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几个内侍也哭着哀求。
蒋瓛见状,也在这时露出一丝犹豫,不由劝谏老朱道:
“皇上,张飙此人,行事乖张,言语无忌,且似乎对皇权少有敬畏之心。”
“此刻若召见,臣恐其狂言妄语,再惊圣驾。是否待龙体稍愈,再”
“放屁!”
老朱气得猛地一拍床榻,又是一阵咳嗽:“咱还没死呢!咱现在就要见他!”
“蒋瓛,你是不是也怕了那个疯子?!连这点事都办不了?!”
“臣万死!”
蒋瓛连忙低头告罪:“只是为陛下龙体计.”
“你!”
就在老朱怒不可遏的下一刻,房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通传声。
“翰林学士刘三吾求见!”
“驸马都尉梅殷求见!”
显然是宫外的消息已经飞快地传到了这些核心人物耳中,他们第一时间赶来了。
“让他们滚进来!”
老朱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吼道。
刘三吾、梅殷急匆匆地走进寝房内,一看到房内一片狼藉,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皇上啊——!”
“臣等恳请皇上保重龙体啊!”
老朱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们来得正好!蒋瓛不去,你们去!”
“去把张飙那混账给咱绑来!咱今天非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众人一听,脸色煞白。
刘三吾最重礼法规矩,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声音发颤地道: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那张飙行事如同市井泼皮,毫无体统可言!”
“皇上您万金之躯,岂能与这等狂徒对峙于殿前?岂不玷污圣听,有损天威?若传扬出去,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大明朝廷?皇上,三思啊!”
梅殷更直接一些,磕头道:
“皇上!那张飙连气您三次,其心可诛!其言更如刀剑!您此刻召见他,无异于以身饲虎!”
“万一他再口出狂言,您让允炆殿下怎么办?让这大明江山怎么办?皇上,为了天下,您也不能冒这个险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哭得抑扬顿挫,句句不离‘保重龙体’,字字暗指‘张飙有毒,见之必死’。
简直把张飙描述成了能靠言语就咒杀帝王的妖道。
老朱闻言,眉头越皱越紧。
他当然知道这两人是怕什么。
怕张飙那张破嘴再把他气晕过去,万一真醒不过来,他们的拥立之功没了着落,甚至可能被清算。
但这哭天抢地的架势,也着实让他心烦。
“行了!”
老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却仍有威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咱还没死呢!”
刘三吾和梅殷的哭声戛然而止,却依旧跪在地上不住抽噎,用袖子擦着那仿佛流不尽的眼泪。
老朱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又想起张飙那混不吝、敢指着满朝勋贵和他鼻子骂的劲头,心里莫名一阵腻歪。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尽量平缓道:“你们的忠心,咱知道了。但那张飙.”
“皇爷爷,孙臣觉得,那张御史虽行事狂悖,大逆不道,但其煽动底层官员作乱,或许是另有隐情,又或许是某些人暗中指使,意图搅乱朝纲,其心可诛”
老朱的话还没说完,朱允炆的声音就冷不防地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
老朱一个冷眼就扫了过去,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第94章 老朱:这龙椅,坐得真没劲!
老朱那双深陷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丝毫不见昏沉之态,正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朱允炆。
这是朱允炆从未见过的眼神,他一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母亲一字一句教给自己说的。
而且刘学士、梅驸马他们也在说张飙,自己说一句他怎么了?
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朱,就面无人色的呆在了当场。
很快,房间内就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刘三吾、梅殷,包括蒋瓛、云明等人,心思各异。
有人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阴影里。
有人则恨铁不成钢的为朱允炆捏了把冷汗。
良久。
一声极轻的、带着疲惫的叹息响起。
是老朱。
他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睛,眼中的锐利似乎被一层淡淡的疲惫和复杂情绪所笼罩。
他没有斥责、没有暴怒,只是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无奈,又缓缓道:“吓着了?”
这平淡无奇的三个字,让朱允炆不禁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抬起头,撞进老朱那双此刻竟显得有些浑浊和平静的眼睛里。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这反而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孙臣.孙臣”
他嘴唇哆嗦,语无伦次。
“起来吧。”
老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淡地提醒朱允炆道:
“地上凉,你身子骨本就弱,刚熬了参汤,别又染了寒气。”
一提到参汤,朱允炆就感觉想吐,但在巨大的恐惧和这突如其来的、细微的关切中,他还是强行忍住了。
只见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
旁边侍立的云明连忙想上前搀扶,被老朱一个眼神制止了。
而老朱自己则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坐直些,却牵动了病体,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咳。
朱允炆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扑到榻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伸手小心翼翼地替老朱抚背,声音带着哭腔和真切的担忧:
“皇爷爷!您别动!您好好躺着!都是孙臣不好!孙臣该死!”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表演的成份。
因为老朱的病容,和刚才那声咳嗽,实实在在的刺痛了他的心。
毕竟,血脉亲情,做不得假。
老朱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抚着背,又咳了几声,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抬眼看了看榻边吓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孙子,目光在他那身因为自己吐了而弄脏的孝服上停留了一瞬。
“梅殷、刘三吾,你们先出去。”
老朱的声音非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梅殷和刘三吾闻言,互相对视,然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朱允炆,便识趣的退出了寝房。
而蒋瓛与云明则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了木头人。
却听老朱语气苦涩地道:“这身孝服,穿得够久了,也该换了。”
“这”
朱允炆愣住,似乎没明白什么意思。
“倒是你,听见外面那些混账事,怕了没?”
老朱没有管他有没有明白,又沉沉地问道。
朱允炆用力地点点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孙臣从未听过如此.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那张飙他.简直是妖魔!”
“六部衙门,勋贵府邸,岂容他如此践踏!我大明我大明.”
他‘我大明’了半天,终究没敢把‘要亡了’这几个字说出口,但脸上的惊惧已然说明一切。
老朱看着他这副又怕又愤、却终究是担忧江山社稷的模样,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审视,似乎融化了些许。
这个孙子,是怯懦,是优柔寡断。
但这份对朱家江山本能的维护,这份听到纲纪崩坏时的惊怒,倒还不算全然无用。
或许那些话,不是出自他本心.
“妖魔?”
只见老朱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疲惫:
“若他真是妖魔,倒好办了,一刀砍了便是。怕就怕他说的,做的.未必全是错的。”
“什么!?”
朱允炆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
皇爷爷竟然觉得张飙未必全错?!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啊!
“咱起于微末,吃过糠,挨过饿,见过官吏是如何欺压百姓的.”
老朱没有去理会朱允炆的震惊,目光似乎投向了远方,喃喃道:
“咱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就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
他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带着一股积郁已久的愤懑:
“咱杀了一辈子,怎么就越杀越多?怎么这帮混账东西,就杀不干净呢?!”
“傅友文、茹瑺、李景隆、郭英.”
他一个一个念着那些名字,每念一个,眼神就冷一分:
“他们背地里干的那些腌臜事,真当咱老糊涂了,一点都不知道吗?!”
朱允炆听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
“张飙这小子是个疯子,没错。”
老朱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极其复杂:“他骂咱,气咱,恨不得咱死!但他这把火,烧得好!烧得痛快!把这群蛀虫的遮羞布,全他娘的烧没了!”
说着,他顿时扭头看向朱允炆,目光如电:
“允炆,你告诉咱,若你坐在咱这个位置上,看到这群国之蛀虫,你会怎么办?是学咱,继续杀?还是像你爹当年劝咱的那样,施以仁政,感化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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