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潘季馴端坐不動,不鹹不淡的回一句:“陛下,臣請發言。”先舉手,後發言,這是規矩。
“允!”承輝帝面無表情的開口。
潘季馴這才起身道:“陛下,臣也覺得賈璉做的太過分了。大家一個鍋裡吃飯,多打兩勺無所謂,連鍋端走,別人還吃不吃?”
賈璉一臉的冷笑,不屑爭辯的樣子。
承輝帝看看賈璉:“賈璉,你可以自辯。”
賈璉騰的站起來:“陛下,臣不自辯,臣請戶部組織一個審計組,好好查一查工部虞衡司和內務部製造局的賬目。”說完,賈璉挑釁的看看忠順王,又看看潘季馴。
前者吹鬍子瞪眼,後者端正垂首,並不反駁。
這個場面,孔照、梁道遠、李馳、郭衍,都是被人端了一碗屎送到嘴邊的表情!
彷彿賈璉在講:不服是吧?那別吃了,這鍋我直接砸了!
第282章 賭真大
“陛下,還是再議吧!”孔照終於沒忍住,開口和稀泥的同時,不滿的掃一眼李馳。
不是他怕賈璉,而是還有更重要的議題等著商議。至於被不滿的李馳,只能無奈的坐著,他也不想啊,我這代管兵部的閣臣,威望不足啊,在孫化貞沒有被搞下去之前,能有我事?你是首輔,你可以站在岸上感慨:子在川上曰。我特麼的在水裡啊,兵部的人都看著呢?
那麼,最初的問題是?好吧,回到最初,九城統制的去留問題。
承輝帝有點詫異的掃一眼孔照,這老東西有點不合拍啊,我這還沒展開呢。
“嗯,那就再議!”承輝帝不能當著眾人的面打擊孔照的威望,這是君臣默契。尤其是這種不算太大問題的事情上,更不能搞皇帝碾壓內閣的把戲,否則就是破壞默契。賈璉可以破壞默契要求查賬,那是因為他級別低,喊兩嗓子不要緊。
“陛下,百官彈劾寧遠侯的事情,不能再耽擱了。”孔照順著這話就接過去了,他還算是留了餘地的。這都年底了,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正月無疑還能繼續拖一個月,來年二月再議的時候,怕是要來個大的了。屆時,可能就不是近百個彈劾,而是幾百個。
真不是孔照不合拍,而是他身為首輔,這麼大的事情,必須儘快處置。
毫無疑問,承輝帝不能因為有官員彈劾九城統制就給寧遠侯換掉。所以,承輝帝採用拖字訣,無疑是最正常的應對手段。可是從孔照的角度看問題,首先這問題最大,其次是還有個孫化貞的事情呢,賈璉的事情都不叫事。
兩害相權之時,孔照只能選擇寧遠侯的事情來先處理,給外面一個交代。他判斷,比起寧遠侯,孫化貞的分量更重一些,皇帝心裡跟他的選擇是一致的。這是最正常的思路!
回到位置上的賈璉看著孔照的表演,心裡默默的為他嘆息,首輔這個身份,註定無法成為皇帝核心圈子的一員。從大周的制度設計看,皇帝有無限的權利,還是從制度設計看,內閣首輔作為文官之首,必須要為文官集團爭取利益。即便是裝樣子,也要看著是平衡的。
目前看著孔照做的還不錯!本朝至今,首輔表現的都還行的前提是皇帝沒掀桌,但是卻保留了掀桌的權利。那麼皇帝掀桌的底氣是啥呢?真不是所謂的制度設計,而是兵權。
孔照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他坐在首輔的位子上時,已經是個文官的巔峰了,只要不犯錯,退休之後能有個好點的諡號,這一輩子就沒遺憾了。至於權利慾望,方白衣這個前車之鑑在那呢。沒見太上皇都沒出手保他麼?是個皇帝都無法接受首輔強勢,甚至均勢都不接受。
往壞處想的話,方白衣搞不好要背個惡諡在史書上的。
方白衣當然不想的,但是他多年盤踞在首輔的位置上,給國家搞成現在的樣子,逼著承輝帝上臺就想動刀子,而不是縫縫補補,可見皇帝的不滿。實事求是的說,身為首輔的方白衣,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但他在任十餘年,國家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又是叛亂,又是民變,找什麼藉口都沒用的。根子上是吏治敗壞,積重難返。
承輝帝沒有應答孔照的提醒,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閣臣們自然也沒開口,耐心的等著,直到賈璉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後,承輝帝才瞪眼道:“滾出去等著!”
