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賈璉腦子裡回憶了一下,承輝帝儘管是個勞模,實際上每天處理的奏摺數量也就是二十份左右,峰值是三十五份。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是特別要緊的事情,換個皇帝都不會看這些奏摺。例如,地方官員上奏發現祥瑞的奏摺,賈璉當時一般都會備註【無稽之談可略過】。
這一類的摺子,承輝帝看見備註的帖子,直接就寫【知道了】,然後打回去。
只有一些賑災、軍情的奏摺,賈璉才會備註【急】,並附上處理建議。
張廷恩還在繼續說:“吏部推薦了四個有基層履歷的官員供陛下挑選,你猜陛下怎麼選的?”賈璉搖搖頭:“這個學生上哪猜去?陛下的心思,學生猜不到,也不敢猜。”
張廷恩絲毫不遮掩的吐槽:“小滑頭!”心裡則是在暗暗的讚許,慎言,很好。
賈璉到戶部觀政的事情,半個時辰就傳遍了各部門。所有人都在暗暗祈叮瑸男牵サ満e人吧。得知賈璉留在張廷恩身邊做助理,所有部門一片歡呼。
但是很快又傳來了一個噩耗,所有原先直接送交張廷恩的公文,改送賈璉處。
這真的是一個噩耗,因為這廝能接觸到所有戶部的重要檔案,可以全面瞭解戶部的大事。
萬一哪份公文沒有寫的周全一些,被這廝挑了毛病呢?
是啊,不知何時,京城官場裡流傳一條訊息,賈璉善待工匠而苛官員。
不然解釋不清楚,他自從出道之後,每次都能搞的幾個官員沒有好下場。
賈璉可不知道這些,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批閱公文,分類總結,寫建議。
這日賈璉看完一份公文後,嘆息一聲,起身拿著公文來找張廷恩。
“學生建議,換一個分管後勤的主事吧。這幫人膽子太大了,拿您當傻子忽悠呢。”
張廷恩不動聲色的接過公文仔細的看了看,看到賈璉用紅筆畫線處,眉頭也皺了起來。
“伱先回去吧。”張廷恩沒立刻表態,賈璉告辭出來,繼續看公文。
張廷恩這時把總部負責火房的主事叫來,將公文拍在他面前問:“寫錯了吧?趕緊改了。”
這位主事看一眼紅筆劃線處,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趕緊拿回公文:“卑職這就去改。”
等下屬出去了,張廷恩才靠著椅子,面露疲憊之色。賈璉指出的地方很不顯眼,每月戶部各部門用紙總計價值一萬零八百兩。張廷恩對於紙張的價格不敏感,所以以前沒發現。
賈璉當然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這是黴菌的茶杯,這是阿富汗的山羊,這是……。
戶部辦公用紙就是一般的竹紙,只有張廷恩為首的三位大員,才能用好一點的宣紙。賈璉看一眼寫公文的紙就知道是竹紙。這種紙張的特點就是價效比高,因為需求量大,所以才不顯眼。以前尚書也好,侍郎也罷,都是按照宣紙的價格去看待,所以花錢不離譜也就認了。畢竟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賈璉的觀點這不一樣,你這是戶部啊,京城最肥部門,都混戶部了,還好意思搞這些?關鍵是搞的過於離譜了。一般的竹紙,一兩銀子一刀,一個人省著用兩個月足夠了。當初賈璉窮的時候,用的就是竹紙。
賈璉戶部正式觀政的第一天就出事了,儘管張廷恩內部消化了,但災星名不虛傳啊。
下班前,賈璉被叫去了張廷恩的辦公室,師徒二人面對面的時候,張廷恩道:“你精通算經,趕上央行做半年的總結稽覈,明日你帶隊去央行監督此次稽覈,看看有沒有問題。”
賈璉沒拒絕,而是反問一句:“那位主事?”
張廷恩看他一眼:“忠順王最寵信的小妾的哥哥。”
賈璉聽了頓時怒道:“這廝手伸的也太長了一點吧?要不要學生上奏彈劾此獠?”
張廷恩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賈璉頓時瞭然,悻悻的笑道:“當我沒說。”
轉頭賈璉就打定主意,回頭一定要收拾這個主事,拿張廷恩當傻子忽悠,這還能忍?
