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让你死谏,你怎么真死啊 第163章

作者:守柴炉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名属下,继续道:

  “尤其是关于太子殿下批红处置的细节,绝不允许再提,更不许记录!”

  “是!卑职明白!”

  宋忠心中一凛,立刻领命。

  他知道,这件事的水太深了,已经深到连蒋瓛都感到恐惧的地步。

  蒋瓛挥了挥手,示意宋忠退下。

  值房内再次只剩下蒋瓛一人。

  他独自坐在昏暗的烛光下,眉头紧锁,反复推敲着宋忠带来的这个石破天惊的发现。

  【太子自知危险……自行清理……却不明言……】

  【他防的是谁?是谁能让他如此忌惮,甚至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告知?】

  【后宫?藩王?勋贵?还是……】

  每一个可能性都让蒋瓛感到头皮发麻。

  尤其是结合登闻鼓案牵扯出的‘宫闱禁药’和‘陕西旧案’,以及傅友文等人攀咬出的‘藩’字,还有那个神秘铁盒……

  无数的线索碎片在蒋瓛脑中疯狂碰撞、组合、又碎裂。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那冰山之下的黑暗,深不可测,足以吞噬一切。

  这一夜,蒋瓛值房的烛火,亮至天明。

  ……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

  蒋瓛仔细整理好袍服,深吸一口气,怀揣着那份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调查结论和自己的分析,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向华盖殿。

  他知道,他即将呈上的,可能不是皇帝想听的‘真相’,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可怕、甚至可能引发皇室内部地震的谜团。

  殿内,老朱刚睡醒不久,还没有吃早膳就在批阅着奏疏,或者说,只是在无意识地折磨着手中的朱笔。

  那染血的铁盒就放在御案一角,像一个沉默的诅咒。

  “皇上,蒋瓛求见。”

  云明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

  “让他滚进来!”

  老朱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不耐。

  蒋瓛快步进殿,跪倒在地:“臣蒋瓛,叩见皇上。”

  “查得怎么样了?!”

  老朱没有抬头,声音冰冷:

  “那几个该死的狗东西,到底是谁灭的口?!”

  “还有刘纯的供状,写好了吗?”

  “那个张飙,有没有再出乱子!?告诉他,别逼咱不顾一切!”

  连续三个问题,带着几乎遏制不住的杀意和耐心耗尽的怒火,听得蒋瓛头皮发麻,心神剧震。

  他知道,自己即将禀报的,不是这三个问题中的任何一个,但掀起的怒火,绝对比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大。

  但现在这种时候,已经由不得他退缩了。

  “呼……”

  蒋瓛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深吸一口气,伏低身子,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将宋忠的发现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包括所有的时间点、太子的批红、以及那三人诡异的下场。

  随着他的叙述,老朱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手中的朱笔,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咔嚓!”

  朱笔最终承受不住他的力量,骤然断裂。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蒋瓛,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错愕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茫然。

  “你……你说什么?”

  老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疲惫而听错了:“标儿……标儿他自己处置的?在病重之前?”

  “回皇上……”

  蒋瓛硬着头皮回答,不敢抬头:“根据目前查证的所有文书、印信、口供……确实如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朱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标儿仁厚!他若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会不告诉咱?!”

  “他怎么会用这种……这种隐晦的方式?!这说不通!一定是有人伪造证据!混淆视听!”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他慌了!他开始害怕真相了!

  这比他听到有人谋害太子更加让他难以理解和痛苦!

  这意味着他最信任、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可能对他这个父亲隐瞒了天大的事情!?可能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甚至…..可能对他这个父亲产生了不信任!?