賈璉灰溜溜的出來,一看沒人搭理他便四處亂竄,要說這紫禁城,以前真沒機會好好看看,沒一會夏守忠出現了,氣急敗壞:“活祖宗,這是能亂跑的地方麼?”
賈璉沒當一回事,回頭問:“咋了,會開完了?”
夏守忠上前掏出煙,遞給賈璉一根點上,沒有過濾嘴的煙抽多了,手指燻黃很難洗掉。看著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賈璉暗暗感慨,年輕真好。
“陛下讓我知會一聲,最近出門當心點。走投無路的時候,啥事都會發生。”
這話賈璉是真的信,解決人總比解決問題要輕鬆的多。人是有惰性的,體制的惰性更甚。沒事最好,有事情就壓下去,壓不下去就解決發現問題或者製造問題的人。
這才是正常的流程!這是個例啊!
權力鬥爭中伴隨著簡單粗暴的手段,一點都不稀奇。對此,賈璉有充分的覺悟,沒見他現在出門都帶二十個家將麼?順便還從神機營薅了一批線膛手銃的羊毛。
雖然是前裝槍,但是有比沒有強,關鍵時刻,近距離十支槍一輪,沒準就能救命。
“多謝,明天開始不騎馬出門了。”賈璉點頭承情,很敷衍的抱手。
夏守忠有點尷尬,畢竟也沒啥幹活,提醒一句有個屁用啊,這小子比猴都精。
“大冷天的也沒在外面轉了,找個暖和點地方。”夏守忠招招手,賈璉跟著走。
其實賈璉沒走多遠,都沒出院子呢。跟著夏守忠進了個僻靜的屋子,一股熱氣撲面,仔細一看,一根菸囪拐到牆邊出去。一個煤爐居中,靠邊是火炕。
“今天這會有的開,喝點?”夏守忠相邀,賈璉搖搖頭:“我怕害了督工!”
真拉著賈璉喝酒,回頭皇帝真的召見賈璉,倒黴的肯定是夏守忠。
“厚道!”夏守忠豎起大拇指,招呼人上茶。賈璉微微的歪嘴,【演你M呢!】
督工這人吧,還算講規矩,就是心眼太多。心眼不多也不行,不然早死在宮裡了。
國家的定義課本上明明白白的寫著,滿世界的教科書你去找,有幾個國家的教科書寫的那麼明白。前些日子看個影片,我只能UP主在譁眾取寵。因為這個國家教育制度的底層設計,就是為了照顧底層,延緩J級固化。
這麼說的理由其實很簡單,我71年的,初中畢業那會,成績好的都不讀高中,都去讀中專了。只有我這種學渣,才去讀高中。嗯,大家仔細品品就知道了。只不過當國家快速向上的時候,身邊實現躍遷的例子比較多,給人一種錯覺。
迴歸問題的本質,宰相知道吧?是幹啥的?負責分肉的,懂?
那影片的播放量還挺不錯的,點贊也高。我就是想說一句,屁股不能玩歪啊!
那些高校自主招生,我說的是籃球特長生這一類,聯絡本書就是蔭官的性質。
扯遠了!拉回來!
“最近眼皮一直跳,小公爺讀書多,解一個。”夏守忠開啟了話匣子。
賈璉卻不願意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很直接的回一句:“不會!”
兩人圍爐而坐,人手一杯茶,卻沒有繼續說話了。都是一條船上的,心知肚明。夏守忠真想說點心裡話,應該等賈璉下班後,請到私宅去喝酒說話。
從這個場面看,賈璉判斷,自己知道的,夏守忠不知道。夏守忠知道的,自己不知道。承輝帝可以的,搞出單線聯絡來了。這樣做,最大的好處就是很難洩密,除非賈璉說出去。
還有最後一個可能,夏守忠是知道的,他就是在試探賈璉,看他嘴巴嚴不嚴。
道理很簡單,承輝帝不會無條件的絕對信任任何人。
龍禁尉是最裡面一層皇帝直接掌握的護衛力量,其次是御馬監,九城統制,三重保險。
原則上,不管誰當皇帝,龍禁尉和御馬監,都是皇帝的禁臠,外人不得染指。
九門統制處在一個比較模糊的位子,強勢的皇帝必定會牢牢的掌控,但大體上坐這個位子的人,都是宗室,強勢皇帝則用親信。
關鍵還是要看皇帝是否強勢!可以說,百官攻擊寧遠侯,看似意在九門,實則是在試探承輝帝的底線,還是瘋狂的試探。反正罪名現成的,即便沒成功也不要緊。
賈璉坐著睡著了,夏守忠也在釣魚,進來倆小太監盯著夏守忠和賈璉,生怕他們一頭扎爐子上。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兩人,小太監及時奉上熱毛巾和茶水。
擦臉,喝一口溫茶後,這才互相看看,奔著乾清宮而去。
內閣會議已經散了,承輝帝在案後揉著眉心。見兩人進來,對賈璉道:“看記錄!”
