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我是賈璉 第421章

作者:斷刃天涯

  以往只要全體權貴們一起鬧事,皇帝都會退一步,他們再進三步,進進退退的,變法就失敗了,甚至還會倒退。

  但這次不一樣。

  六月的第一次大朝會,八成的官員和權貴站出來,集體反對士紳一體納糧時,承輝帝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看著大殿內那些跪著的人。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沒有站出來反對的大臣和權貴寥寥無幾,皇親方面,李亨和忠順王沒出來,勳貴方面,賈璉沒出來反對,文臣方面,除了內閣大臣之外,還有幾十個年輕的官員沒有站出來反對。

  反對者們,擺出一副捨生取義的架勢,跪在地上昂著下巴,慷慨激昂。

  張口綱紀敗壞,閉口社稷將傾。

  又或曰,國有奸佞,竊據權柄,荼毒天下。長此以往,民心盡失,國將不國。

  前者還算是客氣的,後者直接要將內閣諸公撤下來,取而代之。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禮部侍郎,理學大師,顧東成。

  只看他口沫橫飛,鬍子都浸透了,一口氣說了兩刻有餘。

  真可謂引經據典!

  承輝帝一直很耐心的聽他說,結果說了兩刻,都是一些陳詞濫調。

  還是三代之治那一套,承輝帝不耐煩了,這是欺負朕沒讀過《竹書紀年》啊!

  嗯,因為《竹書紀年》是晉朝發現的,當時的學者嘛,也確實比較玄幻。後來統治者,也禁了這本書。

  原因嘛,自然是需要一個正面的學說來證明皇帝統治的合法性。

  考慮到滿朝文武都在場,承輝帝決定給老學究留面子,不緊不慢的問他:“卿要喝口水麼?”

  顧東成頓時面色慘白,很清楚皇帝這個問題,意味著耐心不多了。

  “散朝吧,諸卿可上奏言事。”承輝帝決定先緩一緩,免得矛盾激化。

  顧東成卻急了,高呼:“陛下,臣一番肺腑之言,都是為了國家啊。請陛下三思,收回成命吧!”

  這一嗓子,所有跪下的臣子,紛紛附和,一部分已經站起來的臣子,跟著又跪下附和了。

  承輝帝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賈不器,你可有話說?”

  賈璉不緊不慢的走出人群,站在前面,抱手行禮後,起身回看道:“臣覺得,攤丁入畝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知道,這地是誰家的,又或是哪個家族的。這些地呢,每年是否需要納糧。為何每個縣,明明納糧戶主變少了,為何納糧的數量一成不變。臣真的很想知道,這些人以及他們背後的家族,逼著多少庶民賣掉田地之後,賣掉兒女,就為了活下去。”

  “賈璉,你血口噴人!”顧東成站起,怒視賈璉,指著他的手指哆嗦上了。

  賈璉笑眯眯的看著他:“是不是在亂說,查一下就明白了。何必激動呢?清者自清,是不是啊,顧大人?”

  “狗伲樨恪!鳖櫀|成往後一倒,暈過去了。很快,人被抬下去了。

  一陣亂糟糟之後,賈璉嘆息一聲道:“還有誰,要與賈某辯一辯的?”

  有人悄悄站起來了,有人怒視賈璉,卻不敢開口了。

  賈璉嘆息一聲:“真不要怪我看不起你們,事情的真相,你們比誰都清楚。頂著聖人門徒的旗號,乾的是楊朱之事。這些年,陝甘亂過,河南亂過,山東亂過,你們就不怕哪天輪到自己的頭上?口口聲聲民意,你們不納稅,哪來的臉代表民意?”

  說著賈璉轉身抱手:“陛下,臣請專設稅務部,專司收稅,並設稅務軍,臣來當這個罪人,誰不願意繳稅,臣帶兵上門去取。若此事可成,當能為大周續命二百年。”

  眾皆譁然,很多跪地低頭著,驚恐的抬頭看著賈璉,覺得他簡直就是惡魔在朝廷的化身。

  “過了,今日到此吧,散朝。”承輝帝還是決定先緩一緩。賈璉站在人群面前,無奈的退回去。

  皇帝先走了,賈璉也要走,不過走之前,賈璉挨著的看過去,每個被他看的人都把頭低下了,這才離開。

  換成一般大臣像賈璉這麼幹,多半是要被群毆一頓的。

  奈何無論換哪個大臣來,比祖上出身,比對朝廷的功績,都不是對手。

  賈璉也知道,經過今天這個事情,自己已經徹底成為所謂的公敵了。

  邁出大殿的瞬間,身後有人嘶吼:“賈不器,你裝什麼裝,我就不信,你不怕千夫所指,萬民唾棄!”

