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老朱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将咱刚才给你的那份关于东宫用度的誊抄纸,‘赐’给吕氏。”
他特意强调了【赐】字。
“告诉她,咱最近心绪不宁,夜不能寐,总梦见标儿。让她帮咱看看,这上面的东西,可否能制成‘安神’的香囊,助咱入眠。”
这话听似寻常,实则恶毒无比!
将自己儿子的疑似死亡线索,让其老婆去制作‘安神’香囊?
这是何等的讽刺和心理折磨?更是最直接的警告和试探!
云明听得头皮发麻,但不敢有丝毫表露,连忙躬身:“奴婢遵旨!”
“还有!”
老朱补充道,眼神冰冷:
“看着她接旨后的每一个表情,听清楚她说的每一个字。回来,一字不落地禀报咱。”
“是!”
云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纸页,快步退了出去。
老朱独自坐在龙椅上,缓缓闭上眼睛。
吕氏?
按理来说,她一个妇人,倚仗标儿和允炆才有今日地位!
标儿活着,她才是尊贵无匹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标儿若死,她与允炆便是无根的浮萍!
她有何理由自毁长城?这根本说不通!
但这指向东宫的记录,又不得不将怀疑放到她头上!
毕竟……
想到这里,老朱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否定了之前的所有猜疑。
不对劲!
这指向东宫的记录,非但不能证明吕氏有罪,反而更像是一个极其阴险的障眼法,一个企图祸水东引、扰乱他视线的烟雾弹!
真正的黑手,是想借咱的手,除掉吕氏和允炆,进一步动摇国本?
还是想利用咱对东宫的怀疑,来掩盖自身真正的罪行?
老朱的大脑飞速运转,所有的疑点瞬间重新排列组合。
陕西!账本里反复出现的【陕西】二字!
还有傅友文等人攀咬时几乎脱口而出的【藩】字!
以及……老二就藩西安,在陕西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
老三也曾多次插手陕西事务!
是了!只有他们!
这些同样姓朱、手握重兵、对皇位有着非分之想的藩王,才有动机,也有能力,编织如此巨大的阴谋!
害死标儿,搅乱朝局,最好再借他的手,除掉朱允炆这个几乎'内定'的继承人,他们才有机会问鼎大宝!
一股冰寒彻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老朱身上弥漫开来,比之前怀疑吕氏时更加酷烈百倍!
被自己儿子算计、甚至可能间接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儿子,这种背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
他知道,越是如此,越要冷静。
片刻之后,老朱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了眼书案上的誊抄纸,随手一扔,平静而淡漠地道:
“刘纯,看看这个。给咱仔细想,洪武二十五年,这些东西,是谁采买?谁推荐?通过谁的手送进东宫的?咱要名字,要渠道,要每一个经手之人的详情!”
他改变了询问策略。
他的问题精准而狠辣。
完全跳过了‘吕氏为何使用’,直指供应链的源头。
刘纯颤抖着手,拿起那纸页,只一眼,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冷汗如瀑般涌出。
他知道,这下是躲不过去了。
皇上这次问的不是功效,不是责任,而是来源。
这是要刨根问底。
而且,这纸页上面的内容已经很详细了。
由不得他再推卸责任。
“臣……臣回禀皇上……”
刘纯的牙齿咯咯作响,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疯狂回忆:“采购……大多是内官监和户部支应……但有些特别之物……似是……似是各地藩王、勋贵的贡品或节礼……”
“名字!”
老朱猛地一拍桌子,声如炸雷。
他不想听这些废话,他要直接听最关键的内容。
毕竟之前的折腾,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只见刘纯吓得浑身一哆嗦,脱口而出道:
“臣记得……秦王殿下曾次进献陇西的极品麝香和安息香……晋王殿下也送过山西的紫参和奇楠……还有……”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
“还有凉国公当年……也送过一些关外的稀罕药材……”
他将自己记忆中所有可能相关的进献者都说了出来。
既有藩王,也有勋贵,试图分散注意力,减轻自己的罪责。
“秦王……晋王……”
老朱眼中寒光大盛,暗道果然有他们!