下值之後,賈璉立刻直奔夏同學處,被請進門後,賈璉非常直接:“明日央行半年結算稽覈,我帶隊。夏兄有啥事情,一定要先跟我說清楚,免得被誤傷。”
夏剛頓時眉開眼笑道:“老兄帶隊,妥了。其實也沒啥問題,在下不過一介辦事員,真要倒黴,那也是上司的事情,與我何干呢?”
說著話,請賈璉入席。兩人三杯酒喝下去,賈璉便拍桌子道:“今天第一天戶部觀政,就有狗偎阌嬑摇H舴俏已劬蛄粒铧c著道。”
夏同學的八卦之心被勾起了,趕緊追問。賈璉一番解釋,來龍去脈說清楚後,最後憤怒的得出一個結論:“雖然沒有看過往年的報告,在下覺得再過分也不至於如此。想必是對方想讓我出醜,這才弄出這麼一份報告,在不顯眼的地方挖坑埋我。”
夏剛聽完後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賈兄,有沒有可能,他們一直這麼幹?”
賈璉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夏兄的意思,忠順王的便宜小舅子一直這麼幹?”
“多新鮮啊,戶部分管火房的主事,內務府出身。他們還算是好的,御膳房的採辦才過分呢,一枚雞蛋二兩銀子的帳都敢往上報。此前宮裡清洗,更離譜的事情都有。”
夏剛一番話,賈璉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才道:“一群蟲豸啊!陛下每年只做一套新衣服,每餐不過十八個菜,省吃儉用的全被他們貪汙了。”
夏剛看看桌子上才八個菜,頓時良心回來了。
“是啊,賈兄放心,在下一定轉告家叔。”
賈璉立刻表示:“明日監督稽覈,要不要?”
夏剛擺擺手:“在下不過一個混日子的,每個月不少拿一份銀子,不想折騰。”
賈璉又問:“有沒有仇家?”
夏剛滿意的笑了:“賈兄不必如此,日子還長呢,慢慢相處就是。”
酒足飯飽,賈璉告辭離開。夏剛則收拾一番,洗澡更衣後,直奔龍禁尉北衙。
夏守忠近期在整頓龍禁尉北衙,與之呼應的是裘世安在整頓宮裡。
藉著帜娴陌缸樱寺撌郑莺莸那逑戳艘槐椤R恢辈粚Ω兜拇鳈啵獾搅顺林卮驌簟�
也就是太上皇還在,不然戴權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夏守忠見了侄子後,心情不錯的問他來意。夏剛自然先表達了問候,然後才提起賈璉的事情道:“今日賈璉登門,說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聽到此言,夏守忠頓時來了興致,對於別人而言,賈璉是災星,對他來說是福星啊。
夏剛繪聲繪色的說完賈璉的趣聞後,夏守忠頓時微微皺眉道:“不好辦啊。”
夏剛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等著,好一會夏守忠才嘆息道:“此人得罪不起啊。”
次日忠順王如往常一般進宮,半道上被夏守忠攔下了。
忠順王不敢輕慢,小心問一句:“夏公這是有事?”
夏守忠嘆息一聲道:“咱家猶豫再三,念及你我交情,還是決定坦言相告。”
第186章 因人擇言
忠順王聽了夏守忠的“坦言相告”之後,整個人傻掉了。本能的反駁一句:“一直都這樣啊。”等意識到說漏嘴之後,忠順王對上夏守忠審視的眼神時,身子抖了一下。
“你們都是陛下信任的臣子,咱家不過是個殘缺人,這事多看一眼就算越界了,可咱家心疼聖人,回頭給聖人氣著了,那便不美了。”夏守忠說的極為含蓄,臉色卻漸漸冷了。
忠順王可不傻,連忙抱手道:“多謝夏公。”
“您客氣,咱家先進去了,聖人還在等著呢。”夏守忠還是做事很講究的一個人,原著中就提醒過賈家,這銀子不是白拿的,可惜賈家人沒看明白,這就不怪人家了。
留在原地的忠順王表情陰晴不定,過了一會才悻悻的往裡走。
又過了一日,那位主事提交了新報告後,順利透過後,向張廷恩表示,因為身體緣故,無法再為戶部工作,準備調回內務府。順便暗示了一下,後續不再智笤撝魇碌奈蛔印�
張廷恩當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表示可以理解,身體不好嘛。
等該主事出去了,張廷恩讓人給賈璉叫來問話:“你都幹啥了?”
