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朱高炽的声音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带着一丝为父辩护的急切:
“父王平日谨守臣节,与二位伯父,以及五叔周王,仅有宗室寻常往来,逢年过节按制问候而已,从无深交。”
“臣更不曾听闻父王对陕西旧事、太子伯父之事有任何评议!”
“臣只知道,父王常教导臣等,要忠君爱国,敬重储君,绝不可妄议朝政及天家之事!此天地可鉴!”
他直接就否认了朱棣与秦、晋、周三王有密切关系,强调其恭谨守法,绝无非分之想。
这个回答,同样让蒋瓛听不出破绽。
但不代表,燕王府就洗脱了嫌疑。
良久,蒋瓛缓缓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皇上说,秦、晋二王不堪重用,伤透了咱的心。如今北疆重任,诸子之中,咱思来想去,最能干的,也最让咱放心的,就是你们父王了。”
“他问你们:咱若下旨,召你们父王即刻回京,入主中枢,辅佐朝政……你们觉得,如何?”
轰!
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的心脏同时狂跳。
血液都仿佛被瞬间冻结了。
皇爷爷是怀疑太子伯父之死,与父王有关?!还是在试探父王的野心?!
巨大的恐惧如同巨蟒缠绕心间。
压抑得三兄弟都喘不过气来。
朱高煦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按在了刀柄上,朱高燧脸色煞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关键时刻,朱高炽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迟疑或慌乱,都是灭顶之灾。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无比的惶恐和真诚的哽咽:
“蒋指挥使!此言万万不可啊!”
“皇爷爷垂爱,臣等感激涕零!然父王才疏学浅,唯知恪守边陲,尽忠职守,于朝政大事实无经验,岂敢担此辅政重任?此绝非谦辞,实乃自知之明!”
“更何况,北元残余屡犯边境,北疆安危系于父王一身!”
“若此时召父王回京,北疆防务若有闪失,父王岂不成了大明罪人?臣等亦万死难赎其咎!”
“恳请指挥使回禀皇上,收回此念!”
“父王在北平,必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守好北大门,此方是为人臣子、为皇子之本分!”
“入京辅政之事,绝不敢受,亦绝不能受啊!”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叩头,情真意切,将一个担心父亲能力不足、唯恐辜负皇恩、更以国事为重的‘孝子贤孙’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朱高煦和朱高燧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跪下,磕头如捣蒜,连声附和:
“大哥所言极是!请皇上收回成命!父王实在担不起啊!”
“请皇爷爷明鉴!”
蒋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将朱高炽三兄弟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燕王世子的应对,几乎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忠诚,又巧妙规避了陷阱,尤其是最后一番陈情,于公于私都让人挑不出太大毛病。
“世子殿下的话,本指挥使记住了。”
蒋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定会一字不落,回禀皇上。”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就带着麾下离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朱高炽才仿佛虚脱一般,瘫软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大哥……”
朱高煦和朱高燧连忙扶住他,脸上满是后怕。
朱高炽喘着粗气,眼神却异常清醒,低声道:
“皇爷爷……这是在往死里试探我们啊……刚才但凡说错一个字,燕王府就完了……”
他想起父王‘静待天明’的密信,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父王……这天明之前的风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
不多时,蒋瓛就回到了华盖殿。
他详细禀报了问讯的整个过程和朱高炽三兄弟的每一句回答、每一个表情细节。
老朱静静地听着,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缓慢而规律。
当听到朱高炽不让他父王进京时,老朱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好一个朱高炽……不愧是老四的儿子。沉稳,机变,心理素质远超其龄。】
【是真没有野心,还是……伪装得太过完美?】
老朱的疑心,并未因朱高炽完美的应对而完全消除,反而更加深沉。
因为太过完美的表现,本身就可能是一种破绽。
“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吗?”
