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這麼明顯的暗示都沒看到,孔照這個主考就白當了。所以,此刻的孔照內心是崩潰的,殿試的潛規則,勳貴子弟不可進前十嘛,皇帝都這麼給面子了,你讓我怎麼選啊。
賈璉交卷了,並不是
接過卷子的孔照,看個開頭先是鄙夷的一笑,再往下看,屁股坐不住了,扭動了幾下,繼續往下看,直接站起來了。【食利者分食國家之利】,這句話你都敢寫出來?
賈璉也覺得自己比較客氣了,沒有丟出屠龍術階級鬥爭,做一個自己的掘墓人。
說起來真是慚愧,俗人一個,就惦記著自己的榮華富貴。我死之後,管他呢!
要相信後人智慧,這就是一句屁話。眼下的問題不解決,留到以後解決,問題只能是更難解決。你作為當權者,覺得問題不好解決就先擱置?你自然是輕鬆了。
要不怎麼說雍正才是盛世呢,康乾盛世這個說法,你問過白-蓮-教麼?問過那些賣兒賣女的百姓麼?問過那些吃糠咽菜猶不能果腹的底層麼?
(PS:隨口扯一句,《熱辣滾燙》給我噁心壞了,學渣抄學霸,能不能勞駕那位財富自由的女士,彎腰看看真正的社會底層生活是啥樣子?片名應該叫《減肥記》,通俗易懂。)
言歸正傳,孔照往後看,看到下半段的時候,慢慢的又坐了回去。
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賈璉的位子,人已經出去噓噓了。
孔照的情緒漸漸的穩定,具體到措施的時候,賈璉沒有繼續開大,很好。
鬆綁工商,鼓勵出海,解決失地人口生計,這些內容沒有太大的毛病,爭議固然是有的,但不至於給天捅一個窟窿。有見識,但……,不對,人家讀史書的,肯定知道王安石變法,不難想到徭役的問題,可以透過攤丁入畝來緩解。
嗯,賈璉甚至都沒提到過王安石和張居正,真當人家的書是白讀的麼?
這個國家存在的問題,孔照能不知道麼?心知肚明。
孔照看看自己就知道了,不算寒門,出身士紳家庭,家裡有田數千畝,隨著他成為首富,最近家信裡可說了,家中又增新田,千頃之地不遠也。
只是換個單位,增加的數量驚人。土地兼併的問題,帶來的就是失地人口的生計問題。邭夂玫模刂魃拼钁簦氣不好的,逼著佃戶賣兒賣女,敲骨吸髓。
噓噓之後,賈璉輕鬆了一大截,正準備回去時,有內侍出現,端來銅盆熱水淨手。
賈璉在家也習慣了,客氣了一句便把手洗了,擦乾後摸出二兩銀子遞給內侍,表示謝過。
內侍笑嘻嘻的謝過後,對賈璉道:“貴人有請,進士老爺請隨奴婢來。”
賈璉心頭頓時生出警惕之心,仔細的看看這個內侍不認識,想要走人時,但見小貴子出現了,衝賈璉微微一笑,行了個禮,也沒說話。
賈璉這才放心道:“勞駕!”
本以為是承輝帝召見,不想跟著走了一段,來到一處偏殿,見到的卻是一個宮妝女子。
如果不是小貴子在門口站著,賈璉肯定不能過這道門檻的。
元春主動開口解釋,讓賈璉安心。
“陛下許可,皇后也知道,實在是思念家中太甚,故而求陛下開恩。”
元春的話,賈璉是一個字都不信的,真實原因是賈璉送了銀子,元春需要一個強力的外援,而不是賈家那種空包彈外援。王子騰是四大家的門面,不是賈家的門面。在外朝,王子騰好使,在內朝,真不好使。
賈璉就不一樣了,能透過夏守忠來送銀子,說明他對元春的處境有足夠的瞭解。
這就不是賈政和賈珍能比的,這倆可就知道賄賂太監。
按照元春的理解,兩千兩銀子能到自己的手裡,賈璉付出的肯定不止兩千兩,至少四千兩。賈家在關外一年的收入才五千兩多一點。
“賈璉見過貴人!給貴人請安!”賈璉必須禮數週全,他給元春送錢,也是交易。
不存在什麼姐弟之情,元春是賈珠和賈寶玉的姐姐,不是自己親姐姐。
賈璉要讓元春知道,她能得寵,不是因為她出身賈府,而是因為自己對皇帝有用。
元春也不傻的,承輝帝多次夜宿,激動的時候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得寵大概是因為賈璉的緣故,賈璉做了啥,她不知道,但肯定與賈璉崛起有關係。
當初那個假裝擺爛,在族學裡不肯好好讀書的賈璉,如今已經站在了殿試的考場,能得到皇帝和皇后的首肯,允許元春見一面。這裡頭蘊含的資訊量太大了,要知道這不是元春主動要求的,而是皇帝授意她,可以藉機見賈璉一面,裘世安會安排好的。
這充分說明了,賈璉還為步入官場,已然為承輝帝的寵臣。
這是何等的待遇!