賈璉倒也沒隱瞞,直接坦白:“忠順王騎在老師的脖子上拉屎,我不能忍。託人帶話,警告了他一下,就看他識趣不識趣了。如今看來,倒是識趣。”
張廷恩嘆道:“你的心為師能理解,今後還是不要太沖動了,這樣做太得罪人。”
“斷人財路,殺人父母,道理學生自然是懂的。但也要分這財路從何而來,他到戶部的鍋裡撈食,卻沒能給與您足夠的尊重,這個沒法忍。”賈璉回答的非常清楚了,張廷恩心裡感動,嘴上卻沒好話:“人是你攆走的,你去找個人來頂位置。”
如果這麼一個位子張廷恩都說了不算,他這個閣老兼戶部尚書就別幹了。
“首選是學生同科的李冬,其次是林平,最後嘛,許大人和夏剛同學都可以。”賈璉當仁不讓的推薦好友,這個時候不推薦自己人,那真是傻子。
“許主事平調毫無意義,夏剛是夏守忠的侄子,你是想給夏守忠懷疑在挑撥麼?李冬不行,他是有入閣之姿的好苗子,必須外放州縣。林平嘛,那就他吧。”
這些人張廷恩都很熟悉,尤其是林平,在工部觀政,被一杆子支到治河工地上忙活了。倒不是刁難林平,而是治河是工部最重要的工作,工部歷任尚書,原則上都要有治河經歷。即便是新任工部尚書郭大人,也曾在治河一線的縣擔任過縣令、知府。
張廷恩一紙公文到了吏部,表示這裡缺一個主事的崗位,還在觀政期的進士林平不錯,張大人很欣賞他,所以來調令一份,希望吏部配合。
類似的公文,如果吏部不買賬,直接就能給你打回去。因為這樣做越權了,如果張廷恩內部消化這個位子,從戶部裡選拔,那一點問題沒有,吏部不會廢話。現在是從新科進士裡挑人,那就必須吏部出面才名正言順。
有鑑於此,吏部那邊的官員不敢怠慢,拿著張閣老的文書,直接找到吏部大佬梁道遠。
梁道遠看了公文之後,連續深呼吸,邭夂镁貌呕謴晚槙常瑳]有當場發作。揮手示意下屬出去後,梁道遠才氣急敗壞的低聲罵:“娘-希-匹,張廷恩公然拉幫結派,培植黨羽,欺人太甚。”發洩一通後,梁道遠也沒著急處理,而是先讓人去打聽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閣老各自分管一攤,素來清水不犯河水,張廷恩這次的舉動越權不明顯,但必須搞清楚。任何疏忽,都會導致鬥爭的失敗,哪怕是一個小失敗,對外釋放的訊號也會被無限放大。朝廷裡有數待選的官員眼巴巴的等著實缺,人事權的重要性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事情先壓一壓,絕對不會有錯。
該事件的資訊並不難打聽,當日下值之前,梁道遠就收到了回覆。事情的起因是賈璉這廝,具體如何操作不得而知,總是涉事主事為忠順王的人,調離後出現了空缺。待選人林平,新科進士,新婚不久,媒人是李清。
【青雲系合流了】,梁道遠有一種被晴天霹靂擊中的感覺,張廷恩,說好的孤臣呢?
(PS:寫到此處,不由得想起一個歷史事件【寧漢合流】。)
首輔最有力的競爭者梁道遠,受到了來自李清的衝擊,原則上敵人想要做的事情,必須堅決反對。但是此刻的梁道遠,卻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
簡單的以不符合程式的藉口給公文打回去,誰都說不出任何話。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把內閣中一直保持中立,且沒有表露出向上野心的張廷恩給得罪了。前段時間,張廷恩還對禮部和御史臺下黑手了,誰能保證他不會對吏部下黑手?