老朱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蒋瓛沉吟片刻,谨慎答道:
“回皇上,世子朱高炽应对得体,看似并无破绽。但燕王二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反应略显惊慌,尤其是问到‘召燕王回京’时……”
“嗯。”
老朱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仅凭这些,远不足以定燕王府的罪,更不足以指认朱棣就是幕后黑手。
动燕王朱棣,需要铁证,否则引发的动荡将难以收拾。
但这番打草惊蛇,已经足够了。
他要的就是让燕王府知道,他们已经在皇帝的绝对监视之下,任何轻举妄动,都将招致毁灭性打击。
同时,这也是对朱棣的警告。
【老四,如果你真是清白的,就给咱老老实实待在北平。】
【如果你真有异心……咱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老朱的眼中,闪过一丝帝王特有的冷酷和算计。
他不再纠结于燕王府,转而下达了新的指令:
“将审讯傅友文等人的口供,尤其是涉及陕西、东宫的部分,还有秦晋二王府查抄到的可疑文书,全部整理出来。”
“给咱……秘密送往北平,交给燕王朱棣。”
“告诉他,咱希望他……以宗室亲王、边镇统帅的身份,帮咱‘参详参详’这些逆党的罪证,看看有无遗漏。”
这一手,极其毒辣!
将烫手山芋直接扔给朱棣。
如果朱棣真是幕后黑手,看到这些指向自己的证据被父皇送来‘参详’,必定心惊肉跳,方寸大乱。
如果他不是,也能借此观察他的反应和立场。
“另外!”
老朱补充道,语气森寒:“告诉北平等地的锦衣卫,给咱盯紧燕王府的一举一动!凡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
蒋瓛领命,心中凛然。
皇帝对燕王已经起了杀心,只是在等待一个确凿的证据或一个合适的时机。
老朱挥退了蒋瓛,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
【藩王.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
还有一章哈,要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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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咱背骂名?老四能走到对岸吗?!
蒋瓛走后,老朱在龙椅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自顾自地走向一副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绘制精细的山川城池之上,仿佛他一人便笼罩了整个帝国。
张飙那句‘废黜藩王俸禄’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他厌恶这个疯子的狂妄,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戳中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隐忧。
【藩王……俸禄……天下人……】
老朱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标注着西安秦王、太原晋王、北平燕王等藩王府所在地的点。
【咱给你们封地,给你们护卫,是让你们给咱守住大明的大门,是让你们成为皇室的屏藩,不是让你们成为国中之国,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虫!】
【宋元灭亡,皆因‘主弱臣强’,缺乏宗室藩屏……咱信任你们!以史为鉴!但你们是怎么回报咱的?】
他想起了秦王朱樉在陕西的骄奢淫逸、纵容属下,胡作非为。想起了晋王朱棡在朝中编织的关系网、经济上的小动作。甚至想起了看似懦弱的周王朱橚,其王府用度也远超规制。
这些儿子们,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
正如张飙说的那样,他其实什么都清楚,他清楚儿子作的恶,也清楚藩王制度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
庞大的俸禄和封地收入,不仅未能有效转化为国防力量,反而成了滋养腐败和野心的温床。
【标儿若在,或可压制他们……】
老朱心中一痛。
【可现在……】
他眼中寒光一闪。
这次彻查太子死因,虽然未能揪出最终黑手,却将藩王势力的尾大不掉、对中央财政的侵蚀、乃至对皇权的潜在威胁,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张飙虽然疯,此言却非虚。藩王俸禄,确是朝廷一大负担,亦是国家动荡之源。】
但废黜,谈何容易!?
【那可是咱的亲儿子!是《皇明祖训》里定下的‘屏藩’!】
【骤然废黜,天下如何看咱?朱家子孙如何看咱?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老朱陷入了极其痛苦的挣扎。
理智告诉他,这是根除隐患、为后世减轻负担的良策。
但情感和传统的枷锁,却又牢牢束缚着他。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步伐沉重。
一方面是对帝国未来的深远考量,一方面是对骨肉亲情的难以割舍,以及对祖宗成法的敬畏。
这种撕裂感,甚至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疲惫。
最终,帝王的冷酷和对江山永固的执着,渐渐压倒了一切。
【那疯子说得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就不能浪费,不能再想着留给后人了!】
【与其让他们恨咱的后继之君,不如让他们恨咱这个当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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