第127章 大周朝最年輕的狀元
前後不到一炷香,說了幾句閒話,賈璉便離開了。
這一段小插曲,唯一的收穫就是元春非常含蓄的表達了,要以賈璉為外援的想法。
剩下的就不是收穫了,而是將把柄送給了皇帝。
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伴君如伴虎】。
【殿試期間私下會見宮裡的妃子】,這麼一個罪名已經做實了,皇帝需要的時候拿出來。
Duang的一下,賈璉毫無反抗能力!
這罪名吧,可大可小,皇帝大度,微微一笑,皇帝不大度,爵位都給你拿下。
就這麼一個事情,談不上多大的傷害,但真是噁心人啊。
賈璉還不能不乖乖的就範,兩代皇帝之間,不站隊是不行的。
事情可以這麼理解,承輝帝用一種不正規(下作)的手段,迫使賈璉站隊。
所以說,皇帝這種生物就是這樣,皇帝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缺乏安全感的生物。
承輝帝是其中的特殊例子,瞪大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人,都是想害朕的刁民。
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其實不重要。嗯,大概就是這一個意思了。
如果不是看過原著,賈璉絕對不會見元春,而是掉頭就走。
這種感覺讓現代人賈璉很不舒服,屬於古代的靈魂卻在歡欣的歌唱。
賈璉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被噁心的想罵娘,你個在給皇帝唱讚歌。
迴歸現實,即日起,賈璉就是承輝帝可以充分信任的臣子了。
回到大殿外,太陽已經斜的厲害了,大殿的陰影面積接近最大。結束考試的人們,表情輕鬆的在大殿外的迴廊下等待。皇帝展現出對【天子門生】的照顧,安排了茶水和糕點,只要不喧譁,可以小範圍隨意活動。
李冬和林平也出來了,兩人的情緒不高,見面之後林平邊哀聲嘆息:“所有準備都落了空,知道陛下要問策,卻不曾想到問了一個國不足用。若不是看過《管子》,還能說出些許章法,殿試就算徹底的毀了。”
李冬搖頭苦笑:“《管子》的歸屬,待定!”嗯,管子就是管仲,到底是發家還是儒家,管仲自己說了不算。
賈璉聽了冷笑道:“兩漢以來儒家獨大,說管子是儒家,誰敢反駁?”
李冬看了賈璉一眼,把指鹿為馬默默的吞了回去。換了個說法:“賈兄,你都寫了啥?”
賈璉很好奇的反問:“咋了?”
林平主動搶答:“賈兄交卷之後,卷子被人取走,小跑後送,應是有大人物在等急了。”
賈璉道:“你們兩個在考試的時候,還有心思觀察這些?算了,反正考完了,聽天由命!”
正說著呢,殿內有個尖銳的嗓子在喊:“時辰到,各位考生請入殿列隊。”
今年的殿試比較奇怪,往年的殿試,考官們送十份卷子到君前御覽,今年是十一份。
承輝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孔照,心情非常的暢快。為難首輔這個事情嘛,做過一次之後,下一次就越來越熟練了,這次還是有點刻意了,不夠自然,下次一定要顯得水到渠成。
孔照自然是古井不波的心態,坐在這個位子上,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皇帝的玩法還算是正常的,都察院那群畜生彈劾官員的時候,各種刁鑽的角度才叫歎為觀止。
以上可以通俗的理解為,文字獄這個東西,並非【我大清】所獨有。純粹就是看皇帝需要不需要,【我大清】比較出名的原因是異族統治,清末那會為了造-反,沒少編下三路的段子。畢竟要論傳播速度和廣度,啥都比不上下三路有市場。
真不是強詞奪理,烏臺詩案,瞭解一下。
皇權時代自由心證的案例,比比皆是。
你說你是道德君子,最好你真的是道德君子。就像某藝人說自己是學霸一樣,你最好真是。區別在於,古代的官員塌房,看皇帝保不報,現代的藝人塌房了,看觀眾是否買賬。
總而言之,孔照身為首輔,必須是個道德君子,至少是不能有明顯瑕疵那種。
“陛下,賈璉的卷子比較特殊,以文采論一般,然其策論冠絕今科,臣以為,不能為狀元,便為最末。臣不能訣,伏為陛下可聖裁!”孔照說著話,出列伏地大禮。
孔照的意思很明確,涉及到國家決策的事情,即便是首輔也不敢擅專。
事情嘛,只能是皇帝來決定,臣子提供選項。
已經看過策論的承輝帝當然知道賈璉給考官們出了什麼難題,提出了問題,卻沒有直接給解決辦法。而是另外射箭之後,再畫靶子,告訴大家,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案。
簡單易懂的解釋就是,朝廷內部的問題,大家都看見了,先放一放,我們說說外部。
說實話,初看的時候,幾位內閣大臣都想親手刀了賈璉,伱這天雷落下來,在場的哪個都跑不掉,你知道不知道?知道還拉著大家一起挨雷劈麼?再仔細看一遍,卻忍不住驚歎,妙啊!實在是妙!尤其是後面,繞開了所有問題,開闢新賽道,根本問題還能暫時解決。
以後如果出了新問題,那跟我有啥關係?