賈璉拿起會議記錄坐一邊安靜的看起來,梁道遠和李馳一個意見,以翫忽職守論罪,撤職罷官。郭衍表示反對,認為寧遠侯當時上任不久,沒有掌握九門守備,要論罪也是前任。主張罰奉一年,差不多就得了。潘季馴則主張,既然鬧的挺大的,還是停職一段時間。
最後還是孔照出來和稀泥,停職三個月,閉門思過。承輝帝採納了孔照的建議。
也就是說,九門統制還是寧遠侯,只不過停職反省中。具體事務,由副手暫代管。
合上會議記錄後,賈璉一點事都沒有,上前低聲道:“陛下,臣該回去了。”
承輝帝揮揮手,賈璉面無表情的出了皇宮。
心裡就一個想法【真敢賭!】
寧遠侯閉門反省,代管的副手話說能管用麼?
京營統制嶽齊人在山東啊!
出宮門的時候,夏守忠追上來說了一句:“東平郡王六十大壽,帖子收到沒?”
賈璉心頭猛烈的顫動,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趕緊翻身下馬:“啥日子?”
“臘月二十四,小年!”夏守忠不緊不慢,一字一句的說完。
賈璉聽完了就翻身上馬道:“還有事,先走了。”
寧遠侯的處理結果下來後,孫化貞的彈劾量逐漸減少,十天半個月下來,儘管還有不少官員孜孜不倦,不肯放棄。但也就是三五個人在緊咬不放了。
至於賈璉越權那點事情,根本就沒動靜。賈璉看著悠閒的很,每日上班都在南城,經常打著加班的藉口夜不歸宿。你還真別說,臘月裡京城的治安改善了很多。
至於凍死人的事情嘛,不可避免的。只要下大雪,哪年冬天不凍死百十個要飯的。
今年的情況還算好的,五城兵馬司幹了點人事,給那些流浪的乞丐發了點取暖的煤爐。
說到這個燒煤球的煤爐呢,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無非是今年五城兵馬司的效益不錯,設了幾個避風棚子,給無家可歸者一個過夜取暖的地方,大大降低了凍死的人數。從第一場雪下來,凍死的人還沒到兩位數,可以說政績斐然了。
眼瞅著臘月過半,沒等到東平王回京的訊息,倒是給倪二的訊息等來了。
“依著二爺的吩咐,小的安排了人手,日夜不停地盯著。昨日那女的入城了,住城東的一處宅子裡。昨日天擦黑後,一頂小轎子進去了。過了一個時辰才出來的,下面的人跟著轎子,跟到了甄家。”
倪二彙報完畢,賈璉賞他一百兩銀子,交代一句:“給兄弟們過年的,你那份蓉哥兒會安排妥當的。”倪二再三謝過下去後,賈璉收拾收拾走後門出去了,就帶了兩個人一輛車。
人在馬車裡,跟著搖曳的節奏非但不困,賈璉反而很精神。
那女的到底是啥意思,按說如果衝自己來的話,應該主動製造偶遇的機會啊。一次不行就兩次咯,不然她折騰個啥呢?現在又跟甄家扯上關係了,難道是背後那位的手筆?
賈璉知道,大方向的判斷自己是沒問題的,缺點是細節,這是生活積累不足所致的。
賈璉進了一處臨時找的僻靜院子,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進去後,賈璉點火燒炕,等了快一個時辰,才見靜虛這女尼進來。
“那個無塵,這些日子安分麼?”賈璉當然不會讓靜虛知道,自己派人盯著,就看著女尼嘴裡有沒有實話。
第283章 備用方案
不是不信任倪二,而是擔心他手下的人能力不足。靜虛就不一樣了,至少白天能知道無塵在不在觀裡。
靜虛非常怕賈璉一個不高興給自個變成孤魂野鬼,面對賈璉的時候,自然是討好為主。其實她也想過,為何賈璉跟尤氏勾搭,卻沒對無塵下手,肯定不是看不上,而是另有原因。既然如此,那便安排啥就做啥咯,千萬別自作主張,那會死人的。
靜虛心腸歹毒,但是她很清楚在賈璉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一隻螻蟻,隨手捏死那種。
“璉二爺,那假尼姑就是個假正經,回頭貧尼安排妥當,讓她主動往爺身上爬。”
啪,賈璉抬手就是一巴掌,最討厭答非所問了。捱了一巴掌的靜虛身子一歪,趴在地上,飛快的又爬起來道:“無塵這些日子白天就出了一次門,貧尼跟了一段被甩掉了。”
“下次再答非所問,給你丟進無定河喂王八。”賈璉面無表情的威脅一句,伸手接過柱子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滾吧!”