尤其是老二!陕西的麝香!
不过,蓝玉应该不会害标儿!
“还有呢?!”
他再次逼问,一字一句都带着强烈的杀意:
“东宫日常用度,经手采买的太监是谁?负责接收查验的是谁?吕妃身边,可有特别偏好此道的宫女或内官?”
刘纯此刻已经被老朱的杀意震慑到了,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回皇上,臣记得,当时负责东宫用度采买的是内官监少监孙钺……接收查验是东宫典药局的李公公……”
“吕妃娘娘身边……她最信任的掌事宫女叫兰心……每次拿香,拿药,都是兰心负责的……”
“但这些人……好些后来都因为什么过错……被打发去了浣衣局,或病逝了……”
病逝?打发?
老朱心中冷笑,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切断线索的手法。
之前吕氏宫中那两个小太监互戮,就是死无对证。
不过,这件事对老朱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他也没有深究。
毕竟宫里的龌龊事,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王钺、张公公、兰心……”
老朱默念着这几个名字,如同饿狼记下了猎物的气味。
“宋忠!”
“臣在!”
“立刻查明这三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也要给咱查出他们是怎么死的!”
“所有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全部拿下讯问!”
“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的看向刘纯,冷声道:
“将刘院判带下去,让他把刚才说的,以及所有他能想到的与东宫用药相关的经手人、来源,全部给咱写出来!写漏一个,咱剐了他!”
“是!”
宋忠毫不拖沓,直接将瘫软的刘纯拖走。
线索正在一点点的浮出水面,虽然模糊,但朱标的死因,已然明确指向藩王,指向可能被买通的内官。
殿内重归寂静,但老朱心中的风暴却愈演愈烈。
他几乎可以确定,有一个,甚至几个庞大的黑手,通过进献、买通内官等方式,将有毒有害之物,源源不断送入东宫,长期谋害他标儿。
是的,他甚至怀疑朱标的死,不是突然暴毙,而是慢性谋杀。
不过就在这时,云明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去时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恍惚。
“皇爷……”
云明跪倒在地,声音发虚:
“奴婢……已将皇上您的‘旨意’和那纸页,传给吕妃娘娘了……”
“她有何反应?”
老朱的声音冰冷无波。
云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回禀:
“娘娘初时不解,接过纸页细看……看着看着,脸色瞬间就白了……手抖得厉害……”
“然后,她猛地抬头,看着奴婢,眼神里全是惊恐和冤枉……”
“她当时就跪下了,对着华盖殿的方向连连叩首,说……说……”
“说什么?!”
“说:'臣妾冤枉!臣妾对太子殿下之心天地可鉴!此等阴毒之物,臣妾绝不敢用于殿下身前!'”
“还说:'定是有人陷害臣妾,陷害东宫!求皇上明察!’……说完,便晕厥了过去……东宫此刻已乱作一团……”
云明说完,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老朱听完,眼中最后一丝对吕氏的怀疑也彻底消散了。
吕氏这反应,是骤然被泼上弑夫滔天脏水后的极致惊恐和冤屈,真实无比。
她若真是凶手,绝不可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表现出如此剧烈的、几乎崩溃的反应。
【果然……她也是棋子,甚至是靶子。】
老朱心中寒意更甚。
幕后之人,不仅害了他的儿子,还要让他亲手毁掉自己儿媳和孙子!
其心可诛!
“传太医去瞧瞧。”
老朱淡漠地吩咐了一句,听不出丝毫情绪:“让她好生歇着,东宫之事,暂由旁人代理。”
“是。”
云明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此刻,老朱的脑海中,线索逐渐串联成型:
【源头】藩王进献/勋贵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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