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此議一出,內閣鴉雀無聲,即便是張庭恩,也不敢輕易開口。
沉默了好一陣之後,張庭恩才看看諸位內閣大臣,發現依舊沒人說話,才站起道:“陛下乾綱獨斷,臣等唯從爾。”
內閣首輔與皇帝保持一致的問題上,張庭恩做的不錯,旗幟鮮明的支出皇帝的任何決定。
首輔出來支援,餘者再不敢,也得站出來支援。此事,內閣透過,昭告天下,並選派使節,前往各地以及漠北,宣讀此事。
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徵安南的王子騰,從朝廷邸報上獲悉此事後,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我王氏基業成敗,在此一戰。”王子騰對身邊的王義如是說。
“地方士紳百姓不從如何?”王義倒也不是太傻瓜,知道強龍難壓地頭蛇。
“我在西域殺了數百萬,安南人殺不得麼?不願意為順民,留著何用?兩廣之地,山多地少,不缺移民。安南人做順民則罷,不從則殺就是。”
王子騰精神振奮,殺氣騰騰。立刻手書一封,送往京師。
信是給賈璉的,到京師的時候,正是盛夏時節,京城的夏天太難熬了,太上皇駕崩後,承輝帝頭一次出了紫禁城,去西山避暑。
兩位皇子李元李亨隨駕,西山距離京城不遠,每日快馬來回,不耽誤處理國事。
察哈爾王最終屈服了,大夏天的,來到京城,親至西山皇莊,跪地面聖,連大兒子都帶來了,還送來了兩個閨女。
察哈爾王不來不行,眼下漠南兩股勢力,科爾沁部有遼東貿易輸血,逐漸穩住了局面,目光往西看了過來,兩邊沒少起摩擦。
至於草原各部聯合起來再犯中原的想法,那是真的一點都不敢有的,張家口一戰,草原勇士在神機營的火器面前,被打斷了脊樑骨,再無一戰的勇氣。擔憂本部基業不保的察哈爾王,在裝腔作勢之後,堅持不下去,只好來跪地求饒。
草原就是這樣,強者為王。中原的王道教化,還沒能影響到草原。
只能說,地理決定了很多東西,四百毫米降水線,決定了文明影響力。
漢唐兩朝,全球溫暖,降水多,農耕文明建立的皇朝,開拓西域,打通絲路,建立霸業。
全球降溫後,降水減少,農耕文明後退。
地理條件,決定了農耕文明的發展極限,一直到工業時代的來臨。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乾隆某種程度上做的還不錯,是有功勞的。
賈璉沒去西山,留在京城度過艱難的夏天,因為生產任務比較重,難得沒偷懶,而是經常下工坊,督促後勤做好避暑的工作。
工坊內從來都是高溫環境,賈璉嚴令之下,上午十點之後休息,下午三點之後再上班。生產雖然不能停,但不能拿人命冒險。
研發司掙的錢,賈璉沒往口袋裡裝,夏天來臨,大量的避暑物品,採購起來絕不吝嗇。
同樣是工坊,工部那邊的工坊情況就要差的多,遵化那邊的鐵廠,招標事宜還在進行中,留守官員更是無心關注工匠死活。
很自然地,研發司的工匠,成為了普通人眼裡的香餑餑,年輕的小夥子,只要有一份研發司的工作,說親時腰桿子都硬一些。
三伏天終於來了,賈璉乾脆下令放假,過了三伏天再復工。
放假之後,賈璉連班不上了,躲在家裡休息,反正皇帝在西山呢,沒人跟他較勁。
穿著短袖的賈璉,躲在家裡享受冰鑑帶來的涼風時,薛寶釵來送信。
“信是舅舅那邊來的,看是給璉二哥的,有日子沒正經理由過來看看姐妹們,主動攬了這活。”面對賈璉時,薛寶釵依舊是落落大方,還是找了個理由來。畢竟是大戶人家的閨秀,來見賈璉,必須要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
“客氣什麼,想來玩隨時都可以。”賈璉接過信,沒著急看,而是陪寶釵說話。
“璉二哥這麼說,我可當真了。”寶釵看似玩笑,實則心裡有點緊張,此前只是猜測,現在是確定。
“薛蟠還在販大煙麼?”賈璉突然問了一句,薛寶釵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璉二哥從頭到尾,都是因為大煙不待見哥哥,不為王家。
“京城這邊是沒了,別的地不知道。”薛寶釵本能的實話實說,不敢耍小聰明。
賈璉點點頭道:“回去告訴薛蟠,販大煙這買賣,太過喪良心,還違法。世上掙錢的買賣多了,何必做這個?”
