高了,意气风发的说起斩妖除魔的事来,就像自己真的是那山中修行中人一般,拿着筷子比划几下,赢得满堂喝彩。

  此时大厅中座位早就乱了,王半瞎摇晃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的位置,便是随意寻了桌坐下,醉眼朦胧,看去的对面,乃是身形高大精壮的八条大汉,拿着整只鸡、鸭、猪肘子…..大口大口的咬下咀嚼,嗝儿的一声吞下肚子。

  “好精壮的大汉…..”王半瞎笑呵呵的说了声,转头,这次发现身边还有一道身影,全身过着灰扑扑的斗篷,只能看到下巴,正慢条斯理的夹菜吃。

  “这位兄…..”

  他话才出口,笑容忽然僵了下来,伸去拍对方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起来,然后,慢慢转身,双腿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走。

  “有妖气……娘的…..真来妖怪了……”

  去拉从旁边过去的人,颤颤兢兢的指去斗篷人那桌,结结巴巴说了一句。

  “有妖怪…..”

  “屁的妖怪,人家有手有脚,还在吃菜,又没吃人,哪里来的妖怪,去去!”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端着酒碗去了下一桌拉人划拳。

  王半瞎又找其他人,无一不被赶走,回头看了眼那桌的怪人,吞了吞口水,转身就朝外走。

  “.…..还是走为上策,保命要紧。”

  大厅内,陆盼夹过一片羊肉吃进嘴里,满脸红光的朝斗篷阴影下的少年说道:“良生,多吃点,这有钱人家的饭食,平时可没机会吃到的。”

  偏头又对另外七人下巴一挑:“如何?跟进来,可比吃干粮馍馍来的过瘾吧!”

  桌子一圈的陆庆等七人擦了擦油腻的嘴,哈哈大笑起来,这顿饭食确实让他们过瘾,平日里大多都是清茶淡饭,偶尔山上捕到猎物,也用来换钱米,只有一点下水过趟油荤。

  众人当中,只有陆良生吃相斯文许多,但也吃了不少肉食、米饭,他微微抬起脸,笑道:“那盼叔就多吃点,我已经差不多了。”

  手中筷子夹着的一块熟肉轻轻摇晃,微隙的斗篷下,一条猩红的长舌唰的弹出,不着痕迹的将那块肉卷了进去。

  片刻,只有少年能听到的话语在说:“良生,再夹一块,为师要那块红烧的肥肉。”

  直到蛤蟆道人将那块红烧肉吃进口中,慢慢碾磨,颇为享受的躺在徒弟大腿上,一边回味,一边说道:“此处阴气森然,必有厉鬼,等会儿午夜出没,咱们还是赶紧离开,你那点道行,不够看。”

  “是…..可惜那五百两了。”陆良生自然会听师父的,之前在外面还察觉不出来,但进到院内,隐隐感觉得出,这木楼不远的侧院,凶煞的阴气森然,已经开始朝整座陈府蔓延。

  悄声说话间,过道有人过来,脚步沉重,微微侧脸看去,身形彪肥的屠夫,敞着胸膛,腰间还插着那把屠刀,一手提着酒坛,一手端着大碗。

  走到陆良生旁边,细眼扫了扫八人。

  “你们这桌怎的没人喝酒?”

  陆盼等人也不示弱,举起酒碗,高声说了句:“谁说没人喝了?”便是仰头一口喝光,将碗底朝那屠夫亮了亮。

  “痛快!”

  那屠夫大笑起来,都是粗野莽汉,就喜欢这种豪迈直接的方式,当即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将酒坛放到地上,绕着桌边走去陆盼那里。

  “好汉,来我敬你一碗!”

  过去的途中,嘭的撞了一下陆良生,那家伙身子彪肥,少年整个人都在凳子上摇了摇,腿上平躺惬意的蛤蟆,原本还在说:“这帮人都是过来混吃混喝的,没一个……”身子陡然倾斜,手舞足蹈的抓住床单。

  接触的瞬间,布料直接从他蹼上滑了过去,蛤蟆瞪着眼睛:“谁家洗的,这么滑!”刹那,咚的一声,栽进坛子里,溅起几朵水渍。

  响起一连串的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师父!”

  陆良生也吓了一跳,伸进坛子里,从酒水里将蛤蟆给摸了出来,放到腿上,紫星道人翻着肚子,四肢瘫软,嘴里还不停冒出酒水。

  半阖着眼,抬了抬头,看着陆良生,颤抖的抬起蛙蹼。

  “这酒掺水了…..呱!”

