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而巴东王更是胆大妄为,竟于朝会后拳殴御史!
天子震怒,将巴东王囚于新林娄湖苑中三月,放出后又削夺其中护军之职,派他出镇江州。”
王扬失笑:“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就因为我说了个颜字大做文章,竟然是和御史学的。看来这御史挑错的功夫给巴东王留下阴影了。”
谢星涵严肃道:“没这么简单。如果要挑错,巴东王的错处多了去了,之前也不见有人揪着不放,这次为什么闹这么大?”
王扬见谢星涵这么说,便知有什么内情,虚心道:“还请娘子指点。”
谢星涵本来就想借此事提点王扬朝局之事,免得他将来吃亏,此时详细解说起来:
“我朝如今有两位宗王有贤王之称,一位是皇二子竟陵王,一位是皇弟豫章王。豫章王乃天子同母弟,天子待之甚厚。之前豫章王无子,天子便把巴东王过继给豫章王为嗣。当时巴东王还没封王,年纪幼小。豫章王悉心抚育,视如己出。后来豫章王连接生子,无嗣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便请求让巴东王还本宗。
或许是觉得亏欠,或许是因为豫章王的原因。巴东王一恢复皇子的身份便被封王,又迁中护军,领京师宿卫,加散骑常侍,风光无二。散骑常侍冠带貂蝉,出入宫省不禁,又有随侍天子之责,故巴东王常入宫中伴驾,又随驾出猎,天子赏其勇武,尝言:‘此我家黄须儿也!’.......”
王扬心道:这黄须儿是曹操之子曹彰的“别称”,史称其力大过人,能“手格猛兽”。皇帝用曹彰比巴东王,看来巴东王武力值确实可以。
“从巴东王归宗,到任中护军,到随驾受宠,再到巴东王被弹劾,最后到巴东王出镇江州,都发生在同一年,也就是永明六年。”谢星涵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扬一眼。
王扬若有所悟,说道:“也就是说,巴东王归宗之后遭人忌恨,所以被排挤出京?”
谢星涵没有回答,而是忽然冒出一句:“有人说,参劾巴东王之事是太子在推动。”
“难道因为巴东王归宗,太子担心他有夺嫡之意?”
“倒也不是。以巴东王声望绝对威胁不到太子。不过传闻豫章王和太子不睦。即京师士人所谓的‘宫府有疑’”
“宫府有疑?”王扬为了融入古代以及更好地伪装身份,和人交谈时常引导话题,收集信息,却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宫就是东宫,府是东府。豫章王是扬州刺史,镇东府城。”
王扬一下就理解了。建康隶属扬州,扬州刺史是相当于京畿省的省|长,豫章王以皇弟之尊统管扬州,有点赵匡胤之弟赵光义任开封府尹的意思。
再联系巴东王和豫章王关系......王扬明白了:“所以太子对巴东王出手,其实打击的是豫章王的势力?”
谢星涵不置可否,而是再次郑重嘱咐道:“所以,不要和巴东王走得太近。”
第123章 谁......谁是为了你好?
谢星涵如此嘱咐王扬,还因为她想到了她的闺中密友萧宝月。
其实谢星涵也不知萧宝月对于太子的事究竟参与有多深,但她一向知道萧宝月的能力,心有帷幄之奇谋,胸藏经纶之妙计,若非是女儿身,说不定早就成了太子手下的第一谋士了。
大家都说王融是大齐第一才士。若是论诗歌辞赋,萧宝月或许不如王融,但要说百家之学,运筹谋断,胜负还真未可知!
萧宝月来荆州后只见了她一面,她不知道萧宝月此行的目的,甚至不知道萧宝月是不是早已离开,但她记得萧宝月临走时对她的忠告:“不要和巴东王搅在一起。”
萧姐姐这样说,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王扬很感谢谢星涵对他说这些,正色道:“我记住了。娘子要提醒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就是我建议你把柳憕的车驾还给他。世家相通,以和为贵,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何必结怨呢?”
“好。”王扬直接应道。
谢星涵喜道:“你答应了?”
“是。”
“王公子虚怀若谷,星涵佩服!”
“我不是虚怀若谷,只是你帮了我,所以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把车还他。”
谢星涵脸色一变:“你认为我是为了他才要你还车的?”
王扬刚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在他的有限视角看来,谢星涵和柳憕认识在先,和自己相识在后,出来帮柳憕做说客,或者说不存在帮谁的问题,仅仅想要调和两个朋友之间的冲突,也很正常。
不过他看了谢星涵的表情,马上意识到自己想差了,急忙补救道:“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为了我好”这句话即使是放到21世纪的对话中,有些场合下都会显得暧昧,更何况这个时代!
谢星涵的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谁是为了你好?......本姑娘......本姑娘不过看你不知朝局,随便提点你几句罢了!!!!”