寶釵頓時有點羞愧,畢竟她是薛家人,賈璉用“喪良心”這說法,非常的嚴重。
“回去一定好好勸一勸哥哥。”寶釵只能這麼說了,說別的不合適。
賈璉滿意的點點頭,有個態度就行,能不能起作用,那是另外一回事。畢竟走私大煙的買賣,朝廷不嚴厲查禁,很難禁絕。即便是嚴厲查禁,也無法禁絕。暴利之下,鋌而走險的人多了。
寶釵沒有多待,達到解惑的目的後告辭離開,賈璉這才開啟信封。
王子騰在信裡的主要意思,當初閣下勸我退出京城,址饨员#袢找娏僳螅胖w下所种h……。
這些客氣話,賈璉當然不會當真,王子騰都用“閣下”一詞了,可見他現在有求於人,不提什麼賈家的晚輩了。
王子騰的真實目的,還是要裝備。距離旱季還有時間,還能儘快送一批裝備南下,至於款項,薛蟠解決。
第440章 那就只講利益
寶釵回到住所,見著薛姨媽和薛蟠,一家三口都在賈府裡住著,卻只能讓寶釵去送信,可見頗為尷尬。
“璉二哥怎麼說?”寶釵回來之前,薛蟠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亂轉,見她回來,急不可耐的上前詢問。
寶釵看了哥哥一眼,轉向薛姨媽道:“沒等璉二哥看完信,只是說了幾句話,我便回來了。舅舅如此作為,是不是太過功利?”
這話的意思,指薛蟠跟了王子騰的事情,雖然不算挖牆角,但逃不過一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嫌疑。
薛蟠聽了此言,知道賈璉收了信,態度還可以,頓時輕鬆的擺擺手:“你不懂,賈家王家,本就是利益關係。可惜,聯姻的是二房,老的小的,沒一個爭氣的。舅舅得勢固然有賈家幫襯,事後也沒少回報賈家。以璉二哥的格局,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寶釵不認可薛蟠的話,倒也沒爭辯,兩人理解問題的角度就不一樣。在寶釵看來,賈璉還是個重感情親情的,不然以他如今的地位,讓二房搬出中院,老太太也得從了。沒這麼做,就是在維護老太太的面子。薛家跟賈璉講利益,能拿的出手的東西真不多。
所以,寶釵的意思,王子騰與賈璉講利益,薛家可不能只講利益。
“明日哥哥還是親自走一趟,要個回信才好。”寶釵這話讓薛蟠頓時連連搖頭,以前怕舅舅,現在最怕璉二哥,還是不去惹他不高興的好。心裡這麼想,嘴上薛蟠說的卻是:“妹妹的面子大,還是你去。”
寶釵還是不肯放過他,繼續勸道:“哥哥去認個錯,表示從此不再販大煙,璉二哥自然不會與你計較。”
薛蟠還是連連搖頭,被抓之後,罰了那麼多錢,贖回皇商的身份,又是一筆,不販大煙,怎麼回本?只不過他想好了,回頭他在松江那邊搞批發,大煙不過長江,自然沒被賈璉發現的風險。
薛蟠可以說成熟了,也沒成熟。成熟是隻講利益了,沒成熟是因為他沒看清賈璉這個人。
次日,寶釵又來賈璉處,打著要回信的藉口,剛下值的賈璉在書房裡見了她。
“信我看了,王太尉所言之事,公事公辦即可,你讓薛蟠用兩廣總督帳下的身份行走,去研發司走程式。等裝備的軍隊很多,想要提前拿到,需加兩成的費用。這樣對上對下,我都能有個交代。回信我就不寫了,你直接帶個話就行。時候不早,我不留你了。”
賈璉開門見山,把話直接說清楚,寶釵默默記下後,黯然告辭。很明顯,薛蟠沒來認錯,造成的後果很嚴重。
你不是隻講利益麼?那就一二三四五,賬目算清楚。
所以,親戚的身份有沒有發揮作用呢?肯定有,不多。想要平價裝備,排隊慢慢等,想提前拿,溢價。
能給你個溢價提前拿的機會,就是顧念大家是親戚的面子上了。
薛寶釵回去後,如實將經過說了,然後沒啥精神的回屋裡去休息。
薛蟠聽罷,臉色陰晴不定,憤憤的跺腳後,招呼母親收拾行李,明日搬回薛家去住,婚期在九月,這兩個月要準備婚禮。
次日,家裡瑣事丟給薛姨媽和寶釵,薛蟠一早就去了研發司,拿著單子求見賈璉。
沒曾想賈璉不在,而是去了軍校。不過賈璉有過交代,如果薛蟠願意加錢,可以提前提貨。
一杆步槍,正常售價是五十元,薛蟠想提前拿貨,需要出六十元。
正常價格,研發司都有四成的利潤,漲價之後,更是驚人。不是賈璉心黑,不搞錢,哪有錢來燒科研?