靜虛連忙告退,捱了一巴掌非但不記恨,反倒暗暗竊喜,心道:璉二爺果然看上了那假尼姑。只要把活幹的漂亮,少不了賞賜。
柱子給人送門口,丟給她一張百兩的銀票:“管好嘴!”
兩邊對照資訊後,確定無塵白天只出門一次,賈璉還是無法想明白,甄家的管事怎麼就跟無塵聯絡上了。那日在水月庵,無塵刻意的摘下面紗,目的肯定是勾引。賈璉判斷她想救人,所以才施展美人計。現在跟甄家勾搭上,說明兩種可能。一種是她不瞭解底細,不知道甄家在這個案子上出不了力氣,上了甄家的當,另一種則是她不是來救人的。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那就必須提高戒心了。結合東平郡王臘月二十四這天做壽,賈璉甚至能腦補出九個劇本。
當夜賈璉回家,陪著王熙鳳閒話,回書房休息時特意交代:“今夜一個人睡。”
無視平兒和桂香哀怨的眼神,賈璉徑直回去了。
王熙鳳這邊倒是有點疑惑:“不會是香菱吧?”
桂香搖頭:“太小,不對爺的胃口。”
平兒啥都沒說,就是微微嘆息,王熙鳳恨恨道:“南城的騷貨該死!”
說歸說,王熙鳳也沒有進一步發揮的意思,等到桂香告辭回去休息了,王熙鳳才叫住平兒問:“來旺能辦好事情麼?”
平兒趕緊按住王熙鳳的歹念道:“二奶奶,別犯糊塗。二爺眼睛裡不揉沙子。”
相處那麼久,王熙鳳還不如平兒瞭解賈璉的秉性!真要是忌憚王熙鳳,哪會硬保桂香,更別說書房裡還有個等著長大的香菱了。別看賈璉日常沒脾氣,一旦發脾氣,就是大事。
王熙鳳還是能聽進平兒的勸,只是依舊嘟囔:“我就是氣不過,嘴上說說!”
平兒可不信王熙鳳的鬼話,自家小姐的秉性,能不知道麼?剛才就是動了殺心了。
次日一早,賈璉在飯桌前發呆了好一會,幾個女人見狀也不沒說話。再傻都知道,賈璉在想事情。最終賈璉還是回魂了,情緒不高的吃了早飯,出門上班了。
平兒把香菱叫來,問她賈璉昨夜如何。香菱回答不知道,昨夜二爺讓她早點休息。
對香菱的反應,平兒無奈的揮手讓她回去。心裡還是很羨慕香菱的,二爺親手從人販子手裡救回來的就是不一樣。
賈璉在馬車上了個盹,照例到了神機營轉轉,出來時決定按兵不動,不能打草驚蛇。
萬一自己表現的警惕性太高了,沒準對方就縮回去了。要發動,就必須一擊斃命,即便不能做到一網打盡,也要使其元氣大傷。否則總有這麼一股勢力在暗處,危險不說還膈應。
真正令賈璉頭疼的還是承輝帝賭的太大了,也不知道是自信呢,還是自負。世事無常,哪有一切盡在掌握的事情呢?本身藏在暗處的就不是一股小勢力。即便承輝帝有人在盯著三大營的一舉一動,能保證對手沒有針對皇帝的物理消滅?
賈璉當然是希望提前將危險的苗頭扼殺掉,但這不是承輝帝要引蛇出洞,一網打盡麼?
眼下龍禁尉有防備,針對皇帝的行動很難得逞,剩下的就是大軍進城了。
再次見到歷道行的時候,賈璉比較滿意的他的狀態,不再是那個隔著幾米遠就能給人燻暈過去的野生化學家了。身上穿戴乾淨,有人伺候著就是不一樣。
看見透明玻璃器皿的時候,賈璉差點嚇出毛病來,湊近了看看仔細,扭頭問:“你能製取純鹼?”歷道行臉上微微一紅:“什麼純鹼,跟下官的研究有啥關係?”
MD白高興了,賈璉悻悻的指著玻璃器皿問:“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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