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而张飙在踏进华盖殿的瞬间,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杀意便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龙椅之上,老朱如同一尊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
只见他一手抓着宝剑,一手按在书案上,死死盯着张飙。
那眼神,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猛兽盯上猎物、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其撕碎的凶戾。
整个大殿空旷而死寂,连侍立的太监们都屏住了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百战老将,在这等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恐怖威压下,恐怕早已肝胆俱裂,跪地求饶。
然而,张飙只是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没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压力一般,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懒散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几步,在一个看似随意,实则恰好处于侍卫瞬间扑救不及,又离老朱不算太近的微妙距离站定。
他没有像寻常臣子那样立刻行大礼,反而微微歪着头,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你咋气成这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处于暴怒边缘的老朱。
这眼神,就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老朱那鼓胀到极致的气球上。
“皇上.”
张飙开口了,声音平静,甚至还带着点刚吃完‘疯狂星期四’般的满足慵懒:
“你这脸色……不太好啊?可是昨夜批阅奏疏,操劳过度,没休息好?”
老朱被他这完全不在预料内的开场白弄得一愣,积蓄的怒火和杀意都卡壳了一瞬。
他预想了张飙的各种反应,比如跪地狡辩、痛哭流涕、甚至继续狂悖顶撞,却唯独没想到,这疯子居然跟他聊起了脸色。
“要不……”
张飙仿佛没看到老朱那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建议,语气真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臣认识个不错的郎中,专治肝火旺盛、失眠多梦,要不……给您介绍一下?”
“张——飙——!”
老朱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怒吼,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你告诉咱,你想怎么死?!”
轰!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下!
张飙却像是清风拂面,他甚至抬手掏了掏耳朵,一脸‘您声音小点我听得见’的表情。
“皇上要杀臣,随便怎么杀都行,抽筋剥皮,凌迟处死,挫骨扬灰,你开心就好。”
张飙摊了摊手,那表情无辜又坦诚:“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老朱那喷火的眼睛,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皇上杀了臣,然后呢?”
“然后?”
老朱怒极反笑:“然后天下太平!再无你这等狂悖之徒搅风搅雨!”
“是吗?”
张飙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嘲讽:“皇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说完,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殿内侍卫瞬间紧张起来,手按上了刀柄,但张飙只是站在那里,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臣今日在承天门外,问的那些话,是臣一个人想问的吗?”
“那些听臣‘说书’的百姓,那些沉默站在宫门外的官吏,他们心里,就没有同样的疑问吗?”
“皇上杀了张飙,能杀掉天下人心中的‘朱重八’吗?能杀掉他们对那个‘嫉恶如仇、与民同甘苦的洪武爷’的期盼吗?”
他每问一句,老朱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臣一死,简单。”
张飙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可臣今日在宫门外所言所行,只会因为臣的‘死谏’,更快地传遍天下!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说?”
他模仿着想象中的百姓口吻,声音带着戏剧化的渲染:
‘看呐!那张御史不过说了几句实话,问了几个问题,就被皇上杀了!’
‘皇上这是心虚了!内帑肯定有问题!藩王肯定有问题!’
‘当年的朱重八已经死了!现在的洪武大帝,听不得真话了’
“住口——!”
老朱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持宝剑,来到书案前,咬牙切齿地道:“咱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张飙:“.”
老朱:“.”
两人互相对视,皆是不语。
半晌,张飙眉头微皱,旋即梗着脖子道:
“皇上乾坤独断,确实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但皇上杀的不是臣张飙,是天下人对‘洪武’二字的最后一点念想!你亲手坐实了臣那句‘活成自己最痛恨的模样’!”
“你这一剑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史官笔下,你是什么?后世评价,你又是什么?是一个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诛杀直言的昏君吗?”
“哈哈哈!”
老朱冷不防地仰头大笑,随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距离张飙五步的位置,满脸不屑地看着张飙:
“你觉得咱,真会在乎史官的铁笔?或者说,后世怎么评价咱朱元璋?”
“你不在乎吗?”
张飙反问道:“你如果不在乎,你激动个der啊!?”
“你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五代十国,五胡乱华时期的昏君、暴君,多的是,也不差你朱元璋一个。”
“到时候,说不定你的陵寝前都有人拉屎撒尿,反正你也不在乎,死都死了,你朱元璋的骂名遗臭万年,也很正常.”