還有一點,賈璉就是要製造出一個印象,即便是官營的工坊,在這裡工作,也是一門好營生,同時還能提高工匠的地位。
無論是作坊時代還是工業時代,熟練工人都是最有價值的。
薛蟠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加價的現實,提走了一批軍火,以兩廣總督的名號,快速裝船沿著海路南下。
最熱的三伏天總算是過去了,但依舊熱的人很難受,承輝帝還賴在西山皇莊,每日除了照常批閱奏摺,經常叫李元李亨過去,讓他們接觸一下,看看自己是如何處理朝政的。
這不,內閣一份報告過來,王子騰帳下的薛蟠,提走了一批軍需。
承輝帝故意不提加價的事情,而是直接讓這哥倆就此事發表看法。
對賈璉瞭解不多的李元,很自然的表示:“此事欠妥,倒也無可厚非,雖然是公事,也要講人情。”
沒明著說,但意思很明顯了,暗示賈璉照顧了王子騰,兩家親戚嘛,可以理解。屬於正常範疇,說明賈璉也是個講關係的人。
李亨卻有不同意見,其實就算他沒有,也要掰扯一下的,不能跟李元一個調調。
“以兒臣之見,此事應該有隱情。”
李亨加分了,承輝帝立刻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何以見得?”
李亨不知道真相,硬著頭皮掰扯:“世人都道賈璉行事跋扈,兒臣與之有過公事,知道此人行事最是穩健持中。賈家王家雖為姻親,卻不足以讓賈璉大開方便之門。所以,一定有別的原因,沒有查出來。”
承輝帝呵呵一笑:“不用查了,賈璉給內閣的報告上說的很清楚,王子騰加價兩成,提走了裝備。京營花的是朝廷的款子,各部主官哪裡肯多花錢?就為了提前拿到裝備?”
李元聽了心頭微微一動,問了一句:“父皇,研發司為了多掙錢,延誤了京營的裝備列裝,軍中可有異議?”
“有異議又如何呢?工坊在賈璉的手裡,工部那邊一個大子的撥款都沒有。賈璉不掙錢,你讓那麼多匠人喝西北風麼?工部無論多麼眼紅,都沒有人敢開口收回工坊,知道緣故否?”
承輝帝一番話,李元自然明白了,戶部每年的撥款是固定的,都寫在預算上呢。工部每年能省一筆錢,自然沒臉鬧騰。
“可是,京營的裝備,以前不都是朝廷直接下撥的麼?”李元還是不理解,特意問一句。
承輝帝淡淡道:“你去問問京營上下,是願意花錢買研發司生產的裝備,還是願意用朝廷免費下撥的裝備。”
李元頭鐵的很,立刻道:“兒臣這就去問。”
說走就走,李元告辭離開,李亨還在原地,無語的看著離開的老二。
承輝帝還調侃一句:“老三,你不去問問?”