  这让他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和不解。

  “臣……臣起初亦觉匪夷所思……”

  蒋瓛深深伏地,声音干涩:“但所有证据链条清晰,时间点吻合,印信批红皆真……臣……臣不敢隐瞒。”

  “呼呼……”

  老朱听到这话,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被困住的受伤猛兽。

  他死死地盯着蒋瓛,又猛地看向那个铁盒,眼神变幻不定,愤怒、猜疑、痛苦、茫然……种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为什么?!标儿,你为什么不信爹?!】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是谁?!是谁把你逼到这一步的?!】

  巨大的疑问和伤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良久,那滔天的怒火似乎慢慢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他极其缓慢地坐回龙椅,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声音也变得异常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蒋瓛。”

  “臣在。”

  “你觉得……太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瓛心脏狂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他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道:

  “臣……臣愚钝。但臣猜测,太子殿下仁孝,或许……或许是不愿引起朝局动荡,不愿让皇上忧心……”

  “或许……”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或许是殿下察觉到的危险……来源特殊,以至于殿下认为,即便禀明皇上,也可能……难以彻底根除,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更大的祸患……”

  “来源特殊?”

  老朱猛地捕捉到这个词,眼中精光爆射:“说清楚!”

  蒋瓛深吸一口气,豁出去般道:

  “臣斗胆揣测,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忌惮,甚至不敢……或不愿明言的,绝非寻常朝臣或后宫嫔妃。”

  “其势力必然盘根错节,深植于朝堂…..或宗室之内,且其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殿下本人,而是……动摇国本!”

  “宗室……动摇国本……”

  老朱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再次扫向那个铁盒,扫过蒋瓛呈上的卷宗,想起朱允熥那疯狂而决绝的身影……

  所有的线索,似乎开始以一种可怕的方式逐渐连接起来。

  宫闱禁药、陕西旧案、藩王攀咬、铁盒疑云、太子自查……

  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渐渐在老朱那多疑而敏锐的脑海中浮现。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种混合着震怒、心痛和极度冰冷的杀意,缓缓取代了之前的激动和不解。

  “咱……知道了。”

  老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只是一瞬间,华盖殿就好像变成了坟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蒋瓛垂首躬身,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能感受到龙椅上那位帝王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重的冰冷杀意和一种近乎哀莫大于心死的沉寂。

  良久,老朱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御案,声音沙哑地开口,却不再是之前的暴怒或激动,而是一种极度冷静、冷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审问:

  “蒋瓛,依你之见,标儿他……自查之后,为何最终还是……”

  他没有说完,但蒋瓛瞬间就明白了皇帝那未尽的疑问。

  既然太子早已察觉危险并开始秘密清理身边人,为何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是对方手段更高明?还是太子心软了?

  或是……有什么别的、连太子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蒋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至关重要。

  他仔细回忆着所有的线索,大脑飞速运转,将那些看似零散的碎片努力拼接。

  忽然,他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王福!

  那个一直伺候在太子身边的老太监!

  而根据之前的调查,他还有个兄弟叫王安,其人在秦王府伺候秦王朱樉。

  宋忠曾派人去调查过这个叫王安的秦王府太监,同样在太子死前暴毙了。

  再加上王福家乡祖宅里起出了千两黄金,且祖宅与晋王朱棡的宠妃邓氏在同一县境……

  想到这里,蒋瓛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却又更加惊惧的光芒,他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地道:

  “皇上!臣……臣方才想起一紧要关节!”

  “之前审查傅友文四人时,他们的线索里,那个叫王福的,就是一直伺候太子殿下饮食起居的老太监。”

  “其意外落井之后,在他家乡宅邸地下,起出黄金千两。”

  “另外,他还有个弟弟,曾在太子考察陕西的时候,与其偷偷见过面。”

  “而他们的籍贯乃山西平阳府!”

  “山西平阳府?”

  老朱眉头一皱,这个地名似乎触动了他某根神经。

  “正是!”

  蒋瓛语速加快:

  “臣又立刻让人核查其弟弟、就是在秦王府伺候秦王殿下的王安,据说同样在几个月前暴毙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联系:

  “而据宗室档案记载,晋王殿下最为宠爱的邓妃娘娘,其娘家籍贯,也正是山西平阳府!”

  “据说,她在几个月前因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