王扬也察觉自己的话说得不妥,不过见谢星涵虚张声势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但谢星涵脸皮这么薄,再笑她就有点不厚道了。
他装作对刚才的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拱手道:“娘子说得是,请娘子继续指点。”
呼!
还好把他蒙住了!
谢星涵悄然松了一口气,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
“你不明白朝中之事,便仔细听我说!其实若非我今天正好有空,也没功夫说这些。反正就随便说几句,闲聊天而已!!”
王扬小声嘀咕道:“闲聊天还那么严肃......”
谢星涵恼了:“你要不听便下车!我走了!”
王扬瞬间坐正,也是一脸严肃:“我听!娘子请讲!”
谢星涵没好气地瞪了王扬一眼,这才说道:
“柳憕的父亲柳国公文武全才,战功赫赫,是我朝少有的出将入相的人物。去年虽然卸任尚书令,但仍然是左光禄大夫,加侍中衔,荣宠不减。再加上他在军中的威望,门生旧部遍于江左,你没看连巴东王这样的浑人都对柳家兄弟轻拿轻放?
再说柳憕指证你身份的事儿,虽说不免有些心胸狭窄,但你身份不清是事实,提出质疑也合情理。其实这件事不大,说开了也没什么。你不要因此就与柳憕为敌。咱们世家之间除非遇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
谢星涵巴拉巴拉一顿劝。
王扬心道:我过我小日子,他当他的n世祖,谁有空和他为敌?
“我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还车就算了,我要是真把牛车送回去,有可能会起相反的效果。”
谢星涵聪慧,略一思考便明白王扬的意思:“你是说柳憕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bingo.”
“冰什么?”
“就是说你冰雪聪明!用你这招示好得看对方的性情如何。柳憕为人高傲,气量不足,我若主动还车,他要么视作挑衅,要么认为我是胜者姿态的施舍,再说酒宴上那么多人看着我们打赌,我就是把车还他,他也不会要的。”
王扬到现在都以为柳憕针对自己主要是因为清谈落败、论兵抵牾还有论学自己打败他兄长的事,根本没往谢星涵身上想过。
谢星涵更是如此了。她和柳憕只能算认识,除了清谈论辩之外,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事情发展到今天,她也算是导火线之一。
她觉得王扬说得有理,点头道:“那这样,我改天找个机会设宴,把你、柳憕还有柳惔都叫上,化解嫌隙,如何?”
王扬有些抵触:“不用了吧,我不碰他面就是了。”
“这怎么可能呢?柳惔官任巴东王友,柳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荆,你们同在荆州,怎么可能不见面呢?再说你早晚要定品入仕的,若是与柳家不睦,官途未必顺当。”
我这个假琅琊王氏也没法定品入仕,再说南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亡了,这个仕不入也罢,只是这两个理由都不好和谢星涵说。
谢星涵见王扬不愿,还以为他自矜身份,拉不下颜面,便换了套说辞劝道:“当然,以你的门第人才,自不需要看柳家的态度!只是多个朋友,不比多个敌人好吗?孔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
这小美女还真能说啊!
“好好好,就听你的,以和为贵。”
谢星涵其实考虑得更多,王扬若真是私生子,将来肯定涉及认祖归宗的事,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同宗几脉之间的争斗。若能得到河东柳氏的助力,那自然身价倍增。如果再能得到柳国公的垂青......那这分量,可不是自己父亲这个虚衔宰相能比的。对王扬的前途可谓大有裨益!所以就算不能得其助,也最好别和柳家兄弟弄成仇人。只是考虑到王扬的“男儿尊严”,这番话没有说明。
此时听到王扬应允以和为贵,谢星涵终于展颜而笑。
王扬心神一动,问道:“我跟你打听个人,荆州长史刘寅,你认识吗?”
谢星涵沉吟道:“刘寅......这个人我不熟,不过一定不是彭城刘,可能是寒族。寒士能做到一州长史的实在不多,也算官运不错。你问他干嘛?”
“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比如官场履历、背景、人际关系、性格喜好,反正越详细越好。”
“你查他做什么?”
王扬含糊说:“有些旧事牵扯到他,我想查查清楚。”
谢星涵语气幽幽:“每次让人帮忙都不说原因......”
“哎呀,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其中内情复杂,不好牵扯你......”
谢星涵心思玲珑,很讲分寸,她知道王扬身上有秘密,所以都是点到即止,从不深究,比如上次焦正的事,再比如王扬的户籍到底是不是义兴。因为她想得通透,是义兴怎样?不是又怎样?王扬还是王扬。
此时见王扬不愿说,便道:“好,那我不问。不过回报还是要有的。”
王扬故作吃惊:“咱俩这交情还要回报吗?”