要相信後人的智慧嘛,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古人不蠢的,甚至這些做到閣老的大臣們,個頂個智商都是人類拔尖的。
看史書上那些飲鴆止渴的政策,真的是古人智商和見識導致的麼?
食利者階-級,即便明知會有【天街踏盡公卿骨】那一天,也不會主動做出改變。
【我大清】都到了逼不得已進行新政的時候,依舊弄出一個皇族內閣。
歐洲要不是逼出了一個十月革命,哪來的現代北歐。
沒有冷戰,指望醜國一個藍領的工資能養活一家人?冷戰結束那麼多年了,鐵鏽帶的紅脖子們過的都是啥日子?
幾千年的歷史告訴後人,皇朝週期律沒人能解決,所謂的解決,就是重來一次。
內部改良,只能是暫緩,糊弄個三五百年,最後還是要崩塌。
賈璉的卷子裡告訴大家,還有一個新的道路,出去搶,出去騙,還能多糊弄五百年。
這思路怎麼講呢?在過往的歷史中,根本沒有相關這正面記載。
鄭和下西洋是怎麼一回事呢?看個人理解吧。
(本人的理解,文官士紳:朱棣這個混蛋,出海的好處一個人吞了,大家只能領一點市場氾濫的胡椒當俸祿,當皇帝就想著追亡逐北,千秋功業,你想過大家改善生活的事情麼?)
所以呢,鄭和之後再無下西洋,沿海的走私氾濫,近海成了海盜的天下。
朝廷稍微有點開海的聲音,倭寇就來了。地方勢力就是這麼豪橫!
用【利益】來看歷史程序的時候,是不是很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呢?
賈璉的文章還只是湝的說幾句,並沒太深刻去展開,不然六千字都不夠寫一個序的。
即便如此,已經讓閣臣們大為驚歎,覺得天雷在頭上盤旋,隨時要落下。
還好,作者跟我們是一夥的。
從承輝帝的角度看問題,賈璉這就是不疼不癢的說幾句,這個國家啥情況,以京師首善之地為例子,出了京師往四周擴散,三十里外就是加倍的世界,六十里外再加一倍。
這麼說吧,京師的冬天,每年凍死的人按一百個算,全國範圍內,至少凍死一萬人。這還是個保守的數字,那麼餓死的呢?病死的呢?被人冤枉了逼死的呢?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看不到,不等於不存在。所以才有見一葉落而知秋至。
承輝帝是有雄心的,所以才會低頭去看看,而不是簡單的環顧四周。
想做事情就得有錢,沒錢啥都做不了。於是,邏輯閉環了,誰給承輝帝搞錢,誰就是忠臣,誰就是自己人,反對承輝帝搞錢的,就是亂臣僮印�
賈璉微微一笑,那不是巧了麼?搞錢,我在行啊。
我現在說的這些,你們願意接受就算了,不接受我就做第二個和珅,哦,這個世界沒和珅,那就做第一個賈璉吧。
還是那句話,一開始,我想做一個好人。
承輝帝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地俯首的孔照,其他閣臣都不說話,一炷香過半,承輝帝才開口:“平身吧,以後別這樣,傳出去會有人說愛卿逼宮的。”
孔照的內心怎麼說呢?麻木了!你是皇帝,你大,你說啥就是啥。
【真不是我棧戀不去,實在是不能丟了這位子。整個家族,都指望我啊。】
顫巍巍的從地上起來之前,孔照說了一句:“臣有罪!謝陛下寬宥!”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
會試張榜的時候,從後往前報名次,殿試則反過來。
當皇帝由內閣簇擁著出現時,在太監一聲【陛下駕到】的嗓音裡,考生們垂首肅立。
賈璉有點困了,低頭想打瞌睡,迷迷糊糊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發生啥事也沒聽進去。
一直到有人捅了他腰眼一下,這才怒目相向,看清楚捅他的人是李清時,賈璉頓時清醒了,脫口問:“閣老有何見教?”
李清憋著笑,憋的太過難受,把臉扭開,肩膀猛抖。
如此莊嚴的場面,差點成了滑稽戲的現場。當事人賈璉依舊雙眼迷茫,顯得頗為愚蠢。
承輝帝都忍不住笑了笑:“賈卿這是累了,上前來吧。”
賈璉出列之後,才算明白過來,我這是中狀元了?說好的第四名呢?
名次繼續往後念,重新排列次序之後,賈璉站在了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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