李亨道:“回父皇,兒臣曾經跟著牛繼宗去兩江,在軍中待過一段時間。兒臣在金陵時,曾去金陵官庫領取裝備,領的鱗甲全是散開的甲片,上面還有不少鐵鏽,需重新清洗打磨,官兵需自己串好,才勉強能用。至於火銃,更是鏽跡斑斑,打不了幾下就炸膛了。只能給當地駐軍做做樣子,嚇唬人還酬和,要真打起來,必定耽誤大事。”
承輝帝聽他這麼說,嘆息一聲道:“兩江啊,孫相在兩江,砍了不少腦袋哩。”
李亨接上:“兩江士紳刁鑽,非孫相鐵腕不能壓制。”
“哦,你怎麼看士紳?”承輝帝來了興致,要給兒子上課。
李亨這次沒著急回答,而是想了好一會才道:“官員治理地方,離不開士紳的助力。士紳是地頭蛇,官員都是流官,短短三年任期下來,能力差又懶政的官員,也許情況都沒摸清楚,就已經調走了。兩江富庶,以前兩江的地方官,吏部那邊空缺搶手的很,如今不如以前了。”
承輝帝聽了哈哈大笑,拍了幾下腿才止住笑道:“這便是朕用孫相坐鎮兩江的根源所在。朕賜之尚方寶劍,便宜行事,孫相殺人,自然不會手軟。別的地方,還能強調一下客觀困難,唯獨兩江,天下首富之地,沒資格跟朝廷討價還價。賈璉曾言,有本事,那些士紳造反就是。”
李亨聽了冷笑道:“士紳哪有膽子造反?舒舒服服的日子過著,膽子早沒了。地方官手握權柄,地方士紳不配合又如何,可惜,不是每個官員都是張相和孫相。對上公事,不留情面。朝廷對士紳已經足夠優待,他們還不自足,就不該怪朝廷的刀子落下時身上疼!”
再次感受到李亨是個有決斷的性格,承輝帝有點迷茫了,當初看好李元,花大力氣培養,確實有點忽視李亨了。
現在看看,李元的耳根太軟了,主見不足,又不能放下身段,到基層去了解情況。相反,李亨搞報紙開始,就一直離不開基層。對基層的情況,比李元有更清晰的認知。
說起來,李元去了順天府之後,也有所長進,但比起李亨,還是有所不如。
不知不覺之間,承輝帝心裡的天平出現了傾斜,只是他自己還沒有察覺,反而對李亨有點愧疚。
人,還是要放在一起比,才能體現出差距的。
可見,在培養皇子的時候,開始要直接把人放在基層,做親民官。像李元那樣,一開始就在六部,長期在高層待著,註定無法與基層共情。時間長了,自然會鬧出何不食肉糜之類的笑話。
承輝帝一番自省,多少有點後悔,不過還來得及,李元如今就是如此,剛才的事情,他知道親自去查驗了。
可惜了,這孩子還是太死板了,就不知道直接要內閣轉送的報告看看,賈璉在上面說的清清楚楚的。
李元瞭解問題的方式很直接,出了西山皇莊,直接騎馬往京城趕。
到了研發司撲了空,又去了軍校,正好賈璉下課,李元上前見先生之禮。
說到禮數方面,賈璉對李元是很佩服的,這廝就是有這個本事,一本正經的認賈璉這個上了一堂課的先生。
說李元表現出來的氣質是謙謙君子,一點都不過分。
問題是,外表是謙謙君子就足夠了,內裡可不能做君子,一個要做皇帝的人,怎麼可以是君子呢?
賈璉照例側身,躲開全禮,然後回禮:“二殿下來此有何見教?”
李元道明來意,賈璉聽著都麻了,猶豫了一下,反問一句:“二殿下沒有看賈某人給內閣的報告麼?研發司雖然不納稅,不受戶部節制,但是賬目上必須清清楚楚,方便審計。研發司的賬房,每個月都會交一個總結去內閣,方便隨時查賬。”
李元愣住了,還有這個事情?等等?
“哎,孤一時著急,直接過來了。賈先生直接告訴我就行了,到底怎麼回事?”
賈璉看出來了,李元這個人不壞,但不合適混體制。關鍵吧,以前的李元,自視甚高。如今有所改觀,但有限。
賈璉如實的將事情說清楚,並表示,王子騰有用兵安南的意思,所以才特殊照顧,允許其加價提走裝備。
李元頓時恍然大悟:“想起來了,安南使者就在京城,父皇還沒見他。會不會……。”後面的話是,寒了藩屬的心。
還好李元機靈,反應很快,及時收住。
賈璉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句:“二殿下應該去陝甘看看當地的災民過的如何,瞭解一下,災民為何抗拒天災的能力幾乎沒有?”
李元並沒有明白賈璉的意思,但不妨礙他反問一句:“這是賈先生給孤佈置的課業麼?”
我草,我啥時候說給你佈置課業了?我憑什麼給你當先生?
賈璉沒接他的話,淡淡道:“時候不早,下官該下值了。告辭!”
李元一點都沒生氣,站在原地,恭敬的目送賈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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