管錢的大佬惹不起啊!關鍵其中還牽扯到賈璉,這廝就是個異數。如同一個瘟神,但凡牽扯到他並不懷好意者,沒有一個有好結果的。前工部尚書不過是有點私心,最後卻草草收場,被迫提前退休。往前追溯,首輔方白衣的退休,事由也是賈璉。
不是說賈璉有那個能力,實在是這個人太過玄學了一點。說起來,如今的工部尚書郭大人,真是命格極硬的,而且身段極為靈活。不過,郭大人也就到這一步了,沒法繼續進步了。
思來想去,左右權衡,梁道遠沒有定論,下班回家後,又想了很久,次日上班時因為沒睡好,臉色不那麼好看,搞的吏部上下小心翼翼的。
梁道遠躊躇不定的時候,賈璉正在打瞌睡。
準確的說,是在皇家央行的半年總結稽覈的會議室裡打瞌睡。
隨著婚期的臨近,桂香迸發出極強的戰鬥力,昨夜可謂是多管齊下,要趁主母沒進門之前,儘量多的拿到籌碼。對此,賈璉絲毫不虛,有掛在身,自然戰鬥力有保證。
賈璉起早上班的時候,桂香強撐著起來伺候,賈璉繼續上班,她還能回去補覺。
來到央行的賈璉,只能在會上打瞌睡了。畢竟稽覈本身極為無聊,就是戶部的官員在對賬,現場很安靜,早晨還算涼爽,屋子裡的算盤珠子發出的聲響很有節奏讓人忍不住想睡覺。
賈璉的事情不多,就是看看最後的總賬,他連簽字的權利都沒有,畢竟是來觀政的。
戶部帶隊的郎中,巴不得賈璉睡的越香越好。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有七八天弄不完,所以賈璉也不急於一時。
睡了一覺起來,下午賈璉精神多了,加之天熱,即便會議室裡擺了好幾個冰盆,依舊燥熱難耐,想睡覺是不可能了,只能起來走動一下,表示存在感。
突然,賈璉在一位賬房的身後站住了,仔細盯著看了一會,拍拍這位賬房的肩膀,專注的賬房回頭看一眼,臉上怒色瞬間變成笑容。
“算錯了,重新算。”賈璉只是隨口一句,繼續走動。賬房短暫的懵逼後,自言自語:“不應該啊。”卻又無可奈何的只能重新算一遍。
等到下班的時候,這位賬房特意找到賈璉,表達了感謝。
該事件不脛而走,所有參與稽覈的官員和賬房,對賈璉產生了新的認知。
涉及到審計,業務能力最有說服力。
同樣在下班前,梁道遠說服了自己,賈璉為難那位主事,起因是與忠順王的舊怨,選擇林平,是因為同學關係,加之張廷恩這個老師的緣故。
邏輯閉環,所以他要強行阻攔的話,忠順王那邊討不到好不說,還會得罪張廷恩一系。
閣老兼尚書梁道遠親自審批的公文,自然效率飛起,走流程的官員留下加班,最終調派公文出臺,送往驛站,確保明日一早發出。沒有這種覺悟的官員,就別混官府了。
下班路上的賈璉被人截住了,忠順王府的大管家,陪著笑臉上前見禮。
不是慫,主要這廝太狠毒了,那位管事才過的週年祭呢。
“我家主人有請,勞您大駕,移步至前方的酒樓一敘。”
忠順王請客,那是要給面子的。賈璉又不是愣頭青,對面才是真正的屈尊降貴。
即便是再得寵,也不敢在忠順王跟前拿大。此前的衝突,實在是沒有退路的背水一戰。
雅間內的忠順王心情極為複雜,原本不對等兩人,出現了奇妙的平衡。
當初賈璉的強硬,忠順王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家裡死人了嘛。
這次的事情不一樣,一定要搞清楚,是因為舊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如果是舊怨未了,那就一次了結,如果是別的原因,那就把話說開。
宗室出身的親王,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風光,尤其是在當前的局面下。
賈璉本身不算大人物,但他的出身太特殊了。各種光環疊滿了,任何打擊落到他身上,似乎都會被反彈了,傷及技能施放者。
宮裡有最新的訊息,因為承輝帝長期的冷落,其他妃子都恨死元春了。即便是元春,也多次勸諫皇帝,後宮佳麗多,要雨露均霑。
忠順王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不然也忍不了賈璉打上門的舉動。
如此善於隱忍的親王,你要是賈璉,伱心裡虛不虛?警惕不警惕?
敲打主事的舉動本身,初衷沒那麼複雜,後續則是賈璉施放出的訊號,【霸著這麼一個位子,你想幹啥?你覺得我會信你是單純的來撈錢麼?】
張廷恩出於為皇帝集團的團結大局考慮,睜一眼閉一眼,很多事情他不合適去做。
賈璉則沒那麼多顧忌,他去做了,張廷恩也認賬,就是我的意思。
上一篇:神话红楼:从箭术开始修行
下一篇:大明:让你死谏,你怎么真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