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洲里电鳗
还是陈卿舒打破了沉默,她盯着林清月的眼睛,又问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那你,可中意我家相公?”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林清月心头炸响。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
林清月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了很多,有初次见面时,赵锋拔刀相助时的侠义!
有赵锋搏虎时的勇猛!
有他背自己时的细腻!
还有他这几日的照料!
叶芷怡见状,忍不住掩嘴轻笑,拉了拉陈卿舒的衣袖,嗔道:“姐姐,你看你,把妹妹都问得不好意思了。”
陈卿舒却不以为意,只是看着林清月,等着她的答案。
许久,在众人的注视下。
林清月才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声音小,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得了这个答案,陈卿舒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伸手握住林清月冰凉的手,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既然无处可去,又对相公有情,那便是缘分。”
顿了顿,陈卿舒像是下定了决心,拍了拍林清月的手背:“这样吧,你且安心住下养伤。等晚上相公回来了,我替你去问问他。若是他也无意赶你走,便让他纳了你,给你一个名分,如何?”
林清月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卿舒。
她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英气逼人,有些强势的“大妇”,竟会主动为自己说情。
“姐姐……”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串串地滑落下来。
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泪。
她站起身,对着陈卿舒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多谢姐姐成全!”
“快起来,都是自家姐妹了,还客气什么。”
陈卿舒笑着将她扶起。
一旁的叶芷怡也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轻声安慰着。
连姹紫都递上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四个女人的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温馨而融洽,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只是,在说说笑笑间,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那个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男人,那个让她们有了家,有了依靠的男人,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
另一边,赵锋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来到了村西头。
这里比村里其他地方要偏僻一些,一间孤零零的院子,院墙是用石头和泥巴垒起来的,看起来很坚固。
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伴随着一股煤炭燃烧的焦糊味。
这便是铁匠赵铁锤的家。
赵锋推车走到门口时,打铁声正好停了。
院子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汉子。
此时他正光着膀子,用葫芦瓢舀起一大瓢凉水,从头顶浇下。
“呲啦——”
水流浇在他那身古铜色的、仿佛钢铁浇筑的肌肉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白色的水汽。
那汉子抹了把脸,随手拿起一件粗布坎肩套上,这才看向门口的赵锋。
他正是赵铁锤。
“锋子?有事?”
赵铁锤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沉闷,有力,像是铁锤砸在铁砧上。
赵锋咧嘴一笑,将板车停在门口。
从车上提下那块用油纸包好的腊肉,又拿出一小罐酒。
他走进院子,将东西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铁锤叔,家里打了点野味,一个人吃着没劲。想着叔就好这口,特地送来,跟叔同饮几杯。”
赵铁锤的目光在赵锋脸上扫过,又落在他带来的腊肉和酒上。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那辆盖着干草和破布的板车上。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如刀!
屋里,一个妇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刚要开口。
“你进去,把门关好。”
赵铁锤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今天不做生意了,谁来也别开门。”
那妇人愣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赵锋和赵铁锤两人。
赵铁锤缓缓走到赵锋面前,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赵锋完全笼罩。
他没有去看桌上的酒肉,也没有去看那辆板车,只是死死地盯着赵锋的眼睛。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穿透皮肉,直达骨髓的审视。
赵锋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良久,赵铁锤才缓缓开口。
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两日,你见血了?”
第13章 搏猛虎,杀逃兵,锻兵刃,聚乡民!
听到这话,赵锋心里咯噔一下。
脸上笑容不减,心跳却漏了半拍。
他想过无数种开场,却没料到赵铁锤的开场白。
竟是如此直白,如此骇人。
这汉子,果然不是个普通的铁匠!
赵锋哈哈一笑,像是没听懂话里的深意,拍了拍桌上的腊肉:“铁锤叔说笑了,前些日子我不是刚打死一头大虫吗?那畜生的血,溅了我一身,腥气到现在都没散干净呢。”
他说得轻松,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赵铁锤的眼神,却愈发严厉,像两把烧红的铁钳,要将赵锋心底的秘密给生生烙出来。
他往前踏了一步,沉闷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血!”
赵锋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赵铁锤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重逾千斤。
“人血!”
仅凭一眼,这个隐姓埋名的铁匠,就断定赵锋杀过人了!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风停了,蝉不鸣了,连那铁砧上残余的温度,似乎都带上了一股肃杀的冰冷。
赵锋沉默了。
他知道,任何的掩饰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既然被看穿了,那便不藏了!
他收敛了笑容,挺直了腰杆,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
那股子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悍勇,不再有丝毫遮掩。
“瞒不过铁锤叔。”
赵锋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昨夜,杀了几个逃兵。”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三言两语,将昨夜如何撞见那伍长一行十人。
如何听闻他们要去县城劫掠,又如何被发现。
最终将十人尽数斩杀的事情,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赵铁锤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索的精光。
听完之后,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赵锋身上,而是缓缓移向了门口那辆板车。
他盯着那板车压在泥地上留下的两条深深的车辙印,看了许久。
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
“看来,赵凯那老小子,都告诉你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
赵铁锤没有去验证赵锋故事的真假,也没有去翻看那辆板车。
仅凭那两条车辙的深度,他就判断出,那辆板车下绝不止是干草和柴火。
再结合赵锋所说的,杀死了十个义军士兵。
车里藏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更重要的是,他这句话,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赵锋心中大定。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衫。
随即对着赵铁锤,郑重地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这个揖,手心朝内,左手压着右手。
弯腰九十度,动作一丝不苟。
这不是大乾朝流行的礼节。
甚至不是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村夫会懂的礼节。
这是赵锋从自己女人那里学来的。
是六国尚在时的军礼!
只记录在悠悠青史,数百年未曾出现了!
“你!”
赵铁锤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他看着赵锋,就像看着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故人!
不等他开口,赵锋直起身,朗声说道:“小子赵锋,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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