  头一歪,瘫了过去。

第十九章 阴气腾腾,往生不去

  “快些走,此间是留不得了。”

  喧嚣吵杂在身后远去,穿过花圃小道的王半瞎,提着袍摆一路小跑,来到前院大门,门房已经不在,把守的护院将门栓插上,还加了一把铜锁上去。

  自从发生恶鬼作祟的事情,每到夜里,府中仆人护院都会早早避开,躲进房中睡觉。

  王半瞎看着那比他拳头还大的锁,急的跺了跺脚。

  “这可如何是好。”

  门房那边的老头也不在,只得下了出了房檐,来回走动,一想到那灰袍子的人身上,弥漫的妖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随即,一咬牙,转身就往回走。

  “找陈员外,让他遣人送我出去……唔……就说家中有急事。”

  又穿过前院长廊,返回花圃间的小道,叨叨扰扰的细碎话语声里,忽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看去四周,远方廊檐,灯笼轻摇,

  摇晃的灯火照来,花圃假山之间,泛起薄薄的一层白雾。

  “咣…….”

  雾气翻涌,隐约间有锣响,王半瞎心头猛跳,呼吸都变得极重,吞咽口水,那雾气之中,仿佛有人影扭动。

  接着一声“咿咿咿……”戏腔长音回荡。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这里把它给遇上了…..”

  王半瞎小心朝还有人声远远传来的木楼挪动,就在转动时,距离不远一颗树后,一道细长黑影趴在后面,然后,慢慢探出半张脸,直勾勾的盯着他。

  “娘咧!!”

  再也憋不住了,王半瞎扯开嗓子嚎了一声,转身撒开腿就跑,远远近近,那方木楼的嘈杂的人声变得清晰,心里顿时稍安了些许。

  猛地推开厅门,大喊:“那厉鬼出来了——”

  然而,他声音被一群喝高的人吵闹声掩盖了下去,门旁有人听到他的话,提着酒壶醉醺醺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王先生,什么来了,干脆和我再喝两杯……”

  坐在中间首位,与人说笑的陈员外见他脸色发白,浑身抖的跟筛子似的,心里也有股不好的预感。

  老人让儿子将他扶起来。

  “王先生,刚刚你去了何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门口,王半瞎看着嬉闹的众人没有在意的意思,一跺脚,用上他这辈子可能最大的嗓门吼了出来。

  “那厉鬼来了,就在外面——”

  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嘈杂的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原本朝王半瞎走去的陈员外父子俩都停了下来,笑容僵住。

  四十多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另一边,陆良生跟着起身,捏了捏意识不清的蛤蟆,见他没反应,只得让对面的陆盼等人准备离开。

  “盼叔,我们人都齐了吗?”

  陆盼拍打下脸,消除下酒劲儿,偏头看了眼旁边,“陆庆跟那屠夫喝酒去了,马上我就去叫…..”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厅里安静的都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他那句:“马上就去叫他。”刚一说完,陡然感觉室内的空气都在骤降。

  “……好冷啊……”

  “怎么回事,大家怎么不说话了啊,来继续喝酒…..”

  “嘘,别吵,外面好像有些不对!”

  锵…..

  一声轻锣回荡。

  “.…..戚戚枉枉……叹芳躯不遇良心郎…….”

  幽幽戏声在外面响起来,像是绕着这栋木楼在唱,风拂过树枝,映过灯笼的光芒,投在纸窗摇摇晃晃,黑影幢幢,如同鬼魅。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酒都吓醒过来,大气都不敢出,那阴恻恻的女声在耳边回荡。

  “.…..陈郎…..你在哪里…..”

  两侧一排排纸窗,密密麻麻的黑影如人一般趴在上面,像是朝里面窥探,陈员外两股战战,看着左右。

  “诸位,那…..那个…..鬼祟就在外面,还请诸位高人…..”

  话语未说完,便是啪的一声。

  一扇纸窗唰的打开。

  下一刻,其余窗户齐齐朝外拉开,风声呜咽的吹了进来,楼柱摆放的灯盏,火焰明明灭灭的闪烁,然后,呼的熄灭。

  整个正厅瞬间黑了下来。

  “啊啊——”

  丫鬟发出尖叫,大厅内所有人混乱起来,惊恐的推搡,有人被踩到脚发出痛呼,门口的王半瞎第一时间就冲出了木楼,后面更多人尾随在后,争先恐后的挤出厅门。

  此时外面,蒙蒙的雾气遮蔽了视野,看不清周围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