  上午的一束陽光,此刻穿透雲層,正好落在了賈璉的身上。從背後看,賈璉如金光環繞。

  微微一頓的賈璉沒有回頭,而是朗聲吟詩一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吟罷,揚長而去。

  現場數百官員,面露愕然之色。

  “不是說賈不器不會作詩麼?”有人低聲問。

  “他一個狀元不會作詩,這種話有人敢瞎說,你也敢盲信?”有人給了合理的解釋。

  這一刻,即便是內閣大臣,六部九卿們,都下意識的低頭,不敢看賈璉的背影。

  烏雲又遮住了陽光,一連串的霹靂之後起風了,雨點如豆,噼裡啪啦的落下,瞬間驟雨襲來,京城徽衷谟觎F之中。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對的,但是他們就是要反對你。

  一毛不拔的楊朱,才代表著人性。天下大同,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是人類社會奮鬥的遙遠的目標。

  賈璉別的不知道,有一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因為在他來的那個時代,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想念那位老人家。

  為啥啊,當然是覺得委屈了。

  人離不開宏大敘事,但脫離了宏大敘事之下的每一個具體,並不能靠精神來解決生活上的具體問題。

  變法,是為了重新分蛋糕!

  這個世界上,所有變法,沒有一個是成功的,即便是短暫的成果,也終將要被一點一點的吞噬。

  賈璉可以當做看不見的,但他正置身於這個時代,享受這個時代給予的紅利時,一個不小心,沒忍住要做點啥。

  還是此前大殿上的那句話,為大周續命二百年。當然了,也許是誇大了。

  畢竟燈塔國稅局如此強勁的部門,都無法挽回頹勢。

  有些人只要願意,總能合理合法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不合法,就立法好了。

  驟雨中,賈璉蹲在一處屋簷下,夾著一支捲菸,看著前路。別人是否迷茫,不得而知,反正他要悶頭往前衝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次日的在報紙上全文刊登了賈璉出場後發生的一切事情。

  隨著傳遍京城的,自然是賈璉的那句詩。

  有錢有權的人怎麼想的不知道,普通人是真的感觸最深。

  京城一家茶樓內,說書先生一口氣,講完了賈璉在大殿上的故事後,臺下的聽眾都沉默了,沒人給說書先生打賞。

  一直到有一個讀書人起身,走到臺前,摸出一枚銀元,輕輕的放下,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丟上臺,越來越多的客人,自覺的排隊,跟著往臺上放錢。說書先生都傻眼了,看著這群客人,一時竟有些慌張了。

  走出茶樓的讀書人,背對大門,面朝大街,怒吼一聲:“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隔壁茶樓裡也走出一個讀書人,同樣情緒激動的吼一嗓子:“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陸續的事情不斷髮生,有人喊:“公者千古!”

  有人喊:“天下大同!”

  儘管如此,朝中關於士紳一體納糧的推進,終究是停下了。

  無論是皇帝還是內閣,都沒有主動再提。似乎,這個事情沒發生過。

  據宮裡的訊息,那日回後宮後,承輝帝讓人取來酒,喝的大醉。

  所有人都選擇停下,賈璉卻不肯停下,這條路走不通,那就走另一條。

  一個社會如此陳腐不堪,不思改變,遲早要被底層的火焰燒成灰燼。

  這個國家漫長的歷史上,出過陳勝吳廣,也出過張角,還出過黃巢等等,將來會出一個誰,總會出來的。

  賈璉嘆息之餘,繼續走自己的路。還是那句話,賈璉自認為是個俗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做不到的,那就不做。

  以工部的名義,賈璉上奏要修一條鐵路,將石景山鋼鐵廠與京城、天津連起來。

  這個事情,上層倒是很順利,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去觸黴頭,沒去攔著賈璉修路。

  但也僅僅是上層,修路不是動動嘴的事情,後續一開始徵地就遇見了難題。

  無數的麻煩紛至沓來,有的說祖墳事關風水,不可輕遷,有的說,火車如怪獸,恐驚擾祖墳,也不肯遷,還有的獅子大開口,價格翻十倍。

  總而言之,什麼麻煩都有。賈璉不慌不忙,只是冷眼旁觀,讓人去把各種問題彙總起來,等著他來想法子。

  這一日,天氣悶熱,賈璉在衙門裡坐著都渾身是汗,更別提那些在外面奔走的下屬們。

  賈璉還特意安排了人,準備足夠的避暑湯藥。

  對著地圖的賈璉,面上沒有任何波瀾,內心卻難以平靜。自從那一日後,他再沒見過承輝帝。

  原因嘛,皇帝去西山皇莊避暑了,帶走了內閣。

  副官範平匆匆而入,進門後一點不客氣,讓人端來一碗冰鎮酸梅湯,大口喝下去,吐了一口濁氣後,這才走到賈璉身後。

  此刻的賈璉,揹著手,仰面看巨大的地圖。未來賈璉要修很多鐵路,還是以國家的名義去修。

  眼下這點麻煩,不過是練手罷了。

  說起來天下人都嘲笑印度,天下人又何嘗不正在印度化呢?