“当然要回报!”谢星涵眨眨眼,忽然吟道:“雪色鲜于玉,霜衣不染尘。浅尝雪霜尽,豆沙绵若春。”
王扬听弦歌而知雅意,豪言道:“一道雪衣豆沙而已,好说!”他顿了顿,目光一闪:“要不你再帮我个忙,我给你加道拔丝芋头!”
谢星涵:(╬▔^▔)
第124章 小阿五的晴天霹雳
荆州城外,柳色葱茏,绿茵娇软。
草地上,一位白衣公子正在练习骑马。旁边站着一个身姿劲俏的青衣女郎。
王扬骑在一匹高大的黄骢马上,正全神贯注,挽住缰绳,拉着马小步绕圈。
那马似乎极不情愿,走得别别扭扭,时不时地甩动鬃毛,表示抗议。
这是王扬花了一万八的大价钱在马市上买的纯种荆州马,再加上一系列配套的马具和饲料,总价将近两万。
尽管不是什么千里宝马,但也算是匹良驹,起码经过了陈青珊的“专业认证”。
马虽然是好马,但骑马可不好学,陈青珊说有天赋的人在半个时辰内就能做出“骑浪”的动作来。
所谓“骑浪”,是指骑手随着奔跑中的坐骑上下起伏,而身体不离开马鞍。
王扬已经专心致志地练了一上午了,练得四肢发酸,但不要说骑浪,就是骑快点都不容易!
“身体不要前倾,脚放下,不是这么放......对!就这样!自然下垂,腿完全跟随马,特别是马肋的动作。”
......
“双膝打开,双腿卸力,想象自己站在地上......”
......
“马镫向外侧用力......不要用力压马腹,放松,轻推就行,一次不行就推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马儿不笨的,很快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
陈青珊教得用心,王扬学得认真,一晃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公子!擦汗!”小阿五拿着巾帕、水壶、提个满满当当的包袱跑过来,像儿童慰问团一样。
王扬先擦了把脸,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水,阿五又变戏法一样递上一袋洗好的桑葚。王扬捡了几颗往嘴里丢,阿五不知从哪弄出一把大蒲扇,垫起脚尖,为王扬扇风。一边扇一边招呼陈青珊吃水果。
蒲扇虽然大,只是马太高,阿五个子太小,所以就算小阿五扇得卖力,也只能把风送到王扬的腰部。
王扬骑在马上,白色的衣摆被风吹起,透着阳光,在空中飘啊飘,小阿五觉得就像云朵一样好看。
“阿五,别扇了,去玩吧。好好珍惜玩的时间,等谢娘子找到蒙学,玩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小阿五立即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公子不要让阿五去好不好?阿五不玩,阿五伺候公子!阿五还有很多活要做!”
王扬失笑:“你把你自己伺候好就行。至于干活,等你爹从汤渚村回来就去雇人手,以后做菜啊打扫啊就都不用你了。”
所谓“蒙学”就是儿童教育。意即启蒙儿童学业,当时也叫“开蒙”。
南北朝没有义务教育,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谈不上什么学业开蒙,不仅是钱的问题,也有观念限制。因为就算学了也没什么用。
所以能自幼就学的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家。
有身份的人家自然可以解决老师的问题。故而当时的儿童教育没有官学,都是私学。
私学就得有路子,要么是寻到合适的先生上门来教,要么是请托进已经办好的蒙学,比如某族的族学或者是某家的家塾。
至于类似于幼儿园或者学前班的这种东西,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以前晋代时官府倒是办过小学,但自五胡乱华以来,小学开始荒废,从南朝开始,再无小学踪影。南北对峙,连年征战,财政紧张,国家还有哪有余力建什么小学?
王扬自己虽然可以教阿五,但一来他还真不一定适合教幼儿,二来时间也有限,所以用了一道没太拔起丝的“拔丝芋头”请谢星涵帮忙找处蒙学。
当时大族仆婢也不乏通诗书的,比如郑玄家奴婢皆读书,谈话对答常引诗经。但这种情况要么是从小跟着主人一起受学,得到沾染;要么是主人府中设学堂,命人教授。还有就是本身有际遇,因意外才沦为仆从的。
而把部曲送到外面读蒙学的,实不多见。因为既然能想到让下人受学,那家中一般都有授课条件。可王扬家宅初立,底蕴太薄,也只好把阿五送去外面读书。
所以当王扬提出这个请求后,谢星涵则更确定王扬身份非同一般!对下人的要求都这么高,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能熏陶出来的?
小阿五一听要雇人手,顿时觉得自己要“失业”了,有如晴天霹雳,小脸刷一下就白了。
“公子.......阿五......做得不好吗?”小阿五紧抿嘴唇,眼圈泛红。
“没有,你做得很好啊!但......”
“阿五再也不做了藿菜羹了!公子别不用阿五!”小阿五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乞求地看王扬。
上一篇:三国:炮灰刘封逆袭之路
下一篇:返回列表