“住口!咱叫你住口——!”
老朱被气得提剑窜了几步,剑尖直指张飙眉心。
而张飙则浑然不惧,甚至嘴角挂起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你是在乎的对吗?”
“.”
老朱没接口,只是死死盯着张飙,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亲手将眼前这个巧舌如簧、诛心至极的疯子碎尸万段!
可是……那握着剑的手,却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住了,沉重得刺不下去。
张飙的话,像是一面冰冷的镜子,逼着他去看那最不堪的后果。
他朱元璋,可以不在乎一两个疯子的命,但他不能不在乎史书评价,不能不在乎后世之名,更不能不在乎……他那赖以立国的‘洪武’招牌!
那是他区别于蒙元暴政的根基!
杀了张飙,就是承认自己怕了那些问题,就是承认自己变了,就是亲手砸碎自己树立起来的‘神圣’形象!
这代价……他付不起!
“你……你……”
老朱指着张飙,手指颤抖,嘴唇哆嗦,一口逆血在胸口翻涌,却硬生生堵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着张飙那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惫懒模样,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暴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那滔天的、足以将张飙碾碎一万次的杀意,在现实和政治的权衡下,被老朱以莫大的毅力,强行、一点点地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他不能杀!至少,不能因为张飙问了这些问题而杀!
“滚……”
老朱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声音沙哑而疲惫,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憋屈:“给咱……滚出去……”
滚?滚你大爷!
张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这辈子”的目的,可是非常明确的。
他要利用这条命,解决“上辈子”没有解决的问题。
虽然“上辈子”的死谏,确实改变了这个世界,但对张飙来说,远远还不够,特别是老朱的底线,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指望老朱去解决所有问题,根本不现实。
所以,他要靠自己。
而靠他自己,就得拥有权力。
那么,权力从哪里来?这个不用多说。
所以,他非但没有如蒙大赦般逃离,反而像没听懂似的,掏了掏耳朵,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华盖殿冰凉的金砖地上!
还选了个离老朱不算太远,又恰好能靠在一根蟠龙金柱上的‘风水宝地’。
“皇上!”
他仰着头,看着龙椅上那位快要气炸肺的洪武大帝,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困惑:
“臣这刚来,话还没说几句,茶也没喝一口,你怎么就赶人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老朱被他这无赖行径气得眼前发黑,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你……你这混账!给咱站起来!滚出去!”
“皇上,臣饿啊。”
张飙捂着肚子,表情委屈地道:“臣为了写那份条陈,三天三夜没吃好没睡好,刚才在宫门外又说了那么多话,这前胸都贴后背了。”
“你这华盖殿,应该不比奉天殿差吧,难道不管饭吗?”
说完,他不等老朱回应,直接扭头对吓得缩在角落的云明喊道:
“云公公!劳烦你,去御膳房弄两碗清汤面来!要快!记得多放点蔬菜!”
云明都快哭了,心说这位爷是真能折腾啊,于是眼巴巴地望向老朱。
老朱胸口剧烈起伏,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狗东西!
上次在奉天殿点外卖!这次又在华盖殿点外卖!
还特么点两碗?!
真当咱这里是他食堂吗?
他下意识就想再次怒吼一声‘滚’,可张飙那番洞察一切的诛心之言,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捆住了他即将爆发的杀意。
他知道,张飙这家伙表面上放荡不羁,实则心思缜密。
他现在若因为两碗面就把张飙砍了,传出去……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最终,老朱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云明!去!给他弄碗清汤面!让他吃完立刻给咱滚蛋!”
他说出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帝王威严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是是是……”
云明如蒙大赦,胆战心惊地跑了出去。
张飙满意地点点头,还对着云明的背影补充了一句:
“云公公,记得吩咐厨子煮软点,我牙口不好,就喜欢吃软饭!”
老朱:“……”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又飙升了一个刻度。
而等待面条的功夫,张飙也没闲着。
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边打量着华盖殿内的陈设,一边嘴里啧啧有声:
“哎呀皇上,你这柱子是真金包的吧?这地砖真亮堂,能照出人影儿了……就是有点凉屁股。”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晚上怕不怕?这么大的年纪,还招人侍寝吗?”
老朱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在地上扭来扭去、评头论足的混蛋,心中不住默念:
【咱是皇帝,咱不跟疯子一般见识……等他吃完面就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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