  “基本查清楚了,聚眾阻撓辦事徵地人員者,皆地方豪紳也。卑職估計,下一步他們要獅子大開口了。不,已經在獅子大開口了。有的人要置換土地,還要上好的水澆地。還有人私下宴請了辦事人員,表示只要願意高價徵地,自然有心意奉上。還有人真的是篤信風水,花錢讓人幫忙說話,繞開他家的地。”

  賈璉嗯了一聲沒說話,對付這些人,難,也不難。就看你有沒有魄力,能不能一出手就打在要害上。

  指了指桌上的一份奏摺:“看看,有什麼需要補充的沒有?”

  範平不客氣的拿起就看,沒一會就看完了:“大人,是不是太狠了點?”

  “不狠不行啊,一手軟,一手硬,才能說服這些人。能講道理的就講道理,不能講道理的,就只好講物理。”

  “卑職無話可說!”範平是真服氣了,他心裡認為,這份奏摺應該不會透過的。

  賈璉的奏摺進宮,自然是一路綠燈,出現在皇帝的桌上。

  正在與內閣諸公一起涼亭議事的皇帝,接到奏摺先看之後,遞給張庭恩:“賈不器的怨氣不小啊,卿先看看吧。”

  張庭恩看完奏摺後,沒有說話,轉手遞給林如海,李清看完後,忍不住道:“這不是胡鬧呢?不配合朝廷徵地,視作帜妫M有此理。”

  嶽齊倒是不吭聲,潘季馴搖頭苦笑道:“此事,令微臣想起當初修河之事。正值雨季,微臣奉命修河。當地縣令竟代表士紳來見微臣,提出指修一面,另一面可以先緩一緩。給出的理由,微臣當時竟無話可說。”

  “呵呵,知縣都說了啥理由?”林如海好奇的問。

  潘季馴道:“士紳的田多在一側,地勢低,皆為良田,另一側以小民的土地為主,且地勢略高,日常難以引水。知縣為了來年的稅賦,請求先救士紳的良田,再救百姓的薄田。微臣問他,士紳不納糧,為何要救士紳的良田呢?那知縣尷尬不語,微臣倒是想明白了。”

  承輝帝聽到此處,忍不住問:“想明白什麼?”

  潘季馴道:“跟著微臣修河徵發的民夫,在河堤上苦苦支撐,最怕的就是河堤潰口,淹沒在家的土地,年底無糧納稅,更無糧可吃。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土地賤賣,換一點續命的口糧。沒了土地,只能給地主們做佃戶。別的不說,地主的租子是一粒都不能少的,少一粒都要賣兒賣女,還上地主的租子。這些百姓啊,還不能有個病啊災的,但凡遇上了,家破人亡就是眼前的事情。”

  所有人都沉默了,承輝帝面色凝重的點點頭:“繼續!”

  潘季馴道:“當時微臣沒有給保證,只是竭力的領著民夫,四處戒備,全力抗洪,總算是沒有出現決堤的事情。不過,微臣當時下了決心,如果真的防不住了,那就先救庶民的地。地主士紳的地,淹就淹吧。”

  承輝帝聽了哈哈大笑,所有人都跟著笑了一陣,隨即,氣氛又變得的凝重了起來。

第574章 找罪名

  “帜娴淖锩蔡恢靛X了,換一個吧!”張庭恩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現在六個人決定了帝國的大政方針,賈璉的奏摺看著荒誕,實則他們都看明白了。

  “陛下注意這一句,微臣願意講理,奈何彼等不知珍惜。賈不器,怕是快壓不住火了。”潘季馴好心的提醒一句。

  賈璉的火從何來?皇帝知道,閣臣們也知道。

  “無論如何,帜娴淖锩辉S用,否則成何體統,讓他自己想法子。”承輝帝拍板了,所謂的想法子,就是想罪名。

  張庭恩補了一句:“讓順天府和天津府配合一下,事情別鬧太大。”

  承輝帝點頭預設了,事情就這麼定了。這事情吧,鐵路是朝廷要修的,地方上不配合,找個罪名可太容易了。

  這個時代,官府的權利那是真的大,基本沒啥約束力的大。

  接到回覆的賈璉看了一眼,丟在一邊:“罪名還要想麼?來人!”

  皇帝和內閣的意思很明顯,放手幹就是了。未嘗沒有讓賈璉發洩一下的意思。

  那日大殿事後,皇帝和閣臣們,對上賈璉都有點心虛。

  範平出門辦事,回來面見賈璉時,表情不忿道:“順天府說了,權柄不可輕用。跟我們要證據。”

  “要證據是吧,行,我給他點證據。”賈璉二話不說,再寫一份奏章,順便附上一份證據。

  承輝帝看到這份奏摺,頭都大了,賈璉彈劾順天府,徇私枉法,包辦訴訟,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